番外二
栗子糕小朋友在四十个月零两周的这天早上, 嚎了到目前为止短短人生中最为高昂的一曲,原因是他的Omega爸爸陆晚星又一次叫了他“栗子糕”。
陆晚星知道他不喜欢,猜测可能是据他的生活经验来看, 这分明是会被吃掉的一种东西。
可是陆晚星会糊弄老公,哄小孩却没什么技巧。
沈蔚然开始往外挤眼泪的时候,他就干巴巴劝过两句“别哭了”, 作用好像并不是很大, 而且给他感觉,沈蔚然看了看他,还哭得更大声了。
两位家长的房间就在隔壁,刚给沈蔚然穿好衣服,才回去洗漱的沈和微立马听到了动静。
他已经刮好了胡子,抓紧时间刷完牙,吐掉漱口水, 好歹穿好衣服, 整理好衬衣纽扣, 抬腿朝案发现场去。
沈蔚然的习惯养成得很好,从来不会躺在地上撒泼,大哭的次数更少,这次跟着沈和微来找陆晚星, 新房间对他了来说很陌生,但也只跟着爸爸们睡了两晚, 就肯乖乖自己睡了。
沈和微进门时, 陆晚星在床边坐着,两手放在大腿上, 坐姿端正, 看着有些拘谨, 一看见他,两只眼睛立刻望了过来,求救一般:“老公。”
以往就算在床上,也难叫陆晚星多叫两遍这两个字。沈和微通体舒畅。
噪音的源泉沈蔚然小朋友,就杵在陆晚星面前,紧贴着陆晚星的膝盖,两只手捂着眼睛。
胳膊折回来时,两节白嫩的藕节一样,眼泪从肉嘟嘟的脸蛋上掉下来。
沈和微挨着陆晚星坐在沈蔚然不大的儿童床上,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先没扯开他按着眼睛的手,只擦了擦他脸蛋上的眼泪,问:“怎么了?宝宝好伤心,是因为什么?”
陆晚星一两句话把事情讲清楚了,他话音刚落,沈蔚然的哭声又高了一度。
陆晚星紧张兮兮地看着沈和微,嘴巴抿着,一脸犯了错的表情。
“栗子糕怎么了?”沈和微摸了摸沈蔚然的脑袋,他像陆晚星像得多,哪里都软乎乎的,头发也一样,“爸爸没跟你说过吗?我们刚知道你来了咱们家,就是因为栗子糕,你没出生的时候,爸爸这么叫得多了,就习惯了。”
沈蔚然想说话,但是哽咽得很厉害,吸了好一会儿气,才勉强说:“我,宝宝……不喜欢。”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蔚然突然表现出对栗子糕这个称呼的抗拒,随着表达能力的增强,家里几乎没有人再这么叫他了。
今天是沈和微带沈蔚然过来找陆晚星的第五天,一家三口说好要去海洋公园,不是周末,只是陆晚星恰好能把这一天空出来。
早晨起来,陆晚星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沈和微去给沈蔚然洗完脸穿完衣服回来,随口告诉陆晚星沈蔚然已经自己醒了,一看见他就问爸爸呢。
沈蔚然半年多以前就为了好区分,自发地开始叫陆晚星爸爸,叫沈和微爸。
一夜没见,陆晚星也很想宝宝,想贴贴他软软的脸蛋和胖乎乎的小肚子,才终于爬起来,去找已经打扮好的沈蔚然。
一进门,就看见木马上骑着一个可可爱爱的宝宝。
手里拿着沈和微给他的补锌口服液在喝,脸蛋和嘴巴都嘟嘟的,前后一晃一晃。
陆晚星买的高度有些不合适,沈蔚然的两条小短腿都还有点够不到地板,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软绵绵地喊陆晚星爸爸。
陆晚星好久没叫过的栗子糕就脱口而出。
沈蔚然说完不喜欢,陆晚星终于感觉能插得进话,讪讪道:“不喜欢我不叫了,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然然。”
沈蔚然哭得脸通红,小胸脯一抽一抽得停不下来,要委屈死了。
沈和微试着抱他,果然被躲了两下,不要他。
陆晚星也没那么笨,接着上手,就成功把沈和微面前的小哭包抱在了腿上。
沈蔚然吸着鼻子靠在陆晚星怀里,在陆晚星的胸前蹭了蹭脸。
沈和微把他手里空了的口服液瓶子拿走,他就立刻拿两只手很艰难地去抱陆晚星的腰,贴得紧紧的。
沈和微去拿了婴幼儿用的洗脸巾,重新给他擦了遍脸。
沈蔚然钻在陆晚星怀里,擦得比较困难,陆晚星接过去,但动作不是很熟练,可能弄疼了他,沈蔚然吭了两声。
沈和微又拿出润肤露,沈蔚然完全把脸藏了起来,陆晚星只好再一次上手,哄他:“爸爸给擦。”
他才慢慢地转回来。
这一次,陆晚星很小心,沈蔚然闭着眼睛,提醒陆晚星:“爸爸,不要擦到宝宝眼睛里。”
“好的。”陆晚星把力气放得很轻,问他,“痛不痛?”
沈蔚然用力摇头:“一点都不痛。”
陆晚星觉得,这就算哄好了,感觉也没有多难。
但是沈和微进来之前,他除了“别哭了”之外,就想不到其他可以说的了。
陆晚星感激地看了眼沈和微,沈和微眼底涌起笑意,扬了扬下巴示意,陆晚星就无声地亲了亲他。
沈蔚然还是个树袋熊一样挂在陆晚星身上,陆晚星只好抱着他起身,说:“阿姨做好了早饭,我们吃饱饱出发,好不好?”
可是沈蔚然又不说话了,在陆晚星怀里拱来拱去。
沈和微故意放重脚步,说:“我真的好饿,要先去吃早餐,宝宝也带爸爸快点出来。”
儿童房的门被关了起来,陆晚星紧了紧怀里的沈蔚然,重新坐下,低下头跟他贴着脸,轻声说:“宝宝,跟爸爸聊聊天,好吗?”
“可以。”
沈蔚然习惯聊天,这是沈和微教的,心里的话要讲出来。
“宝宝为什么哭了?”
“爸爸叫,栗子糕。”
“宝宝不喜欢栗子糕,是吗?”
一个原本很普通的走流程的问题,沈蔚然却不吭声了。
陆晚星把他抱起来,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那是什么原因呀?告诉爸爸,好不好?”
沈蔚然眼睛有点红,半晌,抽抽鼻子,又有点想哭了,两只小肉手贴在陆晚星脸上,努力说:“爸爸不喜欢,爸爸吐,因为栗子糕,然然爱爸爸,爸爸爱然然。”
陆晚星愣了愣神。
他生完沈蔚然没多久,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再也忍不住回去工作,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沈蔚然的日常起居大都有阿姨照顾,比起陆晚星,沈和微跟沈蔚然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更多。
但他只是不擅长哄小孩,沈蔚然大哭见得更少,一下懵了,并不是真的到了理解不了小孩的地步。
可沈蔚然这么说,他也是真的没想到。
在陆晚星看来,这并不算一件特别的事,现在已经不确定他因为栗子糕吐的故事是他还是沈和微讲给沈蔚然听的,但出发点肯定都只是讲一件跟沈蔚然有关的趣事。
可沈蔚然这么理解,说起来也有他的道理。
沈蔚然一直都很黏陆晚星,就算有时候不在一起,沈和微陪他也没有不愿意,而且沈和微确实把他照顾得很好,可是从很多细节上,都能体会到他对陆晚星格外的依恋。
陆晚星只是闻一闻栗子糕都要吐了,宝宝怎么能叫栗子糕呢。
陆晚星被他热乎乎的小手贴着脸,好像被轻轻柔柔地捂住了心脏。
或许激素的影响还在,明明是小朋友闹脾气的早晨,到最后他自己也有点鼻酸。
“爸爸也很爱你,爸爸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
陆晚星看着沈蔚然的眼睛,慢慢地说:“你在爸爸肚子里的时候,爸爸就特别爱你了,但是没想到,生出来一看,哇,原来我们宝宝这么可爱。”
“爸爸从来没看过这么可爱这么惹人喜欢的宝宝,结果呢,每一天都比前一天爱宝宝,现在已经有很多很多很多的爱了。”
“爸爸也没有讨厌栗子糕,那时候只是身体不好,但是爸爸以后也不会那么叫你了,别再伤心啦,爸爸早上醒来就好想你,立刻来找你了,是真的很爱你,对不对?”
父子俩如此这般沟通一番,出去时,沈蔚然牵着陆晚星的手,已经重新变成了一个神气自信的宝宝。
沈和微用一条胳膊把沈蔚然抱上儿童椅,起身前,被沈蔚然抱住脖子,“啵啵啵”地用力亲了好几口。
沈和微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把儿童筷子塞进他手里,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闻到点轻微的润肤露的奶味,还有陆晚星身上的信息素。
想了想,出门前,沈和微给陆晚星贴了个信息素隔离贴。
“嗯?”陆晚星正在检查背包,沈和微已经贴好了,拉好他的衣领。
“是我有点过头了。”沈和微低声说。
昨天晚上,想着今天出门,沈和微主动提出只做一次。
可又因为只能做一次,就怎么都舍不得结束,到最后,陆晚星快被他折腾散架了,不太清楚只做一次的意义。
过了一夜,腺体还在被迫活跃的状态。
陆晚星下意识也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想起来对着穿衣镜左右转着检查,他穿了件白色的圆领短袖,领口不算大,也幸好沈和微没给他在脖子上留什么印子。
“不用套子真的不行。”陆晚星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你怎么,怎么。”
怎么那么硬啊。
隔着一层塑胶制品,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能让人觉得能缓和点。
沈和微没说话,但陆晚星过后也明白,说了也白说。
不然沈和微去结扎是为了什么。
周内的海洋馆人不是很多,沈蔚然很开心,两只手一左一右地牵着沈和微跟陆晚星,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朋友。
逛完了极地馆,在用餐区吃饭的时候,沈蔚然又问了几遍陆晚星爱不爱他,陆晚星每次都回答他“很爱很爱”。
陆晚星每说一次,沈和微也跟着说。
沈蔚然美得冒泡泡,沈和微认为,他能这么开心的其中一个原因,是还没学会问陆晚星最爱的是谁。
但是,再美的日子,都有结束的时候。
来的时候是兴高采烈的,回去那天就是乌云密布。
沈蔚然从一大早起床就不高兴。
因为昨天晚上说好他跟陆晚星还有沈和微一起睡,睡前非常幸福,陆晚星搂着他,一直看着他笑,摸他的脸,还挠他的痒痒肉,沈和微在一边念故事书。
可是天亮了一睁眼,床还是陆晚星卧室的床,人却只剩下了宝宝一个。
沈蔚然一开始并没有觉得多奇怪,但当他逐个房间找过去,陆晚星的这套房子并不大,很快就给他找到了本该和他睡在一起的两个爸爸,而且还不是先起床做饭或工作。
他们在另一个房间里,睡觉。
意识到这件事,沈蔚然心里涌起点委屈。
但也只是一点。
因为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帘也拉得很严实,黑乎乎得看不太清楚,沈蔚然此时最多的情绪是害怕,怕被什么小怪兽绊倒,所以走得小心翼翼。
在马上靠近床边的时候,他听见沈和微的声音:“然然?”
“是我,是然然。”沈蔚然下意识学着沈和微压低的声音,“你跟爸爸为什么在这里?”
沈和微没有解释这个问题,长臂一捞,就把他抱上了床,放在自己肚子上。
沈蔚然坐稳以后,看得清楚了一点。
陆晚星确实也在这,几乎是跟沈和微紧紧挨在一起,被沈和微抱着,头靠在沈和微的肩窝,被子盖得很严实,只露出张脸,还在睡觉,并不知道宝宝来找他。
沈蔚然很想他,但是在他扑过去之前,沈和微说:“爸爸很累,我们让他多睡一会儿,好吗?”
“为什么?”沈蔚然说,“因为去海洋馆吗?”
沈和微点点头:“对,你过来,我们玩游戏。”
沈蔚然爬到另一边,看沈和微慢慢抽出胳膊,侧过身,跟他面对面。
因为不能吵到陆晚星,所以一切的动作都要静悄悄的,说话也要用气音。
沈蔚然觉得很有意思,可以接受暂时不叫陆晚星来亲亲他。
两个人先玩了会儿指眼睛鼻子耳朵的游戏,沈蔚然提出要跟沈和微顶头。
沈和微赢了一次,沈蔚然赢了两次,把沈和微顶得向后靠。
陆晚星动了动,从身后抱过来,困意浓重:“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被然然发现就糟糕了。”
沈蔚然呆呆地坐着,还没能给出反应,陆晚星断断续续地又抱怨了两句:“你抱我回去,腿都要给你掰断……唔,你好像把我嘴咬破了。”
沈蔚然眨巴眨巴眼睛,想起了自己找过来的初衷——明明说好一起睡的,怎么就半夜逃跑了?
他开始怀疑,之前一起睡的那两晚,是不是也跟今天一样。
毕竟刚才爸爸说——被然然发现,就糟糕了。
好像不是第一次的样子。
他的委屈在机场分开时达到了顶点,因为他还想陆晚星再亲亲他,陆晚星却跟沈和微抱在一起,好久都不松开。
宝宝的腿那么短,真是很没存在感。
好在陆晚星最后没有真的忘了他,把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沈蔚然看得出来,陆晚星马上也要哭了。
爸爸没有骗他,是真的很爱他。
沈蔚然慢慢长大,最初几年,靠跟着沈和微在两个城市之间往返,但是这样的时间很短,很快,他们就住在了一起,在他的记忆中,甚至只隐约记得这一次外出,还是对那黑乎乎的房间里不存在的小怪兽的恐惧的功劳,后来,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再没有分开过。
这中间的某天,当沈蔚然长大到了懂得问“最爱”的年纪,他也没拿这个问题去问他的爸爸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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