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跳崖 · ✐

    白婉棠一边寻找衣服以蔽体, 一边担心独孤极会想些法子来折磨她。

    万象镜里的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忘掉,他必定也是。

    以他的脾性,他绝不可能放过她。

    她在床上看了一圈,地上也扫了几眼, 硬着头皮对独孤极开口, “衣服。”

    独孤极的脸阴沉下来, 手掌重重按在她背部伤口上, “你没别的要说了吗?”

    祈求,吵架,大骂, 他以为她见到他会说的无非就是这些。

    从没想过, 她见到他,要说的竟然只有“衣服”这两个字。语气陌生得让他莫名恼火。

    白婉棠心想果然,这就开始折磨起我来了, 忍痛道:“魔祖就算要折磨人,也不会不许人穿衣服吧。如果你当真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羞辱我, 我想就算是魔族也会耻笑你。”

    独孤极怒不可遏地咬牙切齿, 手指无意识在她背上蜷起, 几乎扣进她伤口里。

    她没忍住痛呼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松了手,把她的脸掰过来要她看着他,“是我救了你。没有我你早就被打死了。”

    可笑,难不成他还等着她道谢吗?

    “如果不是你, 我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白仙仙!”

    他抬高音量叫她的名字,与她互相瞪着对方。最终还是白婉棠先移开视线, “麻烦把我的衣服给我,谢谢。”

    “谢”这个字被她说得阴阳怪气, 并没有让独孤极感到痛快,只让他火气更大。

    他叫人送衣服进来。

    檀罗听了,忙道:“尊主,她醒了吗?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受罚了?”

    独孤极依旧不回应,等到魔侍送来衣服,他把衣裙丢在白婉棠身上,才盯着白婉棠一字一句地道:“不要再有下次。”

    “一定,一定。”檀罗像个熊孩子似的,哎哟哎哟叫唤着被叩音扶走。

    白婉棠迎上独孤极的目光,总感觉他是在警告自己。

    她坐起来穿衣服,“麻烦你转过去。”

    “你要么就这样穿,要么别穿。”

    他眼里毫无暧昧之情,说一不二。

    白婉棠感觉他现在对她就像在训狗,不允许她感到羞耻,不允许她反驳一句。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将衣裙一件一件套上。

    魔侍给她拿来的衣裙样式繁复,她一贯穿不好这种衣裳。囫囵套上身,不耐烦地拉扯在身后缠在一起的绸带珠链。

    她的手背突然被打开。

    她痛得抽回手摸手背,回头瞪了眼独孤极。就见他低垂眉眼抓住绸带用力往后扯了扯,她的身体随着扯动靠近他,他像摆弄娃娃似的帮她理起那些绸带珠链来。

    白婉棠想不通他到底要做什么,只突然意识到,现在他离自己很近,是难得的好机会。

    她目光缓缓下移至他心口处,酝酿了两息,突然放出业火打向他。

    独孤极闪身避开,但因为离得太近,还是躲闪不及。

    这次的业火与以往不同,温润如风,浸入他的胸腔里,连他的衣裳都没烧着。

    这是业火的炎心。

    独孤极知道不妙,大步上前掐住她的脖子,似乎想在她动手前先把她掐死。

    白婉棠飞快念诀,手指轻动。

    浸入他胸腔内的业火炎心骤然肆虐,灼裂他万象镜做成的心脏。强大的反噬顷刻间吞噬了他。

    独孤极身体四分五裂地痛起来,他倒在地上捂住最痛的心口,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婉棠摸着颈间发痛的掐痕,粗鲁地把他拖起来。

    柳八重说,独孤极千年前本拥有万象镜,却一直没有将其炼作心脏,就是因为万象镜会反噬宿主。

    如今他迫不得已炼化万象镜,虽压制了大半的寒毒,却也要饱受万象镜反噬之苦。

    业火只有炎心能烧碎万象镜,失去了炎心她便不能再用业火。

    然而于独孤极而言,万象镜碎,无异于碎心裂魂之痛。虽不能杀他,却会让他神魂都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她挟持着独孤极走出寝殿,魔武卫瞬间包围了她。几个眨眼的功夫,所有魔将都围了过来,威胁她将独孤极放下。

    他们都知独孤极不会死,并未太忌惮她。

    三两下偷袭,便将独孤极从她手中抢走,将她压制住。

    白婉棠不慌不忙地操控炎心。

    独孤极胸腔震了震,呕出一大口心头血来,惊得诸魔不敢轻举妄动。

    他双目血红地盯着她,眼里愤怒地燃着火,“无需管我,杀了她。”

    叩音见状不对,不敢轻举妄动,为独孤极把脉后,忙叫人松开白婉棠。

    他往常笑眯眯的脸上冷如冰霜,冷嘲道:“你们人修总说我们魔族凶恶,我看千万个魔也不如你们人修阴毒心狠!说吧,你想要什么。”

    叩音是最早跟随独孤极的。

    他知道独孤极现在遭受的痛苦,远胜于在绝灵渊待上千年。

    白婉棠走向他,他带着独孤极后退,檀罗也上前来将独孤极挡在身后。

    白婉棠停下脚步,“放了城中所有修士和长夏,把独孤极交给我。七天后,我会除掉他体内的业火,把他还给你们。”

    要不是炎心最多只离开神莲七天,否则神莲会枯败,损毁她的灵台,她还想把时间再拖久一点。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檀罗骂道,“尊主救你一命,你却恩将仇报,你们人修骂我们魔族是畜生,我看你们连畜生都不如。”

    白婉棠身上也有伤,此刻只是强撑着不落下风,没时间和他们争吵,“我可以对天立誓。我白婉棠如有违约,必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魂飞魄散。”

    她以心头血祭天立誓,这样的誓约是受天道束缚的。

    叩音还要她承诺不得伤害独孤极。

    她不说话,叩音便扬言要杀了所有修士。

    她这才不得不再次发誓,绝不动独孤极一根汗毛,七日后将独孤极完好无损地放回来。

    叩音冷着脸叫魔武卫去放人,把独孤极交给她。

    所有魔族如恶狼般凶狠地盯着她,目送她带着昏死过去的独孤极,与那些修士一同离开。

    走出殷都前,她还听见檀罗等魔暴怒道:“早知如此,哪怕尊主杀了我,我也要杀了这个女人!”

    *

    白婉棠将众修士带到密林。

    崔虚夫妇早已准备好,即刻便带他们前往北冥。

    柏怀等人断后,最后才走。

    柳八重让他们带上昏迷的长夏一起去北冥,他则要留下来和白婉棠一起看守独孤极。

    柏怀与藤千行不愿白婉棠独自承受这样的风险,尤其是看到白婉棠把独孤极带回来后,满背都是血污。

    白婉棠道:“没事,这都只是皮外伤。”

    “现在只是皮外伤,你若留在这里被魔族抓住,他们必然会让你生不如死。”

    柏怀与藤千行要留下,让柳八重带上长夏与北冥珞一起离开。

    北冥珞静坐一旁发着呆,听得争执的声音大了,才不容拒绝地开口:“我和柳道友留下照看仙仙,你们都走。”

    众人安静下来,藤千行想劝走北冥珞,就听北冥珞苦笑道:“我的命是那么多无辜人的命换来的,我如何还有脸活下去?”

    她拿出行钧的妖丹,交给藤千行,严肃道:“千行,你是无相城的少城主,你要背负起照顾无相城百姓的责任,不能意气用事。拿上这妖丹,照顾好无相城的人,也算是代你爹赎罪。”

    他要为白婉棠留下,纯粹是私心,身为母亲她如何不知?可他不能这样做。

    藤千行握着金珠一言不发。

    北冥珞又对柏怀道:“千行还年轻,你比他年长,崔掌门和湘夫人有玄鸿宗的人要照顾,千行就麻烦你多多照看了。”

    “这……”柏怀拧眉,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私心和大义,他们终究只能选择后者。

    白婉棠坐在一旁,看他们带长夏跟上崔虚夫妇的队伍,对他们挥手告别。

    北冥珞在她身旁坐下,看了眼靠在她身上,昏死过去的独孤极,怅然道:“能告诉姑母,你是怎么将炎心打入他心口的吗?”

    神莲业火的炎心是很柔的,如果不离他极近,是打不进他身体里的

    可独孤极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让一个敌人离他那么近?

    “我……”白婉棠推开独孤极,稳了稳心神,“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

    白婉棠坚定道:“从今以后,我为正道修士,他是魔,仅此而已。”

    北冥珞长叹一息,握住她的手道:“仙仙,老祖宗曾说你是北冥家最特殊的孩子。如今你回来了,你要记住你要背负的一切,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话。”

    白婉棠没想过要背负什么,只不过是已经拉足了魔族的仇恨,知道自己再也没有退路而已。

    不过见北冥珞憔悴且认真的面容,她还是点点头:“我会记住的,姑母。”

    *

    自藤千行离开,白婉棠就感觉北冥珞好像在筹备什么,每日沐浴焚香,还会在睡前虔诚祷告。

    她问北冥珞在做什么,北冥珞笑道:“你知道浮屠塔吗?”

    白婉棠摇摇头,北冥珞便同她说了一个浮屠塔的传说。

    那是无相城里的传说,说浮屠塔内藏神佛天道的化身。

    只要沐浴焚香,虔诚祷告七日,于第七日日出之时,向西一步一叩首。八十一步内,如见浮屠塔,便能请塔内神佛满足跪拜之人的任何心愿。

    白婉棠问道:“你想求见浮屠塔?”

    北冥珞笑着点点头,仿佛已经从悲痛中走出,眼里充满了希望,她问:“你信吗?浮屠塔。”

    白婉棠点头:“信。”

    北冥珞笑起来,挽起她的手道:“我要许两个愿望,一个是我们仙仙永远快乐,还有一个……”

    她不说。

    白婉棠也跟着笑起来,“谢谢姑母。”

    北冥珞搂着她不在说话。

    在白婉棠身上,她看到了自己。

    她是矛盾的,千年前她身不由己地嫁去无相城,如今白婉棠作为北冥仙,同样会背负太多无法逃避的东西。

    北冥珞既希望她能背负责任,又希望她能获得自己所没有的自由。

    白婉棠能感觉到北冥珞的哀伤,就静静地陪着她。

    柳八重则时刻提防殷都魔族探查到此地,每日在附近巡视。

    第七日,白婉棠睡意朦胧间,听见北冥珞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

    醒来便瞧见北冥珞正离开,她想北冥珞要去找浮屠塔了,而她今天也要把独孤极放回殷都了。

    她叫来柳八重,交代柳八重待会儿把北冥珞带走。

    她需要操纵独孤极体内业火,注定是逃脱不得的了。

    柳八重也不慌乱,反倒安慰她会没事,便离开去找北冥珞。

    白婉棠转头要去叫醒独孤极,却看到独孤极竟已经醒了。

    他唇无血色,虚弱至极,愤怒且沉默地盯着她看。

    他的目光太过恐怖,看得她竟有些心惊胆颤。明明现在他才是俘虏。

    白婉棠作势要打他的脸,他仍旧不动,死死地盯着她。

    她“啪”得在他脸上拍了一下,用绳子将他五花大绑。

    业火还在慢慢灼伤他的心口,反噬让他使不出半点力气。

    他从未如此狼狈无力过,愤怒和耻辱几乎吞噬他所有理智。

    他想现在就杀了这个让他沦落至此的女人。

    白婉棠用帕子盖上他的脸,冷淡地道:“马上你就可以回去继续做你的魔祖了,不过吃几天苦头而已,这都受不住?你怎么不想想,从前你这样对我,我又是怎样的感受。”

    白婉棠说罢便自顾自地吃东西。

    吃饱喝足,她掀开他脸上的手帕扶他坐起靠在树上,用手帕沾水帮他擦脸,又给他喂了几口水。免得他看上去太憔悴,那群魔以为她故意折磨他,气得屠城。

    水他喝了。

    她塞给他食物他却不肯吃,塞到他嘴里他便吐出来。

    白婉棠想着自己反正十有八.九活不下来,重重捶他小腹一下,看他脸色惨白,痛苦地蜷起身体,有一种报复般的快感,“不吃算了。”

    独孤极痛得额头渗出冷汗,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死死地盯着她。

    白婉棠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报复地狠狠踢了他几脚。拽起独孤极想去找北冥珞告别。

    独孤极站起来,身体却僵得很不自然,腰身半弯,仿佛有意在遮掩什么。

    白婉棠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要方便?”

    独孤极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瞳孔颤动,“白仙仙,你要不要脸。”

    “人有三急不是很正常嘛。”

    白婉棠觉得他真是穷讲究,想再踹他一脚,又怕他尿裤子上,拽着他到一旁草丛里,解开他身上的绳子道,“你就在这儿上吧。我去那边等你。”

    转念她又担心他耍花招,返回来看着他道,“你上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不看你。”

    独孤极脸色异常潮红,僵在原地良久才缓缓恢复正常,冷睨她一眼道:“白仙仙,你可真不要脸。”

    白婉棠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对着他小腹就是一拳,“尿裤子吧你。”

    她把他重新绑起来,拽着他去找北冥珞,也不管他有没有什么需求。

    独孤极本来就没想方便,他下.腹异常的感觉已经退去,表情像结了层冰般发寒。

    他在想待会儿白婉棠落到他手里,他要将她重新关到地牢里去,那里的刑具从今以后就是她每日为伴的东西!

    白婉棠没心思管独孤极在想什么。她直往西走,竟见北冥珞一步一叩首,直往西边灵气断绝的绝风断崖上去。

    北冥珞的膝盖已经磕破,额上全是血污,眼眶通红,眼泪欲坠。

    白婉棠要上前去拦住她,柳八重突然出现挡住她。

    她忽的想起,今早睡意朦胧时,北冥珞对她说的话:

    ——仙仙,我要去找浮屠塔了。

    ——我想再见他一面,我愿意代他赎罪。无论刀山火海,还是阿鼻地狱,我都愿意代他去,他是为了我……是为了我……

    ……

    白婉棠望着北冥珞义无反顾地往一步一叩,直往断崖上去。想阻拦她,却已经不知自己有何立场,去阻拦一个自认满身罪孽,不愿再活下去的人。

    北冥珞磕的头破血流,衣裙磨破,膝盖被碎石磨出骨头。

    她不知痛般,一步不停地磕着头上了断崖,直到磕满八十一步,仍不见那传说中的浮屠塔,她跪在崖边摇摇欲坠,失声痛哭。

    风吹动密林,白婉棠闻到魔气,心知魔族要来接独孤极了,催促柳八重离开。

    柳八重让她保重,低声叮嘱:“无论如何,能保住一命比什么都重要。”

    她笑看了眼满眼杀意的独孤极,“那也得有机会保命才行。”

    柳八重走了,他要去找他的长夏了。

    白婉棠则缓步靠近北冥珞。

    北冥珞的衣袖被崖底呼啸的风吹动,如轻飘飘的鹅毛般舞动着,她单薄得好似随时会落下去,转过头来看白婉棠:“仙仙,看来神佛不愿意原谅他,也不愿意原谅我。”

    白婉棠安慰道:“姑母,这次见不到浮屠塔,还有下一次的。”

    “没有了,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北冥珞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嫣然一笑,“我还没听到他亲口对我说,他叫什么名字。”

    她双臂微张,合眼往后一仰,像一只残翼的血蝴蝶,坠落下去。

    白婉棠早就料到她会寻死,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懵在原地,如遭雷劈,胸腔沉闷得发痛。

    她丢下独孤极冲到断崖边,只瞧见崖底飘渺的云雾。

    冷入骨髓的风呼呼从崖底拂面吹过,恍惚间还带着北冥珞身上的香气。

    她趴在崖边久久不得回神,再站起身来回过头,就看见独孤极身上绳子已经被解开,魔军簇拥在他身后,叩音为他披上雪白的大氅。

    他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刻薄地嗤笑:“这世上没有神佛。”

    他说的北冥珞仿佛是个傻子,狠狠地用她的亲人来刺痛她的心。

    白婉棠扯动嘴角,反刺回去,“独孤极,你这种被厌弃的人,当然看不见神佛。”

    她缓步后退,半只脚悬在崖边,心慌乱地跳动。

    长长地吸了口气,她想,或许跳下去,她活下来的机会比被独孤极抓住要大得多。

    独孤极看着她悬在崖边的脚,倏地瞳孔收缩了一下,面沉如寒冰,冷笑起来,“白仙仙,你若跳下去,我就派人下去把北冥珞的尸体拖回去,皮扒了做灯笼,肉剁碎了喂狗。”

    这绝风崖断绝灵气,再强大的修士从此处坠下都是九死一生。崖底长年雾障弥漫,进去连路都难找,更别提找尸体了。

    比起独孤极的威胁,白婉棠更在意自己跳下去后要怎么活下来。

    她缓缓后退,双脚都已空悬一半,倏地收回独孤极体内的炎心,回身朝崖下纵身一跃。

    衣裙扬起如云,转瞬即散。

    独孤极顾不上炎心抽离时,心口欲裂的痛,呕出一大口血,跌跌撞撞冲向断崖,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抓到。

    叩音连忙在崖边拉住他,心有余悸。

    刚刚的一刹那,他真的以为独孤极会随着那个女修跳下去。

    独孤极目眦欲裂地盯着死气沉沉的崖底,手指紧紧扣着崖边碎石,磨出血来也浑然不觉,“去崖下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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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

    42.找到她 · ✐

    殷都是修真界少有的凡人城, 城外一道绝风崖隔绝了灵气。

    绝风崖底广阔无边,魔军被分批派入崖底搜寻白婉棠,一连数天,全都无功而返。

    独孤极在殷都城内处理政务, 听了回报也只是淡淡道:“继续去找。”

    他的语气, 好似根本没有把寻找白婉棠放在心上, 只不过是随口一提。

    可叩音知道, 一半的魔军都被他派出去找白婉棠了。

    这期间驳曲与宿罗已经寻回三块尊者令。但独孤极收了尊者令,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没日没夜地忙碌,让群魔分散开朝北冥打去, 占领修真界其他城。

    魔族跟着他忙得脚不沾地, 连觉都睡不好,私下里叫苦不迭。

    殷都的环境不如幽州适宜魔,这就更让他们怨声载道, 都劝独孤极回幽州去。

    但独孤极迟迟不下令,一直在幽州待了一个月。

    他这一个月也都没睡好, 脸色惨白, 眼下乌青, 加上旧伤,需得医修每日为他调理,才不至于倒下。

    但医修们也都劝他该好好休息。

    屏退医修,叩音道:“我留在殷都,继续派人搜寻白婉棠的下落, 您回幽州主事,可行?”

    檀罗粗声大嗓地道:“尊主, 您可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损耗自己的身子。您忘了那女人先前是怎样对您的吗?”

    独孤极冷睨檀罗一眼。

    檀罗的不满都被吓退,缩着脖子躲到叩音身后去, “天下女人多的是,您要是只喜欢女修,回去我多给您抓几个就是了。”

    独孤极揉了揉眉心,道:“让崔羽灵留下找人,其余人等回幽州。”

    这些天,他心烦意乱,一静下来便会想起白婉棠跳下断崖的画面,想起她漠然的眼神。

    只有忙起来的时候,才能顾不上去想。

    他留在殷都,只是忙起来就没空想回幽州的事。叩音与檀罗竟都说他是为了白婉棠。

    可笑,可笑至极。他怎么可能是为了她,又怎么可能为了她将自己的亲信留在殷都。

    他冷冷地道:“我找她,不过是因为她加害于我,我绝不可能放过她。”

    魔军随他搬回幽州。幽州地下的魔脉让他身子恢复得比在殷都时好得多,可他依旧睡不好。

    殷都与幽州之间通信需要时间,每日处理完公务,一旦闲下来,他就时不时询问手下殷都可有来信。

    殷都那边每日回信,却都是找不到白婉棠。

    又两个月过去,他甚至开始怀疑崔羽灵懈怠,没有用心去找,终究还是派了驳曲过去督查。

    叩音问他:“待找回她,您还是要对她处以极刑吗?”

    独孤极只道:“你僭越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叩音认错,在心中叹息。

    这三个月里,叩音把他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或许最初的时候,他还是恨的,恨白婉棠蔑视他的权威,恨白婉棠利用他,伤了他。他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可渐渐的,他似乎只是想要找回她,想要知道她还活着。

    她对他做的那些该被千刀万剐的事,似乎都不重要了。

    *

    白婉棠想大概是北冥珞保佑了她。

    她坠落断崖时,业火灵力通通使不出来,最终是被一件残破法衣挂在了树上,得以保全一命。

    她爬下树一瞧,衣裳是北冥珞的外衣。北冥珞躺在树下,已经逝了,身躯奇迹般地完好,仿佛只是睡着。

    白婉棠找了块空地生火,将北冥珞的尸体烧了,骨灰收起打算带给藤千行。

    她点的火招来了居住在崖底的人,她才知道绝风崖底深处,原来有个世外桃源的村落。

    村里的人在千年前大战时躲到此处,因为找不到出去的路,从此就再没出去过。

    村民们质朴善良,将她带回村中热情招待,为她治疗身上的伤。

    她便在此处住了下来,有一种阴差阳错得到了想要的养老生活的惊喜感。

    因村民不与外界相通,消息闭塞,她休养一个月后,就在村子里做起了“老师”,教村里小孩儿读书写字,给村民们说说外面的事。

    村民由此对她颇为敬重。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个月,白婉棠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可以这样闲适地度过,某天却突然听出去打猎的人说:“林子里好像出现了很多魔族,我看到他们留下的痕迹了。”

    村民一听有魔都惶恐不已,白婉棠也不安起来。

    她担心那群魔是独孤极派来找她的,又不敢相信独孤极找了她三个月竟然还在找。

    翌日,她随砍柴的人一起去林中探查,果然见到魔族的踪迹,而且人数很多。

    树上还被他们刻下了标记。他们探查过一个地方,就会留下这样的标识。

    他们从外面都快探查到村子的所在了,白婉棠难以想象这耗费了多少人力。

    她不想出去面对外面的是非纷争。她怕独孤极抓到她,真的会折磨她至死。

    可她也不能让这群魔族因她而查到村落,打扰到这群村民宁静的生活。

    她在一天清晨同村中人告别,背上行囊离开村落。避开魔族留下的标识,根据村民们千年来探寻到一半的路往外走。

    走了不到一天,村中一孩子狼狈不堪地跑着追赶上她,哭哭啼啼道:“先生,魔,魔族进村了。他们逼我们交出你的下落,不然就屠村。”

    白婉棠心下一怔,抬眼向孩子身后望去,林隙中黑压压的满是魔军。

    白婉棠摸了摸孩子的头,“抱歉,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不怪村里人道出她的行踪,只自责自己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魔军一眼望不到头。独孤极怕不是疯了,竟然派这么多魔来抓她。

    *

    殷都回信,找到了白婉棠。

    白婉棠却在随魔军离开崖底的时候,一同陷入一个小秘境。

    好在那秘境仿若人间,并无太多危险,很快众人便都出来了。

    白婉棠并无大碍,只是崔羽灵陷入了昏迷。

    为照顾崔羽灵,预计三日后才能将白婉棠送回幽州。

    独孤极褒奖了崔羽灵,并派去医修为其医治。接下来的三日却都没怎么睡好,人也显得极为焦躁。

    群魔都以为他是担心崔羽灵的情况。

    三日后,白婉棠同崔羽灵一同被马车送到行宫。

    独孤极先快步走向了白婉棠所在的马车。又停于车帘前,突然折返回去,掀开崔羽灵所在的车帘瞧了瞧。

    崔羽灵仍未醒。他温声叫人把她抬回她的院子,派行宫的医修再为她诊治,而后便拂袖离开,没有去看白婉棠。

    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看到她的第一眼,是该呵斥她,该责骂她,还是该叫人把她关到地牢里去鞭打一顿?

    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可他却不想那样做。以至于他茫然无措起来,突然不想看到她。

    白婉棠坐在马车里,听着外边的动静,只觉独孤极怕不是得了神经病。费尽周折把她抓回来,却不说如何处置她。

    诸魔散去,她还被五花大绑地丢在马车上。

    过了会儿,还是叩音过来,叫魔侍把她带到主峰的一处偏院去。

    偏院像是招待无足轻重的客人的院落,魔侍将她丢入房中便不再管她。

    她磨蹭着想解开身上的绳子,过了会儿叩音又来喂了她一颗药。

    药入喉肠,她浑身无力,只能瘫软在床上。

    叩音用伏火珠封了她的神莲,又封了她的灵脉,才为她解了身上的绳子。

    白婉棠愤怒地瞪他离开,心里却是在庆幸,叩音还不知道如何封她的神骨。

    等找到机会,她不一定不能逃出去。

    白婉棠在这偏院待了两天,都没有见到独孤极。

    听守门的魔侍说,独孤极每日都去看崔羽灵,崔羽灵至今还昏迷不醒,独孤极这么关心她,怕不是要纳她。

    白婉棠心里对此无甚感觉。

    独孤极和崔羽灵,这才是原书的走向。

    她吃了睡睡了吃,静候机遇,巴不得独孤极一辈子都不要再来看她。

    但当夜她刚入睡,就感到有人来了。

    熟悉的苦冷香味飘入鼻腔,不用睁眼她也知道来的是谁。

    她装睡不动,感到身边的床铺陷了下去,独孤极坐了过来。

    他掀开她的被子,执起她的手,摩挲两下她手背上结痂的擦伤。又捋起她寝衣的袖子,沿着她手腕摸上去,在她手臂上有擦伤的地方都略有停留。

    他的动作太过轻柔,摸得刚结痂的伤痒痒的。

    白婉棠忍了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装着睡觉翻身抽回手,背对着他。

    她感到独孤极的目光直勾勾地定在她腰背处。

    忽的就觉得后腰一凉,他掀开了她的衣摆。去摸她后腰上的擦伤。

    那擦伤在刺青旁,摸的时候,他的小指总是有意无意刮在刺青上。

    白婉棠被他摸得恼火起来,按下自己的衣摆,回头看他,“你要做什么。”

    夜色藏起他的神色,她看不清他的情绪,只听他冷淡道:“你是俘虏,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婉棠挪动身子贴着墙睡。

    独孤极原本平和的气息突然冒了火似的起伏,一把拎起她的后领把她拽过来。

    白婉棠低呼一声,感觉自己像只冰球一样“呲溜”一下被他拽到床边,后背紧贴着他肌肉线条紧绷的腰臀线。

    她下意识挣扎起来,可被下了药,力气比奶猫还不如,被他轻而易举地就翻过身掐住了脖子。

    她对上他在夜里暗藏怒意的眸子,心底隐隐生出害怕,不说话。

    她还有机会跑的,她不想死。

    独孤极试图在她眼里找些曾经有过的东西,可是她的眼里除了厌恨和害怕,别无他物。

    他在找什么,他还期盼着她的眼里对他有什么情绪?

    他心里莫名生出一种颓败感,恼羞成怒般狠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躲在小山村里吃糠咽菜就那么舒服?”

    “你找我无非就是想折磨我,我在外面不管怎么样也总比被你抓到舒服。”她脱口而出,拍打着他的手臂要他放手。

    她寝衣单薄,挣扎间衣襟松开来,隐约看见弧度朦胧的小衣轮廓。

    独孤极掐她脖子的手逐渐收紧,突然改为按住她的双手,低头去咬她的嘴。

    她难以置信地发懵,感到口里探进来的异物,拼命踢他。踢不开,她便狠狠反咬回去。

    独孤极吃痛地松开她,浓郁的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

    他舔了舔唇,感到舌头被她咬破得厉害。要不是她被喂了软筋散没有力气,说不准能把他一块肉咬下来。

    独孤极怒极,反手一巴掌要朝她脸上打去。

    她瞪着眼睛看他,他那一巴掌便悬在空中,改为用力掐住她的脸晃了晃她的脑袋,“地牢里多的是修士,你再咬我一下,我就把他们做成肉羹给你灌下去。”

    白婉棠一阵恶寒,“独孤极,我杀过你,伤过你,你现在在做什么?”

    独孤极不说话,低下头含住她的唇,翻身上了床,扯她的衣裳。

    白婉棠大叫起来,恨不得把看门的魔侍全都叫来,看他还有没有脸继续做下去。

    但他来的时候早就屏退了所有人。

    白婉棠只得竭尽所能地踢他,打他,抓他,扯他的头发。

    她的力气于他而言不值一提,指甲在他脖子上划出两道血痕,他这才停下。摸了摸被她划出血的脖子,下床拿上脱掉的外衣披上,一声不吭地离开。

    白婉棠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理自己松散开来的寝衣还有凌乱的头发。

    他如今用万象镜做心,万象镜放大了他的欲.望。而她是唯一一个,阴差阳错和他同床共枕过的女人。

    以他不喜人靠近的程度,他想找人发泄,也只有找她。这是她能想到的他留下她,这样对她的唯一原因。

    可她对他,只剩下厌恨。

    白婉棠踉踉跄跄地下床,倒了杯凉水一口气灌下去,又被凉得咳嗽起来。

    门外的魔侍这才回来。朝屋里看了眼,见她衣衫不整,床铺凌乱,给她拿来了干净的新衣,重新铺了床。

    *

    第二天白婉棠被叫醒,魔侍拿来了剪子,说:“尊主吩咐把你的指甲剪了。”

    说着他们便要按住她来给她剪指甲。白婉棠百般挣扎无果,剪完手指甲他们还要给她剪脚指甲。

    她实在无法接受,只得说自己剪,剪完了给他们检查,他们这才作罢。

    下午独孤极过来,屏退了所有魔侍。

    白婉棠顿感不妙,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蜷缩在床上,戒备地望着他。

    独孤极瞧她裹成粽子的样,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把被子放开,否则以后你连床都别想睡。”

    趁着日光落在他身上,白婉棠看清,他不仅脖子上有两道指甲印,嘴唇被她咬破,耳下也被她掐出小月牙一样的血印。

    活该。

    白婉棠在心里骂他,不情不愿地放开被子,心想柳八重是不是早就算到独孤极会怎么对她,才叮嘱她“保住一命比什么都重要”。

    独孤极上前把被子扔到一边去。

    她蜷在床角落防备着他,“崔羽灵还没醒吗?你怎么不去找她?”

    独孤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半俯下.身体靠近她,“你再说一遍。”

    “你怎么不去找崔羽灵。”

    独孤极顿时火冒三丈,扣住她的双臂把她从角落里拖出来。

    白婉棠惊叫一声,胡乱地打他。混乱中打了他两巴掌,却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才冷静下来,看着他。

    他脸被她打红,盯着她,眼神在怒斥她说错了话,“以后你再胡说八道,我拔了你的牙。”

    从前她不是这样的。

    她会一边怨恨地看着他,一边嗔怪埋怨他对她只有利用。会在信以为真他和别人有什么后,露出发酸又怨怼的神情……

    可现在,她如此冷淡,平静,巴不得他去找别人。

    她为什么?她不是喜欢他吗?她有什么资格厌恶他,她不过是被他抓回来的丧家犬,他大发慈悲,她才能活到现在。她该讨好他才是。

    独孤极咬牙切齿地瞪她,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身吻住她。

    他迫切地想要让她顺从,让她讨好他,让她为他奉献一切。他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让他知道她还没有放下。

    他想要证明,只是因为她还有用,他才没法儿杀了她。

    白婉棠又要咬他。

    他飞快地抽离,怒气冲冲地道:“来人,拿钳子来。”

    她不该反抗。

    魔侍很快送来钳子,他拿着钳子逼近她。

    白婉棠怕他真的要拔了自己的牙,不断在心里重复柳八重的告诫,按住他拿钳子的手。

    独孤极与她对峙般对视着,看到她眼中的示弱,才把钳子放下,扣住她的后颈要她仰起头来,吻上去。

    白婉棠被迫承受着,感受到他胡来的手,心道那万象镜的反噬可真是不得了,竟然把独孤极变成了这样。

    可是在万象镜里时,他同样是用万象镜做心,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并没有这样渴望她。

    他越发的过分,她承受不住地软声道:“别……”

    独孤极没有停下来。

    她身体的肌肤逐渐接触到微凉的空气,不禁颤栗起来。

    外面突然来人,焦急地禀报道说崔羽灵醒了,说她想起了一些事,急着要见他。独孤极这才停下,脸埋在她颈窝缓了缓,直起身理了理衣袍,离开。

    走至门口,他回头看她一眼,只见她脸上充满了庆幸,正忙不迭地拢起散开的衣裙。

    他心里顿生无名之火,想给她些教训。又听来人催促说崔羽灵有要紧事,便只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谁还在放不下?

    仙仙:反正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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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

    43.冬至 · ✐

    白婉棠刚刚以为他真的要折回来, 吓了一跳。确定他真的走了,长长舒出口气。

    崔羽灵醒了,说想起一些事。这让她想到了书中的剧情。

    崔羽灵和独孤极,其实在前世就有些因缘。准确地说, 是前世的崔羽灵对独孤极有恩。如今崔羽灵回想起来了, 他们的关系会变得更加紧密难分。

    白婉棠躺在床上, 放松下来。

    如此, 独孤极以后就没心思来找她了吧。

    *

    独孤极并不在意崔羽灵受伤。

    为他办事受伤实乃常事。以魔族的思维而言,受伤是自身能力不足,哪好意思向他卖惨。

    若不是崔羽灵是为找白婉棠受的伤, 未免其他魔族寒心, 他也不会亲自派人照顾她,只会让她自生自灭。

    他压抑着烦躁来到崔羽灵卧房,医修刚为崔羽灵诊过脉候在一旁。

    崔羽灵请他屏退众人, 他客套地安抚她几句,在桌边坐下。

    崔羽灵望着他, 想到她前世遇见的还是凡人的他, 和如今已为魔界帝王的他是如何的天差地别, 五味杂陈地道:“我是西珠。”

    独孤极:“西珠?”

    西珠是谁?

    崔羽灵细细同独孤极说起,她在秘境里回忆起的,当年独孤极被囚禁在王城下的地宫中,她是如何背着他人救助于他的。

    独孤极皱起眉来。

    她说的经历,与他在人间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确实如出一辙。

    可他不记得具体的事, 具体的人了。

    想来,是四方神尊将他镇压在绝灵渊前, 有意模糊了这段记忆。

    随着崔羽灵的讲述,他才慢慢忆起, 一个他不该忘记的人——清棠。

    *

    独孤极两日都没再来见她。

    听守门的魔侍说,独孤极这两日一闲下来便去崔羽灵的院里。

    白婉棠巴不得如此。比起独孤极来不来,她更在意要如何逃往北冥。

    独孤极看似不拘着她,可给她下的药却是一顿不少。以至她每天都跟软骨头似的,连走路都艰难。

    只得待在屋里,偶尔趁着没人注意调息,试图冲破被封印的灵脉。

    这一日,她调息过后睡过去,睡意朦胧间听见动静,一睁眼瞧见一身影端在桌边,幽幽地望着她。

    他的视线里夹杂着探究,不愿相信,还有在眼底翻涌的恨意。

    她不知道独孤极这又是发什么疯,翻了个身继续睡。

    独孤极却走过来把她身子掰正,捏着她的脸来回看了看,道:“你是清棠?”

    “什么?”清棠是谁?

    白婉棠觉得他莫名其妙,要挥开他的手。

    独孤极嗤笑一声,不再提这事,俯下.身来亲她。

    他知道崔羽灵厌恶白婉棠,将清棠之名冠到她头上,想借他的手杀了她也不是不可能。

    白婉棠抗拒地推着他,然而他就像压制孩子一样轻松地制住她的双手和腿。

    亲了她一会儿便挤上床来,把她抱进怀里很快睡过去。

    离近了,她才看清他眼下一片乌青,在他苍白的肤色上显得尤为刺眼。

    她掰他的手,想从他怀里出去,却无济于事,只得就这样睡。

    睡了没一会儿,她就感到肋骨被勒得发疼。

    醒来瞧见独孤极呼吸沉重,眉头紧蹙,神情痛苦,仿佛被噩梦魇住了似的。

    他竟然也会做噩梦?

    白婉棠犯着嘀咕,感到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叫她疼得难以忍受,呼吸也困难起来。

    她竭力拍打他的脸,叫他醒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眼里怨毒的杀意和痛苦吓了她一跳,身体僵住不敢乱动。

    他一身冷汗,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脸,过了好一会儿认清是她,才松开她,正过身子将手臂搭在额头上缓了缓。

    白婉棠在心里骂他神经病,自己到床角蜷起来睡。

    独孤极自从那日回想起清棠,每晚都梦回在人间时,那地狱般的过去。

    惊醒后,他又总会想起在阴阳关那会儿,他每晚被寒毒冷醒,睁眼都能看到她抱着他,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独孤极此刻怀里空荡冰冷,他怔了下,看向白婉棠。

    她正蜷在床角背对着他,能离他多远便离多远。

    他莫名恼火,拉扯她的后领把她拽到身边来。

    她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他一言不发扯了腰带,白婉棠怕他乱来,胡乱地打他踢他,却被他一手就压制住。

    独孤极用腰带绑住她的双手,牵狗绳一样牵着腰带的另一端。

    白婉棠气恼地踢了他一脚,懒得再搭理他,转过身背对他继续睡,不看他也不想再和他说话。

    明明已经绑住了她,明明已经把她握在了手里,可独孤极却还是有种什么也没握住的感觉。

    他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紧紧搂着她。

    她没反应,自顾自地睡她自己的。

    他的手探进衣摆里汲取她的体温,她也只是被他冰冷的手冻得战栗哆嗦了一下,眼睛都没睁开看他一眼。

    直到他胡来,白婉棠惊呼一声,回头瞪他。

    她的每一个反应都不是他预想中的,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烦躁地捂住她的眼睛。

    白婉棠在心里骂他神经病,继续睡自己的。

    独孤极这一晚都睡得不安稳,被惊醒多次,连带着她也睡不好,困得要命。

    到后来困得实在睁不开眼,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只是她醒来时,衣襟和小衣都松散开。

    独孤极做过什么,她睡意朦胧间是有点感觉的。他没有太过放肆,好像只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些温度,一些柔软的抚慰。

    她能感觉到,那个叫“清棠”的人,是比血与红还要让独孤极厌憎的存在。

    可书里没有提到过清棠,这个世界有关独孤极的那些戏文里也没有。

    清棠,仿佛是一个被刻意抹去的存在。

    那样多与书和历史不符之处,早已让她对千年前的一切产生怀疑。

    她曾经甚至有想过,独孤极会疯魔至此是不是并非他的错。

    但那些如今都与她无关。

    她只知道,独孤极折磨得她很痛苦,而她并不欠他什么。

    *

    独孤极睡不安稳,便干脆没怎么睡了。

    他连日处理政务,将收服的城池一一统合整理,分别派魔族去管理。

    这些魔族散漫恣意惯了,他交代的任务做得都不能让他满意,他便定了时间,要一座城一座城地去查巡。

    底下的魔族忙得怨声载道,连带着白婉棠每天都能听见,守门的魔侍抱怨独孤极现在睡得少,脾气越发暴躁,处理事务也越发严苛了。

    白婉棠倒是很满意这个状态。

    独孤极不睡觉,忙起来也顾不上来找她,她已经好几日没看到他了。

    听闻独孤极是去巡查了,已经离开行宫数日。

    白婉棠这些日子便在筹备自己的逃跑计划。可惜没有帮手,她几乎找不到机会逃出去。

    很快到了冬至,听人说独孤极在冬至前两天就回来了,他要在云华殿举办冬至宴。

    这一次他不会再带她去赴宴。

    因她如今于魔族而言,是伤了独孤极的凶手,是他们的仇敌。

    独孤极回来之后,没有来见过她。

    冬至这天,却来了个眼熟的魔侍给她送衣裳,说独孤极特许她今日可以离开这小院,出去逛逛。

    白婉棠看到那繁复的衣裙便不想穿,一听可以出门,才欣喜地换上衣裙。

    换好衣裙,她也想起这魔侍是谁了,“你叫梅英,对吧?”

    梅英很是惊讶,“你还记得我?”

    白婉棠点点头,“我记得那时候,你在魔侍中对我还挺不错的。”

    不过是觉得得罪不起。

    梅英心情难言,上前来帮白婉棠理好裙上繁复的衣带,领她往行宫大门去。

    一路上静默无言,她突然对白婉棠道:“其实,尊主待你很不同的。”

    “我知道,因为我有神莲神骨,因为我阴差阳错地成了他唯一亲近过的女人。哦不对,现在他亲近的女人里应该还有个崔羽灵。”

    白婉棠语气轻松地调笑。

    梅英神情复杂地道:“不是的,尊主和那位崔姑娘没什么的,他身边只有你。他很忙,这些日子睡也睡不好,每日都需吃药。今日天不亮,他便起来处理了今天要处理的政务,挤出时间来要陪你出去逛一逛。”

    旁人都说独孤极是睡不着,才起来处理完政务,空出时间出去散散心。

    但她觉得是为了白婉棠。

    白婉棠听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梅英感觉她变了许多,好像对尊主的事都不在意了,又道了一句:“那些衣裳,他都没烧,好好地收着呢。”

    那天晚上,那盆没被烧毁的衣裳,成了梅英一个人的秘密。

    她已经忍了很久,如今终是忍不住说出来。

    她想白婉棠或许会有所触动。

    白婉棠却脚步一顿,困惑道:“什么衣裳?”

    梅英道:“就是你亲手做的那些衣裳,尊主说要烧了的那些衣裳,他没有烧……”

    白婉棠沉默半晌,打断道:“那又如何呢?”

    “……”

    那又如何呢?

    梅英也不知道,她总觉得白婉棠的反应不该是这样的,可又没有理由这样说。

    梅英不再说话,将白婉棠送到马车上,帮她撩车帘时,看见独孤极在车内看折子。

    白婉棠怔了下,喜悦的表情很快垮了下来,面无表情地上车,坐到了车内离独孤极最远的地方。

    她还以为是她一个人去逛,还以为她可以趁机逃跑。

    车帘放下,空间变得逼仄。

    独孤极放下折子,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过来。”

    他又瘦了些,脸色更显苍白。长期受噩梦和反噬困扰,整个人也显得尤为病态阴翳。

    白婉棠出门前又被灌了药,提不起劲,坐靠在车壁上不动。

    独孤极不耐烦地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过来。

    她一个趔趄,一头撞到独孤极小腹上。

    独孤极身形一震,剧烈地咳嗽起来。

    白婉棠想要站起身来,头上的金钗花簪却勾在了他繁复的金丝腰带上。

    马车摇摇晃晃,她无力稳住身体,脸总是被迫贴到他腰腹上。

    她急着要同他拉开距离,顾不上疼得去扯自己的发髻。手背突然被打了一下。

    她痛呼一声收回手,感到独孤极轻轻咳嗽着,慢条斯理地解她勾在他腰带上的珠钗。

    他一缕头发一缕头发地解发髻,慢得她不耐烦道:“你直接把我这缕头发剪了就是了。”

    独孤极解头发的手一紧,扯得她又一声痛呼,厌烦起独孤极总穿这样繁复奢靡的衣裳。

    她不耐烦的神色让独孤极更为恼火,顷刻间耐心都被火气烧没了。

    他将她头发割断,粗暴地把她按坐到自己身边。

    白婉棠的发髻凌乱不堪,她干脆都扯了,只简单地把头发束起来。

    一头与独孤极发冠相配的钗环都被她随手扔到地上。

    独孤极面部紧绷,脸色难看极了,咬牙切齿道:“白仙仙,你故意惹我是不是?”

    他近来脾气本就不好。

    白婉棠想要反驳,他冷声道:“你敢顶嘴我就拔了你的牙。”

    看她这样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他怕他听到她尖锐的反驳,会气得掐死她。

    多日不见,他是在给自己时间想清楚要如何对她,也是在给她时间弄清楚她如今的处境,除了顺从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想好暂且对从前既往不咎。

    可她还是像个刺猬,一点都没想明白。

    白婉棠抿了抿嘴,别过脸去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独孤极的视线定在她侧脸上,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把她脸掰过来吻上她。

    白婉棠僵着不动,只等他自己觉着没意思,松开她。

    可他不会觉得没意思,亲了一会儿就开始抱着她乱来。

    魔族那些蠢货让他烦得很,万象镜的反噬时时刻刻在折磨他,不断催发被清棠勾起的噩梦,让他不得安眠。

    她是他如今唯一能感到放松的娱乐,就像他身中寒毒时,她的身子能让他暖和起来一样。

    他不否认万象镜确实能催发他的欲.望,但他也不是克制不住。

    他只不过是想放松一下,他只需要她乖顺一些。

    白婉棠却开始用力地推拒着他。

    他扣住她的手,直到马车停下,外面的车夫说到了,他才松开她。掏出帕子擦了擦唇上蹭到的口脂,又把她唇上糊开的口脂擦干净,兀自先下去,等她自己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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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清棠 · ✐

    他该不会真的想和我过冬至吧。白婉棠这般想着, 无声地嗤笑,下了马车看到街市热闹繁华的景象,有些怔住了。

    修真界以前不过人间的节日,每逢佳节街市上都和寻常一样。只有她自己怀念着过去过节的时光, 会买些好东西给自己过节。

    她从未见过幽州界内的街市, 也能这样热闹, 繁华得就像人间的都城。

    只不过满大街的摊贩、行人都是魔。

    偶有人在街上来往, 也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模样。

    街市上挂着一排排,在白日散发暖黄微光的花灯。只有那些人悄悄观赏时会显露出一丝放松, 开心的模样。

    那些魔对此倒是并无感觉。

    白婉棠看着满大街漠然的魔族, 渐渐从因热闹而感到一丝惊喜的情绪中抽离。

    街边有人在卖糖人,糖画,点心。独孤极牵着她穿梭在人群中, 会停在这些摊贩前回头看她一眼。

    他神情平和,似乎真的想好好地跟她过个节。

    可她什么也不要, 什么也不看, 目光随意地定在空荡荡的一处, 一直在发呆。

    独孤极渐渐因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恼火起来,忍耐着到了定好的酒楼。上了菜她还是发呆,一口也不吃。他终是发怒了,掐住她的脸让她吃。

    白婉棠挣扎着拍开他的手,板着脸吃东西。

    那些美味佳肴到她嘴里, 好像味同嚼蜡,她吃得毫无食欲, 仿佛是被逼着吃才吃下去的。

    独孤极烦躁至极,他情愿她跟他闹一场, 也总好过和他像陌生人。

    独孤极叫人唤来酒楼的厨子,是位白婉棠的熟人,曾是白婉棠常去的酒楼里的厨子。

    他战战兢兢被押过来,看了白婉棠一眼。

    白婉棠也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独孤极冷嗤一声,问这菜是谁做的。

    那厨子跪下道,“小人做的。”嗓音颤得不成样子。

    独孤极没说话,跟随的魔侍便道:“你做的菜实在难吃,以后别当厨子了。”

    白婉棠还以为独孤极会杀人,见不是,她松了口气。

    但看厨子面如死灰,不断磕头求独孤极再给一次机会的样子,她才意识这句话不只是以后不做厨子那样简单。

    酒楼的东家如今成了一位魔族,听得这边的动静,慌慌张张跑过来。一打听清楚情况,拎起跪在地上的厨子就是一脚。

    白婉棠连忙要去拦,却被魔侍按在位置上。

    她盯着独孤极,独孤极只是淡然喝着茶,置身事外,不予理睬。

    “你个厨子做不好菜,要这双手有什么用!”东家说着便要剁了厨子的手给独孤极赔罪。

    “够了!”白婉棠瞪着那东家让他住手,东家只管瞧独孤极的脸色,根本不管她。

    她只得看着独孤极道:“菜很好吃,我很喜欢。”

    说完,她大口地往自己嘴里塞东西,仿佛桌上的菜一下子全成了珍馐美馔。

    独孤极身后的魔侍这才挥挥手,道:“菜做的不错,赏。”

    白婉棠愧疚地看了眼那厨子,以为那厨子会怨怼。

    却见那厨子脸上只有惊喜和巴结,东家也对那厨子如同兄弟般好。她低下头机械地进食,也不知自己吃了多少,吃了什么。

    独孤极厌极了她这模样,不耐地斥了声:“别吃了。”

    她这才停下,脸上也没什么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是不解,疲惫。

    独孤极原本还想带她去别处逛逛,此刻也没了心情。他站起身往外走,没有再牵她。

    白婉棠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眼睛四处乱飘,突发奇想地找机会想溜。

    却看到到处是巡逻的魔武卫,还有与人族不合的魔族。

    从这地方逃出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她垂头丧气地走在人群中,不知不觉与独孤极拉开了一顿距离。

    独孤极也没有停下等她,要好好晾一晾她。

    她反倒因此觉得松了口气,长长地呼吸着。

    突然,她听见身后一阵骚乱,回头一看,只见一道凌厉的银光向她打来。

    她大脑反应过来,身体却来不及躲。只能看着那道攻击离自己越来越近。

    人群在她身侧奔跑躲闪,混乱间她手中被塞入了一张卷起的纸条。

    她一怔,连忙将纸条藏好,做好了被攻击打中的准备。然而有道力度却把她往后一拉。

    她撞入独孤极怀里,那道攻击连同刺杀的人一起被拿下。

    独孤极想骂她怎么不知道躲,看她靠在自己怀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才想起他叫人每天给她灌软筋散。

    他脑海里随即跳出她真的出事的画面,竟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但他还是不可能给她停药,他无法相信她。

    他叫人把杀手拖下去审问,紧紧搂着她上马车回到行宫去。

    白婉棠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回去的路上独孤极竟然不再生气,待她很是平和,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藏起的纸条上,分外紧张。

    独孤极当她是因刺杀而害怕,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抱进怀里。

    她想挣扎,又怕被发现纸条,只得依偎着他。

    他的动作很是温柔,可她却生不出太多感觉。他如今一碰她,她想的就只有万象镜里,她杀死他的画面。

    就这样一路回到了行宫,独孤极要再去亲自审问一遍杀手,让人护送白婉棠回院子。

    她回了房里躺上床,装出受惊的样,躲在被子里打开纸条看。

    纸条上写着:三日后,化虚台。

    化虚台很偏僻,如今被魔族用作放杂物,叫做杂物房。化虚台这个名字,只有曾经的玄鸿宗弟子会叫。

    是有人要来救她离开这里,还是陷阱?

    白婉棠不敢轻信,却也不想放弃这有可能逃走的机会。

    她烧了纸条,正犹豫该如何是好。就有魔侍敲门进来,说独孤极要她去登天阁。

    她稀里糊涂地跟着去,心道那纸条该不会是独孤极用来诈她的吧?

    到了登天阁才知,如今这地方已经成了独孤极的寝殿,独孤极要她搬到这儿来住。

    白婉棠不明所以,但独孤极容不得她拒绝。

    她被安排住在了独孤极寝殿的中殿,内殿便是独孤极睡的地方。

    如此睡在他眼皮子底下,让她分外不安。独孤极没拘着她,允她在登天阁附近走动,但她还是分外不解为何他突然这样做。

    晚上独孤极一直不回来,她听来往魔侍闲聊,才知道刺杀她的人已经查出来,是地牢里一位修士,幕后指使的人是崔羽灵。

    崔羽灵允诺他自由,他才铤而走险。

    查出来后,魔族都以为动了独孤极的“东西”,崔羽灵会死。

    但他出人意料地没有杀了崔羽灵,反而在那之后便去找了崔羽灵,听说待到了现在。

    崔羽灵虽恨她,但殷都檀罗一事就可看出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为何会突然不惜冒着风险也要杀她?

    白婉棠奇怪不已,跟在魔侍身后听他们继续聊。

    “听说尊主不杀崔羽灵,只是小惩禁足,是因为她前世与尊主有难解之缘。”

    这点白婉棠知道的比他们清楚,崔羽灵前世于独孤极有恩。

    具体是什么恩,书里没说。

    只说崔羽灵前世因独孤极而死,后来独孤极才允她做了修真界的女帝,代为掌管整个修真界。

    “你说崔羽灵杀那个姓白的,会不会不是因为什么前世什么的,是为了争宠啊?”

    “没准儿?尊主舍不得杀崔羽灵,又不放心姓白的住在那么偏的院子,但是崔羽灵又要杀姓白的,所以尊主把姓白的放到身边去了。”

    “……”

    听他们越说越不着调,白婉棠想了想,上前去。

    魔侍们见正主来了连忙住嘴,白婉棠拦住他们不让走,他们还以为她要发难,却听她问起崔羽灵前世有关的事。

    魔侍们道:“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崔羽灵下午竟然和尊主吵架,说她前世就和你有仇。”

    “尊主说你不是那个人,崔羽灵嚷嚷着说你是,而且你根本没有转世,你就是那个人。你抢走了她的父母,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的一切,还用那种理由杀了她,她就是死都不可能放过你。”

    “她一谈起前世,尊主对她就出乎意料的耐心呢。”魔侍们若有所指地说着,静看白婉棠的表情。

    白婉棠对此却没什么反应,只问道:“还有呢?”

    “还有,那我们就不清楚了。哦,对了,她一直嚷嚷什么清棠,什么公主的,大概说你以前是什么清棠公主吧。”

    百年前的北冥仙是她的转世,千年前的清棠公主就不可能是她。

    白婉棠沉思着回房去,揣测是不是独孤极对自己越来越怪,崔羽灵急了,想利用所谓的前世除掉自己?

    *

    夜里,她突然因为不安而醒过来,睁开眼看见独孤极穿着寝衣坐在她床边注视着她,也不知这样看了她多久。

    她翻过身背对着他。

    他长叹一息,把她身子正过来,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没有处置崔羽灵的事应该已经传到她耳朵里,她对此就毫无情绪?

    独孤极宁愿她质问他,也不想看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他没由来的烦躁。

    白婉棠只好奇清棠,便问道:“清棠和你有什么仇?”

    “她从我十四岁时便将我囚禁在地宫,杀了我无数次。”独孤极说时盯着她看,摩挲着她的脸。

    他记不得清棠的模样,但记得清棠给他的感觉,绝不是她这样。

    “为什么?”

    白婉棠心道:为民除害?

    她难得又有了些情绪的起伏。独孤极刚从崔羽灵那儿回来,脑子里很乱,便愿意同她说说这些。

    他上床抱着她,脸埋在她后颈处,眉头紧皱道:“她想要神莲神骨属于她,想要成为神,想千秋万代,永远受万民的朝拜与供奉。”

    白婉棠不禁打了个寒颤。

    独孤极如今正做的,不就是这样吗?

    他接着说:“崔羽灵前世是位公主,叫西珠。我被困在地宫那些年,她帮了我许多。后来,她因为帮我,被清棠处以极刑而死。”

    因此他不会因为崔羽灵刺杀她就处死崔羽灵,左右她也没有受伤。

    他本不需要向她解释,却还是说了这些。

    白婉棠又问:“崔羽灵是公主,清棠杀她,没有人管吗?”

    她在意的就只有这些?

    独孤极沉默,须臾后才接着说,语气俨然带上了些许的不悦:“清棠也是公主,而且不止是公主。她是凡人之躯,却是四方神尊钦定的神使,是四方神尊共同的徒弟。”

    白婉棠察觉到他话语里的不耐,不再问下去,闭上眼睛睡觉。

    独孤极的嗓音带着倦懒,在她耳边低低地道:“她总是穿着红衣,将我剥皮割肉,敲骨碎身,把我用石头绑着,沉进血池里……”

    白婉棠眼前仿佛浮现出那深不见底的猩红血池,那残忍血腥的刑罚,打了个寒噤猛地睁开眼。

    看到独孤极合眼浅眠的脸,眼前浮现的却又是她亲手割开他喉咙的场景。

    她的手止不住地哆嗦起来,想要远离他。

    他睡着了,手臂却越收越紧,根本拉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崔羽灵前世和男主有牵连,第一章就有提过~

    仅限于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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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

    45.倦欢子 · ✐

    独孤极在她睡前说的话, 让白婉棠也开始做起了噩梦。

    她梦见自己身处一座晦暗的地宫,面前是仿若巨大湖泊的血池。

    血池翻涌着,有人在里面挣扎。

    她定睛一看,就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瘦削少年。

    她屡次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记不得具体的场景和画面, 只记得满目都是猩红, 还有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临近过年, 独孤极又开始忙碌起来,带着那群魔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学习人间的繁文缛节。

    即便白婉棠住在了登天阁, 也连着两天没再看到他。

    有时她会想, 倘若她是个魔,肯定会庆幸有这样一位帝王,如此用心地想要改变魔族大多如未开化野兽的状况。

    然而她不是。她只会庆幸独孤极这样繁忙, 她才能有机会前去化虚台赴约。

    纸条上没说具体的时间,她便装作散步到了化虚台, 坦坦荡荡地在化虚台闲逛, 也不避着化虚台的魔侍。

    逛了约一个时辰, 她留意到堆叠的杂物间有一魔侍一直偷瞄她。

    她不耐烦地过去喝问:“你盯着我做什么。”

    旁的魔侍见她训人,都撇撇嘴到一边去。

    这魔侍忙低头辩解,仓促间小道:“我是藤千行,”

    她心下惊讶,面上不显, 推搡着藤千行到杂物房后面去,“你怎么来了, 一个人来的?”

    藤千行摇头,“北冥派人来救你了, 就在城门那儿守着呢。”

    那天白婉棠遇刺的时候,他提前遇到了那位刺杀白婉棠的人。

    那人还有点良心,心知有独孤极跟着,刺杀必然失败。告知了他刺杀计划,还协助他潜入了魔族队伍里,让他找到机会和她联系上了。

    藤千行道:“独孤极预备和魔族过年,年节那天城中定热闹混乱。我们预定那天接你逃出这里。”

    白婉棠点点头,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藤千行笑道:“你放心,我有妖丹,如今谁也看不出我是人修。”

    他的笑里有一丝苦涩,白婉棠只得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她还想询问清棠的事,但怕在屋后躲太久引人起疑,便骂骂咧咧地又推着藤千行从屋后出来,烦躁地走了。

    藤千行则一脸倒霉地翻白眼,和其他魔侍抱怨她火气大。

    白婉棠回了登天阁,就有魔侍问她今天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她隐瞒和藤千行相认的事,将其他的事都如实说了。疲倦地揉着太阳穴瘫坐在椅子上,抱怨这几天睡不好,心里烦躁。

    她知道魔侍转头就会将她的情况告知独孤极。

    果不其然,晚上独孤极便回了登天阁,把她叫到跟前去,“张嘴。”

    她不张。他不耐地伸手捏开她的嘴,将一颗药丸扔进她嘴里,独孤极也吃了一颗,而后拉着她上床睡觉。

    躺下没一会儿,她就头脑昏沉,睁不开眼。

    半睡半醒的,她感到独孤极半压着她的身子,碰了碰她的唇。

    她奇怪为何独孤极吃了药不困,就感到有什么探进了她的口中。

    她困得厉害,想推他又没力气,手软软地抗拒在他胸口前睡过去。

    一夜无梦,翌日醒来,她的衣裙凌乱松散,独孤极已经不在房中。

    腿.间没什么过于不适的感觉,她理了理衣裙,嘟囔着骂了独孤极两句,爬起来回自己房间接着睡。

    接下来每日,独孤极都会叫人给她送粒药来。

    她吃了睡下去便睡得极沉,也不知道有人近过身。

    第二天醒来,偶尔会发现小衣松散着,唇上有些湿润,才知道独孤极在夜里来过。

    她倒是想过不吃药。

    但不吃,同样的噩梦便不断地在她眼前重现。

    逐渐的,她甚至能体会到独孤极对血与红色的厌恶感,还有难以安眠的暴躁。

    她不想变成独孤极那阴翳狂躁的模样,她还要养精蓄锐准备逃跑。

    便不管其他,每日照常吃药。

    年节很快到来,这期间为了避嫌,白婉棠和藤千行并没有再接触过。

    只有年节前一天,她去化虚台闲逛,和藤千行碰面,商议了一下出逃的事。

    北冥的人已在城外做好接应的准备,而藤千行如今身怀千年妖丹,要避开魔族带她逃出行宫也不算太难。

    因她曾经挟持过独孤极,独孤极如今将她留在登天阁,已是惹得群魔劝谏。明日年节,他必不可能再带她去赴宴。

    白婉棠便与藤千行定好,明日子时,独孤极和群魔在一起,分身乏术之时,便是他们趁乱出逃之际。

    回去后,她怕吃下药会头脑昏沉,这一晚的药便只含在嘴里没吃,待送药的魔侍一走便吐出来。将药碾碎洒进花盆里,自己躺回床上闭目养神。

    不知不觉间睡过去,满目猩红的梦再次袭来。

    白婉棠从梦中惊醒,睁眼发现独孤极的脸就在眼前。他正抱着她,双目轻阖。

    她惊出一身冷汗,担心独孤极发现异样。

    独孤极眉头紧蹙,似也沉浸在噩梦中,一时半会儿难以醒来。

    她稍稍松了口气,僵着身体不敢再睡过去。

    年节这日清晨,天蒙蒙亮,独孤极便醒了。

    他起床的时候把她也叫醒,白婉棠后半夜便没再睡,被他叫醒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磨蹭了一会儿才起。

    魔侍送来一件华服让她穿,她心下一怔,问独孤极道:“我穿这衣服做什么,你要带我去赴宴?”

    独孤极低头理着衣裳,似是心情不错,“你想得美。”

    白婉棠:“……”

    他道:“年节新衣。”

    白婉棠低头松了口气,叫人把衣裙放着,她起床了再穿。

    她是不想穿的,这繁复的衣裙太过累赘,不便于逃跑。她其他的衣裳都被魔侍收着,要是穿了这件,魔侍便不会送其他衣裳来给她。

    独孤极看她躺着不动,突然大步走过来,将她从床上拽起,扒她的寝衣。

    她惊呼一,对他又踹又打,慌乱间躲到床角去。

    独孤极理好的袍子被她踢乱。他皱起眉,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悦和恼怒,拽住她的脚踝把她拖出来,将她按在床上撕扯她的衣裙。

    白婉棠见躲不过,连叫道:“我穿,我穿!”

    但独孤极已经不愿就这样放过她。

    他扒了她的衣裙却久久不给她拿衣裳过来,要她就这样在他眼皮底下裸着。

    她身体蜷在一起,红着眼眶瞪他,眼里已有眼泪打转。

    他眉头紧锁,揉了揉额角,猛地转过身去拿起衣裙往她身上扔,让她自己穿好。

    白婉棠背过身去将衣裙穿上。

    她穿过许多次这样的衣裙,却总是穿不好。

    正理着衣裙上繁复的珠链绸带,独孤极突然从她身后搂住她,将她脸掰过去亲吻。

    白婉棠看他眼睛发红,像是要发狂的野兽,僵着身体不敢再惹他。

    他手掌掌控着她,与她亲吻着,吞咽着,仿佛她就是药。

    白婉棠觉得灵台处异常的热,也分不清到底自己热了,还是神莲热,总觉得很不对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她身体的燥热也潮水般倏然退去。

    他喘息着,舔去唇上晶莹,突然问她:“你喜欢这样的衣裙吗?”

    嗓音里已听不出方才的燥怒。

    白婉棠:“还行。”

    她确实觉得还行,就是自己穿起来太麻烦。

    要是有人帮她理衣裙带子,这个人不是独孤极,她可能会喜欢的。

    独孤极静默片刻,晦暗不明地道,“清棠总穿这样繁复的衣裳。”

    白婉棠的心莫名慌乱起来,条件反射地就想否定自己对这样衣裙的喜欢。

    她不喜欢清棠。

    她有时会想,如果没有清棠,独孤极或许还会率领魔军打入修真界,但性格不会这样残忍,也不会折磨死那么多人。

    书中明确地说过,独孤极对修士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

    他曾被剥皮,曾被吊在檐下,曾被丢进锅里……十八层地狱惩罚恶鬼,不外乎如此。

    而那时的他,还只是个什么都没做过的孩子。

    四方神尊留下的历史说,独孤极诞生时就杀了他的孪生兄弟,抢走了属于他孪生兄弟的神骨神莲。

    可他若真有这样的手腕,后来又怎会流落到那样凄惨的地步。

    从前白婉棠只当一切都是书的设定,从不怀疑那些设定好的记载和剧情。

    但当一件件未曾记录,颠覆认知的事暴露在她眼前,她已经很难去完全相信那些所谓的历史了。

    细细想来,其实独孤极身上,有太多矛盾的设定了。

    白婉棠想的出神,独孤极不不响地帮她理好了衣裙,她也没反应。

    独孤极沉默地注视着她。

    她回过神来对上他的视线,莫名心慌了一下,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的目光,硬生生忍住。

    独孤极突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不要做无谓的事,我最近很容易生气。”

    他语气淡然,仿佛是说一句稀松平常的话。白婉棠却从中听出了威胁和警告。

    她不由得忐忑起来,心疑他到底是警告她不要反抗他,还是知道了她打算今天逃跑的事。

    独孤极又抱了抱她,叫她子时在屋里等着。

    白婉棠更加心慌,不安了整天。

    到了晚上,临近子时。

    周围魔侍没有异样,独孤极也没回来。

    敬天台放着烟花,挂着花灯,她问魔侍敬天台的晚宴如何了。

    从那儿回来的魔侍回味地道:“正热闹着呢,尊主叫了唱戏的,说书的,玩杂耍的来表演,人间的年真好玩。”

    听着独孤极没有回来的意思,她这才安心地跑到化虚台与藤千行会和。

    *

    许是每次逃跑最终都失败,让她变得容易多想了。

    白婉棠顺畅地和藤千行跑到与北冥族人的会和点,和他们一起逃出城。

    疾驰在去往北冥的路上,她才确信独孤极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计划。

    她没想到北冥派来的人这样多,出了城行至半路,又有一批人前来会和。

    人太多易引起魔族注意,北冥的人和他们商议兵分两路行动。

    白婉棠在一旁等候商议结果。

    藤千行皱着眉,困惑不已地望着那群和北冥族人商议的人。

    有人过来给他们送水送吃的。

    白婉棠和藤千行提防着魔族,在行宫时都没吃东西,此刻都又累又饿又渴。

    白婉棠道谢,将水和食物分给藤千行,问他怎么了。

    藤千行与她一起边吃边道:“我来时,并没有这么多北冥的人。北冥的老祖宗也没和我说过,会加派人手过来。”

    白婉棠顿时紧张起来,叫来一名北冥的人,问道:“老祖宗怎么又加派了这么多人过来?”

    来接白婉棠的,都把她当成北冥仙,称她为九小姐,答道:“那些人有的不是北冥的。是我们从幽州界内救出的玄鸿宗修士。”

    “因为人数太多,怕引起魔族警觉,我们便先让一部分北冥的人带他们在年节前先出城,在这里等我们。”

    幽州都沦陷这么久了,幽州城内哪还有什么能逃出来的玄鸿宗修士。

    白婉棠立刻叫藤千行和北冥的人先走。

    北冥的人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引得众人望过来。

    原本和谐的气氛骤然变得像绷紧的弓弦,四野安静下来。

    白婉棠和藤千行挪动着后撤。

    紧绷的气氛骤然断裂,原本相谈甚欢的众人,突然对身边的人下起手来。

    他们都穿着带有北冥印记的衣裳,白婉棠和他们也不熟,认不出谁是谁,只得催促藤千行快跑。

    北冥族人中也有人催促藤千行带白婉棠先走。

    藤千行背着她脱离人群,全力往北冥的方向狂奔。

    疾奔在寒冷冬夜,相贴的身体竟异常的热起来。

    白婉棠感觉皮肤上好像有蚂蚁在爬,有一种难耐的痒意,渴望着被人触碰。

    她反应过来方才的食物和水里有问题,叫藤千行放下她。

    不等她说完,藤千行便将她放在草丛里。

    幽冷月光洒下。

    白婉棠看见藤千行脸上红得不正常,呼吸沉重。

    她也是燥热难耐,脸红如抹了胭脂,别过脸去不看他,“你还好吗……”

    她想叫他先走,出口的音却绵软得诡异。

    她伏撑在草地上,试图用草叶的冰凉缓解身上的燥热。

    此时此刻,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群修士,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还在他们的食物和水里,给他们下了药。

    藤千行突然碰了碰她的肩头。

    她被吓了一跳,理智上想逃,却贪图着他的触碰。

    她眼眸迷离地回头看他,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

    在认定白婉棠就是清棠之前,崔羽灵从未想过用下催.情.药的招数对付她。

    可独孤极不愿意杀白婉棠,也不相信白婉棠就是清棠。

    她除了设计让独孤极彻底厌弃白婉棠,别无他法。

    这个计策,还是她听魔侍私下里调笑说独孤极那样冷清,不知吃点倦欢子会如何,才想到的。

    倦欢子是种会叫人上瘾的魔族催.情圣药,只生长在魔域,却是一种灵草。用于对付修士,再合适不过。

    她以要对付地牢里的修士之名,要来了倦欢子,先用那些修士做了实验。

    倦欢子果然名不虚传。

    那群硬骨头的玄鸿宗修士,怎么受罚都不肯屈服,却败在了倦欢子的药性下。

    崔羽灵望着高悬的冷月,看了眼高台之上的独孤极,心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子时三刻,独孤极吩咐魔侍去将白婉棠带过来。

    一盏茶后,魔侍跌跌撞撞跑来,说白婉棠不见了。

    独孤极脸色暗了下来,他静坐着,手指在桌上轻敲,淡淡道:“去找。”

    他仍坐在宴上与众魔庆贺新年,但宴上的欢快轻松早已荡然无存。

    魔族们此刻都不敢再嬉闹,谨小慎微地端坐着。

    年节宴定在子时过后便散。

    但直到子时过了,白婉棠也没找到。

    独孤极起身离席,往登天阁去。

    崔羽灵未免被发现与这事有牵扯,淡然地退下。

    临睡前,夜色正浓。

    她听人说,独孤极封了整个幽州,带上魔军和魔武卫出城去了。

    *

    白婉棠被下了软筋散,如今又中了药。

    她躺在地上挣扎着坐起身,本就凌乱的衣衫松散开,也没有力气去整理。

    藤千行有妖丹压制着药性,倒是还能忍一忍。

    他伸手要帮她拢起衣裙,要背她继续走。但手碰到她身上,大脑却变得一片空白,只想要更多触碰。

    白婉棠慌忙想要推开他,却没有力气,手按在他手背上,吃力地冲他摇头。

    一支利箭倏地飞来,藤千行忙要躲,身体却反应不过来,手臂被利箭射穿。

    利箭上的魔毒感染他的手臂,以至滴出的血都成了黑色。

    空中传来独孤极咬牙切齿的怒喝:“白仙仙!”

    白婉棠抬头望去。依誮

    独孤极站在魔云兽车舆上,手中散发浓郁魔气的毒箭,对准了她的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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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

    46.解药 · ✐

    那一箭终究射来, 不是朝她的心口,而是她的腿。

    白婉棠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旋即反身要推开藤千行,急切地道:“你快走。”

    藤千行却顺势拉了她一把, 与她换了位置。

    那本该射中她的箭, 贯穿了他的身躯。

    白婉棠大脑乱成浆糊, 恨意和愧疚同时涌上心头。

    她想伸手去拉倒下的藤千行, 却浑身无力。

    缓慢地伸出手,还没碰到他,又被一道粗暴的力度拖走。

    独孤极提着她的后领将她甩到一边去, 命令手下将藤千行与北冥的人尽数活捉。

    白婉棠看着黑暗中一个又一个被魔族粗暴拖走的身影, 身上一阵热一阵寒,汗湿衣衫。

    独孤极膝盖半弯地顶在她腹部,掐紧她的后颈要她抬起头来, “看着我,看着我!”

    她即便被迫地仰起头, 眼睛也始终落在那些北冥的人与藤千行身上, 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与他们。

    独孤极暴怒地掐住她的脸颊, 用力到她脸肉凹陷下去,嘴巴被迫张开。

    疼痛让她回过神来,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他。

    他的面容在黑暗中如同恶鬼,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着她,不断迫近:“你刚刚和那个男人在做什么?我让你在登天阁等我, 你在做什么?”

    他另一只手用力拉扯她凌乱松散的衣裙晃动,像一头发疯的野兽般低吼:“你和他在草丛里, 衣服弄成这样,你们在做什么, 你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

    他的膝盖压着她的腹部,被扯动的衣裳在她身上厮.磨。

    药效几乎达到顶峰,脸上的疼痛也无法压制。

    她想要咬自己以冷静下来,独孤极却死死扣着她的下颚不断要她回答。

    她眼眸在泪光中迷离泛红,喉间不自觉地发出痛苦又难耐的低.吟,呼吸急促且沉重,近乎崩溃道:“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可她的嗓音软得像从水面拂过的柳枝,像在勾人。

    独孤极闻声一怔,疯癫般给了她一巴掌,又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拖回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贱,我没干.你你就欲求不满了,你就找别的男人。还口口声声说要我放了你,你要是真想走,又怎么有胆在这里和男人媾.和!”

    白婉棠想反手打回去却没有力气,她浑身黏湿,痛苦又压抑,撑在身后的手指扣着地上的草叶,指甲几乎陷进泥地里。

    他的羞辱让她气愤地想骂他简直是个傻.逼.狗.娘养的,却喘.息着说不出话来。想恶狠狠地瞪他,眼神却迷离地看不清他。

    “我打扰你们了是吗,没让你满足是吗!”独孤极从未见过她这副表情。

    一想到她这迷离混乱的模样是因为另一个男人,一想到她刚刚趴在另一个男人手臂上的样子,他恨不得活吃了她!

    他一手扯住她的头发让她后仰着头,低头咬破她的脖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他口中弥漫开来。他尝到混杂在血里一丝丝不同寻常的灵草味,忽然间从疯魔中清醒过来,松开她,慌乱地要去捧她的脸。

    白婉棠躲闪了一下还是被他碰到。

    她仿若奄奄一息般侧仰着头,麻木地看着漆黑夜空。

    独孤极唇上、下巴上沾着满是她的血,她的衣襟也被汩汩流出的血染红。

    他慌乱地帮她止了血,双目赤红氤氲,“你告诉我,谁给你吃的倦欢子?是他吗?你不是自愿的对不对!”

    白婉棠眼瞳涣散,失血还有长久得不到抒发的药性,让她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她像溺水的人般张着嘴虚弱而又渴望地呼吸着,脸色苍白,冷汗直滴。

    独孤极忙抱起她回到魔云兽车辇上,也顾不上她的身上都是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倦欢子是魔族的药,比一般的药药性更猛。有过一次,便会食髓知味般上瘾,得不到满足便容易发狂。

    独孤极千年前被人下过这种药,所以他知道。

    这药对他无用,但他后来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却亲眼见过下药人从挣扎到发狂,最后自残而死的样子。

    独孤极见她半死不活,在车舆上用手帮了她一次。

    白婉棠在他碰到自己的时候就想挣脱开他,可是她的身体却变得像菟丝子,完完全全地依附着他。

    她光是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就已经筋疲力尽,保持不动是她能做到的极致。

    但一次过后,她的理智却像被燃烧殆尽了。

    她控制不住地缠上他,在他身上摸索,去亲他。

    独孤极恨她要跑,又害怕她发狂而死,各种情愫交织,他大脑也是乱的,只想着先保住她的命,其他的之后再说。

    他没有拦她,直到下了车舆才绑住她,飞快地把她抱回登天阁,让所有人都滚远。

    白婉棠躺到床上的时候,理智还残存着。身体却像是已经完全脱离了控制,只知道去索求,去迎合。

    独孤极看她痴迷狂乱的样,就想起他从前亲她抱她时,她只有抗拒,如今却愿意把身子给另一个男人,动作粗暴又野。

    白婉棠的药劲稍有缓解,发泄地大哭大叫起来。

    她一边忍不住地缠着他,一边又痛恨至极地打他巴掌,扯他的头发,对他又抓又咬。

    不知过了多久,她虚脱地昏死过去,醒来时已是第二天黄昏。

    暮色透窗而入,像火一样烧红整间屋子。

    床上床下都凌乱地散落着染血的破布,有被扯坏的衣裳,也有被扯坏的床单锦毯。上边的血有她的,也有独孤极的。

    她疲累地睁不开眼,大脑还处于当机状态。撕裂般的痛楚让她渐渐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事。

    独孤极睡在她身边,和她一样仅盖着凌乱污浊的锦被。

    他头发散乱,脸上脖子上都是被她抓打出的血印,嘴唇也被她咬得破了口子,血干涸得粘在嘴角。

    她稍稍掀开被子看了眼,她身上满是痕迹。

    独孤极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有抓伤有齿痕也有淤痕。

    白婉棠昨晚虽控制不住自己,但大脑还是清醒的。

    他帮了她,可她对他仍无感激。

    她闭了闭眼,放下锦被,移开视线,一抬眸就对上独孤极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折腾到天亮才睡,皮肤又白,此刻眼眶泛着惹眼的红。

    他深沉地望着她。

    她不想看见他,转过脸去。他便把她的脸掰过来,嗓音惺忪低哑:“先去洗洗,昨晚的事之后再找你算账。”

    “你找我算账?你找我算什么账!”

    白婉棠气红了眼眶,愤怒不已,“你把我当阶下囚对待天经地义,我一个阶下囚想要逃跑不也是天经地义吗!我和别人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说那些话来羞辱我!你不是要杀我吗,你杀了我就是了!”

    独孤极忆起昨晚那一箭,对她说过的话,闭眼捏了捏眉心,烦躁愤怒之中夹杂些许懊恼:“那些话是我说错。你若要论天经地义,我抓你回来,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不也是理所应当?”

    白婉棠还要反驳,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抓起一旁的手帕塞进她嘴里,把她束缚着抱起,带她往登天阁的浴房去,斥道:“够了!我现在很烦,别再惹我生气。”

    白婉棠口中“呜呜”的,他知她在骂他,不予理会。

    昨晚他气得厉害,天亮时帮她简单清理,看到血污冷静下来,想起昨夜她贴身的衣裳虽湿了但也算完整,便猜疑是自己弄错。

    可她逃跑是真,和藤千行在一起不清不楚的也是真。

    她曾口口声声说过年想看什么“春晚”,他安排好了一切,不顾魔族劝谏让人把她叫过来,结果她给他的是什么?是和别的男人一起逃跑!

    这让他如何能不生气不怨恨?

    独孤极想起昨夜的混乱,太阳穴便突突的跳。

    到了汤池殿,将她丢进温泉池里,他也跟着下去,把她嘴里的手帕拿出来。

    白婉棠顾不上骂他,转头就趴到池边去干呕。

    独孤极心里火气直蹿,伸手要把她抓回来,扔手帕时摸到上边的白色粘腻,反应过来她不是因为和他共浴而吐,是恶心这被他用过的手帕。

    他把手帕丢到一边去,给她拿了杯水过来。

    白婉棠用水漱了好几遍口。

    他就在一旁闭目养神,头疼地思考事情。

    她漱完口,发泄地把杯子砸碎,他睁开眼不悦地瞧着她。

    白婉棠不看他,背对着他用力且快速地擦洗身子。

    动作间突然撞到什么,一回头就看见独孤极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

    他从背后搂住她,吻了吻她的后颈。

    白婉棠察觉到他的异常,用力挣扎起来,挣脱不开,反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别碰我!”

    作者有话要说:

    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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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

    47.成瘾 · ✐

    独孤极顿了下, 没跟她计较,但搂她的手收紧,唇贴着她的脖子恐吓道:“藤千行和北冥的人还在地牢里,你不考虑考虑他们?”

    她愣住, 独孤极笑了笑, 亲亲她颈间昨晚被他咬出的伤。将她按在池边, 在她身后动作起来。

    白婉棠脸贴在冰凉潮湿的砖石面上, 眼睛通红地盯着某一处,紧咬双唇不发出任何声音。

    独孤极压在她背上,语气温和中夹杂着喘.息:“倦欢子的事我会叫人去查清楚。你和藤千行的事我也会叫人审问清楚。”

    “我和他没什么!”白婉棠急促地道。

    “我不信你。”

    他捏了捏她, 白婉棠吃痛地闷哼一声, 他却比她痛恨似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要是被我问出什么,我就让你亲眼看他如何被做成人皮灯笼。”

    藤千行是随北冥的人来救她遇险, 他们落到独孤极手里,白婉棠就像被钳制住了命脉。

    独孤极很会利用这点让她妥协。在浴房中折腾了好一段时间, 待她洗完澡出去时, 她几乎没法儿走路。

    独孤极的火气在谈及藤千行时被勾起, 没有再抱她,叫她自己回寝殿去,他则去处理事务。

    白婉棠一步一挪回到寝殿,只觉身体到处都在疼。

    她在浴房的石砖上趴了好一会儿,地上的凉意仿佛渗入了她骨子里。回到寝殿, 她没吃东西,就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寝殿已经被收拾干净, 她不知不觉累得昏睡过去。

    只睡了没一会儿,就被人叫醒。

    独孤极回来了, 他脸上和颈上的伤都已经处理得看不出来,但脸色不算好看,压抑着烦躁,却耐心地问:“怎么不吃东西,想饿死你自己?”

    白婉棠道:“你没给我准备衣服。”

    他走时匆忙,心里又生她的气,倒是忘记了。

    他把她从被子里拉出来,脱下大氅裹在她身上。

    虽是冬日,但独孤极所住的地方一向是暖和的,只披大氅在屋里也不会冷。

    白婉棠像个听话又冷漠的人偶,被他带着坐到桌边。

    食不知味,她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

    她这模样给他增添了火气,但他还是不发怒,给她盛了碗汤叫她喝下去。

    白婉棠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忽听他道:“是崔羽灵给你下的药。”

    白婉棠喝汤的动作一顿,了然道:“你不会罚她,是吗?”

    “她把你当作清棠才会害你,何况你也没出什么事。”独孤极说这话时移开视线,刻意不去看白婉棠,“我不是不罚,只是我不可能杀了她。”

    崔羽灵前世是西珠,他虽没太多记忆,但也记得西珠为了自己,没少在清棠手下受罪。

    倘若是别的恩情,他倒不会那样在意,可偏偏是他在人间那段时光的事情。西珠,是他在抚养他的老和尚死后,遇到的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最重要的是,西珠对清棠的恨,他比任何人都要理解。

    白婉棠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大块东西,突然的什么都咽不下去。

    她放下汤碗正坐,“所以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要我原谅她,要我不计较?你会给我计较的机会吗?”

    她的话在独孤极听来分外刺耳。

    他皱眉道:“她害的是你,你自然有问责的权利。”

    他把她带回来,不再追问她逃跑的事,说这话已是十分退让了。

    追查倦欢子一事时,审问藤千行的魔卫来报,藤千行与她并未有过什么。

    她只有他,他心里是高兴的。他想她的身子既然已经给了他,日后就该好好呆在他身边。她该知趣些,不要再与他针锋相对。

    而他自然也不会再把她当阶下囚对待,日后也会叫那些魔族给她应有的敬重。

    她不说话,他伸出手去握她的手,温声道:“不会再有下次。”

    这次便算了?

    白婉棠禁不住想笑,又觉得眼睛酸涩,她稳了稳情绪,道:“要我原谅她也可以,你把北冥的人和藤千行放了。”

    独孤极握她的手收紧,捏得有些疼。

    他不悦道:“不可能。”

    “那我不可能不记恨她。”

    白婉棠说罢,静默片刻,又嗤笑一声,“要怎样处置她都是你说了算,你何必来跟我浪费口水。”

    独孤极压抑良久的火气,终是在她的阴阳怪气下窜上来,“白仙仙,你给我好好说话。”

    “我现在说话都成了错是吗?那我不说行了吧。反正你就会拿别人来威胁我。”白婉棠甩开他的手,“他们要是死了,我也不会活。”

    独孤极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猛地起身,暴躁地将满桌碗筷扫落在地。

    “我在好好跟你说话,你什么态度,还拿死来威胁我?”

    他眼里发红,突然过来拽她的手,把她压推到窗台上,将她半个身子按出窗外,“行,你去死吧,你去死啊!等你死了,整个北冥的人,你认识的那些人,也全都得死。”

    高空的凉风不断吹来,穿透她单薄的衣衫。

    白婉棠很冷,冷得发颤。

    她低头,看到登天阁下那些魔侍魔卫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转过脸去不敢再看,一瞬间羞耻得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但她死死地扣住窗台,她知道自己不能死。

    她要是死了,不说整个北冥,首先地牢里的人就先得死。

    独孤极当她服软了,把她拽回屋里来。

    她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木墙,低着头,头发凌乱地遮挡着脸。身上宽大的大氅松散开来,露出一片雪白细腻。

    独孤极在她面前蹲下,冰冷的手在她头上轻抚,嗓音又温和下来,“你乖乖地做我的女人,你自己也好过些,不好吗?”

    白婉棠垂着头不说话。

    她听见独孤极烦躁又无奈地叹息一声,温声道:“我会罚崔羽灵,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地牢里那些人,我会不会要他们的命,就看你表现,好吗?”

    他询问她,可是又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抬起她的下巴亲过来,撩开衣摆解开腰带,衣裳也没脱,就这样在窗边抱着她来了一次。

    他从前没经历过男女之事,又被人下过倦欢子,对这种事和别人的靠近都是有些厌恶的。

    但和她做过之后,他如今确实是有些食髓知味,贪欢了些。

    事后白婉棠身上唯一蔽体的大氅已经脏了,独孤极又脱下外袍给她穿上。

    他这两天把时间都花在了她身上,堆积了太多事要去处理。站起身来把自己清理干净,见她有些红肿得厉害,便弯腰去扶她,温声道:“我抱你去浴房。”

    白婉棠“啪”地打开他的手,扶着墙起来:“我自己去。”

    独孤极手悬在空中,过了会儿才收回。

    他正餍足,也不跟她计较,离开前同她道:“我处理完事情便回来。”

    白婉棠瞧出他此刻心情不错,转念想了想,问道:“藤千行……还有北冥的人如何了?”

    藤千行中了药还落到魔族手中,必然不好受。

    独孤极脸色暗下,冷笑:“死不掉。”

    “能不能……”

    白婉棠想请医修去看看他,独孤极面色彻底冷了下来,她只得把话吞回肚子里,独自往浴房去。

    沐浴完她回屋休息,夜里却突然焦躁起来。

    身上一阵阵发热发酸,总感觉想要贴着些什么,靠着些什么。像中了药,却也不像那样冲动。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对于身体突然冒出的渴求难以启齿,只能不断地喝凉水,在屋里踱步以压制躁动,临近天亮才因过于疲惫而睡过去。

    可她又做了梦。

    无法言说的梦让她身上都是汗湿的。她迷迷糊糊地睁眼,无意识地搂住在自己身上动作的人影,仿若还在梦中一般。

    待渴求得到满足,腹部的一阵抽搐让她清醒过来,她猛地瞪大眼睛盯着刚刚抽身出去的独孤极。

    独孤极面色寻常,擦拭着身上污浊,在她发问前道:“倦欢子会叫人对情.事上瘾。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多念几遍清心咒也能压一压。”

    魔族本就重欲,把倦欢子当助兴的药。独孤极看惯了魔族作风,不觉得有什么。

    但白婉棠怔在床上,胸腔里渐渐生出愤怒和委屈。

    “崔羽灵……”

    她只说了三个字,对上独孤极望过来的视线,突然间看透了什么,只苦笑一声。

    她有了瘾,于独孤极而言反而是省事的。以后不会有他想要,她却不愿意的情况。他是受益者,他当然这觉得没什么。

    在意的,抗拒的,都只有她自己罢了。

    她翻过身把自己蜷起来,背对着独孤极。咬着唇逼自己不要哭,眼泪却还是止不住。

    独孤极看她这样,眉头紧蹙冷嗤道:“你哭什么,你不是也很快活吗?”

    “我不快活!”她大叫起来。

    独孤极厌她这副像被强.奸了的样子,来了火气,讥嘲道:“我回来的时候,是发.情的狗缠的我。”

    白婉棠回头瞪他,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恨道:“是你的西珠给我下的药,你凭什么羞辱我!你当我是狗,那你以后就别碰我,我找别人解决。”

    独孤极立时变了脸色,“你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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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

    48.心迹 · ✐

    白婉棠说的是气话, 这种事她宁愿忍着也不愿意找人解决。

    她用被子把自己蒙在,不再与他争吵,也不想看到他。任独孤极再说了什么都不愿听。

    独孤极瞧她在被子里鼓成一团的样子,就有一种想要拿把剑将这一团捅得千疮百孔的冲动。

    他胸腔里的“心”在叫嚣着杀戮, 在渴求他最厌恶的血腥。而且尤其地怨恨她, 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他朝白婉棠伸了下手, 手指蜷了蜷又收回, 披上大氅快步离开。

    外边安静了,白婉棠才从被子里出来。

    确定独孤极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回来,她去浴房冲洗了身子, 躺回床上不断念清心咒。

    *

    一连好几天, 她都没有再看到独孤极。

    但外面的魔侍和魔卫却变得越发谨慎小心,再不敢像往常那样,闲聊嬉闹。

    白婉棠目见之处, 都陷入了紧绷的压抑中。

    她担心出事了,在魔侍送吃食来时, 询问外面的情况。

    魔侍四下里瞧瞧, 小声道:“尊主这几天脾气越发暴戾, 还时常头疼心口疼。先前倒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不过吃药压住了。现在那药似乎没什么用了。”

    魔侍说罢,害怕地候在一旁。生怕独孤极突然出现,发现她在说闲话,会将她拖出去斩杀。

    白婉棠闻言, 心道原来剧情已经发展到这儿了。

    万象镜的反噬,让独孤极变得越发疯魔。

    再不久, 便是她被拔神莲的时刻了。

    正这么想着,她的灵台突然抽痛了一下。

    白婉棠惊讶地摸了摸小腹, 只觉抽痛越来越明显。仿佛有刀在她的灵台处割划。

    她叫人撤了食物,回到床上歇着。痛却越发明显,越发深沉,仿佛连带着她的神魂都在被人割裂。

    她在床上蜷成一团,喉间一阵腥甜上涌,咳出一口血来。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疼痛仍在持续,这次仿佛有人在把她的神魂当成纸钱撕扯。

    她被困在黑暗中出不去,过了仿佛千百年那样漫长的时间才好转。

    她大脑渐渐清醒,能听见独孤极的声音。

    努力睁开眼,就见医修离开,独孤极手中拿着一盏巴掌大的葫芦灯盏,坐在床边。

    那葫芦口的烛火不安地晃动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平息下来。

    独孤极地目光这才从烛火上移开,看向她,“好些了?”

    白婉棠脸色惨白地盯着葫芦灯盏,额角渗汗:“我的命魂灯……”

    当初她拜入玄鸿宗时,被抽一缕魂丝炼成能重创她神魂的命魂灯。

    这本是大宗门防止弟子叛入魔族所用。在魔族占领玄鸿宗前,为了不让命魂灯落入魔族手中,已经将其都摧毁了。

    她的命魂灯,只有可能是被崔羽灵留了下来。

    白婉棠想通一切,躺回到床上,语气肯定,“这一次,你依旧不会拿她怎么样。”

    独孤极听着不舒服,却无从反驳。

    他本还斟酌要不要同她说是崔羽灵所为,免得她又同他闹,让他心烦。见她知晓一切,却表情漠然,他反而焦躁起来。

    “她只是把你当成……”

    “我现在倒希望,我就是清棠。”白婉棠打断道,“不然我真的不懂,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这样折磨。”

    独孤极眉头紧皱,“别和我说这种赌气的话,你要是清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本要这么说的,却忽然发现,几日不见,她瘦削憔悴了许多。

    她以前的脸上是有婴儿肥的,如今却骨线分明。以前的脸蛋也总是泛着健康的红粉,如今却是苍白发青,连唇都淡得几无血色。

    独孤极收起命魂灯,冷硬紧绷的面部线条软了几分,摸了摸她的脸,“不会再有下次。”

    他嗓音微哑,眼里红血丝明显。这几天,反噬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他,他过得并不比她好。

    白婉棠垂着眼眸不看他,“我不信你。”

    他立刻就来了火气,摸她的手用力,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

    她痛得闷哼,他像被烫到似的收了手,急躁在屋里来回踱步,“那你要怎样,要我现在去杀了崔羽灵?”

    白婉棠淡声道:“你只要放了北冥的人和藤千行……”

    “不可能,这些话你以后别再跟我提。”独孤极打断她,手握成拳,指甲掐进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坐回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将她抱在怀里,难得地向她吐露心迹:“我让你留在我身边,不是为了折磨你。你同我说话就不能不带刺?”

    白婉棠道:“如果我可以和你像在阴阳关那样相处,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能答应吗?”

    独孤极脸埋在她颈间,“除了放人。”

    白婉棠感到灵台处又开始异常地发热,“我要你丢下这里的一切,不再管修真界与魔族的恩怨,和我去人间,就我们俩生活,你愿意吗?”

    独孤极的拥抱突然勒得她发痛。

    他不回答,眼神仿佛在说她疯了,才会对他说这种话。

    白婉棠早有预料,讥笑道:“你只在乎你的野心,又何必绑着我。是因为我有神莲神骨吗?”

    独孤极像被刺痛,松开她露出讥诮的神色,咬牙切齿道:“我若只要神莲神骨,我现在就可以先把你做成人彘困住。待找到取出神莲神骨的方法时,就是你魂飞魄散的时候。”

    他的手用力按在她小腹上,仿佛要挖出神莲,她痛得低呼。

    独孤极扯唇道:“我还有不抽神莲神骨,也能得到其力量的方法,就是让你成为我的炉.鼎。”

    与她交.合,他不仅能用她体内的神莲压制万象镜的反噬,还能夺取她已觉醒的神骨力量,让她逐渐沦为废人。

    这种念头他不是没有过,只是他终究没有这样做。

    白婉棠闻言,难以置信地怔了几秒,“所以你,你和我……”

    所以有时他抱她,灵台才会发热。

    “我和你欢.爱就只是欢.爱,只是会用些神莲的力量,免得我弄死你。”独孤极不愿和她说这些话,就是不希望他与她做些什么时,她会多想。

    他又抱住她,手摸到她身后的刺青处。

    白婉棠身体变得僵硬,倦欢子带来的瘾,让她感到了难堪的渴求。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他与她云.雨时,总喜欢亲吻这当初他只纹到一半刺青。

    她对镜看过这刺青,是一朵半白半红的莲花。

    他在人间的法号叫霁莲,他对崔羽灵的特殊,也足以见得他有多看重人间的那段经历。

    她以前不知他是以何种心情在她身上纹下这朵莲的。

    但她现在懂了。

    她叹道:“独孤极,你喜欢我吗?”

    他不答,只是抱紧她,吻了吻她的发。

    好像在用行动证明是喜欢的。

    白婉棠淡笑道:“不,你不喜欢我。你只是对我有了占有欲。”

    “你从来就不懂,也永远不会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情。因为你从来就不曾拥有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心。”

    “我在人间等你去姻缘树下赴约的那晚,本可以留在人间。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了吗?”

    “因为那时的我,以为你只是个弱小的漂亮瞎子,我怕你一个人在修真界受欺负。我知道我们最终不一定会在一起,但是我想保护你。我想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快乐地活下去……你能明白吗?”

    白婉棠推开独孤极,看着他显露出些许茫然和困惑的眼睛,笑道:“你不明白。”

    独孤极确实不明白,甚至觉得那样的做法极蠢。

    倘若是他,那晚他会留在人间。

    他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追求,更别说为的还是一个未来有可能再也无法相见的人。

    她的笑让他胸腔里沉闷得要命,但那颗跳动的“心”,却只是在活跃地叫嚣,杀了她。

    千年前他不愿用万象镜做心,因为他知道万象镜有这样的反噬。

    如今他用它做心,所有人私下都说,他是为了压制寒毒。但不是,万象镜的反噬比寒毒更恐怖。

    他这样做,只是因为他想要一颗心。她说他没有心。

    如今,她又说他根本不喜欢她,他不懂情。

    独孤极脸上的茫然很快退去,他握住她的肩膀掌控她的身体,不容置喙地道:“那只是你的想法。既然你这样喜欢我,留在我身边不该是你想要的吗?”

    白婉棠想笑。

    你看这个人,他真的不懂。

    她的笑让他烦透了。

    这感觉就像他被丢进了一个空白的世界,无论怎么都拼命都找不到方向。

    他不自觉收紧了手,掐得她肩膀疼得缩起来也不曾察觉,不耐烦地对她许诺道:“我会娶你为妻,日后你就是魔族的王后。”

    说罢,他想到那群魔族必然会因为他的决定好一番大闹,又皱起眉来。

    白婉棠问道:“那你还会娶别人吗?”

    独孤极眉头皱得更紧,“我不会碰她们。”

    “崔羽灵呢?她可是西珠。”

    “……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独孤极被她的追问彻底惹恼了。

    他自小的认知里,纳妃就是一种掌控朝臣的手段。每个帝王都是如此。

    他已经承诺除了她不会碰别人,她还要怎样?

    她就是在和他胡搅蛮缠!

    白婉棠不和他争辩,身体向后仰要躺下,“我累了。”

    独孤极见她眼眸迷蒙的样,手摸进被子里,“白仙仙,你想要了。”

    这几天他没有来见她,瘾犯的时候,她一直念清心咒,忍耐得确实很痛苦。

    白婉棠感觉到自己的异样,也感觉到他冰冷的手,颤栗了下,闭眼摇头道:“不是我。”

    不是她想要,是那药。

    独孤极用手帮她解决着,嗓音因放慢而显得温柔,“我已经叫人去找药了。”

    白婉棠眼睫轻颤,牙关紧咬着,不发出声音。

    独孤极把脸贴在她脸侧亲吻她,声音透着疲惫,“许多次,我泡在血池里,以为我自己或许真的该死的时候。是西珠告诉我,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死。”

    她别过脸去,呼吸急促,捂住嘴。

    独孤极收回手,手上黏湿也不擦,便解他自己的衣裳,“这是最后一次。她如果再伤你,我不会放过她。你也不要再惹我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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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

    49.菩提镜 · ✐

    白婉棠没有将他这次的话放在心上, 她不信他。

    独孤极帮她解决了药性,抱她去浴房沐浴回来,便拥着她睡过去。

    她望着独孤极的脸,想独孤极既然要娶她, 要给她身份地位, 她未尝不可利用这点再次博取他的信任, 趁机带北冥的人和藤千行一起逃走。

    她开始心平气和地对待独孤极, 床事上也不抵触。

    独孤极对她的态度却始终如一——提防着她。

    允她在行宫内走动,可她若靠近各道门,立刻就有魔武卫来提醒她回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天都渐渐转暖。

    白婉棠终于认清了现实:他永远也不会再信她。

    她独自坐在高阁窗台上, 俯瞰这曾是正道第一宗门,如今却归于魔族的行宫,回想起的自己初来玄鸿宗时迷茫拘谨的感受。

    那时的她特别想回家, 甚至幻想过飞升成神后,能踏破虚空, 回到自己的世界。

    于是她很努力地修行。

    可她天资不行。

    如今的她, 虽身有神骨, 但处境依旧无奈无望。

    就像从一片宽广陌生的世界,跳入了一个悬于高空的牢笼中。

    她想要跳出去。

    “你做什么!”

    强硬的力道把她从窗户上拽下来。

    独孤极紧紧箍着她,眼前不断重现她向着窗外伸出双手,仿佛要一跃而下的模样。

    她如今灵脉神骨都被封,跳下去便只有死。

    白婉棠在他的怀里挣扎了两下, 引来他更强硬地压制,只得靠在他怀里, “透透气罢了,我还不想死。”

    她确实是不想死的, 只是那一刻很想跳出去。

    独孤极想训斥她,但这两日她比起前段时间突然变得冷淡,原因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和她互相防备对方如敌人。

    还在同床共枕,还在日夜缠绵,也只是因为他还在强求。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她之间会变成这样。

    明明最初是她先喜欢他的。

    独孤极急躁的情绪平复下去。

    他摸了摸她的脸,手感已经不像从前软绵绵的,“天气暖了,过几日我陪你出去走走。”

    “不了。”

    白婉棠望向窗外,眺望幽州小仙境的方向,“几月了,那里的海棠花开了吗?我记得我以前扫登天阁的时候,是能看到那里的花的。”

    独孤极哑了半晌,“过几日就开了。”

    白婉棠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想一出是一出。点点头,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过了几日再趴在窗台上往外瞧时,小仙境那一方开了大片白海棠,如流云弥散在人间。

    她这才想起自己问过有关于花的话。

    可她记得,在说那话之前,小仙境那边还光秃秃的。

    也记得,曾经小仙境开的,是一大片火烧云似的红海棠。

    独孤极下午过来,见她趴在窗边,走过来从她身后抱着她,同她一起望着小仙境发呆。

    白婉棠倏地回神,手向独孤极胸口打去。

    独孤极条件反射钳住她的手,眉目狠厉,咬牙切齿道:“你又要杀我?”

    她笑起来。

    独孤极垂眸一瞧,她手中空无一物。

    她笑得越发开心。

    独孤极恼火起来,却又发不出脾气,也说不出什么话。看着她抽手回屋去,头疼得一阵眩晕,只觉得她好像在笑他的强求像个笑话。

    晚上他为她解药时,他不自觉动作发狠了些。

    她默默地受着,仿佛适应了如今和他之间,身体上的亲密。

    待事了,她问道:“解药还没找到吗?”

    找到了。

    可他又担心给她用了,她又要开始谋划如何离开他,如何杀了他。

    若是以往,独孤极会直言来讽刺她。

    可如今,这样的话只会像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他像防着仇敌一样防着她,却又要她做他的枕边人。

    独孤极不说话,抱着她阖眼睡过去,疲惫至极。

    白婉棠心下已了然,并无太大波澜。

    她闭上眼睛,困倦地想:这样的日子还要过?

    倘若是一辈子……

    她此刻竟害怕起自己会活得太久。

    *

    独孤极说过不会再让崔羽灵伤到她。

    可他更看重他的野心,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崔羽灵。

    白婉棠在行宫闲逛时,遇到了崔羽灵。她看上去比从前更加明艳张扬,紫衣黛钗。

    白婉棠瞧着自己一身素白,手腕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不由得笑起来。

    她想起来自己曾被玄鸿宗的掌教师傅骂,“总穿一身红,全玄鸿宗的弟子哪个都有你张扬?你能不能学学人家崔羽灵?”

    如今倒是她寡淡无味了。

    崔羽灵瞧见白婉棠瘦削的模样,也禁不住发笑。

    她还以为她过得很好。

    白婉棠转身要离开。

    崔羽灵扬声道:“你躲不了的,这周围没有魔侍。独孤极带兵亲自去征讨北冥,不在行宫。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在万象镜中那一出,让独孤极担心重蹈覆辙,他也不会丢下你在行宫中,给了我杀你的机会。”

    白婉棠淡淡然道:“你不叫他尊上了。”

    “我同他的关系已非从前,自然无需再叫他尊上。”

    崔羽灵这般说话,有希望能刺痛白婉棠的意思。见白婉棠没什么反应,她觉得无趣,不再聊独孤极。

    “清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她杀意毕露。

    白婉棠道:“你为什么认定我是清棠?”

    崔羽灵勾唇笑道:“因为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你这样的人,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说话间,她扣住她的颈脖。

    白婉棠感到喉咙被勒的窒息感,脸上更多的却是惊愕。

    崔羽灵见她这副模样,才信她是真的不记得一切。突然有了个想法。

    为什么她要自己冒险杀白婉棠,惹独孤极不快?为什么不让独孤极自己亲手杀了她?

    崔羽灵突然松开她,道:“我其实撒了谎,修真界如今只剩下北冥,但独孤极在筹备和你的婚礼,要在大婚后再去攻打北冥。魔族成亲大多随意,但他要封你为后,流程便繁复琐碎得多,为此他今日特意带诸魔去了魔域。”

    “他们最早也要明日午时后才能回来,你有一天的时间逃跑。”

    白婉棠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你怎么又想放我走了?”

    崔羽灵抚上她的脸,笑道:“我想让他,让你,都亲眼看看,你清棠在千年前究竟都做了什么。”

    她不否认,她对白婉棠的怨恨,对独孤极说的话,有一部分,是她的私心。

    但在重要的事上,她说的是事实——清棠害了独孤极。

    *

    白婉棠不是魔,独孤极也不想让她入魔。因此要封她为后,让诸魔能臣服于她的气息与威压,需要去动魔域的魔脉。

    那是魔族的命脉,为此独孤极和所有大魔都返回了魔域。

    修真界现在可谓是魔族最式微的时候。

    大魔们这趟回魔域,都很不情愿。

    他们不担心那些正道修士会趁虚而入,只是觉得独孤极为白婉棠做的太过。

    但他们也知道,这是独孤极能为她做的极限。

    再多的,不会有了。

    待日后独孤极再纳其他魔妃,那白婉棠就会沦为在魔族中空有名头,苟延残喘的弃妇。

    如今独孤极为她做的,只能算是她被弃后的保命的手段。

    *

    白婉棠出逃得很顺利。

    有崔羽灵帮忙,她直接被传送出了幽州,一路坐飞舟前往北冥。

    她本想带藤千行与北冥的人一起走。

    但崔羽灵说:“我是要你去北冥,认清你自己究竟是谁,不是在协助你们这些修士。”

    此前她还不信崔羽灵。

    但崔羽灵话语中对修士的怨恨,对她身份的笃定,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

    她其实是千年前来到的这个世界,她就是清棠。

    她一路心情错综复杂。

    路上遇到大批前往幽州界的修士,听闻他们要趁独孤极不在修真界这时,将被俘虏的修士们尽数救出。

    这群修士都从北冥过来,白婉棠怀疑其中有诈。

    他们却道,消息是从他们潜伏在魔族中的内应那里得来的。

    崔虚夫妇也在其中,坚定地道:“这是我们难得的机会。”

    他们看得出如今白婉棠身子虚弱,没有强求她帮忙,还助她去往北冥。

    以她原本的修为,她要天黑后才能抵达北冥宫城。如今却是在申时末抵达。

    驻守在北冥宫城的人不多,但北冥的人,无人不知北冥仙。

    白婉棠一落地便被请入宫城内。

    北冥族人围着她问了许多,也关切她许多。

    她头昏脑胀,一心只想赶快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否则待独孤极回来,不多久她可能就要被带回去。

    她直奔老祖宗的房间。

    进了房间,其余人不敢跟。她耳边安静下来,走向坐在窗边忽而转头看向她的老人。

    “仙仙?”北冥桐惊喜又难以置信。

    她不像万象镜中那样衰弱,身子还很康健。

    白婉棠不敢同她叙旧,怕有了过多的感情,待弄清楚一切,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跪到北冥桐面前,握住她的手道:“老祖宗,请您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北冥桐脸上喜悦和动容都变得僵硬,“仙仙?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问这个?”

    “我是千年前的公主清棠,对吗?”

    北冥桐从没想过,百年后再见白婉棠是这样的局面,也没想过她开口问的是这个问题。张着口说不出话。

    白婉棠对上北冥桐闪躲的浑浊眼眸,心里几乎已经了然。

    她睁着眼睛,眼泪倏地从眼眶里滚落,不愿相信地问道:“我真的折磨了独孤极,害他入了魔?”

    “不不不……”

    听到白婉棠的话,她大脑还混沌着,但下意识地连声否认,“不是的,仙仙。你不是在折磨他,你是上天派来的神使,你只是在帮我们。你听我说……”

    “您不必说。”白婉棠打断她,捂住心口,胸腔沉闷得呼吸困难,“带我去见菩提镜吧。”

    崔羽灵在她走时曾同她说:“所有人对你说的话,都必定是有偏颇的。”

    “你可以不信我,也可以不信任何人。但你总归该信菩提镜吧?它就在北冥,你可以让你的老祖宗带你去找它。”

    是的,她会信菩提镜。

    在这本书里,菩提镜是一块问心镜。她的记忆或许会被遗忘,但她的心经历过的,不会忘。

    “仙仙……”北冥桐眉头紧皱,握着白婉棠的手不自觉收紧,“枫幽主说过,这一天迟早会来,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来。”

    她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话语都变得沧桑虚浮。

    她站起身,领着白婉棠穿过北冥宫城一条又一条雪白的长廊,最终走入漆黑的地宫。

    在漆黑之中,白婉棠看见一颗琉璃般清澈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柔光,漂浮在空中。

    她向那颗琉璃珠走去。

    恍惚间,她看见了自己。

    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还穿着睡衣,睡在草丛里刚被附近的村民吵醒,一脸懵逼的自己。

    有个一身青白素衣的男人,温和地向她伸出手,“这位……神女?你没事吧?”

    男人模样俊逸,出尘如仙,手中握着一卷奇特的书卷。

    周围有人唤他——枫幽主仙尊。

    作者有话要说:

    抽神骨神莲快了,就在仙仙知晓真相之后

    怕大家觉得仙仙坏蛋,还是剧透一点点叭_(:з」∠)_

    千年前的事,仙仙也算是受害者

    枫幽主虽然现在才第一次出场,但他的名字出现过好多次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一个小亦 12瓶;阿迟迟、888 5瓶;大树好乘凉 3瓶;ながれぼし 1瓶;

    (* ̄3 ̄)╭

    50.千年前(上) · ✐

    枫幽主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

    或者说, 第一位仙人。

    他将她从村民异样的眼光中带走。在得知她并非什么神女之后,也对她温和以待,将她安置在他的仙府。

    白婉棠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很是拘谨。而枫幽主在将她安置好之后, 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是在这段时间, 她通过接触仙府中的侍者, 得知这是个可以修仙的世界, 如今有四位仙尊。

    他们四位就是这方世界的极点。

    她遇到的是四方仙尊之首——枫幽主。

    “仙尊曾说,他们修炼再不得进益之后,冥冥之中感觉在仙之上, 还有神的存在。可是四位尊者的修为已经停滞不前千年, 也不知如何才能修炼成神。”

    仙府中的侍者待她亲和,时不时在和她闲聊时说这些。

    白婉棠在这世界是个凡人,她问侍者枫幽主既然如此厉害, 为何会将她错认成神女。

    侍者惊诧道:“您不知道吗?您带来了一个很不得了的东西。此次尊者离开仙府,和三位尊者共同去人间探寻, 就是因为您那东西呀。”

    白婉棠还真不知道自己带来了什么。

    她记得自己穿越前, 在用手机重温一本很久以前看过的男频修真文。刚开个开头, 就睡着了。

    这个世界的部分设定让她觉得熟悉,她脑洞大开地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穿书了。

    虽然对那篇文的印象所剩无几,但她还记得那篇文男主的名字叫独孤极,乃天生神魔双体。

    那篇文讲述的也是独孤极一路升级打怪, 最终成为魔神,让三界神魔人和谐共处, 创造了海清河晏的盛世景象。

    可这个世界,没有神, 也没有人叫独孤极。

    白婉棠在仙府待了一年,才再次见到枫幽主。

    彼时他和其他三位仙尊已经成了神。

    对于他们成神的经历,他们说是在人间发现一对帝后诞下双生子,一位是魔,一位是神。

    魔杀了神。

    为了天下太平,他们杀了魔。

    神身上的神骨,分散到了他们四个的身上,将他们度化成了神,让他们从此庇护苍生。

    白婉棠听闻那位魔婴的名字叫独孤极,属实惊讶了一把。

    枫幽主十分在意她的反应。

    他问她:“怎么了?”

    对于照顾了自己一年的人,白婉棠没太大防备心。但因设定对不上,觉得那魔婴独孤极,和魔神独孤极应该是恰好重名,便道:“没什么,觉得这名字怪怪的。”

    枫幽主对她笑容依旧温和,只是温和中夹杂了一些悲哀的深沉。

    她依旧在仙府生活,听人将四方神尊杀魔婴一事编成了戏曲。

    那戏剧中,四方神尊为了斩杀魔婴四处奔波,说是将魔婴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三界安定。

    更何况他们成神之后,妖魔再不敢胡乱作祟,人间与修真界都繁荣昌盛了许多。

    无人不道他们辛苦。

    白婉棠也只是难以接受那样血腥残忍的手段,对他们所做一切,也是认可的。

    *

    突然从某一天开始,她的身体极速衰败下去。白婉棠冥冥之中感到这个世界对她的排斥。

    身为神尊,超脱了天道的存在,四方神尊亦能感受到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他们却对她的衰败无能为力。

    白婉棠一边想着“为什么别人的穿书都没事”,一边努力接受自己要早早衰亡的事实。

    可某一天,四方神尊找到了保住她命的方法。

    他们将她带到人间,让她成了一对帝后的养女,成了公主,封号清棠,让人间的人为她立了公主生祠来供奉她。

    她成了四方神尊共同的徒弟,排名第九,也是他们派到人间的神使。受着人间的供奉,得以活下来。

    白婉棠由衷感激他们为她所做的一切。

    她在人间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枫幽主派了一位弟子守在她的身边。

    那师姐叫苍雨,对她十分照顾,却又十分淡漠。

    人间的人对她太过恭敬,不敢和她过分靠近。就连收养她的帝王都是如此。

    白婉棠闲来无事,便只能同苍雨一起打发时间。

    那天她收到枫幽主赐予帝王的鲛珠,听见小公主对宫婢大发雷霆,说她这位假公主抢走了她应得的一切。从前的鲛珠,明明都是给她的。

    白婉棠细细想来,这段时间,帝后为关照她,确实是让所有公主皇子都为她让步。

    这位小公主叫西珠,本是最受宠爱的。如今因为她,西珠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见到帝后一面。对她有怨气很正常。

    她问苍雨:“我可不可以不做公主?只做神使,也一样能接受供奉吧。”

    “你需要在这个世界有亲人,有众所周知的身份,有羁绊。否则只有供奉也活不下去。”苍雨冷淡地道:“做公主,不是你自己想的吗?”

    “我什么时候想了。”白婉棠感到莫名其妙。

    “你从前对师父说过——别人穿越都是个公主皇后的,我这是个啥啊。”苍雨一脸“你自己说的话你都不记得吗?”

    白婉棠确实不记得。

    她也没想过枫幽主那样心中只有苍生的人,竟会记住她这样随口吐槽的一句话。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好像隐约体会到了被人记在心上的感觉。

    枫幽主时常会来看她。

    她对他心存感激。

    *

    白婉棠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做着公主,吃着人间的供奉长生不老,受尽荣宠地活到地老天荒。

    但在她做了十二年公主之后,枫幽主给她带来了一个奇怪的少年。

    少年模样漂亮得出奇,却瘦得只有一把骨头,撑不住一身宽大僧袍。

    他倒在地上,衣裳散开,露出根根肋骨分明的身躯。苍白皮肤上的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白婉棠不明所以地上前去扶住这少年,对外吩咐道:“来人,去准备一间卧房,请太医……”

    枫幽主在这一刻皱眉,将少年从她的搀扶中扔回到地上,对外道:“不用准备卧房,也不用叫太医。”

    白婉棠:“那你带他来找我……”

    “仙仙。”枫幽主叫她的小名,语气依旧温和,“你要杀了他。”

    白婉棠很久以前就告诉过他自己的小名。

    这是他第一次叫。

    白婉棠没感到亲切,只觉大脑乱成浆糊,“为什么?他是……”

    “他是当年的魔婴,我们竟没能杀死他。”

    枫幽主握住她的肩膀,急切又沉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来让你做这样的事。但是,我们思来想去,你是特殊的,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许只有你能杀了他。”

    “可我连自己都保不住……”

    “但也许正因你能杀了他,这个世界才会排斥你。”枫幽主语重心长地道,“他日后若成魔,三界将会生灵涂炭。”

    白婉棠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是从法制社会来的,从没杀过人,在家连杀鸡,都被鸡追着跑得嗷嗷喊妈。

    她没有办法立刻给出答复,也没有办法立刻对这样一个看上去根本毫无魔性的人下手。

    枫幽主叫人先把那少年带了下去,说不逼她。

    但他带她去看了被魔屠戮过的村庄,带她去看了那些在她的公主生祠中诚心跪拜,为她祈福的百姓。

    他说:“仙仙,天下人供养你,尊敬你,为你祈求上苍。你难道真的能看着他们沦落魔族手中吗?”

    她沉默不语。

    枫幽主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抱进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抱她。

    白婉棠没有感到丝毫的温暖或喜悦,她不自在地僵硬着身体。

    在他松开她的时候,感到了一丝如释重负。

    *

    第二次见到那少年,是在地宫。

    这地宫原为水牢,潮湿阴暗。

    枫幽主与三位神尊去镇压妖魔,不能同她一起来。她不想让人陪着,叫苍雨在地宫门口等候,独自进入地宫。

    少年已经醒了,坐在潮湿污脏的地面,手脚缚着铁链,茫然地望着她。

    那双烟墨的眼瞳,清澈干净,若山巅云雾。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忙,尽量更~

    千年前的故事不长

    可以说如果一开始枫幽主没有拿走仙仙带来的东西,这就是篇《龙傲天男主养成手册》了_(:з」∠)_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绯絮 10瓶;

    (*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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