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难过心魔关。
卫引定定心神，看到斗笠人施施然走了过来，站在他身旁。
“你叫卫引？”斗笠人的斗笠也很朴素，是件低阶法器，白纱堪堪盖住下巴，上面毫无装饰，哪怕连颗普通灵珠都没有。
可以看出对方穷得离谱。
“是。”卫引也抬头看他。
“金丹期？”斗笠人握握拳，喃喃道：“修行速度是比我好了点……她喜欢你也无可厚非，但我不会放弃的。”
卫引：“？”
什么跟什么？
看出卫引的疑惑，斗笠人只是整理整理他的衣袖，并不正面回答他，而是继续问：“卫引是吧，你喜欢什么？家住何方？今年多大？”
说完这些，他语气微顿，诚恳发问：“你能不能把自己的性子改成她不喜欢的模样，再换个地方生活？”
卫引上下看他几眼，笑了，“我是你爹？”非要惯着你？
“你是我情敌。”斗笠人看着他，认真开口：“你很优秀，这让我觉得我可能会争不过你。”
哪来的二傻子。
卫引扭头便走。
他刚走没几步，半空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一团血影扑入他的怀里，因为突发事件，又是空间里蓦地冒出来，卫引甚至没来得及捏诀，就被沾了满身的血。
他下意识想将人丢出去，却突然顿住了。
这浑身是血的人，怎么那么像谢行休？
卫引拍了拍怀里人的面颊，“师弟，你醒着吗？”
怀里人毫无动静，气息奄奄。
“谢行休，你死了吗？”卫引款款抬手，语气温柔。
怀里人没有回答，许是没有力气去答。
他也不犹豫，起了个卦阵就往谢行休胸口拍去。
未到元婴，肉身受到严重损伤谁也救不了，在卫引的手快要接近谢行休胸口时，他怀里突然一轻。
卫引施施然收回阵法，看到谢行休好端端站在他面前，舔舔唇，目不转睛盯着他：“师兄好狠的心。”
“趁你病要你命，这不是常识吗？”卫引手上不停，指尖翩飞，几朵虚影白色莲花迅速脱离他手，一步一变，以三化六，花蕊里长出无数剑影，莲花逼近谢行休，剑影也跟着唰唰而去，企图将人戳成马蜂窝。
天光四射，术法翩飞。
谢行休身前身后各有光盾抵挡攻击，人往后移动，几个呼吸间险些要看不到人影。
而莲花托起卫引追了上去，长尺由一化九，莲花直逼谢行休头颅，而莲花上的人如皎皎明月，若单看景，美不胜收。
谢行休不便暴露自己的魔修身份，因而只用鬼修手段，他刚从心魔境逃出来，气息不稳，两人一上一下，万千莲花在空中飞舞，而斗笠人在下面鼓掌。
“那个卫引，你斗法看起来好生漂亮，不知是自学还是师出有门？”
卫引没空理他，而是在对招间，出其不意以时间定住谢行休，手抚他头颅，从下面看去，就像是卫引在亲昵抚摸他的脑袋，两人气氛融洽，其乐悠悠。
师无桧也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卫道友谢道友，你们在干什么？”
漫天杀机转瞬消失，莲花也褪去光影。
谢行休满身伤，借此直接倒在卫引怀里，气息萎靡，弱里弱气道：“无桧啊，我在心魔境里受了重伤，师兄在帮我疗伤，还说要背我走。”
卫引：“我何时说过？”
“对，师兄没说过，他刚刚只是想杀……”
卫引一把掩住他的嘴，两人齐齐落地。
师无桧走过去，“谢道友受伤了？”
卫引想将谢行休推给师无桧，可谢行休扒拉着他的背后，他愣是没扯动。
“死不了。”卫引忍了忍，没捏诀。
他总不能在师无桧面前用术法把人踹开，只得任由谢行休倚在他怀里，师无桧走近，问：“谢道友感觉如何？”
谢行休捂住心口，语气细弱无力，他适当抬起头，抓卫引的力道又紧了紧，“哪哪都疼，还好师兄及时扶住我，不然我怕是摔得更惨。”
师无桧：“啊？”筑基摔一下跟没摔有啥区别吗？
卫引主动忽略谢行休这厮，与师无桧搭话：“看来你是通过了心魔境，无极宗后继有人。”
师无桧不好意思挠挠头，“我没有心魔，只是在心魔境内听了场经文。”
“是场造化，你突破了？”
师无桧点点头，他方才的确刚突破，此刻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要不我来扶谢道友吧？”
谢行休靠在卫引肩头，挪挪脑袋，将自己头上的血蹭脏卫引的肩膀才肯罢休，闻言便道：“有师兄在，就不劳烦你了。无桧你刚突破，且先稳固境界。”
师无桧再次点头。
卫引冷笑几声，以神识传音：“你靠够了吗？”
“一瓶丹药。”
“滚。”
“无桧啊——”这厮又开始嚷嚷。
卫引从储物袋里掏出瓶丹药，扔给谢行休，对方迅速接过，吃完才从他怀里离开，眉开眼笑道：“谢谢师兄，师兄的丹药可真管用！”
谢行休一秒变装，又换了身竹月色装扮。
卫引也换了件薄柿道袍。
三人行，加个斗笠人。
斗笠人看了看卫引谢行休二人，若有所思，却没拆穿。
“第四场试炼什么时候开始？”师无桧挠挠头，总觉得头顶有假毛不太习惯。
“已经开始了。”
斗笠人伸出手，众人才发现天空正在飘雪。
被雪一沾，几人的神魂也飘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
恢复思维后，卫引睁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的视线莫名矮了很多。
眼下是看起来格外干净肥沃的土地，四周全是花花绿绿各种奇形怪状的灵植，有的悬空在与同伴打架，有的在水中嬉戏，有的静静扎根在木里享受光合作用，放眼看去四周全是草木花朵，自成世界。
卫引沉思须臾，抬头望去。
首先看到的是自己头上的树枝以及四周圆滚滚的灵果，枝丫轻轻一晃，悬着无数或青或红的灵果。
日光葱叶缝穿梭，照在他身上。
他……变成了一颗果子？
卫引尝试着能不能自己下去，很快他发现自己还未成熟，若是离了树枝，可能无法生存。
其他红灵果发现他的意图，晃晃小身板嘲笑他：“小十九，你是傻了吧！你还没红呢，下去干嘛？”
“小十九想要什么东西可以跟尊主说，我们这些生了灵智的灵果是不会被吃掉的，你跑什么呀！”
尊主？
卫引突然就不晃了。
他是回到了几百年前，还是存在于尊主的记忆里，亦或者这里只是另一场试炼？
“我何时生的灵智？”
“瞧，小十九跟之前的我们一样，刚生灵智，记忆混乱，连自己是今天刚有了灵智都不知道。”
这里灵植成精的倒是没有，但大多也只是有灵性能够做出类似把自己的根须从士里挖出来去水里沐沐浴这样的举动，更多的便是像红果子这样有自己的思维，化形却是极难。
卫引抓住了重点，他所在的这颗果子在他来之前没有灵智。
他还在理理情绪，头顶突然传来红果子的声音：“尊主来了！大家记得问好！”
卫引没有视线，刚摸清灵果怎么用神识，一道阴影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是整个药园里生出灵智的灵果在欢迎药园的主人：“恭迎尊主——”
卫引神识捕捉到对方正看着他。
天青宽袍，袖口垂至腿处，脑后束着祥云发环，乌发也黑浓，让人想起清风里吹拂水面的柳枝，柔软的不可思议。
宽袍人扣着手指，“又多了只生出灵智的小家伙？”
“这可如何是好，我药园要养不起你们了。”
对方笑道：“药宗宗主缺一味灵果……”
卫引默默将自己的身子往后藏了藏。
这个挂着万分明媚笑容的宽袍人收回自己的手，一字一句道：“小家伙，就你了。”
话音刚落，有股异常霸道的灵力突然将自己头顶与树枝连接的枝丫砍断，而没有力气逃跑的灵果就这么直直摔下去，最后掉到宽袍人手里，在他手心摔了个七晕八素。
感受到体内生机在迅速流失，卫引下意识有了个念头：他这是要死了吗？
药园药园……既然叫药园，那么没有能救他的药?
卫引这边在艰难求生，而宽袍人从储物袋里拿出个漂亮的花盆，把灵果塞了进去。
一入花盆，蓬勃的生机源源不断注入自己的身体里，卫引感受到自己似乎正在长出属于人类的双脚。
有了脚，他应该就能四处走动了。
宽袍人声音再次传来：“有没有被吓到？”
不等卫引回答，他开始自言自语：“你这种生了灵智的，我会另外安排去处，但是你身上……沾染了我的因果。”
“不然我也不会一入药园便看见了你。”
卫引不语。
因果？许说的是他上世抢了江雪起的位置这档子事吧？
“小家伙，我叫你什么？小果？果果？绿绿？”
“……”卫引及时打断这个起名废，“卫引。”
“这名字好听。”宽袍人捧着他往外走，来到一处宅院内，“阿引，你想去哪？”
卫引发现这个宅院是一个可随身携带的法宝，有四季光景，看不出品阶，里面丹房器房药房应有尽有，算是个小型空间。
“你想留在我身边？”
见卫引神识一直在观察宅院，宽袍人碰了碰灵果表面。
“不了。”卫引拒绝地干脆利落。
他并不想在抢了江雪起位置后，又因此跟尊主扯上什么关系。
尊主正想说什么，门外飞来几张传音符。
“尊主，可否卖给老衲两株子母树？”
“请尊主卖给在下一瓶回生丹。”
“尊主！救命啊尊主！江湖救急，还请尊主将千年菩提卖于我，我愿意高价收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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