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身边侍从不止他一个,但谢行休既然喊了他,便不会轻易放过,卫引站了会,想通后,直直朝他走来,装模作样倒了杯茶。
谢行休与旁边人谈笑风生,说完话,他偏过头,“原来是你?你来李府打杂?”
“回兄识得这妖?”
李府公子上下扫了卫引几眼。
这侍卫站的规规矩矩,头微低着,顶多算是眉目清秀,不甚起眼。
他收回视线,没了兴趣。
“此妖是我好友,家中生了变故,性子又倔,不肯平白受他妖帮助,定是听闻李府财大气粗,这才慕名而来。”
谢行休喝了口茶,“阿引,你得改改性子了,我又不是不肯帮你,你作甚要来做这些活?占了修行时间,得不偿失。”
卫引垂头听训,攥着的手再痒也不能呼到谢行休面上,他敷衍的应了声,退至一旁。
没过多久,识海传来谢行休声音:“李泷不在李府。”
卫引问:“他在哪里?”
谢行休表示:“要么去了永圣法师藏身地,要么去了他姘头那里,还能去哪?”
李泷不在李府,卫引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他找了个借口溜出去,一出门看到景弦歌在李府附近盯着湖面发呆。
卫引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你在干什么?”
“等你。”景弦歌起身。
“不是说分开行动吗?”
卫引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景弦歌双目被发带遮住,说起话来理直气壮:“我认为,我需要你帮忙指点指点。”
卫引微笑。
怪不得这人一来就被拍卖会逮了去,还差点被妖弄成炉鼎买走。
这二傻子哪里来的勇气独自去蛟龙族?
卫引无奈,带着人远离李府,又借着谢行休的身份便利去问了些缺灵石的小妖,打听到他们未曾看到李泷离开李府,甚至在晌午还见到李泷指点过其他嫡系子弟。
也就是说,李泷是私自离开的,离开前还花大代价找人扮演自己,李府内的那个李泷是假的。
这么看来,对方极有可能是去找江雪起去了。
卫引起身,决定找个合适的妖进行搜魂,再用时间之力将时间倒流,这样一来,他想要的信息也得到了,对方也不知道自己被搜魂。
杀生会引起注意,卫引不会在蛟龙族老家做这种事,便只能这么办。
只是计划还未施行,卫引就摊上了事。
“就是他!”
“别跑,给我站住!”
卫引还没反应过来,一群官府的兵卫齐刷刷将二人包围,其中有妖警惕看向景弦歌,吼道:
“就是他!”
卫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就被带到了官府。
地牢内。
他抓着栏杆,问:“大哥,我弟弟这是干了什么,为何要把我们两妖抓进来?”
那狱卒是只外族虎妖,一身腱子肉,长得膘肥体壮,他看了眼手中玉简,斜眼问:“这人是你弟?”
卫引点头。
“此弟不宜久留,我要有这么个弟,早就在他出生时掐死他算了。”
卫引:“?”
狱卒看他一脸迷茫,不由得咧咧牙,好心解惑:“你这弟呀,竟敢潜入李府,对李府的千金小姐搜魂,小姐醒了之后勃然大怒,说要抓到此人并活刮,你是他哥,也免不了被其连累,你们两个啊,同是死罪。”
搞了半天,还真是景弦歌惹出的事。
虽说景弦歌会搜魂,一看就天资不凡,但……李府留不得他。
闻言,卫引深呼吸口气。
狱卒咳了一声,伸出手晃了晃,好心提醒:“解释费呢?”
妖族大牢,何时成了贿赂之地。
狱卒的手又往前伸了伸,卫引默然,继而把灵石递过去,“如果我给的够多,你能放我们出去吗?”
见卫引还算上道,狱卒接过灵石,多说了几句:“我倒想说能,然后把你家底骗过来,奈何我是只好妖。我告诉你,像我这样的狱卒有千千万万,我们人微言轻,是不可能放你出去的,别做梦了。”
狱卒说完话,得了灵石的他美滋滋离开,卫引转过身,手指吱呀作响,微笑道:“我不是说了各自行动吗?你不会篡改记忆之术,为何还对李府小姐搜魂?”
景弦歌看着卫引向他走来,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她是李府千金,我本来能篡改别人记忆,可她识海里有数道神念护体,我暂且破不开,也动不了她。”
“所以你就在李府门前站着等死,顺便还把我也拖下水。”卫引手痒,想打人,尤其是想揍罪魁祸首景弦歌。
“抱歉,我想和你说的,但我当时在想别的事。”景弦歌摊手。
气氛凝固起来。
“这大牢也不是逃不出去。”
景弦歌手指在空中画了个符,符光微弱,几息消散,他感知完附近妖气,开口道:“我们可以伪装成狱卒溜出去。”
“……狱卒裸着进来,裸着出去换衣,每个命牌上刻的都有各自的魂息。”
“那没事了。”景弦歌否定这条方案,坚决不裸奔,“我们也可以求助你的同伴,比如那个谢行休。”
若不是大牢哪里都有结界阵法,卫引倒是可以自己变小逃出去。
“那你搜出什么了吗?”卫引念了几遍清心咒来抚平怒气。
“江雪起在大牢里,李泷偷偷去救人,顺便还借用了那名李府小姐的人,留了个假的李泷在府内。”
卫引喝了口藏在储物袋内的玉冰烧。
“所以你将计就计,故意入牢,为的就是杀李泷?”
景弦歌诚实摇头:“其实只是巧合。”
卫引试探着敲了敲附在栏杆上的阵法,那股敲在栏杆上的轻微力道立马反弹在他的指骨上,察觉到这阵法会反弹攻击后,他开始研究阵法起来。
破阵不难,但破了阵又不被这里的狱卒发现却很难。
若不使用空间传送符,他们想离开这里得费些功夫,但一使用空间传送符,那符的传送距离是固定的,他们一用,就离开了牢狱。
卫引正在地上画符,忽然听到有声低吟传入耳中。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卫引问。
景弦歌若有所思,“若我猜的没错,大抵是人的云雨声。”
卫引画符画到一半,因这大胆奔放的话而手抖,把符给画歪了。
“人……”卫引反应过来,眉目微抬,“江雪起在附近?”
妖族的牢里,怎会有人族。
对于人族犯事,他们不会还走个程序,而是直接杀之。
所以,这发出声音的人,是江雪起。
他散开神识,绕过四处阵法,发现他们的隔壁空空如也,而其他牢房里都住着妖,只有隔壁房间没人,反而多了个类似灵宝宅院的木船。
木船拇指大小,十分不引人注意,但卫引以神识探去,看到船身刻有“李”字。
李府的东西。
李泷来过这里。
卫引觉得这宅院不太行。
起码隔音效果没那么好。
卫引起身,收回神识,“李泷在隔壁,动手吗?”
“等他出来吧。”景弦歌眉心溢光,几个呼吸间又消失不见。
然而他刚说完话,隔壁房传来动静。
修士耳聪目明,能够很清晰地听见有鞋子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又没了声响。
景弦歌思忖着:“他好快。”
卫引则想的是:“他布了屏蔽结界。”
两人异口异声,卫引无法理解对方的关注点,索性绕过话题,“四面都有结界,牢里妖口众多,不是刺杀的好时机。”
景弦歌将他的药鼎掏出来,“进去。”
这药鼎仔细看去,竟还是个飞行灵宝。
两人跳进药鼎,药鼎迅速变为米粒大小,轻巧突破结界与阵法,来到江雪起的牢房外。
牢房内。
娇弱美人衣衫不整,楚楚溢泪,“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明天,明天我安抚完爹娘,我们就成亲。”
李泷亲吻他唇角。
江雪起拢了拢往下滑的外袍,将脸埋到男人下颔前,声音轻颤,隐有哭意,“你、你什么时候出去……”
回以他的,是李泷的吻。
两人没发现有顶药鼎颤颤巍巍进了牢房,停在角落里,卫引施了个净身术,也不管李泷与江雪起是否还在这里亲亲热热,立即拔下发髻发簪,一划。
这一划,仿若与空间隔离,此方天地瞬间生了屏障,与世离绝。
牢房里黏在一起的两人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李泷为江雪起披好衣衫,他自己也在瞬息间穿好衣服,江雪起往后仰去,连忙以灵力托起自己,这才不至于摔倒。
景弦歌先从药鼎里出来,李泷见他不过筑基,冷笑道:“你也想来杀我?”
闻言,景弦歌往旁边退了退,像是为某人让位。
李泷眉心微皱,他并未掉以轻心,能够封锁空间的修士,无论如何修为也已经到了元婴期。
此时,卫引走出药鼎。
李泷站在江雪起身前,看到卫引毁去假面。
江雪起认得那张脸,他身体一颤,抓紧衣袖,眼尾通红。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是昆仑的小师叔,卫引只是个卑贱妖奴,就该被废了修为,断了剑骨扔下山去,事情应该按照这个发展才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与李泷被昆仑追杀,昆仑不顾情义,要至他于死地,他为了活命,只能委身于李泷,像朵脆弱的菟丝花一样,离开李泷就无法活下去。
而李泷的家人也敢轻贱他,不同意这门婚事,若不是李泷与永圣法师做了交易,谎称是他促成的,他江雪起恐怕已经被这群蛟龙妖打死了。
尽管如此,他现在居然只能住在牢狱里,被迫承欢,凡事都要看李家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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