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洲落于庭院之中, 鼻息之间就嗅到了一股子浓郁的香灰味,这其中还混杂着的一缕尚未消散的阴气。
远处哭声不止,喻白洲偏头看向吴雄, “珠子呢?”
“在……里面。”吴雄冲着喻白洲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仙师不如跟着我进去, 我将珠子拿来给你。”
夙钰没有跟来,喻白洲听着吴雄明显对他充满害怕的声音,嘴角笑意更深,“那就带路吧。”
院内有风吹来, 带着冬日的冷冽。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风起, 将灵堂外的白帆吹动的莎莎作响,散落在地上的纸钱被从地上卷起, 打着旋。
喻白洲将手伸出,纸钱落于掌心,被他捏起。
耳边突然响起吴雄的冷不丁的问话,“仙师, 咱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喻白洲碾磨着手中的纸钱笑了笑,“吴老板,怎么这么说?”
吴雄继续向前走,“昨日家中办满月酒,我好像见到仙师了。”
喻白洲将手中的纸钱撕开, “是吗?”
声音有些刺耳, 吴雄看了喻白洲手中已经断成两截的纸钱,仿佛是看到了自己,他咽了一口唾沫迈步走进了灵堂,“就在里面。”
喻白洲没说话, 人跟着走进灵堂,耳朵听到的是哭声,除了哭声还有比外间显得更加浓郁的阴气。
四周一片漆黑,无鬼,但这股子阴气却在他脚步踏入灵堂中后,慢慢的朝着他身体里灌。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那个人是尚未被尘世浊气沾染的喻白洲,这些阴气就是致命的。可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他,这些阴气虽不致命,但如此会加重他恶的本性。
从廊回集市诱他出来再到这里,这般明目张胆的利用让喻白洲很不爽。
“仙师,这个就是。”
喻白洲听着吴雄的声音,伸手将面前的木盒子接到手里,打开一看,盒中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喻白洲感受着盒子里碧玺珠残留的气息,眯起了一双眼睛,“珠子呢?”
吴雄还没说话,倒是一旁跪着的妇人猛地起身,朝着喻白洲扑了过来,“都是你送的珠子害了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喻白洲将手中的盒子合上,侧身避开,“吴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雄问出声,“这东西是不是你昨日送到我府上的?”
喻白洲:“不是。”
管家抬手指着喻白洲:“你胡说,我昨日明明就看见是你亲手将这个东西交到我手上的。”
是他做的他不会不认,但不是他做的,谁也别想往他头上扣这个帽子。
喻白洲声色之中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
‘啊——’被搀扶过来的奶娘在看见喻白洲之后,整个人尖叫出声,“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杀了小少爷!是我亲眼看见的。”
“亲眼?”喻白洲冷哼出声。
从吴雄来找他开始,到用碧玺珠引他来这。
这是一个局,而局中,吴府是棋子,而他是要钓的鱼。
不知道哪个比哪个更悲哀。
他不是圣人,吴府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想管。
喻白洲冷笑了一声捏着盒子转身就走,哪知吴夫人却是上前一把将他拉住,痛哭出声,“你别走,你站住!我吴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儿子,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阴气朝着体内倒灌,被缚在布下的眸色愈发猩红,喻白洲声色渐冷,“松手!”
女人无动于衷,喻白洲的耐心彻底的耗尽,他回身一把揪住女人的衣服领子,手指刮过女人脖子上的血管,“你真当我不敢杀了你吗?!”
*
于此同时,客栈内
夙钰靠在身后的椅子上,面色不愉:“怎么?万夜山也不想要了?”
“哪能呢?”
越是朝前走,厉泽越是能感受着属于夙钰身上的绝对威压。
不愧是从万鬼厮杀之中走出来的鬼王。
厉泽收了收面上阴鸷之色,讨好的开口道:“之前修罗夜鬼城一事是我手下人不懂事,我思来想去,觉得是误会,这不就来找王赔罪。”
“误会就是你夺了本座的地盘,还动了本座的人?”夙钰看着想要坐到对面的厉泽,眸色渐冷,“本座让你坐了吗?”
厉泽讪讪的一笑,脚步顿在原地。
“自您失踪以来,修罗夜鬼城百年无主。”他攥紧了拢在袖中的手,扯出一丝笑来,“您不在的这百年白帝城蠢蠢欲动,鬼界群龙无首,下面的人这才推我上去。”
“至于,那位的事,是森木看不惯您为一个人类过度关注,这才自作主张……”
厉泽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夙钰微微抬了手,一道阴气就缠绕上了厉泽的脖颈,将人举到眼前,“这么说来,本座是不是还应该奖赏你?”
“这怎么好……”窒息感突然涌现,厉泽没敢轻举妄动,他视线望进夙钰的一双冰冷瞳色,闭了嘴。
夙钰收紧手,站起身时艳红色的袍子迤地。
珠红艳色之下是久居上位者的矜贵睥睨,“区区百年的鬼,也敢在本座面前撒谎。”
随着夙钰的声音落,屋内的阴气陡然一盛,藏在屋内隐匿的鬼将瞬间无所遁形。
夙钰扫了一眼,将目光落在厉泽脸上,“看来你今天是别有所图啊,怎么?拖延时间?”
“不愧是鬼王,心思八面玲珑,佩服佩服。”厉泽笑了一声,身体化成一团黑雾从夙钰的手中溜出,在屋内再次凝结成形。
没有了刚刚虚伪作为,现在口吐讥讽之意的嘴脸才是真正的厉泽。
夙钰看着面前恢复本性的鬼,冷笑了一声,“你觉得能拦得住本座吗?”
“当然拦不住。不过您也说了,拖延时间罢了。”厉泽笑起来,“既然鬼王都猜到这了,不如再来猜一猜,你的那位心肝宝贝,到底能坚持多久?”
*
手指在女人波颈处掐出血。
好闻的血腥味加上女人痛苦的表情,让喻白洲身心都舒畅起来。
他想要杀了面前这个女人。
覆在白布之下的红眸猩红,身上阴气逸散,他手指用力,就要将女人的脖子掰断。
就在此时,喻白洲猛的惊醒。
不能杀人,他答应了夙钰的。
体内的阴气已经彻底的紊乱,喻白洲闭上眼,强忍下本能的欲望杀意。
他慢慢的松开禁锢在女人的脖颈,灵堂外一计长鞭突然朝他挥舞过来。
长鞭裹了灵力,被喻白洲挥袖挡开。
阴气与灵力撞在一起在灵堂内溅起烟尘,烟尘落,喻白洲就听见一声低呵在门外响起,“是你!你个偷衣贼!”
喻白洲:“????”
他从犄角旮旯里将记忆翻了出来。
少了恶念的主魂魄,最大化的凸显了一个人的善。遇见这种不讲理的,按照他的性格怎么也得将人抓来,将那不长眼的眼珠子抠出来。
北冥御收了长鞭,带着门下弟子气势汹汹的闯了灵堂,“大胆!还把人放了!”
喻白洲笑了笑,掐着手中的女人转过身来,“说放就放,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怎么是个瞎子?”
“这是鬼吗?我怎么觉得这是个人?”
“外面的天象都变了,你看看这阴气,不是厉鬼是什么?”
“厉鬼啊。”
这具身体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储藏阴气的绝佳容器,平日里主灵魂占据身体之时,阴气会被压在体内。
而此时,是他站在了这里。
已经被迫吸纳了不少阴气的身体,此时任何一个仙门的人来他此时都跟一只厉鬼毫无区别。
北冥御听着身后门下之人议论,少年眉头蹙起,“都给我闭嘴。”他握着手中的鞭子冲着喻白洲指了过去,“我再说一遍把人放了!”
喻白洲抬手将人丢开。
吴雄一把将吓晕过去的夫人接住,将人带到北川府的人面前。
吴雄:“少主,我夫人她怎么样?”
北冥御将人看了一眼,“并无大碍。”
吴雄长舒了一口气,冲着北冥御叩首一拜,“多谢少主!多谢少主!他杀了我儿子,少主一定要为我做主!”
北冥御让人将吴家夫妇送了下去,视线重新落在了喻白洲身上。
这人怎么回事?身负阴气,看上去竟与鬼无异。
“少主,我去抓他!”
北冥御抬手将门下的人拦下,“我亲自来。”
喻白洲嗤笑了一声,抬袖挥开了北冥御的长鞭,“我原以为北川府有多大能耐,没想到竟是人鬼不分。”
北冥御与人拉近,冷哼了一声,“管你是人是鬼,你今日都要跟我回北川府!”
喻白洲眼睛眯起,“北川府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吗?”
“不分青红皂白?”北冥御冷哼了一声,“抛开之前是否盗衣一说,吴府奶娘亲眼看见你杀了吴家少爷,你作何解释?还有,我在侯府案发现场捡到了一支碧玉簪,此簪出自廊回集市,而买主就是你你又作何解释?”
碧玉簪?
喻白洲朝着怀里一摸,果不其然,簪子不见了。
一步一环,步步为营。
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北川府与他两败俱伤,在双双死掉,好坐收渔翁之利。
喻白洲收了手,一把攥住北冥御的鞭子,将人拉到跟前,双指捏住了他的脸,“小仙师,我事先说好,我可以跟你去北川府,但,不管你信不信,这些事都跟我没有关系。”
小什么仙师!
他有比他大很多吗!
北冥御一把将人挥开,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脸,恼羞成怒的抬手掐诀。灵力化成锁链朝着喻白洲飞了过去。
原以为人会躲闪,哪知喻白洲没躲,任由锁链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喻白洲挣了挣,觉得不够紧,他走上前冲着北冥御出了声,“有压制阴气的法器吗?给来点?”
北冥御:“……别耍花招!”
喻白洲笑出声,“小仙师,我只不过是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杀了你们。”
随后,喻白洲如愿又被上了一道禁制。
感受着体内阴气或多或少被压制下去,喻白洲动了动手,“簪子还我。”
那是他要送给夙钰的东西。
“你怎么事这么多!”北冥御一把拽过喻白洲身上的锁链,“簪子是证物,不能……”
喻白洲身上阴气溢出来几分,“给我。”
“好好好。”北冥御从怀里将簪子掏出来,塞到喻白洲的手里,“给。”
喻白洲摩挲着手中簪子,这才心满意足的将身上的阴气收了起来,迈步上前,“走吧,去北川府。”
北冥御:“……”
明明他才是阶下囚,怎么搞得像是个领导!
北冥御拽过锁链快走了两步,恶狠狠的出声,“走后面!”
喻白洲:“……”
行叭,你说了算。
他动了动手指,偷偷传了个音。
*
客栈内,鬼将在绝对的威压之下化成飞灰。
红衣翩然而落,夙钰足尖点地,他抬手将飞出去的玉笛收入掌中,笛子抵在了厉泽的脖颈,“还继续吗?”
厉泽低头看向离自己脖颈几寸的玉笛,咽了一口唾沫。
身上被阴气划出的伤痕,伤口处有阴气逸散出来,如腐蚀蚀骨,让人疼痛难忍。他捂着手臂,看向立于屋内一身红衣之人。
只见对方额上金印灼灼,身上半分伤都没有,反倒是他的人,狼狈之极!
厉泽算了算时间,嘴角笑意更深,他放低了姿态,抬手给夙钰比了个请的手势,“王自便。”
夙钰抽回玉笛,脖子上魂印突然一烫,随后一道懒洋洋的就在耳畔响起。
喻白洲:“哥哥,北川府的人请我去喝茶,记得想我哦~”
夙钰:“……”
这小混蛋。
夙钰冷哼了一声,收了手中的玉笛反倒是又坐了回去。
厉泽皱紧了眉头,“王……不走了吗?”
夙钰单手撑着下颚,靠在椅子上,重新倒了一杯茶,“怎么?计划落空了?”
厉泽一噎。
它现在搞不清清渊那边什么情况,不过看夙钰的状态,怕不是那边给搞砸了。
真是没用。
夙钰抬眸瞧了一眼厉泽变换的脸色,摩挲着杯子没说话。
果不其然厉泽冲着他拱手一拜,转身就要走。
夙钰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微微抬了抬手指。
一物从厉泽的怀中飞出,厉泽伸手想夺,却是在对上夙钰沁着冷意的眸子之后,抽回了手。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扯了扯领口的衣服,低咒了一声。
“偷了本座的东西,还想私藏?”
夙钰将握在手中的盒子打开,只见盒子里放着一颗不大的珠子,珠子上被阴气污了光泽,显得黯淡无光。
夙钰捏着手中珠子放在眼前,脸色有些难看,“滚。”
厉泽攥紧了手,拂袖消失在原地。
夙钰靠在屋内的椅子上,卫宁走进,出声道:“王,刚刚吴府那边阴气大增有天象异动,派出去的小鬼回来说,北川府那边将洲洲给抓了。您不……”
“那是他自己想去的。”
放长线钓大鱼,夙钰抬手将珠子上的阴气给收了,冷哼了一声。
卫宁:“那……您不去看看?”
“不去,看了心烦。”夙钰站起身,“本座去趟雾霜森林取冰魄装碧玺珠,北川城你留下。”
卫宁冲着人躬身一拜,起身时,夙钰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屋内。
*
北川府坐落在整座城池的正中央,占地面积极为广阔宛如一座皇宫。
府中分内院以及外院,外院的人皆为外门弟子,而内院之人则是北川府家主北昆以及府中三大长老的弟子。
北冥御是北昆嫡子,其上还有一位庶出的哥哥名叫北文康。
北文康的母亲是北昆的爱妾生的,因此北昆睁一眼闭一只眼,北文康身为长子,这些年明里暗里跟北冥御在夺位。
此番北冥御将喻白洲从外面带回,北文康在一进院就将人拦住了。
北冥御举起手中鞭子指向北文康:“闪开!”
北文康二十多岁,整个人看上去眉峰凌厉,吊儿郎当的。他走上前朝着身后的喻白洲看了一眼,一脸痞气的笑出声,“一个瞎子?他就是杀了侯府夫人的鬼?看着不像啊,冥御弟弟,你不会抓错人了吧。”
“闪开!”北冥御懒得跟人废话,他抬手将人推开。
北文康却是一把握住北冥御的胳膊,压下了唇瓣的笑意,“冥御弟弟,你不会是忘了吧。城中侯府的命案已经交到了我这边,所以,这人,你的给我。”
“放屁!”长鞭在手中挥舞了起来,北冥御将人甩开,鞭子就甩到了北文康的胳膊上。
一道血痕在北文康的胳膊上显现,他捂着胳膊抬手怒瞪着北冥御:“你竟然敢伤我?!”
“打的就是你!”北冥御握紧了手中的鞭子,“人是我抓的,凭什么给你?”
北文康深吸了一口气,“好,那我问你,侯府的事情是不是爹亲□□给我的?如果我没记错的情况下,当日你也在场的吧。冥御弟弟,我没怪你自作主张抢我的事情,你反倒怪我跟你抢人?”
北冥御一双眸子瞬间眯了起来,“自己无能还怪我?”
喻白洲站在原地饶有兴致的将两个人看着。
不得不说,这北川府的八卦事倒还真不比白帝城少。
不过,他有点站累了。
喻白洲扭了扭脖子,出了声,“我说,两位,决定好了吗?”
北冥御拽过锁链,“你跟我走……”
北冥御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北川府的管家快步走来,冲着两个人行了礼,“见过两位公子。”
北文康一肚子火,连带着看着这老东西也没什么好脸色,“有屁快放。”
管家齐伯看了北冥御一眼,脚步顿在北文康的跟前,“大公子,老爷让您去前厅一趟。”
“现在?没看见我正忙着吗?”北文康语调不悦,“我忙完再去。”
齐伯拦住了北文康的向前的步子,“老爷说,侯爷来了,让您现在就过去。”
这老东西是北冥御母亲家中的管家,自从北昆娶了他的母亲后就没什么好脸色,反倒是一直在护着北冥御这个臭小子!
这个时候支开他无疑是想让北冥御将这个人带走!
“大公子,侯爷要紧。”
听着身侧之人的提醒,北文康走上前,伸手点了点北冥御的肩膀,提醒出声,“人,我就先放在你那,给我好好的看好,等我来找你提。”
“滚。”北冥御将人一把推开,带着人从他面前走过。
“你这臭小子!”眼看着北文康伸手就要跟人动手,管家迈步上前将两个人挡开,冲着北文康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大公子,请吧。”
北文康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两个人指了指,“你们给我等着!”
“大公子想的真好,他自己什么都不做,干等着少主将人给他送到面前,再让他拿去跟家主邀功。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也就是我们少主心善,看我们少主好欺负呗。”
“少主碍着夫人的面子上,没彻底的跟大公子撕破脸。要我说,就应该给他点教训,让他下次再也不敢。”
走在前面的喻白洲将身后的议论声听在耳朵里,视线落在了北冥御攥紧长鞭的手上。
他顿住脚步,慢慢转过身。
冷不丁的一停,让身后的人差点撞到喻白洲的身上。
“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吓我一跳!”
“嘘,你们有点吵。”喻白洲将手指放在唇上微微弯腰,笑道:“你们少主对你们可真好,要是换成我,背后嚼舌根的人,就应该把舌头□□,再把……”
“闭嘴……”北冥御额头上青筋蹦了蹦。
小弟子们瞬间面色煞白,捂紧了自己的嘴,纷纷单膝跪在了地上。
“少主,我们知错!”
北冥御松开了攥着的手指转过身,用手拉过绑着喻白洲双手的铁链,“多管闲事。”
他拽着人朝前走,冲着身后之人吩咐出声,“你们都下去吧,不用跟着。”
喻白洲跟着人离开,笑道:“你明明很在意别人说了什么。”
北冥御手用力攥紧锁链,“你懂什么!”
喻白洲冷不丁被拽的一个踉跄,他看着北冥御被戳穿心思而恼羞成怒的脸色,笑意却更深,“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北川城侯府,吴府之中的命案原不是表面的简单。”
北冥御看了他一眼,将面前的门打开,扯了扯锁链,“废话真多,下来。”
喻白洲看着下面黑黢黢的地方一脸嫌弃,“什么鬼地方?”
“关你的地方。”北冥御懒得跟人废话,将人带着走下了台阶。
台阶盘旋而下,随着深入墙壁上的火把灼烧起来,火把的光芒将下方的牢房样貌给显露出来。
牢房挺大一个,被锁在里面的都是面目狰狞,穷凶极恶的鬼。
因活人的气息出现,鬼都开始兴奋起来,耳边能听见锁链晃动的声音,以及桀桀桀的诡笑声。
“他们又抓了一只鬼。”
“我怎么看着像是个人?”
“人?我最喜欢人了。”
北冥御将门打开,示意喻白洲进去。
隔着白布喻白洲看着面前晃动的鬼影子,笑道:“你将我和他们关一起,就不怕一会你回来我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北冥御觉得喻白洲提议不错,他收了锁链拿了北川府内特质锁鬼的环扣将喻白洲的手锁在了一侧墙壁上。
喻白洲挣了挣:“……我说的是他们。”
北冥御:“我觉得你比他们凶。”
喻白洲:“……”
竟然让他毫无反驳。
北冥御抬手给牢房内又多下了一道禁制,“老实呆着,别耍什么花招,晚些再来提审你。”
喻白洲看着人离开,视线朝着身后虎视眈眈的群鬼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算的不错的情况下,用不了多久,背后那个人就会来看他的胜利成果。
就是可惜,哥哥不在,好无聊。
喻白洲想到此,才想起来自己没收到回音。
他把玩着绑在他手腕上的铁链,继续传音。
“哥哥,你怎么不来看我,这里好多鬼,我害怕。”
“你去哪了?铁链磨的我手好疼。”
“呜呜呜哥哥,你不搭理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喻白洲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没看见人,也没等到回应。
喻白洲:“……”
夙钰这个混蛋。
“我就说吧,他是个人。”
“他好香,我想要他身上的阴气。”
“一个人身上竟然会有阴气,我都已经要忍不住了。”
“别抢,别抢。”
喻白洲现在正生气,他当没听见,默默的寻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北川府给他手上带了个什么东西,身上的阴气竟然被压了下去,主魂魄有隐隐苏醒的状态。
他闭上眼,让周身灵力在体内运转,试着与主魂魄进行融合。然而与之前无数次那般,主魂魄对于他的存在是排斥的,这就让融合被迫中止。
他明明记得所有的事情,可却丝毫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如何被诞生的,他的死包括夙钰消失的百年,这恐怕是融合的关键。
“把身体还给我。”
喻白洲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随后他感觉一阵恍惚。
“好香的阴气。”
阴暗潮湿的牢房内,身上突然被搭上一双女人的手。那双手手指绵软滑腻,让人心里作呕。那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手指轻轻一勾,就将他覆在眼睛上的白布给勾掉,“小公子~你长得可真好看,你睁开眼,看看姐姐我。”
喻白洲听着耳边这讨人厌的声音,一把抓住了对方欲碰上他眼睛的手。
他睁开眼睛,眸色猩红如血,“我觉得你好丑。”
他动了动手指,喻白洲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冲着人问出声,“想要我身上的阴气?”
鬼界红眸至少也是个厉鬼,而被关在北川府之中的鬼再厉害也就只是个恶。
女鬼盯着喻白洲的眼睛,咽了一口唾沫,“是小的有眼无珠,不要了不要了……”
没夙钰在身边,喻白洲几乎是原型毕露。
他看着要逃跑的女人,笑着微微抬起手指,将一记灵力灌入到了女鬼的身体。
女鬼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瞬间就感觉到体内有一团火似的在周身上下快速的游走,浑身上下有股子拨皮拆骨一般的疼痛。
喻白洲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手搭在膝盖上,欣赏着面前的景象,“怎么样?好玩吗?”
女鬼面色扭曲的冲着不远处的同伴伸手,“救我,救我……”
喻白洲扫了一眼缩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的鬼,闭上眼睛身心舒畅的听着传入到耳朵里的声音。
女鬼求助无门,爬到喻白洲的脚边,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摆,“大人……大人我不要了……求您收回去。”
喻白洲睁开眼,微微倾身上前伸手将女鬼的下巴挑起,“可是,这里太无聊了,我还没玩够,不如咱们再玩点别的?”
*
地牢外,北冥御看见管家齐伯候在外面。
他迎上前,低唤出声,“齐伯。”
齐伯冲着人微微躬身,“少主,夫人让您也去一趟前厅。”
北冥御皱紧了眉头,“北文康不是已经去了吗?还要我去做什么?”
齐伯追上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白帝城的人来了。”
“白帝城?”北冥御的脚步倏然顿住,“我北川府与白帝城向来水火不容,白帝城的人怎么来了?”
齐伯解释出声,“听说是跟着侯爷一起来的。”
北冥御神色闪动,“来的是谁?”
齐伯:“白帝城新上位的掌座清渊。”
北冥御:“走,去看看。”
前厅
“侯爷别来无恙啊。”
北昆冲着南明侯见了礼,视线就落在了清渊身上。
南明侯洛川解释出声,“白帝城新上任的掌座清渊,来时与人碰见便一道来了。之前,你们应该见过吧。”
北昆抬手在胸前比划了一番,“我记得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你少年的时候,这转眼间就长成大人了,倒是越来越像你白夜师兄了。”
清渊摩挲着手上的掌门戒指,唇畔浮出一抹浅淡笑意来,“北昆师叔真是健忘,白夜已经被白帝城除名很久了。现在白夜是我白帝城的罪人,北昆师叔可别再忘了。”
他将视线从北昆身上抽回,径自迈步朝着正厅走了进去。
“罪人?白帝城哪来的脸定罪?”北昆瞧着清渊离开的背影冷哼了一声,“若是白夜还在,仙门掌座的位置哪里轮得到他?”
两句话让南明侯夹在中间听的胆战心惊,他怎么给忘了,这北川府的北昆虽说跟的师傅是师兄弟,但北川府和白帝城此前因为白夜的事情闹得很凶。
他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清渊来这里。
他还想解决事情呢!
洛川叹了一口气,追着两个人进了屋子。
三方落座,洛川出声,“今天本侯来此,主要还是让两家帮我解决我夫人被鬼杀死的事情。我听说城中也有一家出了同样的事情,这已经过了几日,不知这鬼可又抓到?”
北昆将立在厅外的北文康叫了进来,“这是我家中长子北文康,这件事一直是他来负责。”
“文康,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北文康冲着上首三人拱手一拜,“启禀父亲,鬼已经抓到了,现在就被关在府中。”
南明侯站起身,愤恨难平,“那鬼杀我夫人,又霍乱北川城一定要严惩!以儆效尤!”
北昆冲着北文康问出声,“事情可查明究竟是怎么回事?”
北文康一噎,“这个……这个鬼刚被关进去,我还没审。不过,是在吴家抓了个现行,这鬼罪大恶极一定严惩。”
坐在上首的清渊,端着手中的茶盏,出了声,“去吴府抓鬼的,难道不是北川府小少主吗?大公子当真对事情了如指掌吗?我怎么听说,抓了个人而不是只鬼?”
被清渊抓住把柄,北昆当即皱紧了眉头,低呵出声,“文康,到底怎么回事!”
北文康面色有些难看,“这……这肯定是个鬼嘛……我见他身上阴气极重,待审完定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抓的鬼也该我来审。”门外北冥御迈步走进冲着高座上的两个人拱手一拜,“启禀父亲,我所抓的的确是个人。”
南明侯眯起了一双眼,“杀本侯的明明是个鬼,你们抓人做什么?”
“我们在侯府案发地发现了此人的随身物品,并且又在吴府之中将人抓了个现行。”北冥御冲着高坐上的南明侯拱手一拜,“冥御觉得这件事事有蹊跷,还请南明侯多给一些时日,冥御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北文康抬手指着北冥御,怒道:“冥御弟,这件事一直都是我来管的,调查自然也是我得事。”北文康拱手冲着南明侯道:“侯爷,文康一定不负您所托。”
“够了。”北昆看向两个儿子,视线最后落在了北冥御身上,“这人既然是冥御抓的,就让冥御来审。”
北冥御低下头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来,“多谢父亲!”
清渊摩挲着手中杯子,漫不经心的出声道:“北川府做事分工竟是如此混乱的吗?”
北昆扫了清渊一眼,面色不善,“这是我北川府的事情,倒是白帝城的人,今日来,所为何事?”
清渊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看向北昆,“我来自然也是为了这件事。”
北昆皱紧了眉头,“现如今我北川城中的事情,白帝城也要横插一脚了吗?”
清渊抬眸看向北昆,眸色清冷无波,“我无心管你们北川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们抓了我的人,那这件事,我就不得不管。”
*
而此时牢房内女鬼在听见喻白洲的话之后面色大骇,“不不,大人……大人我真的错了。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再也不敢了!”
她要是知道这是个杀神,她说什么也不敢招惹他啊!
喻白洲耳边听着女鬼的求饶声,摩挲着手指正准备寻思个新的玩法的时候,手腕上拴着的锁扣像是感觉到他体内阴气的波动,锁扣突然发烫,将他的手腕给烫伤。
疼痛让喻白洲缩回了放在女鬼身上的手,他皱紧了眉头,试着又多放出来一些阴气,却是被烫伤的更严重,鼻息之间也因此嗅到血腥味。
女鬼趁机从喻白洲手中逃出来,她看了一眼喻白洲,视线落在了锁扣在喻白洲手腕上的东西上。
她站在牢内,抱着手臂笑出声来,“原来是鬼戒锁,北川府可真的是什么东西都舍得用。"
“有了这鬼戒锁,你可是什么阴气都使不出来了。”
“是吗?”喻白洲摩挲着手上的玩意突然想到,如果有了它,是不是就可以防止他的阴气四溢。
要不然他还真的怕他什么时候忍不住破坏了答应夙钰的事情。
好东西。
喻白洲觉得等出去了,可以跟北冥御讨要一个。
女鬼见喻白洲没搭理她,她扭动着腰身大着胆子走上前,“小公子,看来你的阴气注定是我的,不如老老实实交出来……”
“你吵到我了。”喻白洲看着不怕死走上前来的女鬼,伸手掐住了女鬼的脖颈。
手中的灵力自掌心之中溢出,女鬼的脖颈处便有火烧灼。
女鬼:“灵力!你竟然用的是灵力!”
喻白洲嗤笑了一声,手指用力。
“把身体还给我!”
声音再一次在脑海中响了起来,喻白洲看着面前面色狰狞的女鬼,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恶劣的笑,“给你给你。”
火光中,喻白洲再次睁开眼睛,眼睛里的红色已然褪去,成了一片灰白眸色。视线所及之处,就是一只被金色灵力烧灼着的女鬼。
女鬼面目狰狞凶狠,让喻白洲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女鬼就在眼前化成飞灰。
指尖还残留着的阴气,手腕上是被灼烧出来的伤痕,再看不远处是与他被关在同一个牢房内的鬼。
喻白洲用力挣了挣被禁锢在墙壁上的锁链,挣脱无果反倒是感觉到手腕上的伤更疼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眶都红了。
众鬼以为喻白洲是想挣脱出来找他们的事,一个二个更是吓得抱团不敢动了。
喻白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脑海中明明还停留在自己与小六子在逛廊回集市。
难不成,这段时间是身体里一直住着的那个人他占据了身体……
喻白洲脸色难看至极,红了一双眼委屈巴巴的缩在了角落里,低头吹了吹伤口。
好疼……
身上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掉落了下来,喻白洲伸手摸了摸,就摸到了掉落在身边的碧玉簪。
喻白洲将簪子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握在手中,闭上眼,将头埋在膝盖内。
夙钰,我好想再见到你。
话音刚落,一道裹着冰霜冷意的艳红身影就只愣愣的砸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夙钰:…
喻白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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