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竹伸出一只手,递到宋锦遥面前,宋锦遥借着她的力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叶子,说:“楚姑娘,你怎么到山上来了?”
明明早上见她的时候,不是还在李府里吗?
楚南竹并未正面答复她的话,而是看了看她的伤口,垂下眼,问她:“还好吗?”
“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左手臂,红色衣衫破了一角,露出里面狰狞的伤口,血肉翻飞,宋锦遥忍着手臂的痛,有点僵硬地笑道:“还好。”
她从小虽不算是娇生惯养着长大,但也极少受伤,此番受了这等苦楚,疼得冷汗都要冒出来,然而她却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喊疼。
楚南竹听她这话,倒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从腰封里面拿出一个瓶子来,说:“这是止痛散,你敷上去吧。”
说完,只见宋锦遥这新手傻愣愣就要往伤口上面倒,楚南竹扣住她的手,拉了她的手臂就往上面的湖边走。
“要先洗一下。”
“哈?”
“被妖物咬伤之后,要用清水冲洗,之后才能用药,你不知道吗?”
“哦。”她在轩里的时候都是跟师傅师妹点到为止,哪有受伤的机会,更别说在妖物这里受伤的机会了。
宋锦遥指着湖水道:“可这湖......”
楚南竹轻描淡写:“没事,他们不在这湖里。”
待清洗好伤口,敷好伤药过后,宋锦遥站起身,微微做了个礼,道:“此番多谢楚姑娘了,若不是姑娘相救,我这次还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看向宋锦遥的目光很平静。
宋锦遥说:“我来查那几个小孩失踪的事情。”
“那并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但是......”宋锦遥顿住,但是除魔卫道不就是隐门的职责吗?或者说,这更是一种使命。
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事情,农夫要务农,商人得做生意,官员查民生之苦,忧君主之忧,而皇帝,则统管天下大事。
而隐门世家,则藏于深山,不为外人所知。
其中门人所学不为常人本领,有传言,他们能控水浴火,能够御风而行,更甚者更是有移山倒海之能。
隐门世家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这个魔,包括了一切不寻常的东西,阴尸鬼怪,魑魅魍魉,尽在此中。
其中的一些厉害人物还会受百姓香火供奉,佑子孙福泽绵长。
隐门接任务,酬劳不同寻常,有时候他要你三分香油钱,有时候却只要你一壶酒就可,几十年前有个擅长使剑的世家,每次平乱后都会在原地留下一个当地人给的酒壶,酒壶是空的,里面的酒就是酬劳。
诗酒即江湖,剑过不留痕。
但......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自朝廷成立千机阁以来,众隐门都归于朝廷管辖,朝廷每年会给这些隐门世家酬劳报酬,至于任务,则由朝廷安排。
楚南竹看了她好些时候,然后问她:“都几天了,你没想过那几个孩子很可能已经不在了吗?”
“总得找一找嘛。”
楚南竹说话的语气一贯没什么起伏,显得她没什么情绪似的,她似乎也不是来这里找那几个孩子,但是要让宋锦遥说个所以然出来,她也是说不出来,只觉得这个人有几分怪异。
不过,这次她救了自己,当是自己的恩人才是。
“楚姑娘,你知道那两个妖物的事情吗?”那妖物为何看见楚南竹过来就遁走了?若说是她武力高强,那也说不过去,看她年岁,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纵然从娘胎里面开始练,那也才不过二十多年功力。
且,她刚刚拉着自己到湖边洗伤口,似乎是一早就知道那两个妖物不会在里面,可明明,他们是遁入了这湖中的。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楚姑娘,你对这湖里的妖物,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楚南竹似乎有些怔愣,继而她垂了眉眼,道:“我并不知。”
“只知道......他们应当都是在雾气那头的。”
宋锦遥看了看楚南竹仍然有些苍白的脸色,说:“那你......也是在里面受伤的吗?”
那人往回走的时候,听见这话,顿了一下,然后一句很轻很轻的话语随风飘了过来。
“算是吧。”
宋锦遥下了湖边的坎,拿好冰心,追着那人的背影小跑过去。
楚南竹拔出在地上的剑,宋锦遥看见那剑的剑尖部分有些怪异,只有一端尖了些,倒是有些像是刀的尖端,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剑尖被凭空折断了一样。
宋锦遥跟着楚南竹下山,过山道的时候,宋锦遥看着楚南竹那一身白衣,总担心边角要沾到泥泞,这身白色金缕衣好看,但是沾了泥,也是难洗的。
不过一直到下山,回到庄子里,楚南竹这身衣服都还是洁白如初,就连鞋的侧面,都没什么污泥。
这边下山的路并不靠近集市那边,更冷清些,且都是些老房子,甚至还有草房。
宋锦遥跟着楚南竹走,这一路下来,发现这人也不怎么说话,五句里面有四句都是宋锦遥在说,若不是第五句她还能回自己一下,宋锦遥都快感觉自己是一直在自言自语了。
走了半天,发现这边有些熟悉,跟那天李子服带自己回来那条路有些像,不过......那天时间太晚,夜里有些黑,倒是有些记不清楚了。
走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碰见一个熟人,包斤围头,脸有些发黄,妇人模样,正是那李子服的妻子,静芳。
那女子急匆匆的,似乎有什么事情,低着头直愣愣往前面走,手里拎着......拎着个竹篮子,上面用蓝色的布包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巷子口正拐弯,她一不留神,一下子撞在宋锦遥身上,竹篮子掉在地上,那蓝色的布微微向下滑了滑,露出里面的一角光景,但是黑蒙蒙的,仍看不太清楚,那静芳似乎有些害怕那竹篮子被人看见,一下子拢紧了上面的布,把那篮子拿起来,看见对面的宋锦遥。
她扯出个笑,说:“是宋姑娘啊。”
“嗯,静芳嫂子,你这是?”
那妇人擦了擦汗,笑了笑,道:“去市场那边买了些山货。”
“这样啊。”只是,什么样的山货需要盖得这样严严实实的?
“这是?”她目光转到楚南竹身上,楚南竹生得好,皮肤白又细嫩,身上那股子贵气像是出生就带出来的,且她生得高,那妇人须得稍稍抬头才能望着她的脸。
她在楚南竹面前似乎有些局促。
宋锦遥道:“这是......我朋友。”她心道,虽然才见了两回面,但是这人救过自己,也算是......朋友了吧,她瞟了下楚南竹并无波澜的脸,也不知道她心里认不认为自己是朋友。
“啊,这样啊,好,好。”
寒暄几句,那妇人就拎着那篮子走了,宋锦遥发现她走的步伐快了许多,最后甚至算得上是健步如飞。
她们有这么可怕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又去看楚南竹的脸,发现楚南竹一直盯着地上在看。
“你在看什么?”
楚南竹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地上,道:“脚印。”
“脚印?什么脚印?”
这段路是段土路,路上还残留着早上的零星水迹,边上还有两个小水坑,平常人走这边须得注意脚下,一个不小心估计就会给摔了。
不过这地方倒是少有人走,路上的脚印也不多,只她和楚南竹刚刚过来的,以及......刚刚那静芳妇人的。
宋锦遥盯着那脚印看,然后又看向自己的脚印,鞋面大小差距并不大,只是......
太重了。
纵然,她和楚南竹都是习武之人,留下地上的脚印轻浅,但是对比旁边那静芳的脚印......
那根本不像是一个女人踩下去的力度,更像是一个高大的壮年男子踩下去的。
这......宋锦遥锁眉。
看着那静芳消失的方向,楚南竹轻声道:“她有问题。”
宋锦遥心道,那可不只是她有问题,估计他们一家人都有点问题。
“你住在她家里?”回想起刚刚那妇人让宋锦遥晚上早些回去的话语,楚南竹问道。
“啊,是。”她刚刚来这庄子里,就认识一个李子服,这庄子上也没个客栈什么的地方,而且......就算有客栈,她也没钱去住。
宋锦遥摸了摸钱包,心想,幸好当初没先给那妖物银钱,不然那三两银子就打白飘了。
“你受了伤,住在她家不安全。”楚南竹转过脸,语调仍是没什么波澜,叫人探不明她其中情绪。
“那我住哪?”
宋锦遥笑笑,晃了晃自己的手臂,说:“没什么的,我伤的是左手,又不是右手,还是能拿鞭子的。”
再者,冰心自己也是有灵的,它能保护她。
“李府。”
话音刚落,楚南竹拉着宋锦遥往李府走。
“哎哎哎哎哎...,我的包,我的行李还在那边呢。”
“明天再去拿。”
——
宋锦遥一进李府,就看见李复带着人迎过来。
“宋姑娘,又见面了。”李复笑意扬扬,面上带着几分和善。
几番言语,明白事情经过之后,李复让人去把家里的云间阁收拾出来,还让小厮去给那李子服送个信儿,说是宋锦遥有友人在李府,今晚就在这边住下了。
宋锦遥被他待客的热情都搞得懵了,稀里糊涂地就跟着小丫鬟走了。
名字为云间阁,实则却并不是一个阁楼,而是一个小院,院中环境清幽,花草遍布,倒也是个休息的好地方,宋锦遥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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