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眼睛,宋锦遥只觉得周围都是白雾,脚底下像是踩了浮云,连控制自己的身体都很是困难,她摸到腰间的冰心,冰冷的刀片传来冷冷的触感,这让她感觉到安心。
前方传来些许白色光亮,宋锦遥将冰心拿好,而后缓慢着步子,往前走去。
一阵悠远的歌声传来,调子婉转,有些像西蜀那边少数民族的歌谣,唱歌的声调柔柔的,应当是个女人,且这声音还有几分奇怪......既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宋锦遥更加放缓了步子,轻轻往前方走去,脚底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她几乎运了灵力在脚上面。
若是换了个平常的人,就是宋锦遥走到他背后,他都不一定能够察觉,那人十有八九是会被吓一跳的。
可这被吓一跳的却不是那唱歌的人,却反而是宋锦遥。
她离那人还有几分远的时候,那人酒忽然停了歌声,而后轻声换了一个人的名字。
“阿遥。”
宋锦遥一愣,反应过来后,一双眼里混杂着激动和不可置信。
“阿遥。”
那人又唤了一声,嗓音轻柔,里面含着慈爱。
前面的白雾仿佛散开了些,朦朦胧胧间,隐约可以看见那人的身形,那人应当是个女子,有些瘦弱,浑身透着一股子温婉意味。
“阿遥。”
“姑姑?”宋锦遥看着那人,几乎有些发愣。
“阿遥,你来了?”那人微微一笑,而后走进了几步,靠近了宋锦遥,宋锦遥看见面前的这个人,一身水绿衣裙,头上插着个古朴竹簪子,头发盘在后面,微微笑着的时候,透出些婉柔。
是盛莲。
宋锦遥又重新将那人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而后几乎有些颤抖着声音:“姑姑,我以为......”
“以为什么?”盛莲说话的声音有些小声,轻轻的。
“我以为你死了。”宋锦遥看着她,眼睛几乎一眨都不眨,眼里满是眷恋。
盛莲是从小将她抚养到大的人,就算是师傅江慕白,在宋锦遥心中,都比不得她的地位。
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盛莲,那时候日子不好过,外面都是战乱,但那人但凡有一点吃的,就不会饿着她。
那人以前本也是个大家的小姐,后来鞑子来了,将城池占据了去,爹娘逃命的时候扔下了她,她于是就一直这么流浪。
也幸得盛莲聪明,晓得将自己打扮作叫花子模样,路上才没叫歹人占了便宜去,那时候不知道是处于什么想法,许是她看见宋锦遥的时候觉得有些同病相怜罢,便给了她一口吃的,再后来,又不知怎的,将宋锦遥带着了。
后来,江慕白将她们二人捡了回去。
“师傅说,你的魂灯灭了,不可能还活着”,宋锦遥眼里几乎有丝丝晶莹,“我,我不信,你肯定没那么容易死的。”
盛莲微微将身子往前倾了倾,而后抬手抹去宋锦遥眼角的泪水,她的手冰冰凉凉的,触到皮肤的时候像是没有温度一般。
“你看,我就说嘛,不会的。”
“傻孩子。”面前那人轻轻道,眼里含着包容的光。
那人将她的泪水擦去,宋锦遥吸了几口鼻子,而后稍微缓和些情绪,道:“姑姑,这是哪儿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盛莲轻言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她的语气像是飘忽在天边的浮云,只待一阵风来,就要散了。
宋锦遥道:“没事,我们等会儿一起出去便是,姑姑,我带你回家,等回家了,就可以看见小师妹和师傅了。
“我出不去的。”盛莲摇了摇头,微微笑道。
——
楚南竹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浑身仿佛是睡了很久很久似的,脑子里也有些晕。
她后背好像靠着墙壁,但是周围太过于黑暗,视线看不太清楚,她用手往后面摸索,途中却碰到一个长条状的小东西,她拿起那东西吹了吹,而后眼前便亮堂了起来。
是遥之的火折子,她方才用的,又怎么落在了自己手边?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而后看了看周围的景况。
上方下面都是石头,两侧是石壁,只前后有路,这应当是一条通道才是。
楚南竹拿着火折子往两边通道看了看,这两边地下都是一层灰,里面像是很久没人走过了一般,可左侧一旁却有些不一样,那里有几只脚印。
像是刚刚有人在这里走过一般。
那脚印不大,落地的时候应当很轻,不像男子的,看形状,反而有些像是女子的脚印。
脚印很浅,不像是一般人的,应当是个轻功不错之人。
左侧有,而右侧没有,且那脚印的断点就在楚南竹旁边。
她看着那脚步,突然走了过去,而后将自己的脚放上去,左边的左脚,还有右边的右脚......
是自己走过的步子。
可她自己却没了走过这里的记忆,楚南竹看了看前面一望无尽的黑暗,而后又微侧头瞥了瞥后面,之后熄灭了火折子。
火折子发出的光亮能够让人看清楚周围的东西,不过同样,这发出的光亮也能够让你成为活靶子。
在暗处窥伺的诡物兴许正在后面冷冷地盯着你。
她将二指竖起,而后在眼前而过,之后将火折子放进怀里,步入前方的黑暗。
通道里过分安静,一点一滴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楚南竹走路的步子很轻,但是仍然有着些许声响。
擦——擦——
滑过地面的声音有时候恍惚中像是慢了些许,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后面是不是有个不知名的东西正贴在你的背后,他也许正学着你的步子,一步,两步......擦——擦——
楚南竹并没有回头,她知道后面并没有人。
这样走了约半柱香时间,前方出现了一座石门,石门不大,大约刚好够一个成年人通过的高度,两扇门一左一右,紧紧地关闭着,没有任何花纹和文字,却迎面而来一股子古朴的意味。
楚南竹打量了会儿那扇大门,而后走到一旁,将那一侧的石柱子转了转,石柱子发出咔咔的声响,在安静的通道里面很是惹眼。
又是两声咔咔的声响,大门向两侧打开了来。
楚南竹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向后面无尽的黑暗望了望,之后转头,进了这座石室。
石室不大,里面很是空旷,极少有东西,正中间却放着一个大大的......
棺材!
这不是什么石室,这是一间墓室。
是何人的墓室,楚南竹不晓得,她打量着周围的壁画。一般而言,墓室里面的壁画会揭示一些信息才是。
许是主人的生平,许是与主人有关的人或物。
可这石壁上面的壁画却极少,寥寥无几,只有在角落里面才寻得一副,不多的几笔却画了些山林、湖水、野兔......
看着不像是描述人物生平的壁画,却像是副山水画似的。
墓主是寄情于山水的诗人?或者文士?
可这地方却是涂山,他又怎会被安葬在这里?就算是她被囚禁的那些年,这里也是凡人所进不来的。
楚南竹看着那山林,隐隐约约间却觉得似乎有些熟悉,那.....叶子,仔细看来,呈掌状,似是分裂形态......
枫叶。
“怎会......”楚南竹喃喃。
她几步到了那石棺面前,手一抬,将那棺盖推开,缓慢露出下面的场景。
那里面睡着的人安详,一身黑色长衫,双手交合在胸前,面色祥和,青年模样,面容俊秀。
段城!
楚南竹面色愣住,眼里透出些不可置信。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个木偶一般,触到的石棺冰凉,那温度似乎能够深入人的骨髓。
穷奇一族,虽是凶兽,但寿命也不过几百而已,段城在她被囚禁之前已然度过了二十几年的寿命......
而那此后,她就被囚在涂山,到现在,已然过了五百多年了。
五百多年,穷奇一族最长的寿命才只有四百年......
除非他找到延长寿命的法子,不然也逃不了这个“死”之一字。
可生死寿命乃是天地的命数,世间又哪有什么延长寿命的法子,若是真的有,那古今的帝王又怎会寻不得?
面前之人,肤色苍白,皮肤里面透着一股子死样的灰,他永远沉睡在这里,不得他人打扰。
楚南竹抿着唇,那唇色有些苍白。
她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逐渐找回了焦点,而后缓慢地将棺盖合上。
“阿城......”她看着空中喃道,后面的话断在那里,没人知道她后面想要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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