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困。


    傅泽神色萎靡地捧着杯豆浆,打了个呵欠。


    昨晚他翻来覆去地做噩梦。一开始梦到顾唯昭拿着打火机,烧掉了他辛辛苦苦地写的两人高的习题;后来又莫名其妙地梦见被一把哭哭啼啼的剪刀追着跑。


    在被剪刀追上的瞬间,他终于惊醒。因为出了一身冷汗,他跑去冲了个澡出来发现才6点,但已睡意全无,就打算躺着玩会儿手机,结果刚一开机,就收到戏凌云发来的录音和消息,瞬间提心吊胆。


    “没睡好?”谢景天一脸担忧地问。


    “做了个噩梦。”傅泽满脑子都是戏凌云的消息,回答的时候自然透出几分心事重重。


    谢景天一听,立刻紧张起来,问:“梦见什么了?”


    可千万别是梦到一些和以前有关的事情。


    傅泽被这么一追问,也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坐直了,手中的豆浆荡了几滴到手背也没发现。他本来想撒谎,但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借机和谢景天试探一下关于顾唯昭的消息,于是老老实实说了。


    谢景天听完,似笑非笑地看过来:“阿泽这么爱学习,潜意识里都想做两人高的习题啊。”


    傅泽的眼睛一下瞪圆了,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


    我的哥,你这个重点是不是抓得不太对?


    “好了好了,我逗你的。”谢景天好笑地摇头,递了张纸过来,“擦擦手,多大一个人了,还和小孩儿似的,吃个饭都能弄得到处都是。”


    傅泽红着脸接过纸巾,刚擦了两下,就听到谢景天叹了一声,语气有些酸溜溜地问:“这么关心顾唯昭?”


    忘也忘不掉,还魂牵梦绕的,啧。


    傅泽如同被惊喜砸中,完全没注意到谢景天话里对顾唯昭的不满,莹润的眸子亮得像是映着朝阳,眼巴巴地看过去,期待之心溢于言表。


    这是看他太可怜,所以打算直接告诉他了?


    谢景天被他这么一看,更气了,饶是他涵养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想骂人。毕竟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失忆以后不记得自己,只记得一个外人,这怎么不让弟控愤怒。


    艰难地深呼吸后,他才冷静下来:“本来我还觉得你刚车祸没多久,还得养一养身体,这周不给你增加负担的。但你都梦里能写两人高习题了,看来是早有心理准备。既然这样,那就给你翻倍吧。”


    偶尔听到属下们聊天,说什么家里孩子作业太少,天天就知道瞎折腾,胡思乱想的惹祸,他还不太在意;但现在一想,还是有道理的。


    作业加倍,傅泽就没时间去想顾唯昭。


    谢景天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看着呆呆的傅泽,一脸怜爱:“现在还想问吗?”


    傅泽含泪摇头,默默喝豆浆。


    不敢问不敢问,万一谢景天给他的作业再来个“超级加倍”,那这周他就别想从椅子上挪开。


    还是老老实实等对方出差回来,拿自己的学习进度做交换吧。


    看着悠然自若吃完饭,起身正要出门去上班的谢景天,傅泽咬着玻璃杯口,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连忙开口:“哥哥,等等!”


    “什么事?”谢景天回头。


    “那个……我的课程都是下午开始的,那早上的时间,我可以自由安排吗?”


    傅泽说完,将玻璃杯举起来,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像是向家长提要求的小孩儿。


    谢景天心里一软:“当然可以。”


    好耶!傅泽兴奋地弯起眉眼:“哥哥最好了!”


    他当机立断点开微信,给戏凌云回消息:【怎么帮你?】


    早上看完消息,他就立刻在网上搜“戏凌云”,看着对方精彩的演艺圈履历以及良好的口碑,立刻意识到这个录音一旦曝光,将会给对方如日中天的事业带来毁灭性影响。


    虽然他对两人的过往一无所知,但根据昨天戏凌云说的话,也不难判断出,原身怕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钓着对方,态度暧昧不清,才会惹得戏凌云酒后吐真言,被经纪人录音威胁。


    而他既然穿书顶替原身,就代表要把原身的一切全盘接手。哪怕是烂摊子,也得硬着头皮上,想个办法解决了。


    录音的事情不能拖,谁知道那经纪人会不会因为没有得到戏凌云的回复而突然发难,最后一气之下把录音发布,打傅泽和戏凌云一个措手不及。


    还好早上的时间不需要学习,他能跟对方商讨解决方案。


    傅泽咬着勺子等待戏凌云回消息,没注意谢景天悄悄地站在他身后看了半天,直到手机自动锁屏,他才从光可鉴人的屏幕上看见了自家哥哥微笑的脸。


    妈耶!


    他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捂在怀里,身子往后躲,支支吾吾地说:“哥,你、你不是去上班了?!”


    这堪比上自习课开小差时,突然发现身边站着老师一样,简直让他毛骨悚然,心底发憷。


    谢景天哦了一声,施施然地伸手,将桌上的眼镜拿起来:“回来拿东西。”


    随后,他戴上眼镜,犀利的目光自镜片后笔直地投来,嘴角漾开笑意:“那我走了?”


    傅泽咽了口唾沫:“路,路上小心?”


    他看着青年远去的身影,直到大门被关上后,整个人趴在桌上,捂着胸口,劫后余生般喃喃自语:“还好没看见……”


    “没看见什么?”


    一个声音好奇地问,吓得傅泽差点没摔下椅子。他惊恐回头,看见是罗助理,这才哀嚎着重新趴了回去:“呜呜你吓死我了……你这么早就来了?不是下午才开始上课吗。”


    罗助理:“谢先生说,不放心少爷一个人,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助理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不用……”傅泽正欲拒绝,突然手机一震,打断了他的话。他立刻起身:“你先等等!”


    冲进洗手间后,他迅速关门,点开了手机。


    戏凌云给他发来了一个地址,并说:【今天上午来可以吗?我怕夜长梦多。你放心,这个餐厅的保密性很好。】


    傅泽鼓起腮帮子,问:【必须要出门吗?】


    【戏凌云:对不起……我现在总感觉周围有人在偷偷看着我……】


    傅泽震惊:【他监视你??】


    【戏凌云:我不知道……他录音都敢,我害怕还有偷拍……】


    也是。傅泽被成功说服,看见对方这么不安,便安慰道:【你别担心,我马上就去。你一个人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戏凌云:好。我离那儿比较近,先过去等你。】


    傅泽忧心忡忡地叹气,退出聊天页面,回到餐厅,看向罗助理:“我要出门。”


    罗助理只是一怔,却没有多问:“少爷您先换衣服,我去开车。”


    傅泽急匆匆地换完衣服开门,然后就被眼前金色的跑车闪瞎了眼。罗助理已经替他拉开车门,见他原地不动,问:“少爷,不出门了吗?”


    傅泽定了定神,一脸嫌弃地说:“能换一辆吗?”


    罗助理有些为难:“但这俩不是您刚买不久,最喜欢的一辆吗?”


    “……那是以前了。我现在……审美比较正常。”傅泽眼角一抽,别开视线不想再看这辆过于招摇的跑车,“没别的车了吗?要真不行,那我用app打个车也行……”


    罗助理一听他要打车,连忙说:“有是有,不过……”


    “没油了?”傅泽问。


    “……有的。”


    “我不能开?”


    “当,当然能。”


    “那还等什么。”傅泽着又看一眼戏凌云的聊天页面,发现有没有新消息后又收起来,“就开那辆。”


    罗助理:“……好的,少爷。”他将这俩扎眼的跑车开回车库,借机打了个电话:“谢先生。”


    “什么事。”


    “少爷要出门,说不想开那辆跑车,想换一辆低调的。但这车库里……只有您的那一辆了。”罗助理为难地说。


    “没事,就用我的车。”谢景天说,漫不经心地补充,“看看他和什么人见面,如果还是那群狐朋狗友,不用给他们面子。”


    “是。”


    罗助理挂了电话,擦去额头冷汗,心有余悸地想:谢先生这是来真的啊。


    也是,看着少爷被一群人哄得跟他离心那么多年,谢先生顾着少爷的心情,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今少爷失忆了,这块“逆鳞”自觉回了家,要是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再凑上来,那可就真的是找死。


    怀揣着“给谢先生出气”的心态,罗助理斗志满满地笑了。


    #


    坐在后座的傅泽,并不知道罗助理的心思。他盯着窗外,思考着要怎么才能帮到戏凌云。


    在没有把整件事告诉谢景天的前提下,仅凭他自己是无法获得戏凌云经纪人杜长的个人信息,从中获悉对方弱点来加以牵制,使得对方主动删除录音。


    罗助理这里自然也是不能拜托的,傅泽深知这是谢景天派来保护并监督自己的角色,要真的让对方帮忙去查,怕不是今晚就要被谢景天叫到书房去坦白。


    唉。好难哦。


    傅泽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被他藏在袋鼠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激得他整个人像弹簧一样,从后座上跳了起来。


    有人给他发消息?是戏凌云吗?该不会出事了?


    “少爷,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有沙子进眼睛了。”傅泽急中生智扯出理由,揉起了眼睛,又说,“今天起太早,我睡会儿,到地方了再叫我。”


    罗助理信了,关了窗并替他升起隔板。傅泽连忙将手机掏出来,飞快地点开信息提示。


    为了避免不小心被谢景天或者罗助理看到信息内容,他设置了锁屏时只提示新消息,不显示信息内容和聊天对象,操作就繁琐了许多,但胜在安全。


    好在他点进聊天软件,发现戏凌云的名字后头没有醒目的新消息提示,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就好。


    那是谁发的?


    傅泽胆战心惊地扫一眼顾唯昭的名字,同样没有看见提示,顿时目光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移向聊天列表内仅剩的一个名字。


    是那个售车员。


    傅泽点开消息,看见对方发来一张新的跑车照片,和昨天一样,问他这辆如何,似乎并不因为昨天傅泽没有回复而气馁。


    傅泽突然就有些内疚。他昨天收到顾唯昭的消息后,就吓得直接关了机,没来得及拒绝。于是他低头敲字:【对不起,昨天临时有事,没能第一时间回复你。我以后都不会买车了,祝你以后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他还贴心地给对方发了个888元的红包,以表歉意。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接受红包,反而发来一个问号,又问:【什么意思?】


    傅泽愣了一下,旋即皱眉。


    是错觉吗?这语气……似乎不太好啊。


    有这样跟顾客说话的销售吗?


    疑惑在傅泽心里一闪而过,对方紧接着又发来一条:【玩笑可别随便开,我会当真的。】


    好家伙,这是在威胁谁呢?傅泽气笑了,不想跟对方多逼逼,直接拉黑。想了想,他又起身敲了敲隔板,说:“罗助理,抽个空,帮我把以前的车都卖了吧。”


    罗助理沉默一会儿:“好的,少爷。”


    傅泽满意地重新坐回去,垂眸思考片刻,点开备忘录,在标题上敲下“公关稿”三个字。


    #


    “星,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他可是刚拿到世界冠军!伙计,这是庆功宴,没有人会不开心!”


    “嘿,我有经验,肯定是和他那个爱车的女朋友吵架了!”


    “哦那可不太好,星!你得赶紧把人哄回来。相信我,没有什么事情是一个晚上解决不了的!”


    充斥着刺眼灯光与嘈杂音乐的酒吧内,肤色各异的人们在舞池中扭动,发出阵阵尖叫。而在远离舞池的吧台前,一个穿着赛车服的身材高大的英俊男子,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的提示语。灯光在他脸上闪烁着,衬得他的眸中暗色起伏。


    听了调酒师和身边人充斥着暧昧与调笑的话,他收起手机,将摆放在手边的烈酒一饮而尽,嘴角的阴影加深,一口流利的英语中带着些许阴沉:“谢谢提醒。”


    他起身,拎起搭在一旁的赛车服外套,朝喊着“你去哪儿”的人们留下一个灿烂的笑容:“老规矩,今晚记在我账上。”


    “至于我去哪儿……”


    “当然是要去看看我那‘小女朋友’,到底为什么生气了。”


    他语调轻快,在众人的口哨声与欢呼声中随意地挥了挥手,身上光影交错,像一头穿梭在夜间森林里的狼,正笔直地走向自己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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