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修燃曾经以为尉迟渊会是个糟老头,他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活了很久的隐士,可帷幔被吹起的一刹那,里面的人那张脸却很年轻。
尉迟渊人很白,五官深邃,睁开眼的瞬间像是瓷器人偶一般,只是这人身上有一股威压在,即便再好看也没法对他升起别的心思来。
屈修燃的箭在这人鼻尖猝然停住,尉迟渊睁眼,目光透过人群与屈修燃对视,下一刻那箭便急转了个弯,重新射向妖兽。
似乎在尉迟渊面前,屈修燃的小把戏都是小孩子的玩闹。
屈修燃收起弓,笑脸盈盈:“这箭没有准头,竟分不清谁是人谁是妖怪,该罚。”
没人能接话,周围陷入了一阵沉默。
直到尉迟渊开口说话,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空灵:“那便回宗门领罚。”
一直到散场,宗门弟子还对屈修燃的事情津津乐道:
“屈家人还真是一如既往撒赖放泼,什么事都敢做,调戏男人都调戏到师尊头上去了。”
“这次射猎大会他也算出了大风头,就是不知道这次尉迟渊会怎么罚他。”
话虽然都这么说,但宗门里的师兄弟早就已经习惯了屈修燃的横行霸道,这人从前虽没惹过师尊,但大大小小的麻烦却只多不少,从来没有被惩罚过。
屈修燃没和其他人一起回宗门,大会散场以后他暂时留在了盛家,和同样等候在盛家的方父见面。
“恭喜贤侄这次拔得头筹。”
屈修燃笑了笑,没说话,方父于是扯东扯西聊了一会儿,最后才提起正事道:“不知道一整天过去,贤侄有没有想清楚。”
对方越是按耐不住心思,屈修燃越是不先松口。
“方伯伯很着急想把二师兄送出来?”他开玩笑的语气,反而像戳中了方父的痛点,“他是烫手山芋吗?”
经历过这次射猎大会,方父恐怕更清楚澹台安有多难控制,所以想要将人送到屈修燃手下,将人毁掉的想法也更加迫切。
原著里为了得到澹台安,屈修燃给了方父这个老狐狸不少好处,让对方不仅解决了麻烦还吃尽了他的好处,最终屈修燃被澹台安一箭穿心,方家还能心安理得视之不理。
这一世的屈修燃可并非是个傻子。
眼看这人被自己三两句话堵得说不出个两全的话来,屈修燃又一笑:“方伯伯,您也知道我这人向来爱惹麻烦,柿子都挑硬的捏,这个麻烦我确实可以帮您收留下来。”
“不过有些事情最好还是能算的清楚,万一我被这疯狗记恨上,被打击报复,方伯伯可不能坐视不理。”
分明屈修燃的年纪不大,老狐狸一样的方父却感觉到了很大的压迫,他陪笑道:
“既然人送过去了,我们就是上了一条船,如若他存心报复,方家也不会置之不理。”
有了这话屈修燃这才算满意。
方父的手段倒是很快,两人交流没过多久,澹台安就被送到了屈修燃的住处。
对外声称是指导屈修燃修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往屈修燃房里塞人。
人被送来的那天,屈修燃正坐在书房吃葡萄,一颗一颗熟透的果实被指尖捻起,再送进嘴里,因为刚醒不久,他头发全披着,人看起来有些慵懒散漫。
等澹台安和他的书童一起进来了,屈修燃才稍微抬抬眼皮:
“二师兄来我房里做什么?”
他一副明知故问的嘴脸,喜欢给人难堪,而澹台安也确实像原著中描写的,是不折不挠的高岭之花,只说了句:“父母之命。”
屈修燃便乐了,丢下手里的葡萄,擦了擦手指:“父母之命?就是说父母让师兄做什么,师兄都愿意做?”
上一世这些对话也发生过,哪怕是将人带到了自己院里,屈修燃也从未苛待过澹台安,只是轻薄,但也许对澹台安来说还不如苛待。
在澹台安来的第一天里他就迫不及待吻上了那从小便惦念着的人,他踮着脚掐起澹台安的下巴,室内温暖,澹台安的嘴唇却很凉,是舔/吻也好爱/抚也罢,不论屈修燃如何动作,都没有得到一丁点回应。
如果按照澹台安记忆里的剧情,今天应当是他与屈修燃关系越线的一个开始,日后在屈修燃院子里住的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便一发不可收拾。
可这一世记忆却忽然出现了偏差,屈修燃指着自己书房的软塌:
“二师兄把衣服拿去洗衣房,仔细着点清洗干净,别让你的书童帮忙,他手脚太粗糙,我那料子比他还贵。”
室内安静了片刻。
屈修燃更小一点的时候也曾经给澹台安洗过衣服。
那时的澹台安才刚刚得到师尊的器重,每日每夜忙得不可开交,屈修燃见他日夜劳累很心疼,澹台安当时的书童便让他给澹台安洗衣服。
因为宗门里都说他娘是奴才,那时的屈修燃最讨厌的就是洗衣服,可唯独为了澹台安忍下来。
这是和澹台安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事情发展,记忆中的亲近和偏爱都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是冷硬的屈修燃。
他重新窝回软塌上看书,隔了一会儿澹台安才走到他身边来拿衣服。
屈修燃的衣服都只是穿了一次就要拿去清洗,不仅不脏反而有点他身上的香味。
澹台安好像并没有那么多顾忌,走到屈修燃面前。
微微低头,对视的时候,屈修燃狐狸似得眼睛微微笑起来,那模样有些俏皮,他在澹台安伸手的同时伸手,将衣服拽出来,手一扬丢在地上,再用脚尖一挑,将衣服踢远了。
站在远处的书童也看见了这一幕,上次射猎大会上时屈修燃替方司正出气,远远走过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屈修燃小腿细长又直,也许因为皮肤薄,屈修燃脚背上的青筋脉络清晰。
可这样伸出来还是第一次,小书童忍不住发愣。
偏偏屈修燃自己只觉得自己是在羞辱人,见那两人盯着自己看,屈修燃尾音微微扬起问:
“不服气?”
澹台安还是那样看他,视线落在他已经收回袍子底下的小腿上,皱眉,然后看向屈修燃的脸和手腕。
指尖触碰到落在地上的衣服,澹台安将衣服挂在手臂上,柔软的布料应当与屈修燃此时穿的相差不多,它们曾经覆盖在那具身体上,盖住屈修燃的脖子,腰,小腿。
……
洗衣房里大部分都是屈修燃的衣服。
澹台安指尖拂过长袍,屈修燃的脚踝好像一只手就可以握住,可即便清瘦,澹台安却很清楚屈修燃的小腿很有力气,前一世的屈修燃会用腿压住他,坐在他身上。
活了两世的澹台安脑海中的记忆全部都非常清晰,脑海中的画面总是在某种场景下被激活,他垂着头,将那布料捏紧,心口一阵怪异的情绪。
“二师兄……”
小书童察觉到澹台安的情绪波动,以为是被屈修燃刺激到,他上前两步:“要不然我来洗吧?他应该也不会知道的。”
“你出去。”一开口,澹台安的声音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清冷的。
小书童虽然犹豫,但也只好先离开,约摸等了半个多时辰澹台安才出来,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他被屈修燃安排到了原本盛玉的房间里,距离屈修燃的屋子并不远。
对外来说,澹台安是被屈修燃带回来的暖床宠物,可澹台安比起盛玉那种还未长成的毛头小子,是个实打实有能力成熟的野心家,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就并不安全。
自从知道了他将澹台安带在身边,屈何就让佐樱来到宗门里,暗中跟着屈修燃,也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也因此屈修燃并不多担心澹台安能够害他。
原本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是屈修燃当天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
和系统给他的梦不同,这时候的梦变得模糊又断断续续,他在梦里被牵着走,感觉到自己的四肢都被人提线木偶的丝线穿起来似得,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这梦里的场景倒是很真实,屈修燃甚至能看清自己房间的门。
他脚步很慢,才刚离开房门口便忽然感觉到有人忽然从背后拖住了他。
屈修燃下意识挥手,却没能成功。
屈修燃心里暗骂了一句,这该死的梦估计又是系统造成的。
对方似乎察觉出了他的意图,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视线里瞬间变得黑暗。
那人将他往一处地方带过去,手指搭在屈修燃的脖颈处,带上了些威胁的意味。
他身体全被对方控制掌握着,似乎真的成了傀儡,梦里这段路不长,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对方捂着眼睛的手拿下来,梦里看见的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雾,屈修燃才知道这是到了陌生的房间里。
那人从背后用布条将他的眼睛蒙住,而原本抓住他脖子的手忽然移动到腰部,手上一用力,将屈修燃人推到了面前的床上。
那人站在他身前,观察着不能够移动和反抗的屈修燃,视线仿佛有实质一样,一点点研磨过他的脖颈,腰身,小腿。
因为身体的僵硬,屈修燃连将脸从被子里抬起来都做不到,只能感觉到对方忽而伸出手,又慢慢拉起屈修燃的裤腿,指尖一点点拂过,似乎在对待什么稀罕的宝贝。
屈修燃倒是没往其他方向想,只觉得这是想要陷害他,像从前系统给他构建的梦一样让他不停受罪,断他手筋脚筋。
可下一刻,那人一只手就将他的脚踝握住,拽着小腿将人拉到身边,手指便又插/进他头发里,细密的发丝流过指缝,对方将他的头抬起来。
另外一只拖着脖子的手在颈侧摩擦,指尖微微往上便碰到了下巴,而后是嘴角。
这黏腻缓慢的触摸让屈修燃感觉到十足的冒犯,几次想抬脚将人踹开,可在这该死的梦里他全然用不上力气。
指腹摸过了嘴唇,像是欣赏做工精致的娃娃,一点点描摹他嘴唇的形状。
逐渐的,这触摸变了味道,越来越加重,手指想要伸进他嘴巴里,越来越强势的动作让屈修燃皱紧眉头想要咬下去。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对方终于停手,收回的手指重新扶住他的脖颈。
就在屈修燃以为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猢狲因为害怕准备放开他的时候,唇角边却忽然碰到了凉丝丝的柔软东西。
他下一个瞬间才反应过来,对方竟然是在吻他。
只是简单的触碰了一下就分开,对方似乎在端详他,而后又靠近,再分开。
他整个人呆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次会是这种梦。
轻柔吻过嘴角以后逐渐加深,慢慢变得强势,屈修燃什么都看不见又无法挣扎,只能任由对方在他唇边啃咬,还嘀嘀咕咕说了一些话,大致内容是问他为什么这次不吻自己。
贴上来的唇很凉,却似乎对他整个人都爱不释手。
最初的触碰持续了很长时间,半晌才用舌尖舔/弄,却在想要更深一步的时候遭到屈修燃的拒绝。
他对这方面的反应过于迟钝,以至于才想起来挣扎。
屈修燃一生虽然肆无忌惮无人能管,可他从小到大都只想变强变得最强,也很少有过这方面的欲望。
在认识纪唐生以后,那人曾经以友人的身份与他尝试过触碰一次,但也只是引导他,并不含有任何爱情和侵略性。
纪唐生的吻技很好,和这次强势的单方面冒犯并不一样。
这一场清醒的春/梦里,比那一次还要刺激更多,嘴巴酥酥麻麻,对方似乎很熟悉他的身体,知道怎样让屈修燃舒服,每次他想要退开都会被控制着回来。
他感觉到对方一直捏着他的下巴,屈修燃恼怒却没有办法推开。
等身上的人好像终于亲够了,屈修燃舌头都有些发麻。
也许因为屈修燃生气的样子实在过于有趣,身上的人餍足地轻笑了一声,抓着他的手,亲昵地抚摸过每个指节,最后与他十指相扣。
屈修燃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忽然惊醒的。
他从床上坐起来,身上还有冷汗,环顾四周,依旧在自己房里,没有任何痕迹,屈修燃摸摸嘴角,那里也没有被咬的牙印。
一切都好像真的是他的一场梦,一场有些荒唐的春/梦。
只是屈修燃有一肚子窝火。
上一世就是今天,他和澹台安搞到了一块,他觉得这是系统和记忆影响了他的梦境,虽然这一次的梦和以往系统给他的梦都不太一样,这次的梦不管是视野还是被触碰时的感受都更清晰。
“石栗。”他叫了一声,此时已经到了早上,石栗就在门口等着他起来吃东西。
“诶!小主子醒了?”
对方进门关门,拿衣服给屈修燃,动作十分娴熟。
前些日子这些活都轮不到他石栗几度以为自己要被屈修燃赶走了,这几天没有了盛玉在小主子身边争宠,他又捡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感觉浑身精气神都回来了。
只不过屈修燃才刚接过他手中的衣袍,又冷冷问了一句新来争宠的:“澹台安呢?”
石栗不愿意回答:“还在院子里,应该在准备去学堂。”
屈修燃又问:“他这一晚上都在自己房间里?”
“是啊,有左樱姐看着呢。”石栗终于还是补充了一句,“小主子你最近很缺人侍候吗?可我看那家伙来了咱们这也没帮什么忙,不都还是我陪着主子。”
复杂的弯弯绕绕石栗也不明白,他单纯有点不情愿屈修燃为何一个一个把人带回来。
屈修燃:“你懂什么你?木头脑袋。”
“他有没有出去见什么人?”
“也没有,我帮小主子看着呢,他老老实实清清白白的,没有密会任何姘头,一到时间就回自己房里睡觉去了。”
一样的话从石栗的嘴里听来就变了味,屈修燃踹了他屁股一脚:“谁让你管他姘头了?蠢笨如此。”
“你以后把他见过的所有人都给我写下来,等左樱挨个调查过背景再拿给我看。”
石栗被踢得疼,捂着屁股应下来。
屈修燃收拾妥当,到院中吃饭,而澹台安刚好要和书童出门了,两人在院中相遇。
澹台安倒还是那副样子,哪怕是对着屈修燃这个仇人也能客气疏离,屈修燃一晚上没睡好,倒也没找人麻烦。
只是错身而过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道很有侵略性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和梦中一模一样,再回头时又感觉不到了,没有任何人在看他。
盛玉在家养病期间一直没有回去宗门,陆陆续续有同窗来看过他,也许是害怕触及他的逆鳞,怕盛玉排斥,人们都很默契没有提起屈修燃。
只是盛泽身为他弟弟,平常就喜欢和他哥扯八卦:
“真是短了命了,什么事都有,哥你知道最近宗门里有什么传闻吗?”
盛玉靠在床边看书,对于这类事情向来漠不关心,盛泽就自言自语:
“听说二师兄澹台安,被屈修燃带进自己的院子里住,还说那是屈修燃和方父商议过后的意思,说让澹台安帮屈修燃提点修为,你说离谱不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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