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替我答应下来,其他的就别管那么多了。”
方司正从床上下来,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穿,一件一件往身上比划,穿得太张扬了害怕会让人反感,太低调又怕屈修燃根本注意不到他。
对他来说,从前的屈修燃就像天上的月亮,一直十分遥远,可自从上一次射猎大会上屈修燃替他出头,方司正便忽然觉得和屈修燃的距离变近了。
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愿意袒护他注意他,让他忍不住心思萌动起来。
方父权当他是快见到师尊按耐不住:“你到那边还得从头做起,凡事多忍忍,不要像家里一样,大师兄身边的书童也要搞好关系。”
“爹已经帮你打听过了,澹台安是被屈修燃搞得气血攻心,回去修养了。”
方司正只听进去了一句话,便忽然想到,是的,他和屈修燃之间还隔着一个澹台安。
屈修燃喜欢过澹台安。
而宗门里早就有传闻说澹台安讨厌屈修燃,恨不得退避三舍,如今却被送去了屈修燃床/上,想来澹台安这病也生的合情合理。
而除去心术不正的屈修燃,盛家和方家都是修真界的名门,以方父的想法,师父若想要提拔弟子这两人一定是首选。
盛玉现在生病,这差事落到方司正身上是理所当然的。
方父没有多怀疑过是否有陷阱。
这些话方司正更一句都没听进去,心思早已经飘远了。
他这天晌午见到大师兄,对方交给他一些琐碎事,第一天做事难免有点毛手毛脚的,也胜任不了什么重要差事,就被安排到偏殿藏书阁整理被屈修燃搞乱了的典籍。
其实就在进门的同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坐在不远处写字的人,屈修燃的样子和平常所见不太一样,衣服没穿的那么规整,人也有些懒散,脖子上还戴了黑色的圆环,头发披着,有些随意的模样。
他站在门口愣了愣,第二眼才注意到师尊也在屋子里,而且就坐在屈修燃对面。
“小师兄快进去吧,师尊喜静,不需要你多说话,就做自己的事就行。”
带方司正来的人是大师兄身边的书童,年纪不大。
虽是书童却不是以奴才的身份呆在宗门里,而是旁听的弟子,因此对于方司正他倒也没多少尊敬,交代完了该做的见这人还在门口踌躇,忍不住又催了一次,后者才回过神似得。
方司正才走进门,他就与身边的师弟抱怨:
“二师兄为什么要推荐他来啊?笨手笨脚的,我看都不如二师兄身边的书童机灵。”
“方家的意思呗,二师兄当然也是没有办法,我听说师父最近罚了他,他受伤了,也找不人。”
两人边说边走远了。
屈修燃那天破坏了不少典藏,大部分都被尉迟渊重新收回了书架上,但也有一小部分搞乱的书页没有分清,方司正就是来做这些的。
用特质的药水擦在书籍内页上,一点点将茶渍清理掉,方司正才整理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便站在层层叠叠的书架背后,看着不远处的背影。
屈修燃坐的不直,写字速度也不快,头还一点一点的,因为人清瘦,背影看起来瘦瘦的一条。
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屈修燃竟然在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有些可爱,看着看着他就不自觉露出了点笑容来。
心里有些酸酸涩涩,酸涩就在于他进门这么久,屈修燃都没有什么反应,想来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果然还是穿的太朴素了。
可看见这人还是让他很开心,而且还看到了和平常很不同的一面。
他视线直落在屈修燃身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才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方司正稍微抬眼,刚好与屈修燃对面的男人对视。
原本应该看向手中书画的尉迟渊不知什么时候抬头,透过屈修燃的肩膀,皱眉看他,方司正赶紧收回了眼光。
他慌乱还没整理好,却听见远处那人开了口:
“找这套书册给我。”
方司正反应慢了半晌才明白尉迟渊是在和他说话,慢吞吞找了书拿过去,期间因为慌张有些手忙脚乱。
那册书也是方才被他用药水擦过的。
将书递过去,也终于稍微靠近了屈修燃,明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再看,他却下意识还是瞥了一眼,可不知怎的又和师尊对视上,差点打翻了手里的书册。
尉迟渊从他手上接过书,便开口道:“回去休息吧。”
此时天才将黑,大师兄的书童原本是让他夜里和师尊一起离开的,现在明显还没到时间,方司正觉得有些可惜,他笨手笨脚没有让师父满意,这下要提前被赶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屈修燃原本还睡着,他想偷看一眼,却见师尊用那厚书册砸了屈修燃的脑袋,屈修燃撑着头的手肘一弯,差点趴在桌子上,秀气的眉头瞬间皱起来,下意识也抄起旁边的书,看起来是想打回来。
方司正心头一跳,还没看完,下一刻房门就在他面前关上了,书房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便都不知道了。
一开始只是替屈修燃担心,一直到回去的路上,一路走方司正才忽然又笑起来,回想起屈修燃下意识的反应也觉得有趣,和别人口中所述一模一样,无法无天,没有规矩,居然连师尊都想打。
路上撞见大师兄的两个书童,两人见他一脸傻笑,又忍不住念叨:“方家这小孩,看起来人也不太聪颖。”
另外一边,被人成天到晚盯着写字,屈修燃就算再不情愿,也七七八八写完了不少。
尉迟渊在这房里一直坐到了晚上:“你明日将罚写的书册整理好,我今天会让人给你送火盆过来。”
“每天看见你,确实晦气地我想跨火盆驱驱邪。”
估计是个正经人都不会愿意和屈修燃打嘴仗,尉迟渊当然也没有理会他,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可起身的瞬间,他却忽然察觉出不对劲。
他的识海之中忽而出现了一道黑气,修士心志动摇时识海会出现黑气本不是稀奇事,可比起往常的神识波动,这黑气蔓延的速度实在很快,在识海中迅速凝聚成一棵碗口粗的树,深深扎根进他的意识空间。
尉迟渊立刻又坐回去,尝试运作识海中的意识力,想要清理掉那缕黑气。
可那黑气比他想象中还要霸道许多,越是对抗,意识便与那黑气纠缠的越紧密,便在他识海内扎根生长,愈演愈烈,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快要剥夺走他的控制权。
尉迟渊最后不得不运用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去压制,而失去神识的身体几乎失去了控制。
注意到尉迟渊不对劲的屈修燃叫了一声:
“尉迟渊?”
没有听到回答。
这药是左樱搞来的,这女人平常暗算人的事情也做了不少,手里旁门左道害人的物件都十分强悍好用,就连尉迟渊这种修为到达了一定境界的大能也免不了中招。
不过这也许也和尉迟渊本身意识就相对薄弱有关,来之前屈修燃特意做过调查,尉迟渊修为高却迟迟没有登仙的原因,恐怕就在于神识跟不上修为。
他无法更好的运用自己的修为,所以一直没有成仙。
看着对方痛苦的样子,屈修燃几乎确定了澹台安下药成功,终于笑起来,他从桌边探出半个身子,过去拍拍尉迟渊的脸:
“我母亲从小教育我做人要表里如一,不然早晚有一天要吃大亏,看来师尊这是遭报应了。”
许是难受至极神志不清,理都没有搭理屈修燃。
“师尊?”屈修燃又用脚尖踹了踹尉迟渊,确定这人已经神志不清无法反抗,他才弯下腰,拽起项圈的绳子站到了尉迟渊背后,一圈一圈绕上尉迟渊的脖子,喃喃自语道:“没反应?不知道死到临头会不会有反应。”
就像系统所说的,屈修燃想要杀死天道之子,杀死命定的主角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肯轻易放过能杀死这家伙的机会。
绳子随着他的手劲逐渐收紧,可才刚刚感觉到危险,他瞬间被尉迟渊身上的护身屏障弹飞了出去。
果然。
他很快撑着身体从地上起来,视线在屋里转了两圈,寻找着能够折磨人的法子。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尉迟渊这模样虽然杀不死,但分明也是无法反抗,他最终拿起桌边的蜡烛晃了晃。
蜡烛滚烫的蜡油在蜡烛外侧留下一层泪痕,屈修燃静静看着尉迟渊的脸,逐渐将烛台凑近,微微扭动手腕,倾倒在尉迟渊脖颈和锁骨的位置。
蜡烛滴落,将脖颈和脸颊的皮肤烫红了一片,疼痛终于身前的人瞬间睁开眼睛看向屈修燃。
屈修燃笑起来:“看来师尊也不是全然没有反应嘛。”
“让我看看。”
屈修燃扯着尉迟渊的领子把人拖到身前来。
他折磨人的法子不少,但最想要做的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时看向自己脖颈处的项圈。
这玩意他前些天就已经打开了,为了不被尉迟渊发现才迟迟没有摘下去。
就在尉迟渊的视线里,他把项圈摘下来,看着上头的小铁环形成的锁,突发奇想将蜡烛凑了上去,烛火很快将铁片烧热。
在对方的视线里,此时的屈修燃就像是趁乱来报复的艳鬼,那双猫眼在烛火下越发妖气横生:
“师尊想试试这个吗?我小时候家里的牲口都会在身上烫的。”
在这人靠近的瞬间,尉迟渊反手捏住屈修燃的脸,将人推开,可头脑的混乱让他险些摔在地上,这一刻的屈修燃实在恐怖,冰凉的手从背后环上来,他头疼到浑身失力。
没有任何犹豫,屈修燃将项圈套在了尉迟渊脖子上。
烧热的铁块落到皮肤上,很快传来了熟肉的味道,那就是一块烙铁。
“现在师父也成了牲口了,真好。”
“好看,真好看!”他似乎觉得有意思,又围着尉迟渊转了两圈,看着那人因为痛苦而逐渐冒出冷汗的额角,心里的那口恶气终于呼出去了一半。
然而兴奋过后,他脸色瞬间冷下来,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要被他神经兮兮的模样吓到,他细长的手指像厉鬼一样,再次抚上尉迟渊的脖子:
“好想杀了你。”
就在这时候,房门口却忽然传来了大师兄的声音,也许是太晚没有回去才会担心,也可能是被主角光环影响,大师兄偏偏这时候就来到偏殿找尉迟渊。
“师尊?”
屈修燃面无表情将项圈从尉迟渊身上摘下来,他拽着尉迟渊的领子,用项圈抽打在方才烙印过的地方:“这个小秘密如果被弟子知道,不知道会怎么想?”
往日里高高在上超尘脱凡的师尊,脖子上却带着一块牲口的烙印,无论谁来看都是耻辱。
对方看着屈修燃的眼睛,听屈修燃回答外面的人:
“你师尊好像走火入魔了,这眼神正想杀我呢。”
没有出声反驳。
话虽然这么说,屈修燃语气中却一丁点急迫都没有,倒是门外的大师兄一听这话直接冲了进来。
“师尊他怎么了?”
屈修燃看起来很无辜:“我不知道。”
大师兄又指着这人脖子上的红痕:“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倒是我搞的。”
大师兄人傻了眼:“你,你好大的胆子。”
“我这不是为了帮他舒活经脉嘛,他这把老骨头,谁知道是哪里犯了病。”
大师兄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也懒得和屈修燃再废口舌,火急火燎将尉迟渊扶了出去。
屈修燃倒并不担心自己折磨尉迟渊的事情会被报复,那被烙印的地方是一定会落疤的,以尉迟渊的性格,余生应该都会很害怕被人看见,他也有的是办法羞辱尉迟渊。
不过第二天宗门上下还是都收到了通知,说要排查弟子之间携带的药品。
毫无意外地,最终药瓶是从方司正那里被找出来的。
屈修燃坐在人群里,看着人们审问方司正,那人一张白脸此时吓得毫无血色: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那药不是我的……”
师尊情况有些严重,一整晚的闭关让大师兄很担心:“不是你的?东西从你那搜出来,书也是你整理的,这邪药就涂在书页上!”
“是,是澹台安!一定是他,是他想要陷害师尊!他故意把我拉过来顶罪……”
人群里传来了窃窃私语:
“这时候还想着陷害二师兄,方司正真的对澹台安嫉妒到了这种程度吗?”
“二师兄最近都在养病,从来没去过那间屋子。”
“我看他是发了疯,退一万步说二师兄从小在师父身边长大,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周围人们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
方司正绝望地想,所有人都被澹台安骗了,被他那副毫无攻击性的样子骗了。
他从来没有一刻这样狼狈过,恐惧和千夫所指带来的耻辱让他开始流汗,开始在人群里寻找着屈修燃的身影。
屈修燃就站在人群中间,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那模样就像在看一个在记忆里没留下什么痕迹的陌生人。
而人群里站在屈修燃背后的,是澹台安:
“师兄还真是精明,替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人群里澹台安从背后贴近屈修燃,因为身形更高,他垂着眼睛看向屈修燃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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