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书房是蒋明菀专门给自己收拾的一处地方,里头处处都透露着蒋明菀的喜好和审美,比起徐中行端肃正经的的大书房,多了几分温馨和柔和。
但是徐中行好似也不在意,神色自然的跟着走了进来,然后就顺手拿了一本书架上的游记,坐到一旁看了起来。
蒋明菀看了一眼他,也没多言,只给他斟了一杯茶,就自己去书桌前练字了。
她自小练得都是卫夫人的字,只是这几日起了兴致,又开始练起了欧体。
不过才练了几天,写的不怎么好,等到屏气凝神写完了一篇,她心下还是觉得有些不满意。
“这个字写的不错。”
徐中行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蒋明菀吓的差点丢了笔。
她转过头,看向徐中行,语气嗔怪:“老爷怎么走路都没动静,吓死妾身了。”
徐中行好似是第一次见她用这般轻快的语气和他说话,一下子有些愣住了,定定望着她。
蒋明菀却没有察觉到这些,只是转过身,看着徐中行指的那个字,正是一个明字。
蒋明菀忍不住抿着唇笑了笑:“这可是我的名字呢,若是也写的不好,岂不是惹人笑话。”
徐中行终于回过神,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蒋明菀此时的心思却早就已经飘到了别处,她急忙将写好的字收了起来,生怕在徐中行面前露怯。
徐中行当然也看出来了她的心思,却也没有说破,只是沉默的站在蒋明菀的身后。
等到蒋明菀终于收拾好了,这才转过头看向徐中行:“老爷看完书了吗?”
徐中行点了点头,但是心思却有些飘忽,坐在这个地方,他哪里有心思看书呢?
蒋明菀却没多想,笑着与徐中行一同往书房外走去:“那便洗漱一下安置吧,老爷这一日日的,只怕也是累了。”
徐中行身形有一瞬的僵硬,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跟着蒋明菀往内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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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起,蒋明菀送走了徐中行,底下人就有人禀报,罗娘子求见。
蒋明菀想了想,还是点头让人进来了。
罗娘子今儿收拾了一下,倒是越发显出了娇美的模样,只是看着还是有些拘束,一进来就要给蒋明菀磕头,蒋明菀急忙让人拉住了她。
“不必如此,咱们且坐着说话就是了。”
罗娘子却是一脸的感激:“若是没有夫人,奴家今日只怕也不能囫囵的站在这儿。”
这话就有些重了,但是看着罗娘子一脸感念的神情,蒋明菀心中对白家的那位大少爷也越发厌恶了,小小年纪就以此种恶毒手段对待女子,看起来是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不必说这些,此事也是多亏了知府夫人转圜,我不过是凑巧出了个主意罢了。”
蒋明菀这话也是真心的,上一世她对白家十分信任,这件事情发生,她就没好意思听白家的长短,便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至于日后到底如何,她更是没心思打听,因为那会儿扬哥儿的伤势已经让她操碎了心。
现在看起来,却是自己偏听偏信,也错过了拯救一个可怜女子的机会,倒是知府夫人,上一世为了这件事,只怕连母女的性命都赔进去了。
想到这些,蒋明菀心里忍不住有些叹息。
罗娘子却不知道这个,心里对这位蒋夫人,依旧还是十分感激。
车轱辘的感谢话又说了一车,蒋明菀有些无奈,却也只是笑着应对。
等到罗娘子终于抒发完自己的感情了,这才小心翼翼的道:“还有件事,要请夫人做主,我如今离了白家,家中父母只怕还不知道,不知,不知能不能允奴家回家探望父母?”
蒋明菀一挑眉,能想到这个,看起来这位罗娘子也是聪明的,生怕连累父母。
“罗娘子放心吧,你的父母知府大人早就派了人过去保护,不会有事的,只是如今外头形势复杂,你却是不宜出府的,且先忍耐几日,等到形势转好,我再找人送你回家。”
罗娘子这话原本就是想试探一下父母的情况,如今听到都惊动了知府大人,顿时放下了心,也不提出府的事儿了,急忙起身又是一番感谢。
蒋明菀又是一番安抚,这才将满心忐忑的罗娘子安抚住。
而罗娘子也是个有眼色,眼看蒋夫人似是有些累了,便急忙提出来告辞,蒋明菀让玉兰将她送了出去,等到玉兰回来,她一脸神秘的与蒋明菀道:“这位罗娘子倒真是个有心的,还想赏奴婢一个银镯子呢,只是奴婢想着罗娘子的处境,到底没接。”
蒋明菀笑了笑:“这件事你做的不错,罗娘子如今借住在咱们家,心中难免惶恐,你们待她也要和气一些才是。”
玉兰笑着应了。
一边的海棠却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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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赵夫人那边捎来消息,大意是此事知府大人已经应下,会亲自调查的,她不必操心。
蒋明菀知道这是知府夫人好意,嘴上也笑着应了,只是心里还是想自己将这件事调查调查,总不能事事依靠旁人。
之后几日,蒋明菀这儿倒是风平浪静,只是听外头打探消息的人说,白家这件事儿,到底给让人抖落出去了,一时间整个延宁府都传开了,白家的名声也彻底没眼看。
但是没几日,又传出消息来,说是白大老爷白敬华将白家那位大少爷白安业,给狠狠的打了一顿,听说大夫都请了三个。
周氏哭的要在家里上吊呢,而那位大少爷,也几乎去了半条命,如今还被关在祠堂里反省。
这话传到外头来,大家又都开始说白家治家有方,白大老爷深明大义。
反正话都让人说了,蒋明菀听了倒也不奇怪,毕竟白家在延宁府经营了这么多年,能有这点手腕也是情理之中。
倒是玉兰狠狠的替罗娘子打抱不平,只觉得白家人惯是会演戏,谁知道那位大少爷到底挨没挨打呢?
蒋明菀倒是没在意这些小节,只是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调查进度。
不过这件事也不难查,那位白大少爷没什么城府,做事情也是明火执仗,因此城里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儿,蒋明菀将人派出去一下午,就把这事儿查的七七八八了。
大致和罗娘子说的差不多,只是又增添了几分细节。
比如说,罗娘子的父亲之所以欠账,是因为白少爷找人做了局,勾了罗娘子的哥哥去了赌坊,然后欠了赌坊的钱,赌坊的人日日上门讨债,差点将罗娘子哥哥的胳膊砍了去。
后来罗家两老实在没法了,跪下给罗娘子磕头求她,罗娘子也不忍兄长受苦,这才流着泪被白大少爷抬进了白家。
蒋明菀听着调查出来的这些琐碎的事情,知道这事儿八成应该是真的。
只是她却也知道,这件事后头一定会有翻转,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
蒋明菀看了一眼西偏院的方向,到底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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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两天,城里关于白家的风言风语终于少了,知府夫人赵夫人却突然上门了。
蒋明菀接到消息,急忙将人迎了进来。
赵夫人看着应该心情很不好,面上满是愁容。
一进门就拉住了蒋明菀的手,眼圈红红:“蒋夫人,我知道你主意多,你也帮我想个法子吧,前儿白家有人上门,听那意思,竟是想要与我家结亲,如此品行的亲家,我是万般不允的,可是看我们家老爷的意思,竟然说要考虑考虑,我如今真是没了主意了。”
听着这话,蒋明菀心下一沉,前世这事儿,可不是发生在赵夫人身上,而是发生在她们家。
蒋明菀一下子有些急迫,急忙道:“是给谁说亲?”
赵夫人一下子有些咬牙切齿:“还能是谁,不就是白家那个小畜生,我们老爷也是糊涂了,这样人品的人,竟也没一口否了。”
蒋明菀顿时沉了脸,果真如此。
前世的时候,这件事没闹到今日这样大,但是也不小,那时候周氏就上门,一口一个蓁姐儿聪慧可人,她最喜爱不过,话里话外都是想要定亲的意思。
蒋明菀虽然没有着意打听白家的事儿,但是隐约也有耳闻,因此一口便拒了,没成想却让周氏记恨,等到后来知府大人入狱,延宁府满城风雨之时,便传出了蓁姐儿的风言风语,若不是她见机快,立刻压下了这些传言,只怕蓁姐儿这辈子都毁了。
但是即便如此,日后蓁姐儿的婚嫁,到底受了影响,后来不得不远嫁外地,以至于之后她们母子见面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
想到这些,蒋明菀便是锥心之痛,如今对赵夫人也多了几分同情。
“夫人别急,卫知府当知道那位白家大少爷的脾性,又怎会将芸姐儿许给他,说这话,或许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只是有一点夫人得记着,白家人并非什么有规矩体统的人家,怕就怕他们使出什么阴招来,倒时候害了芸姐儿的终身,那可就大大划不来了。”
赵夫人听的一愣一愣的,等听到最后也恍然大悟:“夫人说的不错,是这个理,老爷再如何行事,也不该拿芸姐儿的终身当筹码,我需得回去好好与老爷说一说。”
说完急匆匆的就要走,蒋明菀却一把拉住了赵夫人。
“夫人慢走,此事不急,还是要仔细思量之后,再去与知府大人说明。”
蒋明菀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头,这位卫知府在她的记忆中,是个正直却不缺乏手段的人,以他的城府,这点事儿应当也能想明白,可是此时他却偏偏态度暧昧,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毕竟如今局势如此,再麻痹白家人,两家也不可能握手言和,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但是这话她到底没和早就心急如焚的赵夫人说,而是仔细与她商议了一下此事该怎么说,知府夫人此时倒也肯听劝,仔细将蒋明菀说的话都记住,这才急匆匆走了。
蒋明菀将人送了出去,看着知府夫人马车离开的背影,面上若有所思。
一边的海棠忍不住道:“太太,知府大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蒋明菀摇了摇头:“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知府大人如此行事,知府夫人却来找我讨主意,着实是有些不对劲。”
海棠顿时回过神,这话说的不错,要是放在她们太太身上,此时只怕早就与老爷闹翻天了,虽然老爷自来都不对太太说一句重话,但是总归是要问出个原委的。
可是赵夫人看着,却好似并没有问知府大人,只是来找太太讨主意。
海棠沉默半响,心中顿时有些同情那位芸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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