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异动!


    在相城这个地方,玉山绑定琼山派。


    作为上清天在逃仙女,黎丹姝一听到琼山派有动静,本能就想跑。可偏偏相城城主很有自信,他把黎丹姝拉回来,不仅不讨论逃跑的事,还颇为傲气地说:“这些年一直这样,隔个十年八载,琼山派总要派些新入门的弟子下来巡游人间太平,我都经历过五六回了,起初是紧张些,不过后来发现,只要躲好了,他们就发现不了咱们的。”


    黎丹姝:……你当老鼠还当出骄傲了是吗?


    不过相城城主这面对琼山派来人躲字为先,而不是硬要摆出反派的架势和他们死磕的灵活做法还是颇得黎丹姝赞赏。她刚想问问躲哪儿比较方便,躲多久合适,她是不是得先准备点零食话本什么的,就听相城城主话锋一转,道:“不过今次不同了,如今我不是孤身一人,相城现有来自魔域的大人您,想必琼山派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也不是对手。”


    黎丹姝:……你以为我是寄红珠吗?


    何况就算是寄红珠,在魔域大门未开的情况下,她也不会和琼山派硬刚,引起对方的过度注意啊!


    黎丹姝脸色难看,相城城主窥见,便也自知说错了话,一时有些讪讪。


    他被寄红珠恐吓过,不敢下黎丹姝的面子,也不知道她来凡间的任务是上琼山派卧底,见她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要和琼山派对上的计划,便主动说:“不过魔尊大计当前,自是不宜起冲突的。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同我一起往地城躲躲。”


    所谓地城,也就是相城城主为自己挖的老鼠窝。


    这地方的材质有点特殊,像他这般魔气不算很重的邪道躲在里头,可以隔绝外界对魔气的寻探,确实是个好去处。


    不过黎丹姝身有月珠,她只消不与上清天的人见面,自是在哪儿都无虞。


    黎丹姝是个谨慎的人。


    她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小骨头人,不确定月珠对骨头人的荫庇有多少,为保万全,她觉得一起换个地方住,等过了这茬风波也不错。


    于是当晚黎丹姝就跟着相城城主去住了地下室。


    地下室被特殊材料覆盖得相当干净,故而也是连一点光也透不进来。


    黎丹姝在魔域看不到太阳的日子过惯了,也不觉得有哪里不便,往相城城主为她准备好的屋子里一蹲,大有可以在这里宅上一年半载的意思。


    她稳如泰山,相城城主等着琼山走人他好回去接着作威作福,故而总是心焦。


    黎丹姝逗骨头人玩解闷的时候,一天能瞧见七八次相城城主询问琼山来人的情况。


    琼山来人相城城主自是不能不接待的,所以相城城主早就准备好了容貌与他有些相像的、一名真正的八十岁老人作为“表城主”来接待琼山派。琼山派大多修者都目下无尘,自是从这个真正的凡人“表城主”身上瞧不出半点端倪,所以他这屠杀妖兽的差事,才能在琼山派的眼皮下一坐这么多年。


    “表城主”对相城城主隐藏自身至关重要,所以他将“表城主”的性命、家人的性命统统都扣死在了手里,在地下城内,相城城主为了向黎丹姝表示一切都是安全的,还展示了他一间刻满了邪文的屋子——黎丹姝当然知道那东西是干什么用的,这东西以血为引,相城城主应该是拿了表城主的心头血来作了阵法,一旦他觉得表城主背叛,就能发动此阵,让身怀表城主血脉之人一夕暴亡。


    此手法不可谓不狠毒。相城城主说的时候,神情却谦卑虚让,瞧不出半点敢拿人家不知道多少代人命做威胁的样。


    黎丹姝幽幽地对骨头人说:“跟石无月的,不是脑子不好,就是真心恶毒。”


    骨头人被她食指推了个踉跄,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她,黎丹姝又用力弹了一下,说:“看什么看,也骂你呢。”


    琼山派这次历练的时间有些长。


    相城城主起初说大约五六日,结果一眨眼十日过去,她仍没有收到人走的消息。


    黎丹姝心里的危险雷达又响了起来,她不放心,抱着骨头人就打算去问问相城城主。没想到她还没走到议政厅口,便听见相城城主声音都有些变了地说:“你说什么,琼山派这次来的是谁!?”


    “苍竹涵来了,他的师弟晅曜君也来了?”相城城主声音尖锐,“不是说是新弟子巡游吗,他们怎么会来!”


    那传讯人同样慌得很,有些发虚的回话:“是新弟子巡游,只是咱们都忘了,今年是晅曜君出师。他就是那个新弟子!”


    相城城主瞧着似乎怕得紧,连声痛骂:“这事怎么没有早提醒我,不提苍竹涵,那晅曜君——”


    黎丹姝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再也忍不住,当下破门而入,叱问道:“琼山下来的人是苍竹涵!?”


    相城城主一愣,紧接着才回话说:“是的。琼山有师兄携师弟下山巡世的规矩,往年都是些普通弟子下山,经相城不过三五日。这次正巧碰上琼山的晅曜君出师,他的师父是上清天前一代第一剑摘星真人,上数师兄,也就只有苍竹涵,所以这次来的弟子中,有、有他。”


    黎丹姝顿时感觉糟透了。


    相城城主还说什么:“不过殿下您也不必担心,晅曜君脾性骄矜任性,目下无尘。他不会看得上我等凡人官衙,他便是贪图新鲜多玩了几日,也呆不久的,最多再过个两三日也就走了。”


    黎丹姝只感觉更糟。


    她表情难看,说道:“过两三日就走?苍竹涵没来,我还能理解是琼山的新弟子贪图凡间新鲜,想在相城多玩几日。既然这次是苍竹涵领队,你居然还会觉得琼山派突兀多耽搁的这几日,是为了供他师弟游玩?”


    相城城主一愣:“不、不然呢?”


    黎丹姝只能说不愧是什么手下都要的垃圾桶石无月,都是个养出“魔”心的恶人了,竟然还会这么天真积极。


    黎丹姝冷声道:“我看你年轻骄矜的人是你,细数你也八十岁了,便是当年苍竹涵清晏剑出鞘的余光在这凡世也存不许多,你也不至于半点都不记得,将琼山派的大弟子当成其他上清天的蠢货,能供你愚弄吧?”


    苍竹涵是什么样人,没有人比黎丹姝更清楚了。


    他自律自省,刚正良善,心胸更是一等一的疏朗豁达。这样的人,断不会容他的师弟贪图享乐而坏了定好的计划规矩,他会在计划允许范围内,容许小辈们最大程度的胡闹,但绝做不出五日巡视变十日巡玩的事情。


    苍竹涵突兀停留,一定是他发现了比任务更着紧,急需处理的端倪。


    黎丹姝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相城城主多年捕杀妖兽抽取灵力,以向石无月效忠朝贡的事情。


    妖兽数年引而不发,是因其他上清天的修者不会管他们这些异物,但若是来了个可能管的呢?妖兽寿命延长,同她一般了解苍竹涵为人的也未必没有,听闻琼山下山者是苍竹涵,他们难道不会想要殊死一搏,复仇雪恨吗?


    论人心,黎丹姝自认已见过足够多,也了解的足够多。如今苍竹涵停留十日不发,倒也未必是没查到东西,更可能的是他还有所顾忌——


    比如,那间系着不知多少人命的邪门法阵。


    黎丹姝当机立断:“你的地城,有多少人知道地点?”


    相城城主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严重,他说:“除了我和他之外,在无人知晓,地城里的奴仆是一出生就在的,他们从未出去过,也不清楚地理位置。平日物资所需,也是运输到其他地方,我利用阵法搬运而来。”


    他对地城的安全性十分自信:“琼山派是决计找不到的。”


    黎丹姝却表情更难看了。


    苍竹涵是什么样天才,也没人比他更清楚。人力搬运,人人口风收紧,他或许还摸不到地方。可若是阵法搬运——他找到这儿,不过是时日问题。


    如今已过十日。


    黎丹姝觉得决计不能在等了。


    她当机立断:“出口在哪儿,我要离开。”


    相城城主惊愕:“哪里有如此严重,便是晅曜君可怕了些,那苍竹涵要找到咱们,却也——”


    黎丹姝不想和不清楚苍竹涵恐怖的后辈聊天说事,可以的话,她临死前都不想要见到苍竹涵。石无月越是希望她给苍竹涵惹上麻烦,黎丹姝就越害怕碰上对方。


    当下,黎丹姝也不去管她这么做会让相城城主在背后搬弄什么是非了,逼着相城城主要拿出城咒令。


    相城城主见她胆小如此,终于忍不住这些日的怒火,爆发道:“大人可是魔尊所派使者!不过区区琼山派,大人如此仓惶而逃,至我魔域金殿尊严何在!”


    黎丹姝听到这话只想笑,石无月当年还被苍竹涵撵得只能逃进魔域呢,他作为被石无月骗的底裤都没的可怜人,在苍竹涵那儿哪儿来的面子啊?


    黎丹姝懒得废话:“你想死我管不住,令牌给我,我要离开!”


    相城城主见黎丹姝如此执着令牌,忽而福至心灵,他盯着黎丹姝眯起眼,慢声说:“大人身为丹宫之主,便是没有寄红珠大人移山填海的本事,毁我一凡人封阵该是尤为容易的事情才对,您三番四次躲避琼山派,又非得同我取手令——”


    “大人,您真是威名赫赫的丹宫之主吗?”


    黎丹姝心下一惊。


    她从相城城主眼里看到了些许疯狂之意。会用妖兽血的人,自然也清楚修者的血肉也是富含灵力的。她虽然没了金丹,但这身血肉被灵力滋养多年,自然也有用途。


    相城城主见她沉默,心中这些时日的猜测渐真。


    他哈哈大笑道:“什么魔域来使,什么黎门女修,愿竟是个连我都不如的废物。难怪寄主张口不提您的使命修为,难怪您见不得我取妖兽血修炼——您是害怕我比您强啊!”


    黎丹姝的危险雷达疯狂作响。


    相城城主向前一步,他说:“修者的血肉我从未用过,听闻他们的血肉要比妖兽强上万倍。您说琼山派已经盯上我了,那为了魔尊大计,我取了您身上的‘灵气’,驱了琼山诸众,想来魔尊也不会怪我吧。”


    黎丹姝:“你可以试试。”


    她单手捏诀,虽说在魔域她真是废物,但要打一个依靠妖兽血续命修灵的邪魔外道,倒还没那么难。不过是她耗出去的灵力补不回来,用的多了,也就活得少些年岁罢了。


    黎丹姝面目发冷。


    相城城主面露狰狞。


    就在她觉得今天可能要见血才能走的时候,它肩上的小骨头人突然动了一下。


    骨头人爬上了黎丹姝的肩膀,幽幽蓝炎燃在它的眼眶里。


    应该是无事发生,至少黎丹姝眼里是这样。


    可不知为何,修魔的相城城主却蓦然抖如筛糠,他前一面还敢横下心要取了黎丹姝身上的灵力,这一会儿,竟然怕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他哆哆嗦嗦,汗如雨下,瞧着黎丹姝就像瞧见了世上最可怕的怪物。他想要求饶,却惶恐的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向她跪倒,如同木偶一般以头抢地。


    黎丹姝:……这人突发什么神经呢。


    黎丹姝又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人真是可怜可恶又可憎。


    想着有杀他浪费的灵力,倒不如直接去破阵,便转身离开,不再去管他的结果。


    地城中来来往往的奴仆并不知她与相城城主的争吵,见了她还不忘弯腰行礼。黎丹姝见了他们,停了往外的脚步,还是叮嘱说:“这几日不必服侍了,通知下去,各自在房间待好,不要随意出门,更不要与城主接触。”以免苍竹涵打进来了,你们被当做人质,平白受伤丢命。


    众人不明所以。可这些时日,相城城主给足她的尊敬,让这些仆人认为她的话确然高于相城城主,当下都应了。


    黎丹姝走到法阵前,同样如此叮嘱了守门者。让他们离开后,正要强硬破阵,却不想小骨头人先撞了上去。黎丹姝被它这神来一笔吓了一跳,脸上伸手去接它。说来也怪,它这么一撞,阵法竟然解开了。


    没错,阵法解开了。


    黎丹姝可不会觉得世上有这样的巧合,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骨头人,小骨头人也歪歪头看她。


    黎丹姝:“……看不出来,你还懂阵法呐。”


    小骨头人咔哒咔哒个不停。


    黎丹姝:“……”


    黎丹姝:“我这是在夸你,不是在问你为什么懂。算了,咱们出去后你的魔气有点麻烦,记得在我袖子里藏好,千万不能露头明白吗?”


    小骨头人看着黎丹姝,又咔哒了一下。


    黎丹姝便认为它是明白了。


    地城外恰好正是夜间。


    黎丹姝四处瞧了瞧,见琼山派确实还没有找过来,便想要趁着夜色离开。


    相城是肯定救不了了,救不了也是好事,她没有拦的必要。就是离开后还得想要一套措辞同红珠解释,不过这也是后事了,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有苍竹涵在的地方。


    黎丹姝借着星星分辨了方向,决心往离琼山远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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