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邱玉婵眉梢轻挑、笑得挑衅,“不会真的有人不知道吧?没有参加考试就直接入学的,可是需要士族或者官员开出的推荐信的。祝英台,你猜你的推荐信是谁给你开的?”
万松书院门槛不低,底层官员开出的推荐信,根本就没法让没在正规书院进过学的祝英台和邱玉婵入学就读。
而祝家虽然是士族,可是男扮女装进书院读书的事儿不小,除非祝家族老突然脑抽,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同意这件事。
最最重要的是,她爹这个老古板,要不是祝家求到他面前,想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劝她放弃游学、而选择到万松书院那儿去求学。
邱玉婵以为祝英台知道这一点,只是选择性忽略了,谁知道祝英台得意洋洋道,“哪儿来的?当然是买来的了。”
邱玉婵才不信,女扮男装进书院并非小事,祝家人疯了才会把把柄主动递给别人。
她转头去看祝老爷,果不其然看到他心虚的表情,于是邱玉婵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祝英台虽然不懂得看人脸色,但是她对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却是十分敏感,于是她也转头去看。
比起邱玉婵来,祝英台可太了解她爹了!
都不用问,祝英台就知道推荐信一事肯定出了岔子。
“爹?”祝英台小声喊了一句,想来还是怕在邱玉婵面前丢人的。
祝老爷无奈地露出了一个苦笑,“英台啊,爹也不想麻烦邱郡守。可问题是,这事儿是你娘她一手操办的啊!你是知道你娘的,爹在她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啊。”
祝英台自知道入学需要推荐信这一事起,就防着邱玉婵将来会拿这事儿来做文章,刻意央求她爹,让他别去找邱郡守。反正她们祝家有钱,随便从以前向她们祝家借过钱的官员手里买一封不就是了?
祝老爷再不管家事俗事,也知道事情不会像祝英台说的这么简单。他把矛盾转移给祝老夫人,果不其然被当家的铁娘子一顿骂。
女扮男装上书院求学,这难道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不成?他们是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少了?还是嫌外人少了一个方便来她们祝家榨取钱财的理由?
祝老夫人非但去找了邱郡守,还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们家在外游学的姑娘也上万松书院就读。
一来安全;二来两个姑娘一起上书院读书,将来也好能有个照应。
所以邱玉婵非但不是乘着祝英台的东风,趁祝英台来尼山书院读书,也跟着讨到了一个能光明正大入书院就读的机会;反而因为她比较有在外求学的经验,而被祝老夫人设计成为了祝英台女扮男装入学院的保障和经验包。
祝老爷支支吾吾地在祝英台的逼迫下,将祝老夫人卖了个干净。
邱玉婵就站在一旁光明正大地听着,听完了才假装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祝老夫人的意思啊,不就是希望我在书院里多多照顾英台吗?我和她和英亭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今后我们两个又要一起长尼山书院读书。相互照应,那是应该的嘛。”
祝英台最听不得邱玉婵说这些,当下就撞开她往船上走去,“谁要你照顾?”
邱玉婵侧身一避,莽过来的祝英台就是一个趔趄。
“妹妹小心啊。”邱玉婵还要火上浇油。
“你!”祝英台最后是红着眼睛上得前往万松书院的渡船。
祝老爷在一旁看得脸都绿了,可邱玉婵话说得漂亮、行动上也几多谦让,这样他闺女还不开心,那就是他闺女气性大了。
祝老爷就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没办法说邱玉婵半句,他不仅不能说,他还得苦着脸跟邱玉婵说好话,“玉婵啊,你说得对。你和我们英亭英台可是一起长大的,在书院里,英台要是招惹了你,你回来尽管跟伯父伯母告状,到时候我们肯定给你做主!
在书院里的时候,你可千万悠着点!悠着点啊!”
祝老爷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隔壁郡守家的千金就和她们家英台不对付起来。
往日英亭在英台身边守着,英台还时时吃着她的亏。祝老爷简直不敢想象,书院里只剩下英台一个人的时候,她会被这位小千金欺负成什么样。
偏偏他们家说一不二的夫人哟,总是说什么玉婵有分寸,而且这样英台在书院里就有了一个能治得住她的人,她也就可以放心了。
祝老爷只好哭唧唧地求着邱玉婵手下留情了,邱玉婵笑眯眯地说:“放心吧,祝伯伯,我一定会的。”
祝老爷更加担心了,要不是英亭年纪大了,他非得把他一起打包上尼山书院去不可。
“咳咳,玉婵啊,船快开了,你赶紧启程吧。”邱树集庆幸祝家父女俩为他挡枪,自己侥幸逃过一劫。
“好啊,那爹爹、祝伯伯,玉婵就先告辞了。”邱玉婵身着男装,十分自然地同他们拱手告别。
不过临上船之际,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爹爹,回家以前,女儿正好路过清河崔氏,就顺道到外祖家探望了一番,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很想娘亲呢。
女儿看您最近公务繁忙,大概也没什么时间陪娘回去。正好小舅舅最近要来上虞办事,女儿就请他顺道接娘回去住几天,刚刚我派去的人应该已经把口信送到了,爹爹你快回去招待人家吧。”
这会儿脸绿的人成了邱树集,上虞和崔家的距离不近,兰秀是好久没有回家探望过二老了。
可这逆女!等他有时间了,难道他不会陪着爱妻回去吗?偏她有主意!兰秀要真在这个时候回了清河老家,他几时才能再把她接回来?
难得家里没有了碍手碍脚爱黏人的长女,结果他非但不能跟妻子更亲密一些,反而还要跟妻子分离数月?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邱玉婵头也不回地上了船,连点问清楚情况的时间都不给邱树集留。
崔家小舅舅确实要到上虞办事,只他并非是邱玉婵的亲舅舅,所以外祖父外祖母之前让他顺路接崔兰秀回去的建议,早就被邱玉婵婉拒了。
可是现在嘛,表舅也是舅嘛!
就像外祖父、外祖母和小舅舅自己说的那样,大家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她爹竟然送了这么份大礼给她,邱玉婵说什么也要帮他把公务繁忙、没时间陪妻子回家的问题给解决了!
邱玉婵一上甲板,渡船就启航了。
邱树集顾及到自己的身份,实在是不好意思站在岸边冲邱玉婵大喊大叫,只好含泪咽下了这个哑巴亏。
上了渡船,邱玉婵正是报复完了、神清气爽之际,船内突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男子汉大丈夫,离个家还要腻腻歪歪,真叫人没眼看。”
邱玉婵往船舱内望去,上虞离杭州的距离不近,曹娥江这不是这条船的始发地,所以这条渡船其实很大。
它被分成上中下三层,下层人力划船;中层有几间隔间供人休息,只那隔间大多又小又暗,多数人只做休息之用,闲暇之余,还是喜欢来上层透气。
刚刚开口讽刺邱玉婵的人就坐在最上层的船舱里,他穿着宝蓝色的华服,眉短而粗、唇厚而黑、一双眼睛被纵欲过度的青黑包围,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邱玉婵今日本就心情不好,偏偏挑衅她的人又一副让人的心情雪上加霜的长相,她连挑衅回去的心情都没有,直接笑着威胁道,“没眼看?怎么?你那双招子不想要了吗?你若是不想要了,本公子不介意做做好人好事,帮你把它们抠出来。”
那宝蓝华服的男人本来故作风雅地摇着折扇,一听邱玉婵这话,再一看邱玉婵的身量——他收起扇子,吊起眉梢,凶道,“小白脸,你是在威胁本公子吗?”
邱玉婵看着手指尖不说话,卢鸿远只当她是怕了,正想乘胜追击,邱玉婵身后突然传来两声“砰砰”的轻响。
卢鸿远抬头看去,一个黑着脸、接近两米高的壮汉正站在邱玉婵身后,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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