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丢了?


    就在他抻长脖子努力找寻祁月尘去向的时候,地铁又进站了,还是个大站。


    门一开,人蜂拥涌出。几秒后,祁月尘所在的那节车厢就剩下两三个人,都是陌生的脸。


    虞衷赶在车门关闭的前一秒下车。


    他虽是本地人,但对这个区并不熟悉。看墙上的地图,这边好像有好几家医院,祁月尘应该是从这里下车的。但出口那么多,去哪里找啊?


    “请问您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他一脸迷茫地在岗亭附近来来回回,吸引来执勤警察的注意。


    “啊我没事。”虞衷只是在研究到底走哪个出口而已,不慎却被当作可疑人士。他尴尬地朝对方笑了笑,随便选了个出口匆匆离开。


    -


    清湖温泉精神病治疗中心,这是c市清湖区最大的一家精神病患者疗养院,也是祁月尘最不想来的地方。


    雪白的墙壁,病房内神情麻木的患者,隐约的叱训声,以及电梯内淡淡的消毒液味道。


    从进入建筑的那一霎那,阴森的气氛扑面而来,如潮水般涌入人的肺部,压抑得喘不过气


    迎面而来的护士步伐匆匆,脸上不带一丝笑意,皱着眉毛,“你是江亦诗女士的家属对吗?”


    “嗯。”


    “她今天不肯吃药,闹着要见家人。病人情况不稳定,不是约好了每周一次的探望频率吗?周末怎么没人来。”护士口吻责备,帮他带路,推开某间高级病房的房门。


    祁月尘敛眸,把手里拎着的礼物给护士递过去,语气客气,“辛苦您了。”


    “算了,”对方态度那么好,又是个俊俏小伙,护士被病人折腾的心情舒缓许多,“进去吧,有事喊我。”


    房门微掩,祁月尘转过身往更深处的房间走去。一身蓝白患服的女人背对他坐着,短发整整齐齐梳在耳后,手里正捧着本书读。房间收拾地很干净,书本、笔记、茶杯,有条不紊地摆在朴素的桌面上,一切正常得不能更正常。


    祁月尘放下带来的鲜花,盯着对方对他来说非常陌生的身影,迟疑着叫出那个称呼:“妈。”


    -


    一个小时后,祁月尘从治疗中心走出,搭乘返程的公交车。


    全程冷着脸低气压,投币的时候司机还往他脸上看了几眼,确定不是什么危险分子。


    他现在懒得维持平日的伪装,周身气质阴冷,侵略感十足,没有人敢接近他。


    车上空位置很多,他没有坐下,随便抓了个吊环站着。


    斜后方的小男孩仰头看他,而后视线下移,叫了一声后紧紧捂住嘴巴。


    “不好意思啊。”小男孩妈妈冲他紧张地笑了笑,赶紧把人带到车后去坐。


    迎着小男孩惊惧的眼神,祁月尘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随便缠着的纸巾都被染红了,好像看起来是有那么点吓人。


    车开了两站他就下去了。


    路边有一家罗森,他推开店门,活泼的进店铃声响起。


    -


    虞衷作为一个不合格的跟踪者,出地铁后就变得无所事事。他看着四通八达的街道,想祁月尘大概只是有什么事需要解决,应该发生不了坏事,不然不会选择如此繁华的地段。


    想到自己不禁思考就急匆匆跟出来以至于错过一上午的课,虞衷叹了口气。


    草率了。


    他在附近瞎逛了一小时,买了杯coco,最后准备去附近的罗森买个饭团就打道回府。


    然而就在他站在货架跟前,为选择照烧鸡肉饭卷还是咸蛋黄香松饭卷而举棋不定的时候,开门音效清脆响起,进来了位熟人。


    躲在几桶泡面背后,虞衷盯着那位熟人内心彷徨,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不不,此情此景,是狭路相逢无处可逃。


    好在店够大,站在柜台附近挑选东西的祁月尘一时也看不到他。迎着他人狐疑的目光,虞衷假装对泡面起了浓厚兴趣。


    很好祁月尘在排队结账了此次闪躲就要成功——


    “哥哥!大哥哥!”


    清脆的声音在他左边响起,同时他的裤脚被人轻微地扯动着。


    虞衷默默低头,发现是个小姑娘。


    “哥哥,帮我取一下第二层那包绿色的海苔好吗?我够不着。”小女孩好像怕他听不到自己的话语,几乎是喊着说的。


    “好好好,”虞衷忙帮对方取下海苔,小声乞求,“小妹妹,你小点声。”


    “好,”小女孩有些不理解地眨了眨眼睛。她接过海滩看了看,又仰头喊,“不是这包啦!是左边的那包!”


    果然都说和小朋友沟通会很吃力,虞衷心中叫苦,忙远远看了眼祁月尘,还好对方没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正在结账。他放弃让小妹妹理解什么叫轻点声,手快取下另外的海苔递过去,疲惫道:“给。”


    “谢谢大哥哥!!”小女孩振臂欢呼,冲过去找自己正打电话的妈妈。


    人一走虞衷就立马看向祁月尘先前在的位置,发现换了波新人,祁月尘不见了。


    走了吗?


    他放心地直起腰身准备走出货架,然而一只手突然搭到他肩膀上。


    “你怎么在这。”祁月尘的声音宛若恶魔低语。


    完——蛋——被发现了!


    虞衷后脖颈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他转过身,垂着眼睫,战战兢兢,“好……巧。”


    “不巧,”祁月尘手还放在他肩膀上,声音缓缓,“你手里拎着的,好像是我的书包。”


    说完他手上施加了点力度,虞衷肩膀一痛,吓得抬起头来。祁月尘看似随意地挑了挑唇角,漆黑的眼眸却无半毫笑意,语气渗出一丝森然,“你跟踪我?”


    虞衷心想早知道出来就不带书包了,省得穿帮都找不到借口。他僵着脖子,说话磕磕绊绊,“我,我只是,”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我只是想要帮助你。”


    显然这个答案与祁月尘预期的不符。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手上也没再使劲,虞衷趁机挣脱稍微远离了对方一步,继续说,“你走得太急,校园卡都掉了。我看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怕出什么意外,也跟着上了地铁。但是人太多了,后来没找到你。”


    说完就从兜里摸出对方的校园卡,连同书包一起急匆匆递过去,以证清白。


    向来都是别人向祁月尘求助,第一次有人说想要帮助自己,那一刹那他有些诧异,反应过来后心中好笑,这借口,太拙劣了。


    不过。


    面前少年紧张地眼观鼻鼻观心,眼神闪躲不敢直视他的模样令他突然就起了种很恶劣的念头。


    想要欺负,或者更坏,然后看着对方愈发惶恐,愈发百口莫辩,甚至崩溃。


    ——到那一刻,他会哭吗?还是会反抗?


    祁月尘微微眯起眼睛。


    他没急着接过书包,而是抬手弹了下虞衷的额头。


    力道不轻,也不重。


    虞衷一脸迷惑地抬头,伸手揉了揉被弹到的地方。


    “走了,去结账。”祁月尘看了他一眼,转身,声音又变回慵懒。


    他身上那种阴冷的气质好像倏然就消失了。


    以为是自己的解释起了效果,虞衷眉间的紧张一扫而空。他快乐地朝祁月尘背影喊,“等一下,我还没选好买哪个饭团。”


    祁月尘绕回他身边,随意看了眼,把两个饭卷都拿了起来,“选好了。”


    “你也喜欢这个呀,”虞衷跳到祁月尘身边,好奇地看了眼他,又眼快捕捉到什么,倒吸口气,“你的手怎么了?”


    “出去说。”祁月尘快速帮他结帐,轻描淡写地回应。


    两人拿着刚热好的饭卷从便利店离开。虞衷没急着拆开就吃,而是紧盯着祁月尘的手。他的左手像是受伤了,用纸巾随意缠着,鲜血几乎染红所有的空白。


    虞衷语气担忧,“到底怎么回事啊。”


    祁月尘这是和人干架去了?不可能吧?


    “一点意外,”祁月尘拆掉纸巾丢进路旁的垃圾桶,神情冷淡,“小伤。”


    看得出对方不太想解释,虞衷也不死缠烂打地追问了。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祁月尘把便利店拎出来的袋子放到中间,掏出矿泉水、碘伏棉签和纱布。


    伤口在手心,还没愈合。看到祁月尘拧瓶盖时手上又渗出血来,虞衷微蹙着眉提议,“我帮你吧,就当回报请我的饭卷。”


    祁月尘手上一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请你,记得转账。”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虞衷麻木地“哦”了声,“好吧,微信给你转。”


    祁月尘熟练地处离好了伤口,左手很快就被纱布包好了。看人家单手比自己双手操作得还娴熟,这里还真没他的事,虞衷放弃助人情怀,默默拆开饭卷吃了起来。


    祁月尘没有吃手里的另一个饭卷,而是笑眯眯地看他,“好吃吗?”


    照烧鸡肉嫩而爽口,虞衷接连吞咽,快乐点头,“好吃!”


    他的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祁月尘莫名就联想到祁铭曾养过的仓鼠。


    认认真真一口接一口咬着,吞咽匆忙,两只手抱着有自己身体一半长的食物,生怕被人抢了一样,水灵灵的眼睛圆睁,随时保持警惕。


    见他快吃完了,祁月尘把另一个饭卷拆开递过来,“尝尝。”


    虞衷沉醉在美食的余韵里,真就咬了一口。


    咬完才反应过来。


    他鼓着腮帮子,暂停咀嚼,呆愣愣看向祁月尘,“嗯嗯?”


    你不吃吗?怎么给我了?


    祁月尘又笑了笑,“嗯。”


    虞衷咕咚一声咽下去。


    哇他没看错吧,祁月尘居然笑了。


    不是平日里那种很客气的笑。还是清冷的模样,但眼眸微弯,多了点潋滟的笑意,冲淡了疏离。


    ……而且,挺好看的。


    难怪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就在虞衷发愣的时候,祁月尘又递过来饭卷,清冽的声线微微压低,宛若诱劝,“继续。”


    “哦。”


    虞衷还沉迷于对方那个笑容,迷迷糊糊地张嘴,一点点靠近食物,轻轻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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