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程的，家里开酒馆,也不缺酒，每晚有客人来，他都得陪着小酌两杯，喝醉那是常有的事。”赵明理骂骂咧咧的说道：“我都揍过他几次了,醒来的时候都说改，认错认得可真诚,但后面还是老样子。”
“我劝青山的阿妈离婚,重新再找一个，她又不愿意，还跟着姓程的生了个小儿子,这下更不愿意离了。”
“看着自己的亲儿子被打成那样,她这个做阿妈的也忍心。”
越说越气,赵明理拳头都捏紧了,催促着说道：“咱们赶紧回去,吃了晚饭,晚上我就带小张过来揍人。”
小张就是赵明理的警卫员，两人以前没少揍那姓程的，业务熟练得很。
这样的热闹，姚雪薇怎么能不凑,赶紧说道：“带我一个,我也要来。”
赵明理没有拒绝,安排道：“那我们把朵朵接回去之后，就放大嫂那儿，让她帮忙看一下。”
他心里还想着，如果姚雪薇看到了那孩子可怜的模样，动了恻隐之心，说不定还会对那个孩子好一点。
他打仗这么多年，战友的遗孤那么多，想收留程青山，就是因为这孩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都尽量照顾了，这孩子还是过得那么惨，实在是亲人一点自责任都没尽到。
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跟姚雪薇一样尽心的。
冬天的夜晚来得非常快，刚吃完晚饭，天就变得灰蒙蒙的，姚雪薇把孩子抱去隔壁玉兰姐家之后，就跟着赵明理出发。
等走到酒馆门口，隐约的哭声和尖叫声就传到了耳朵里，姚雪薇皱了皱眉，小声的问道：“怎么进去，翻墙？”
“当然是敲门了。”赵明理说得理直气壮。
她们进去是揍人找事的，还能从大门进？
在姚雪薇奇怪的目光中，赵明理淡定的就开始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小孩，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脸上跟额头上都有青紫的印记，穿的衣服全是补丁就算了，衣服破洞里露出的几块棉絮，都还是黑的。
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可怜。
赵明理拍了拍孩子的头，问道：“你阿爸阿妈呢，在里面吧。”
“嗯，他刚喝了酒，正在家里耍酒疯。”程青山木着一张脸说道。
姓程的喝完酒就会乱打人，邻居要是来劝，他也打，久而久之，他家的破事就没人管。
从前面的酒馆跨进后院，姚雪薇就看到酒馆老板正在打老婆，程青山的阿妈缩在角落里，小声的求饶。
赵明理二话不说，就去拉架，结果那姓程的反手一个巴掌就挥了过来，用足了力气。
他们就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来的。
既然对方先动手，赵明理顺理成章的就打了回去，带着他的警卫员小张一起，把那酒馆老板狠狠的揍了一顿。
姚雪薇也看不惯这种家暴的，跟着过过去踩了两脚，把人踢得‘嗷嗷’叫。
程青山的阿妈，虽然是个被救的那个挨打的人，但看到她男人挨揍，她又赶紧从角落里站起来，把赵明理拉开。
“别打了，别打了，明理你们别打了，他就是那样的人，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别跟他计较……”
程老板瘫在地上起不来，捂着肚子痛苦的叫唤，房间里还有个一岁多的小孩在哭。
“这家里一团乱，我也就不招待你了，有什么事你明天再来吧。”
得了，三个人很快就被程家赶出去了，还是程青山来送的他们。
已经得到姚雪薇的肯定答复，所以这次赵明理也没藏着掖着，跟程青山保证道：“明天我再来跟你阿爸阿妈商量收养你的事。你放心，赵叔叔以后都会在辉水，不会把你留在程家的。”
“谢谢赵叔叔，其实…我没关系的。”程青山低垂着眉眼说道：“等再过两年，我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跟赵叔叔客气啥呢。”赵明理半蹲着说道：“天冷，你先回吧，我们也回了。”
当着小孩子的面，姚雪薇也没好意思说，但程家的房门一关，姚雪薇就忍不住吐槽：“程青山他阿妈这是怎么回事？挨打不反抗也就算了，我们帮她揍人，她还赶我们走。重点是碰上这样的男人，还怎么劝都不离婚……”
对这种人，姚雪薇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都是被那些封建礼教养傻了的。”赵明理心有余悸的说道：“咱们的朵朵以后要好好教，一定要把她培养成新时代的独立女性。”
“像你跟大嫂这样的就很好。”
被隐晦的拍了一个马屁，姚雪薇的心里的那种憋屈劲消失了大半，问道：“接下来你怎么办？你揍人家一顿，程家就愿意把孩子给你？要不要给钱把那个姓程的打发了。”
“不用。那姓程的就是好面子，才不愿意把孩子给我，其实心里早就嫌弃青山是个拖累，不然也不会借酒打孩子。他自己亲生的那个，他可是一根手指都没动过。”
“明天我就告诉他，我以后就常驻在辉水，天天晚上都要来看青山。他要是喝酒发疯，打到我，我还他两拳也是应该的。今晚被揍一顿狠的，明天知道痛，他就不敢闹幺蛾子。”
赵明理跟这家人接触得久，性子早就摸透，该怎么处理他心里也有数，姚雪薇只提醒道：“就算是收养，也该立个字据，免得这家人老是来骚扰孩子。别的不说，孩子的亲娘还在呢。”
“我办事。你放心。”赵明理拍着胸脯保证。
等回到家，去隔壁郭玉兰家里接赵朵朵的时候，孩子都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赵明理去接程青山，姚雪薇也没有多管，程家那堆人看着就来气，她还不如在家忙活自己的事情。
昨天忙着收拾程家的人，答应赵朵朵在院子里装秋千的事，才完成了一半，木桩子赵明理都已经埋好，绳子也备着，姚雪薇只需要把木板穿好，绑在木架上。
弄完了之后，姚雪薇还亲自坐上去试了试，木桩埋得稳，就算是她坐上去也没晃，连她的体重都能承受，小孩子坐上去自然也没什么危险。
等秋千的主体搞定，姚雪薇又去厨房抱了一堆稻草，在秋千上面打搭了个小小的草棚，免得雨水把那些木板泡坏。
她刚把棚子搭完，赵明理就牵着程青山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袱，八成就是这小孩的家当。
“事情搞定了？”姚雪薇问道。
“我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赵明理点了点小孩的肩膀，介绍道：“这是你姨，以后你要听她的话。”
“姨”
程青山抬头叫了人之后，又赶紧把头低下，确实不是个多话的人。
对方都还是个小孩子，身世还很可怜，姚雪薇也没为难人的意思，应了一声后，对赵明理说道：“待会儿你去街上买两套小孩的衣服，我要上班，也来不及给小孩做。”
缝补丁这技能她会，但做衣服就有些为难姚雪薇，她们母女俩的衣服鞋子，全都是在外面买的，没时间做什么的，都是姚雪薇的借口。
“行，待会儿我带他出去把头发理一理，头发都挡眼睛了。”
“后天我就要出任务，这孩子就拜托你了。”赵明理对姚雪薇托付道。
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所以赵明理在走之前，尽量把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妥当。
但多个孩子，对姚雪薇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等程青山脸上的淤青消失，姚雪薇就准备把他送去小学。刚开始姚雪薇还以为他才五六岁，准备送幼儿园去，谁知道他已经快八岁，长得矮小只是因为在家里过的不好，有些营养不良。
“你先跟着一年级下学期的孩子一起，上期的课本，我在家教你，要是跟不上的话，下半年就再读一次一年级。”姚雪薇安排道。
“嗯，好。”程青山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每次问他什么，他都是乖乖点头。
对现在上班的家长来说，学什么知识都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小孩能有人管。上班的时候送，下班的时候接，学校就是解放家长的神器。
早上姚雪薇要比两个孩子起得稍微早一点，先去厨房把洗漱的热水烧好，然后就敲两个孩子的门，让他们起床。
程青山完全不用姚雪薇操心，自己就能打水洗脸，把自己收拾干净。
只是赵朵朵要稍微麻烦一点，需要姚雪薇帮着扎头发。
隔壁郭玉兰家里还在收拾，姚雪薇就已经骑着自行车，载着两个小孩出发。
把自行车停在相熟的饭馆外头，姚雪薇直接喊道：“三屉小笼包，三碗粥。”
都不用姚雪薇说什么，赵朵朵就熟练的牵着程青山，找了个地方坐下。
赵朵朵上了那么久的学，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了，姚雪薇只对程青山说道：“朵朵跟隔壁小宝是幼稚园的，大宝跟你一样，一年级，你在家跟大宝玩了那么多天，也都熟悉了，到时候他肯定会照顾你。实在有不开眼的小孩欺生，你记得找老师，知道吗？”
程青山闷闷的点头。
赵朵朵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接着出主意：“还可以回家告家长！”
嫌弃的点了点赵朵朵的额头，姚雪薇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找家长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你俩要争取当场别吃亏。”
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只要不过分，大人都不好意思掺和，免得影响小朋友的友谊，姚雪薇只能教这俩孩子自己支棱起来。
把孩子送进学校门口，姚雪薇就转道去制造厂里上班，最近赵明理他们出任务，把厂里的库存清了一波不说，她们的生产压力也被减轻。
空闲时间多，姚雪薇带徒弟也用心了不少，特地在家用空白的纸，简单的画了几张机械的图，教徒弟认字的同时，顺带教教机器的工作原理。
“我也不好把机器拆卸开给你们讲，只能画图大致给你们说一下……这两个点之间的轴向距离就是螺距……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这块活塞是由杠杆带动的……”
姚雪薇拿着铅笔，在纸上勾勒，三个徒弟在旁边听着也不断的点头。
“哎哟，你这还画了这么多图呢，画得还挺标准的。”钱师傅站在一边，毫不客气的要求道：“你教完了借我用用。”
钱师傅叹气：“教图都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大家都不识字，教起来也难。”
把徒弟教得能了解生产流程，能动手操作，就要废很多精力，尤其是钱师傅都带了好多批学徒，新鲜感早就消失，教起来也就没那么上心。他更喜欢的，还是姚雪薇这种白捡的人才，说什么都是一点就透。
“你也不用把你那几个徒弟往深了教，她们自己摸索两年，差不多也都会了。”
“我前面多教点，她们后面学起来也轻松一点。”姚雪薇淡定的说道：“要是一批学徒比一批好，咱们厂的发展壮大，不是指日可待吗。”
反正钱师傅也没想过自己厂里能培育出什么人才，还颇有些气愤的说道：“咱们辉水的大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建，要不然咱们厂还有机会薅点大学生回来。”
“这你就甭指望了，里面好多老师都离开内陆，剩下的都合并进其他的大学，咱们辉水这个大学怕是开不起来了。”姚雪薇无情的说道：“而且人家这个大学旧址都不在辉水，只是沿海那个打得太厉害，才跑到辉水避难的，现在都快打完，人家当然要回老家。”
姚雪薇拍了拍钱师傅的肩膀，“不过呢，您也别气馁。大学是没了，但在咱们辉水还有好几所高中呢，人家学得也不错。”
现在的大学都是自主招生，辉水的大学搬走，很多学生高中毕业就会开始找工作。高中已经是相对较高的学历，找工作根本就不愁。
别看制造厂现在人挺多，但高端战力太少，会画图纸的，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要说那些精英人才，还是京城和上海最多，辉水连当备胎都够悬。
“得让厂长想办法，多招点高中生、大学生。武器这方面，咱们不能一直跟在别人屁股后面仿造，得自己研发才行嘛。”钱师傅苦大仇深的说道。
就算现在穷，但志气还是在的。
姚雪薇也跟着说道：“一步一步来，咱们肯定能追上。”
只是现在条件艰苦，连老百姓的温饱都还没解决，考虑那些都还太长远了一点，就算钱师傅唠叨，厂长最近也没心思考虑人才招聘的事，正忙着托关系囤煤炭还有粮食。
煤炭还好，他们制造厂性质特殊，哪个厂停工，他们厂都不会停，只要是生产需要，组织上挤也能把煤炭挤出来。但粮食就不一定了，就算是饿着，大家勒紧肚子也能工作，所以组织上并不会优先照顾他们。
但厂里几百号人，既然做厂里的领导，自然就要对他们负责，所以这阵子，刘厂长跟郭玉兰她们都在为粮食奔波。
罗素家里养了三个孩子，也在为家里吃饭的事情发愁，闲聊的时候就说道：“以后我晚上还是把饭打回去吃好了，现在这粮食不知道怎么回事，价格又涨了起来。这又没天灾，又没兵祸的……也不知道咋回事。”
“那些不安好心的人闹的呗。过阵子布料肯定也要涨，你家最近要是想做衣服的话，早点把布料买好。”姚雪薇提醒道。
“我家一年才做两次衣裳。布料涨价可不关我的事。”罗素好奇的八卦道：“你咋知道这布料价格要涨的？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哪有什么内幕消息，我报纸上看的。”姚雪薇说道：“华北那边折腾粮食，南方那边折腾棉纱，那些个大老板们都憋着坏呢。”
没有真刀真枪的打，人家玩的都是这种隐形的经济战。
辉水的小老板们，身价不厚，赵明理他们一来，一个个缩得跟鹌鹑似的，还是组织上发了通知，他们的厂子才敢复工。
沿海的那些商业巨头们可不讲究这些，甚至还想通过经济的手段，继续在百姓的身上多咬几口肉下来。
看报纸上的暗流涌动，这场无形的战争整得还挺激烈。但姚雪薇也不是特别担心，因为她们这方也是有能人的，经济学家不少。
以前组织上每占领一个地方，都会统一当地的货币，让大家用旧币去等比列兑换，换来的那些钱，他们又会运到敌方的占区，扰乱当地的经济……
现在双方又斗了起来，物价的影响不小，最先显露端倪的就是粮食，价格已经比之前涨了两成，后面估计还有得涨。
听了姚雪薇的一通分析，罗素立马紧张起来，说道：“等这个月发工资，我都拿来买粮食回家囤着。”
“也别买太多，那些大老板就算有钱，也不能跟咱们的组织斗。”姚雪薇安抚道。
听到这话，罗素忍不住笑着说道：“师父你想太多，我这点工资，也买不了多少东西。”
赵明理出任务之前，就往家里搬了不少米面，再加上自己空间里也还有很多，所以面对粮食涨价，姚雪薇一点没慌，该囤的货她早就囤好，不急在一时。
只是这波物价上涨，还是影响到了她，粮食涨价，外面的饭馆价格也跟着涨。
姚雪薇现在一个月20块钱，早上带着俩孩子下了十来天的馆子，钱就花了一半。
吃倒是还能吃得起，只是价格翻倍之后，给钱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
“娘我们下次就吃馒头吧，别吃肉包子，肉包子贵。”赵朵朵都看得心疼，自觉的降低了标准。
程青山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少吃一点。
“今天先吃着，明天我们就在家吃。”姚雪薇说道。
“明天礼拜天，本来就该在家吃。”赵朵朵追问道：“后天早上呢？”
“以后早上都在家里吃，等饭馆的价格降下去再出来吃。这样安排行了吧。”
反正家里什么都有，大不了以后早起半个小时就行。现在她又不熬夜，早起对她来说，也不算特别困难。
姚雪薇嫌弃道：“小小年纪，想的还挺多。”
“老师说最近粮食涨价，要我们节约粮食。”赵朵朵小大人似的叹了两口气，说道：“我们连着好几天的午饭都是蒸红薯和白菜汤。”
“我一点都不想吃红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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