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白若芬又闲聊了几句谢春池才挂掉电话, 一抬眼就看到弗雷德里克走了进来。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弗雷德里克还是那副十足骚包的打扮。
因为绑匪让二选一的时候弗雷德里克没有直接舍弃他,谢春池对这个法国佬的印象有所改观, 客气地说:“我没事, 谢谢。”
弗雷德里克在病房里没看到季轻寒, 纳闷地问:“季呢?怎么不见了?”
谢春池皱眉道:“我让他出去了。”
“他是该去好好睡一觉了, 你昏迷的这些天他一直在这里守着, 不吃饭也不睡觉,太疯狂了。”弗雷德里克感叹道。
从谢春池被送到医院抢救开始,季轻寒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谁跟他说话都不听,非常固执地守在手术室门外一步都不肯离开。
明明自己也受了伤,还发了高烧,季轻寒却怎么都不肯去看医生, 只是随便吞了点药片, 然后寸步不离地守着昏迷中的谢春池。
他都怀疑要是谢春池醒不过来, 季轻寒恐怕也要活不下去了。
谢春池看了这个法国佬一眼,又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弗雷德里克还在继续感慨:“季是我见过最疯狂的人, 那么高的悬崖都敢跳。还有你, 为什么不等我们击毙绑匪?”
谢春池一愣, 看着弗雷德里克问:“他跳下来了?”
“是啊, 你没看到吗?你刚跳下去, 他就跟着跳了,下面要是没有水,你们两个就一起没命了。”
弗雷德里克又说了些什么, 谢春池没听清。
等对方离开之后, 他看着悬挂在半空中的输液管出了会儿神, 思绪越飘越远,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不知道是因为受伤没好还是药物作用,他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又陷入了梦境。
再次醒来的时候,那些丢失多年的儿时的记忆像是突然被拂去堆积在上面的灰尘,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季轻寒察觉到病床上的人醒了,神色猛地紧绷起来,生怕谢春池又不由分说地赶他出去。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看到谢春池的眼角划过一道泪痕。
“怎么了小池,哪里不舒服吗?”季轻寒紧张地问。
他正要按铃呼叫医生,却听谢春池说:“我没事。”
季轻寒的动作停滞下来,神情带着几分无措:“小池……”
谢春池抬手蹭了蹭眼角,扭头看向季轻寒,之前那个憔悴颓丧的男人又变回了他熟悉的样子,只是鼻梁上的眼镜换了一副。
“你想说什么,说吧。”谢春池平静地看着他道。
季轻寒却一下子紧张起来,和谈判桌上那个能言善辩的控局者判若两人。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瓣,言语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那天晚上的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当时……状态不好,反应有点慢,但是我把他推开了。”
对上谢春池审视的目光,季轻寒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继续解释道:“我来法国跟沈钰没关系。我妈……在这边养病,前些天医生说她情况不好,你应该还记得吧,来之前我还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本来想带你去见她的,但是你拒绝了。”
谢春池神色微动,“沈钰过生日的那次也是?”
季轻寒嗯了一声,正要继续解释,又听谢春池问:“你给沈钰的特殊对待,是因为喜欢他,还是因为他救过你?”
季轻寒明显有片刻的怔愣,“你怎么知道……”
谢春池没有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直视着季轻寒的眼睛问:“你喜欢他吗?”
“当然不是!”季轻寒没有任何犹豫,“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沈钰是救过我,很多年之前的事了。”
季轻寒正要把当年的事跟谢春池讲清楚,却听谢春池说:“是阁楼那次?你肚子上的刀伤就是因为那件事留下来的?”
看到季轻寒眼里的惊讶,谢春池忽然笑了起来:“如果我说,那天帮你叫救护车的人是我,不是沈钰,你信吗?”
季轻寒满脸错愕,“小池……”
谢春池自顾自地继续说:“你没有亲眼看到那个人是沈钰对不对?当时我喊了你好久你都没睁开眼,我怕救护车赶不及,想去叫人,结果下楼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摔下楼梯晕了过去,后来还把这些事都忘了,所以沈钰才敢去冒名顶替。”
“你对他来说是个有很大利用价值的人,只要我没想起来,他就会一直拿这份救命之恩吊着你,我没说错吧?”
季轻寒快速消化着这些信息,最后苦笑着说:“对,你说得没错。”
没想到他也有被人耍得团团转的一天。
谢春池垂眸思索片刻,又问:“伤你的人,是你妈对吗?”
季轻寒惊讶于谢春池的敏锐,又觉得本该如此,谢春池的确很聪明。
“是我妈,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吗?”
谢春池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把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当天是你爷爷的寿宴,闲杂人员很难混进去。我过去的时候房间里很干净,没有打斗的痕迹,说明你没有反抗。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自己口袋里就有手机,完全有机会打电话求救,但你没有。季邵飞之前跟我说,连你亲妈都想让你死,应该指的就是那次的事。”
季轻寒神色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的男孩,试探着握住了他的手,见他没有挣扎,心里猛地松了口气。
他举起谢春池的手,轻轻抵在自己的额头,避开谢春池的视线说:“你都猜对了。那一刀是我妈捅的,她说她很后悔生了我,说我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我当时就想,不如顺了她的意,反正也没有人希望我活着。”
“没想到你会在那个时候跑过去,你给我叫了救护车,让我别死,还哭得很伤心,所以我活了下来。”
“这些年我一直误以为当时那个人是沈钰,虽然我对他没什么好感,但是一想到那个哭着让我别死的小男孩,我就对沈钰多了几分宽容。”
谢春池看着季轻寒低垂的眉眼出神,如果不是沈钰横插一脚,他很可能就不会白白地跟亲人分开这么多年。
之前他一直以为这是书中的世界,穿过来这么久,他还是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归属感,思维也被那本小说限制住了。
没想到他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没有偷走所谓“原主”的人生,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小池。”
季轻寒突然叫了他一声,谢春池回过神,抬眼看向季轻寒。
“小池,你能不能告诉我,婚礼之前的那个谢春池,是你吗?”季轻寒看着他问。
谢春池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犹豫片刻才说:“我也不知道。”
“你有他的记忆吗?”季轻寒又问。
谢春池摇了摇头,季轻寒会察觉到这一点他并不意外,只是他确实没搞清楚在他穿到另一个世界的这些年,这里的谢春池到底是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季轻寒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便把当初他的怀疑还有他为此做的调查都说了出来。
“你是说,你做了我跟我爸妈的亲子鉴定,还做了我跟之前那个谢春池的DNA检测?”谢春池若有所思地问。
季轻寒嗯了一声,然后有些紧张地说:“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以后不会了。”
谢春池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认为我有至少两个人格?”
“难道不是吗?”季轻寒反问。
谢春池没再多说什么,在不同的世界来回穿梭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没必要跟这家伙坦白,多重人格就多重人格吧。
“季轻寒。”
“嗯?”
“沈钰真的没亲到你?”
“没有,我推开他的时候你已经跑了,我追过去想跟你解释,但是没找到人。”
“那之前呢?你有没有跟沈钰亲密接触过?”
“没有。”
“其他人呢?”
“除了你谁都没有。”
谢春池终于停止了盘问,冲季轻寒扬了扬下巴说:“你过来。”
季轻寒顺从地上前,谢春池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视线落在他干燥的唇瓣上,慢慢凑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地缩短,谢春池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
季轻寒大概是趁他睡着的时候去洗了澡,身上还是他熟悉的那种清浅的冷香。
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过去的画面,又随着季轻寒落下来的吻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干燥柔软的触感和汹涌喷薄的悸动。
他喜欢季轻寒,很早之前就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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