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法庭内，周遭气氛剑拔虏张, 控方和辩方唇枪舌剑当仁不让, 辩论内容主要是案件中被告的行为是防卫过当还是正当防卫。
被告在面对不法过程中，拿起身旁的一把刀捅死犯罪分子, 是属于在合理保护自己范围内, 还是超出了必要限度。
两方正在互相激烈反驳对方观点, 沈白舟在观众席上冷静听着, 虽然里面讲到的很多知识点都是还未学过的, 但是不影响他依旧听得精精有味。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南大这边的辩手是他哥, 陆时淮穿着干净白衬衫, 外面套着一件很正经的黑色西装, 他好看的手指将桌上的资料整理好递给身旁的同学, 听完对面控方的指责后抬起头来说：“我认为对面控方没有考虑当时情况的紧迫性, 当时我方当事人正与死者发生激烈斗殴，死者从车上拿出折叠刀, 两人僵持之下刀散落在地, 根据证据显示死者当时正欲捡起地上的折叠刀，我方当事人先一步夺过来将其捅伤。”
“在我方当事人夺刀时不法侵害仍在进行, 并没有中断的可能性，而我方当事人在面临死亡的威胁下不得已的情况下将当事人捅伤。”
沈白舟听着他哥侃侃而谈的声音, 内心满是骄傲和自豪，偷偷地拿起手机不断放大对准场上的陆时淮拍了一张。
陆时淮戴着眼镜，似乎感受到有人打探的视线稍微偏了下脑袋，用余光快速瞥了眼台下的沈白舟又极快地收回来。
沈白舟抓着手机不仅没紧张, 还冲他哥晃了晃手机，略有些小得意的模样。
“其实这次本来是另一个副社带大二的打比赛，但是副社临时有事，就把老大推了上去。”唐可在一旁说道，“这次比赛很重要，不然你看看下面坐的几个评委没？”
沈白舟顺着唐可指的方向一看，坐着几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干净利落的短发女人。
“中院，市检，还有几个红圈所里的主任，个顶个都是大佬，你说说这比赛要不要赢？”
沈白舟心中默念一句牛批，目光重新回到场上安安静静看着比赛，早上水喝得有点多了，现在有点想去放水的冲动，可沈白舟硬是看完比赛等到宣布结果才起身出门去了卫生间。
洗完手出来后在走廊角落那边看见陆时淮正在跟一个女生说话，那女生有点眼熟，沈白舟定眼一看才发现是刚才控方那边的女生。
长发乌黑秀丽，还有几缕散落在小巧的耳边，女生从怀里拿出一个被精致包装的礼盒，神色羞赧地递给陆时淮。
她嘴唇嗫嚅在说什么话，可沈白舟离他们的距离有点远根本听不太清，沈白舟畏畏缩缩地躲在墙边，只露出一个脑袋时不时往陆时淮这边瞅。
沈白舟看见女生笑了一下将东西递出去，陆时淮也同样伸出手来，沈白舟躲在墙后面看得尾巴都要炸起来，哥，你这样接受其他女生礼物的行为是不好的，你忘记你还有一个女朋友了吗？
沈白舟倏地有点生气但还是继续猫猫祟祟观察，直到看见他哥将礼物挡了回去，沈白舟那颗不安分总是悬空的心才落了下来。
他就知道他哥不是这种人！
控方辩手见东西被拒绝，脸上也没有半点尴尬，反而是落落大方的笑，“第一次告白被人拒绝啊！”
陆时淮颔首，说了句：“不好意思。”
女生摆摆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能问一下你为什么拒绝我吗？”
女生在自己学校也算是系花级别，身上穿的衣服，手上戴的饰品能看出来都是名牌，家底不厚实是经不起这么开销，女生同样也很好奇，陆时淮为什么拒绝她。
陆时淮稍微有些不耐起来，他是向来不太喜欢别人问东问西，倘若不是女生眼熟跟他打过好几次比赛，称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对手，陆时淮可能在他说完拒绝的意思后就已经走了。
“我在南大这边也有朋友，听说你是有女朋友，但是从来没见过，而且我跟你打了那么多场比赛，都从来没有见过她过来……所以我才鼓起勇气表白的，你总得让我知道为什么拒绝我吧？”
“我有喜欢的人。”陆时淮侧头往墙壁那边看了眼又收回来，模样带了点散漫的姿态，“这样够吗？”
“那能让我见见吗？”
陆时淮等女生说话，下巴朝某方向抬了下，声音响亮沉稳，“沈白舟。”
“过来。”
沈白舟有点尴尬，第一次偷看就被抓包了，他绞着手有点紧张的走过去，正好听见陆时淮说了声，“就他。”
沈白舟：“？”
什么就他？他怎么了？
一头雾水的沈白舟发现女生震惊地张了张嘴，愣愣的说不出一个字，沈白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却在半空中被陆时淮牵着，他淡声说了句，“走了。”
“哦。”沈白舟跟在他身侧走着，走了一会儿，沈白舟觉得相握的手心有些发热，于是把手从哥哥掌心拿出来，“别牵了，有汗。”
“嗯。”
“哥，你刚才跟她说了些什么呀？”沈白舟好奇问着。
“没什么。”
不过只是向别人袒露他隐秘的心思而已。
“哦。”沈白舟应了声就不再说话。
两人避开拥挤的人流从另外的出口下来，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陆时淮的视线从沈白舟的面容上一掠而过，慢慢思考起来，他是什么时候才发现自己对沈白舟的感情呢？
是在十六七岁后情窦初开，还是被责罚时依赖那一小段记忆舔舐伤口，又或者是在无止境的漫长回忆中渺茫等候。
以前陆时淮每晚都会一遍一遍的看照片，去幻想沈白舟长大后的样子，强迫自己把与他所有息息相关的事情，细节，好的，坏的全部一一记住。
每当他想起以前对沈白舟那么坏时，他会反复告诫自己，请对以后的沈白舟温柔一点。
可是比起发现沈白舟搬家后，更让陆时淮饱受折磨与痛楚的是，沈白舟才那么小，他能够记住自己吗？
会不会到时候沈白舟与陆时淮相关的所有记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再也没有别人。
可如果自己都不记得，不去珍惜，恐怕就没人再记得了。
*
一周后。
“学弟，比赛赢了社团准备团聚，酒店温泉烧烤度假来吗？”
沈白舟收到唐可消息时正在图书馆复习四级单词来着，他赶紧发消息给陆时淮问他去不去。
—L：你想去？
沈白舟其实有点想去，刚好之前国庆攒了一点钱，而且他刚才问唐可大致费用多少，她说那边团购打折在四百块以内，让沈白舟有点心动。
毕竟他也才十七岁，正是喜欢玩的时候，喜欢跟人凑在一块玩也正常。
陆时淮似乎能透过屏幕看穿他的想法，沈白舟手机轻微震动一下。
—L：那一起去。
唐可的组织能力十分称职，不愧是社团的一把手，当天统计好所有要去的名单并且定好酒店以及娱乐项目。
渝州市这边没有温泉，他们订的是一家外省的酒店，一开始准备十几个人坐动车去，后来陆时淮他们嫌麻烦干脆找了几辆车开过去。
星期五下午都没课，一行人从渝州市开到A省足足开了七个小时，八点多钟到达温泉酒店，天已经黑黢黢的看不见一颗星星。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点冷了，特别是晚上温度骤降，沈白舟一下车就觉得冷意往脖子里面灌，他把领子往上拉了拉试图阻挡一些寒意。
陆时淮一开车就从随身包里拿出薄款的围巾，他将沈白舟提到自己面前，一声不吭只知道闷闷地把围巾系在沈白舟身上。
唐可和其他大二的学生都看愣了，有人打趣道：“社长什么时候跟沈白舟关系这么好了？”
俞响笑了下搂着身边女朋友解释道：“他们俩小时候认识，后来沈白舟搬家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社长会带他女朋友过来。”男生说完传给俞响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毕竟听他说有女朋友听了几年，一个活在听说中的女生，总想亲眼看看长什么样让陆时淮这么宝贝。
一行人边闲聊边往酒店里面走，其中有一个觉得跟陆时淮关系还算不错的，直白提议道：“下次团聚你干脆让你女朋友一起来，也省得我们社几个小学妹还天天保留幻想。”
陆时淮看了身旁玩手机消消乐的沈白舟一眼，缓声说道：“下次吧。”
几个男生高声欢呼了下，然后去前台找柜台要房卡。有的定的三人间，有的是双人间，陆时淮拿了房卡就推着沈白舟往电梯上走。
电梯那边信号不好，沈白舟一进去手机就卡住停在“amazing”的页面上，一直连续不断发出欢呼雀跃的“amazing”。
“学弟，你玩多少关了？”唐可在一边说道。
“654关。”
“不错啊，等会泡汤时你教教我，我之前总卡。”
“可以。”沈白舟出电梯后把手机收到兜里，跟着陆时淮进房间放行李。
酒店里面的温泉确实还不错，有露天的，也有在室内用天蓝色的帘子隔起来实则是一汤的。
水上面飘着氤氲的白雾，沈白舟试了一下水温发现温度正好，十分适宜，于是率先一步踏进去找了块舒服的位置泡着。
温水席卷身体格外缓解一路上舟车劳顿，沈白舟被泡得肌肤上每一个毛孔都是舒服的。
“哥，快过来。”沈白舟朝在石头边上站着的陆时淮喊了声。
“学弟啊。”跟他一帘之隔的唐可在那边喊他，“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陆时淮一下水就听到这句，他们来得早，温泉这边现在就他们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沈白舟所处的这块就他跟陆时淮两人。
“没啊！”他应声道，紧接着赶紧拍了拍身旁位置，让陆时淮过来。
可陆时淮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淌着水过来了。
“我这边有一个朋友，长得挺可爱，想加你微信可以吗？”唐可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结果她等了好几分钟，沈白舟那边就跟消了声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唐可正用手机回复姐妹消息，嘴上一边喊着，“学弟？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唐可听着从那边飘过来的声音怪怪的，仿佛是因为在应付什么事情，而急忙忙地回复她。
可她这边又无法看到那边的情况，声音有点担忧道，“你没事吧？”
沈白舟被陆时淮逗着痒痒肉，听见唐可又在问他，赶紧把挠自己痒痒的陆时淮给摁住，努力让自己平缓下来：“我没事。”
“那她加你微信可以吗？”
陆时淮手又伸过去一点，轻轻地在他最受不了痒的地方按了下，夹杂着水在他的肌肤上滑过让沈白舟觉得更痒了，陆时淮眼底隐晦不明，只是小声问道：“除了你刚刚说的小饼干，小蛋糕之类，小时候的事情，你就没有再记起什么吗？”
沈白舟也很无奈，他迅速回复了学姐后有点苦恼地看着脸色黑沉沉，一看心情就不太好的陆时淮，“我记不起来了啊，我就只记得当时你给我吃了很多小饼干小蛋糕。”
沈白舟盯着他愈加没有温度的脸，揪了揪自己脑袋上的呆毛，努力让自己想起更多的事情。
“嗯！哥！”他突然惊喜说道，“我们当时还去过游乐场，还玩过摩天轮，当时我们还照相了！”
“就没有别的了？”陆时淮垂下眼，一动不动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仿佛无底的黑洞一般能够吞噬一切。
沈白舟仔细开始想，时间一秒一钟的流淌，他忽然说道：“我好像想起来一点。”
陆时淮喉结动了动，似乎有点紧张却不显声露色装作很淡定的样子。
“我想起你欺负我，跟我吵架，当时还哭着求我！”
陆时淮：“……”
这一看就没想起来，只不过是和着一点印象随口乱编的。
“哥。”沈白舟嘟囔一声，“我真想不起来了，你别生气。”
陆时淮不禁气出冷笑，他抬起湿漉漉的手覆在眉间，竭力控制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十六岁的陆时淮说过，要对以后的沈白舟温柔一点。
他把所有的苦涩全部都咽进喉咙里，陆时淮不想再等了，以后说不定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一群人朝沈白舟表露心意，如果真的要等他想起，会不会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陆时淮抿着唇伸手捏了捏沈白舟的后劲皮。
“哥，你别摸，好痒的。”
“沈白舟。”
“嗯？”沈白舟本来还在躲着的动作怔住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从陆时淮口中听到自己的大名，沈白舟有点紧张，不知道他怎么了。
陆时淮往沈白舟凑近些，上面悬挂的灯全部照进他的瞳仁里，浮光一片，他声音很轻：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说要当我老婆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许说我短了！叉腰！四千多了！感谢在2021-07-30 23:59:25~2021-07-31 23:3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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