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劲叫嚣一整夜也不肯罢休，断续延至傍晚才变成细密的幕帘，整个綦城氤氲在烟雨雾气中显得沉闷安静。
夜幕低压，阴雨绵绵。
巷头蹿到巷尾的酒吧起了势，前后进了几波人，一墙之隔，与外头的静默截然相反，酒客吵嚷议论着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绯闻轶事。
“听说了没，《问期》剧组女主角突然换人了，是个花瓶。”
“花瓶怎么了，让金主看上也是本事。”
“是那谁，施氏影业老总对吧，荤素男女不忌，只要长得妖艳都收，玩得可开。”
“8g冲浪小道消息，上个月那施总叫了一堆圈里人到房间……也是真的？”
“网上传得有模有样，准没错。”
“就是可惜了朽生大大的书了。”
声音不小，旁桌，他们口中的作者，季辞希听得清清楚楚，拇指细细摩挲着桌沿，神色不明。
林微抿口酒，叹气：“再盘下去就包浆了。”
季辞希顿了顿，敛了情绪，淡淡一笑：“什么时候回剧组？”
“去什么去，罢演了。”林薇支着下巴看她，“别笑了，难过就哭出来，肩膀借你。”
季辞希摇头：“有烟吗？”
“你……”林薇有些担忧。
“就闻闻味。”也不怪林薇惊讶，季辞希平日不沾这些，里外都是懂事学生样。
她接过烟，两指微屈，放在鼻尖闻了闻，蹙眉：“这是？”
林薇：“猜猜看什么味。”
“给个提示。”
“炊烟袅袅起，人间烟火味。”
季辞希仔细闻了闻，半猜半疑：“蒜？”
“聪明。”林薇点头，“一根够吗，多来点，管够。”
季辞希：“……”
还是算了吧。
不只是蒜味，葱姜都有，林薇特地找工厂定制的，心情不好时来一根，正如现在。
正儿八经品尝人间烟火。
季辞希在一旁用意念品烟，林薇坐在旁边叹气不断
事情源于昨天的热搜，《问期》剧组已经开机一个周，悄无声息，原定的女主角突然被换，都传是出品方施吟为博新欢一笑。
林薇饰演女二，日后天天得和花瓶搭戏，还是感情戏，想着就膈应。
原著作者季辞希，当初愿意将《问期》的影视版权卖给施氏影业，除了因为他们的诚意，三顾茅庐。再者他们是业界标杆，不搞资本那套乱塞人进组，谁能想到出这事。
她试着联系了施氏的人，秘书说施总不在，让明天去公司聊。
秘书特别好心提醒她，施总吃斋信佛，觉得烈焰红唇，穿露脐紫色吊带的人面善，让她……
让她，嗯，就是那个意思。
季辞希揉了揉额角，仰头闷了口酒，有林薇在，不担心喝醉。
辛辣刺吼，缓解不了的难受。
实在不行就违约，把版权买回来。
网上现在分三波骂，主流炮火对准施氏和花瓶，分出小波在季辞希的微博下吵嚷。
林薇晃手机：“少喝点，我去接个电话，是经纪人。”
季辞希没抬头，应了声好。
难得的放纵，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稍不注意多喝了几杯，脑袋有些恍惚，往前有许多场景浮出。
最初谈买卖那会儿，施氏的人来了好几回，季辞希好言好语表示不愿意，后面次数多了她就厌烦。似乎施总还亲自来了，别说答应，她连门都没开，隔着门回绝，给施吟吃了闭门羹。
施吟敲门，说借下洗手间，买卖不成礼仪在。
季辞希可好，回一句：家里没公厕，厕所堵死了。
把施吟堵在门外。
她隔着门眼只瞧清施吟侧颜，该是个迷人的模样，西装松松垮垮搭在肩上。
一面之缘，后续再没见过，最后能签合同也是神奇，也是因为……
因果循环，现在轮到她了。
季辞希红着脸想，当初施吟穿的什么来着。
腿笔直细长，黑丝，黑吊带，脸色……
黑的。
喉咙微干，她又喝了一口，杯底显露。
修长的颈脖随着酒经过处微微滚动，浅暗闪烁的灯光下依旧流淌着光泽，吹弹可破的肌肤染了酒色，渐渐蔓红到了脸上，桃花酒酿一般。
平日不怎么沾酒的人猛地碰了烈性玩意，醉意来了，人就出格许多，少了分冷清劲。
凌晨悄至，酒吧气氛燃到顶峰。
烟熏妆画得亲妈都不认识的林薇，被亲妈粉抓个现行，街头巷尾躲人，自顾不暇。
头晕得厉害，季辞希绕开旁人，外表看着镇定，脚步也不虚晃，样子还挺唬人，实则内里一片醉。
转到了酒吧后门，左边是个楼梯通二楼，右边几步开外有个小阳台，黑暗里几点烟焰显眼，季辞希歪头，走近，有个人在点烟玩，背影有几分落寞的味……
玫瑰味的。
季辞希细闻，眯着眼看自己手里的烟，又看眼前那人，琢磨不通为什么自己的不亮。
她凑过去瞧了瞧，窸窸窣窣的惹人烦，施吟皱眉，正拨通安保的电话来赶人。
这处是她的私人空间，外人不应该进得来。
她侧身瞬间一愣，接着挂断电话，盯着季辞希，转而笑里带着意外：“是，你。”
季辞希没回话，目不转睛看着她手里的玩意，施吟抬手抖星子，红唇轻启。
“借火？”
季辞希愣了几秒，递过去，点头。
施吟展唇一笑，嘴角衔着烟头，半屈俯着腰，就这几秒星火传递过去。
呼吸的热意和火暖撒在手背上，挺痒，季辞希看着笑了，醉意十足，施吟和她挨得近，酒气往鼻里钻，知道她喝得不少，可能也醉得不清。
施吟能放过这机会：“怎么谢我？”
季辞希眯眼靠近，嘟着唇用手指着。
施吟眼角下弯，如沐春风：“嘴？”
季辞希点头，薄唇张合，一字一句，：“谢谢你啊。”
施吟：……
谢谢有用，要以身相许干嘛？
季辞希站不太直，动作缓慢把手里的冒着星火的玩意递过去，傻笑：“送你。”
还挺上道，施吟挑眉，依旧没伸手，还是先前的姿势，弯腰衔过去吸了口。
接着，笑意僵住。
上头了。
上天灵盖了，蒜味浓郁，呛了好几下，施吟脾气也上来了：“季！辞！希！”
季辞希眼睛睁得圆溜，扑闪扑闪，发愣间耳朵被扭起来，她侧头往旁边躲。
施吟：“再动试试，你是装醉还是装蒜？”
季辞希停住看着她，然后……
试试就试试，挣扎开来，她蛮劲大，来回挣扎几下子就躲开，自个儿先委屈上：“别碰我，我有病。”
“传染病？”施吟累了。
季辞希垂眸，声音略低：“精神病。”
让人碰不得。
施吟哪肯信，只当她说醉话耍酒疯，不和她胡扯了，嘴里一股味。
一个抵着围栏，一个靠着墙静默了会，季辞希见她不理自己，扣了会儿墙，偷看了施吟好几眼，□□裸的胆挺大。
常年生活在大众的注视里，施吟没觉得不自在，忽然问：“我是谁？”
季辞希歪头：“我是谁？”
施吟叹口气，目光灼灼看着她：“我。”靠近些，“你债主。”
也不知季辞希听进去多少，目光又落到她耳后侧，施吟顺着她视线，往耳后摸了摸，问：好看？
“看不清。”季辞希撇嘴。
施吟绻起鬓发，露出那处，小巧细白的耳后藏着灰墨色纹身，一只鸟，折了半边翅。
季辞希贴过去细瞧着，把这分寸没挨着人，虚空指着：“这个，我也有。”
倒是意料之外，施吟兴致提了点，借着昏暗路灯上下打量她一圈。
“纹哪的？”
“……忘了。”酒精麻了大脑，只记得有却不知在哪，季辞希想得脑壳疼。
“帮你找找？”施吟环臂，接着问，“今晚一个人来的？怎么回去？”
“想起了。”季辞希眼睛一亮。
施吟：“哪？”
“腰上。”
说着，她把手放在施吟腰上，纤细盈握，欲掀开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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