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生之所以让蒋曜回去找聂家人,是因为刚才那一箭目标极其明显。即便她这匹马上骑了两个人,也稳稳地冲着她一个人来。
没有人会如此小心翼翼对一个无名小卒下手,所以射箭的这个人知道她是谁。
可是系统到现在也没有提示她任务失败,说明聂家人并没有发现她的身份,因此她可以确定射箭的那个人并不是聂家人。
但是也有一种可能。就是聂家人知道太子出现在了马场,只是不知道哪个才是她。而射箭这个人虽然发现了她就是太子,但还没来得及汇报给聂家,便仓促下手。
所以黎生刚才没有让温久他们直接带着自己回聂家,她必须先躲藏起来,一是避免刚才射箭的人继续下手,二是只有先躲起来观察聂家人的反应,才能做出进一步的判断。
温久和颜央虽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完全照办,将黎生抱到树后面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只可惜最终等来的却不是蒋曜那边带来的援军,而是适才一箭不中的杀手。
按理来说,那人一直潜伏在暗处,应当刚好看见黎生等人躲进树丛。但此时他却显得十分茫然,仿佛在刚才的空档中,他被什么拖住了注意力,以至于没能跟进这边的进展。
那人观察了一会儿,见周围都没有什么线索,或许是猜测黎生等人可能向远处跑去了,便也跟了上去。
见那人已经跑远,颜央才道:“他现在伤的太重了,还是尽快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们不如返回聂家,说不定正和蒋曜带来的救兵碰上。”
此时黎生倒还能隐约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但已没有力气再发出清晰的字句来,只好由他们决定去处,却听得温久反对道:“在聂家的马场出了这种事情,聂家人脱不了干系,如果回去后羊入虎口怎么办?”
其实严格说起来,颜央现在也算是聂家人。
但温久不傻,如果颜央也是杀手,刚才有太多机会神不知鬼不觉除掉黎生。所以他并不怀疑颜央,也并不故意说让颜央心寒的话,只客观描述自己的猜测。
颜央听了,也觉有理,便道:“我知道一个去处,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跟我来吧。”
温久看了一眼几乎已陷入昏迷的黎生,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温久适才骑的是聂家马场的马,虽是骏马,却并不太过出众,刚才被那匹疯马吓一下便六神无主地跑远了。但黎生的马却经过千挑万选才入得东宫,不仅脚力惊人,也十分通人性。
之前黎生没想骑它,它便默默地跟在后面,现在却已经回到主人身边。
温久将黎生送上马,只是她已昏迷,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稳坐在马上。温久又不好意思颜央冷落在马下,让人家看上去活像一个牵马的马夫。
是以二人便轮流上马扶住摇摇欲坠的黎生。
这样走走停停,用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了颜央所说的目的地。
竟是个破庙。
温久并不问为何要带到这里,只道:“当务之急是延请一个郎中过来。”
颜央道:“我认识一个郎中,医术高超,而且离这里不远,我去带他来。”说完他又闪身进了破庙里侧,掏出一个包裹,“这里面有药,瓶上都写着用处。你先给他服一粒缓内伤的,再简单治疗一下外伤吧。”
说完便离开了破庙。
温久将药瓶拿出,大致扫了一眼,几乎每个药瓶上都包了张破布,上面写着这药的用处。只是——
谁写的字啊?这横和竖之间是隔了一座山吗?!
艰难地辨认了半天,温久才大致搞清楚每一瓶药的用处。先拿了一个能暂缓内伤的药,倒出两粒给黎生喂了下去,紧接着又看向治外伤的药。
他刚才清楚看到,黎生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手臂上擦红了一大片,而被衣服遮挡住的部分或许伤得更重。
这样想着,也顾不上君臣尊卑,拿起治外伤的药粉便准备去掀黎生的衣服。
可他刚刚靠近,手臂却突然被人扣住。
抬起头,原本昏迷的黎生竟已经睁开眼睛。那眼中的一片清明,几乎让温久产生了这人并没有受伤的错觉,直到她开口:
“你是谁?”
温久:“???”
一开始温久还以为她只是摔糊涂了,可试探着问了几个问题才发现,她竟然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到颜央带着郎中回来的时候,温久还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颜央一看他这模样,还以为黎生的伤口恶化,吓了一跳。
待听得温久的解释,他才放下心来:“他现在受了重伤,所以难免出现这种我们无法预计的后果,你先不要自乱阵脚,听听郎中怎么说。”
被寄予众望的郎中很快返回,对脸上写满了担忧的二人道:“她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虽然暂时无性命之忧,却要养上一段时间,不可随意移动。”
颜央连忙追问:“他似乎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郎中捻了捻胡须:“这只是暂时的,很快便会恢复,不必担心。聂央,你跟我出来一趟。”
这郎中本就与颜央相识,如今二人有悄悄话,温久并不意外也不好奇。
他径直走到了黎生床边。
其实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觉得世人并未虚传。太子身上的凛冽,其实连他这个常在沙场之人都为之心惊。这种萦绕在周身的寒气,绝不可能仅仅因性格所致。
只有真正看轻他人生死的人,才有这般气势。
所以他本有些害怕太子。
可现在太子静静地躺在这里,温久又觉得心中格外难受。
太子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乖顺的模样。他即便体弱,却依然是站在云巅的雄鹰。让人不敢直视,也让人心甘情愿地臣服。
可自己没能保护好他,让他落入这样的险境深受重伤。
温久懊恼地觉得,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
也难怪太子那个时候宁可相信蒋曜,也不相信他。
***
门外,颜央一脸莫名其妙。
“可是有什么不妥?为何把我拽出来说话?”
那郎中把他扯到极远的地方,才开口:“你今天和屋中那两个人是刚刚相识?”
见颜央点头,郎中又道:“我看他们衣着不凡,是什么来路?”
颜央如实道:“躺着的那个身份不明,站着的那个是太子左卫率。”
郎中被温久的身份吓了一跳:“你这毛头小子竟和这样的人扯上了关系,那我们这破庙还安不安全?”
颜央无语:“你把我扯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事?我既然敢把他们带回来自有分寸,何况这里隐蔽,旁人找不到的。”
郎中气得跺脚:“你真是鲁莽至极,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既知道其中一个是太子左卫率,就该想到另一个也定然身份不凡,何况他还刻意隐藏自己的秘密……”
颜央一愣,道:“什么秘密?”
郎中朝破庙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犹豫着没有说话。
中医可凭脉象辨认男女,不过并非搭脉便可知。他也是因为这人伤势太重想多观一会脉象,却不想竟意外发现了伤者的真实性别。
他与颜央相识已久,这种事情本不想隐瞒,所以才把他叫出来。可此时又突然想到:那伤者无论身形还是昏迷中偶尔转醒时流露出的气质,竟都与男子别无二致,根本无法分辨。
他游方天下,不是没见过因各种原因而妆扮为郎君的娘子,可男女骨骼不同、声音不同、平时积累的举止习惯更是不同。像她这般除了脉象全无其他判别可能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而且既然与她同行的人是太子左卫率,她身份又岂能寻常。若跟这秘密扯上干系,会否有性命之忧?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告知颜央不如不告知。颜央这孩子藏不住事,肯定会被对方发现。要是对方得知秘密泄露了,直接灭了颜央的口可怎么办?
颜央见郎中话说到一半却露出纠结模样,忍不住皱眉道:“你今日怎么回事,竟这样吞吞吐吐!”
郎中叹了口气:“总之,你千万不要与他有过多牵扯。”他胡乱扯了句谎,“秘密,秘密就是他……他那方面能力有限。”
颜央愣了几息时间,脑子才反应过来郎中的意思,道:“他能力有限,为何要让我离他远些?”
他行不行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郎中:“……”
他也没想到两句话连到一起居然是这样的!
可此时越解释越危险,郎中便干脆伸出手拍了拍颜央肩膀,叹了口气。
颜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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