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
邢远转头一看便是一排人整齐跪倒在街道中央的画面,他沉默了几秒,又看了邻座的房东先生一眼,两者对视无言,房东仿佛在暗示什么,他才再又看向他们。
“你们……”
“您好!”塔罗斯不敢抬头,瑟瑟发抖,连忙交代了他们一行人的身份,帝国高层以及佣兵团等等,他们本来没有把他们另一个身份说出来,但说着说着吓漏了嘴,直接交代了他们是星空教会的人。
居然是星空教会,邢远注意到了这个词,表情略微变化。从之前发生的种种事迹来看,他们可谓异界黑恶势力,无恶不作,现在还在对付着罗尔城,别的不说,光是他们试图伤害过格赫罗斯先生这点,就足够当诛了。
邢远面色不变,眼神已经罕见的发冷,平时可能很讲礼貌讲道理的他,此时一动不动,侧对着他们,只是给了眼神。
无言之中,酝酿着不稳的气息。
房东隐隐地微笑,直勾勾看着邢远,好像要看透邢远的内心,祂期待看到邢远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街道人流密集,适才人声鼎沸到处都是讨论,但因为塔罗斯等人的到来,奇妙地安静了下来,跟着他们投来视线,注意到了邢远这边。
这是发生了什么?帝国一向傲慢跋扈的贵族高层,居然向一个看起来只是平民的人这般下跪?!他们先是疑惑,然后才观察起邢远。
这个人……银发,暗金色的眼瞳,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疑惑着,突然有人认出了邢远,惊呼:“道格尔,坐在那里的是故事师道格尔!”
这话一出,场面突然就变了,他们并没有吵闹起来,而是人人静默,大气都不敢出,心中像压着一块巨石,被无法形容的威严压倒了一切,所有人头脑一片空白,眼底只能映照着那个唯一人。
道格尔,《桃花源记》就是他拿出来的故事,还有之前的取火故事,这个人就是地外文明的来者,是星辰对岸的非凡者!
我们居然在这里看见他了!多么荣幸!多么惊人!他们面色变了,差点也跟着跪倒。
“关于之前的种种事情,我等向您赔罪,您需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是我们能提供的我们能做得到的,请尽管吩咐,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付出所有努力,都要为您效劳,实现您的心愿。”院长额头砸在地上,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哪怕是初生的婴儿在现场,都能听出他的恐惧和怯弱。
场面安静了,街上路人不敢说话,最多只敢投以视线,匆匆而来的贵族俯倒在地,如同待宰的羔羊。
路人们从未见过这种画面,不觉心中大受震撼,同时对视线中心的邢远产生了深深的敬畏。
这么多年以来,地外文明的来者并不少,都是突然而来,又突然消失,或许会造成比较大的影响,但这些影响基本没过几天就会消散,留不到知识的积淀中,更何况动摇帝国贵族。
现在他们转头痛改前非,立马跑来道歉跪服。可见,道格尔绝非地外文明这么简单,无论是他还是他背后的文明,都是相当超越的存在。从《桃花源记》中就可见一斑了!
原来啊,改革都是存在的,不是从别的地方开始,仅是从知识,从思想,从人本身开始!
“不,不对!”突然有人注意到了更关键的情报,急忙道:“你们听到没有,他们刚刚提到了罗尔城,好像说道格尔是住在罗尔城的,他们还在罗尔城遇见过道格尔……等等,该不会……道格尔就是作者【不详】?”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张大了嘴巴,当即有人急道:“不可能吧,作者【不详】不是也来参加故事师选拔了吗,他们是同时参加的啊!”
而这时,又立刻有人道:“故事师选拔只是规定一个名号只能发布一个故事,从来就没有规则规定一个人只能发布一个故事,就算是也不违规,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啊!”
转眼间在场几乎所有人全部心脏急跳,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道格尔就是作者【不详】,那那……帝国之前对付作者【不详】现在却……啊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这也太惊人了!
又是几秒过去,一群人眼中露出深深的崇拜。
改变罗尔城的作者【不详】,这是也来改变帝国了啊!那帮只知道耀武扬威的腐朽贵族居然还有今天!活该!
一波深呼吸,众人的激动平息不下来,眼神都热烈了。
可是众人视线的焦点却依然没有动静,他还在沉默,可能是在思考这个情况因何如此,也可能是在思考更高深莫测的东西。
那是在观察的眼神。
但并没有高高在上,是平视一样的淡泊,但又疏远,好像隔着极厚的距离,就像是……从对岸看过来的视线。虽然远,但是带着善意、关切,是非常温和的,春风细雨一样的眼神。
不可思议,有一瞬间,他们竟看呆了,好像沉入了他的眼中,进入了他独自的世界。
是的,那是一个世界!
而房东还是饶有趣味的眼神,似笑非笑。不过,或许是因为这里的视线太多了,思想多麻烦多,祂反手换了一个空间,直接转到了星空教会的基地内部。
没人看出来是祂做的,外面的人见贵族们集体消失,还以为是贵族突然用了空间魔法。
而场景一转换,基地内部的人被猝不及防地吓惨了,当场疯了一大片,落荒而逃,还有不少人是因为灵感过高,看见房东的真实形态,给吓得直接毙命,直接就是命案现场。
当然,邢远绝没有在发呆,只是在思考。
他留意到周围的变化,并不紧张或是疑惑,视线转动,终于落在了跪倒地上完全不敢乱动的他们身上。
“罗尔城,你们还在对付吗。”他问。
“不,不敢了,我们已经停止了一切可以由我们来停止的攻击行为,目前也已经在进行补偿的摸索了,我们虽是刀刃,但这一切另有幕后指使,请您明察!”塔罗斯求生欲顿时拉满,他儿子塔罗尔的事情早就被他抛在了一边,什么仇恨,还不如命重要。
“幕后指使。”邢远念了念这个词。
他们当即领会,立马供述:“是奥兰多公爵,他就是星空教会目前的掌事人,我们大多是听从他的命令,我们是他的棋子,我们有罪,但最大的罪在他身上,请您明察!”塔罗斯立刻道。
他们这是大难临头,直接把头子卖了,切割的何其迅速,好似早有预谋,早就看奥兰多不爽了。
邢远沉默了几秒,又问:“你们到处收集神权,其中包括光明神,掌控了大陆的光明。”
“是!”院长供认不讳,又道:“那是奥兰多公爵指使的,神权都在他手上,我们最多只用使用一点,也不知道神权被他以何种方式藏到了哪里,不只是光明神,他摸索到了神权抽离法,就一直不断地抽离神权,就我所知,已经收集到了二十多位高级神明的神权,道格尔阁下,奥兰多这个人阴险得很,身体到处分布,数不尽数,想找他或杀他都太难。”
这更是大胆,直接暗示邢远杀了奥兰多,以免日后找他们麻烦。
“是吗。”邢远没有太多表情。
院长见状,马上加大了力度,追道:“我一直怀疑,奥兰多能稳住神权的方法是用特殊手段保存了神性知识,比如说‘孕育’,我们人性弱于神性,两者接触时,必然被神性侵染,要么被销毁,要么被改造成神性信息的结构,他奥兰多最多是半神或者神使级别的实力,不可能在平等意义上保存得了神性信息,只怕是用他自己的大脑承接了神性信息,到处保存,所以那些神权,应该在他的身体里面。”
他们直接将奥兰多的老底抖出来了。
邢远都还没说什么,对面就自爆连连,恨不得把大脑直接献上,这副怎么看都疯狂的场面让其他基地成员瞠目结舌,多次怀疑自己在做梦。
背叛奥兰多便背叛,反手插刀是什么操作,还恨不得直接把奥兰多当场捅死。他们想象过多个星空教会被消灭的结局,但都没想到是这样,直接窝里横脑死了!
邢远好像知道了什么,依然保持着冷淡。
果不其然,地上的一群人压力倍增,冷汗都快把地板滴透了。
道格尔不说话,为什么?道格尔绝对是不满意啊!
塔罗斯想到之前罗尔城的种种操作,更是心惊胆裂,不想不知道,原来他们这么多次都在生死一线试探,当时修补了天空知识的幕后者绝对也是道格尔,他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罗尔城的种种灾难,拯救罗尔城于危难而不为人知。
因为什么?因为这对他来说就是举手之劳!太简单了,你会因为举手而自豪雀跃吗?不会!道格尔面对这些事情不紧不忙毫不在意,是因为确实没必要在意啊!
简直了,我们居然一直在这种存在做对,大陆人类历史开始以来可有过这么愚蠢的事情!我们就是一群蝼蚁,居然还把自己看重了,这不是搞笑吗。
塔罗斯和院长几个高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动摇和悔恨,早如此何必当初,坚定起来,这奥兰多不献祭不行!
“道格尔阁下,我知道奥兰多一个秘密,他每次死亡,意识都会去到最近的一处身体,他在皇城不止有一具身体,他势必是去了另外那一具,人还在皇城,请您等一下,我们这就让人追杀他,势必拿他的人头上来取悦您。”塔罗斯立场彻底转换,语出惊人,不少同伴都看傻了。
绝,这家伙是真的破罐子破摔了。
其他人虽然慢了一步,但也立刻反应过来了,马上学着塔罗斯献出忠心妙策,一时间整座基地都是消灭奥兰多的义愤填膺发言,奥兰多本人若听见,怕是当场就被气死一具身体。
这帮家伙见风使舵也是绝了。
只见,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他们的话,银发的青年缓缓点头,道:“你们尽管试试。”
试试什么?试试灭了奥兰多?!
众人当即精神抖擞,眼底好像烧起了一把火。对,就是要灭了奥兰多!
与此同时,作者【不详】出现在奥奴帝国的消息,没过几分钟就传到了罗尔城。
当天之内,全城哗然!
第142章
第一个知道消息的是信息网的管理者沙拉曼。他是通过埋伏在奥奴帝国的间谍知道的,这些天发生在奥奴帝国的事情他也略有所闻,且不说敌人就是从奥奴帝国来的,单说奥奴帝国那奇葩到大陆独一无二的故事师选拔,他都会特别关心地留意具体情况,每年如此。
但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沙拉曼的所料,先是道格尔这个异人的出现,后是传出作者【不详】也参与故事师选拔的惊人传闻,没有一样不超乎想象,你根本想不通当事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是就三天,也没发生太多事件,当事人具体也就做了几件事,然后帝国就轰动了。
在外看来毫无动荡,但内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层级的地震,帝国人的认知被撕裂,被打碎,被碾碎成渣。
沙拉曼一度害怕道格尔会是奥奴帝国的助力,让奥奴帝国学得更强大的知识,但接着看到第一轮的反应,他就恍然大悟了,会发出取火故事的人,怎么可能会与帝国那般恶臭贵族同流合污,干尽非人之事?
果不其然,现在传出道格尔等于作者【不详】的消息,他完全不奇怪,甚至觉得理应如此!也只有作者【不详】能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轰动帝国的道格尔,正是作者【不详】!
沙拉曼当场狂喜,将这件事火速告知了罗尔城的其他人,在信息网上大为传播,直接置顶到了论坛第一条,于是单单几分钟,就让罗尔城人尽皆知,再次见证奇迹,大街小巷全是欢呼。
奥奴帝国,你也有今天!什么叫知识冲击,这会也知道了吧!
“我们在忙着对付外来敌人的时候,那位就已经搞定了敌人的大本营,这就是行动力的差距吗?”
自宅中,光辉公爵一怔,罕见地面色震惊,然后低头感叹:“不,不是行动力,是视界,不战而‘毁’一帝国,不杀而诛‘心’,这是文化战争,是思想与知识的战争,前所未有,但事实就是发生了,而且赢的过于彻底,毁灭人心中的旧帝国,以重建新帝国,拥自身为皇帝,成为自己的主人。”
他只用十几秒就看清了事情的脉络与节奏,不禁毛骨悚然,被只能用神迹来形容的算计震撼得心神颤动,能想到这么做以及能够这么做,就是作者【不详】最惊世骇俗的地方。
“帝国已死。”*光辉公爵忽然抬起头,感叹道:“作者【不详】,您真是……无时无刻不试炼着我们啊。”
或许人间奇迹,就当如此。
也许有人看得比他们更深刻,那就是画家伦德。
画家知道这件事后立刻读了传闻中的几篇故事,丝毫不惧阅读门槛,读完他整整僵硬了十分钟才缓缓回过神,嘴中吐露疯狂言论,忍不住开始了解读。
“是自己做人体的皇帝、主人而已吗,不对!《桃花源记》他们绝对读歪了,必须配合罗尔城这边的不详神话,才可能解读出更完整更深刻的知识,可恶,奥奴帝国那帮人令人羡慕啊!居然提前看到了那位的更新!”
我们这边可是空虚了好几天啊!
“所谓肉体中看见自己的皇帝姿态,绝非自己就能主宰一切,就能控制一切,可以任何傲慢对外外内的意思,那位所说的不是皇帝,而是——”
画家突然从隔壁抽出一张纸,在画出三条横线后,猛然画下一个竖,当场画出了“王”!
看到这个字的瞬间,他心跳加速,大脑都快蒸发了,即使是现在的他,直视这些疯狂文字也会不小心陷入疯狂,几近丧失理智。
“三,是天地人,中间的竖,是连接天地人的支柱,‘王’就是那个支柱,王啊,首先就要是天空知识与大地知识的掌控者,可天不只是天,它还是更伟大的东西。”
“包括我在内,一直误会了这点,其实天与地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地是人类的生存认知空间,天是在此之外的一切空间甚至超越空间,‘王’就得连接祂们!再往深层说,在人体中,天是人之外的一切,地就是人体,人体的王是什么,要做什么?当然是管好人体,往人体学习知识追求真理!”
画家激动得拍桌而起。
“对!首先在内,然后向外,王自己,再王世界,因此人人是王!客观意义上,每个人可以是王,每个人都可以自己成就自己,啊啊这就是人王知识吗?太惊人了,那位到底有多少奇迹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画家激动得声线都在发抖,隔壁谬丽走过来他都没发现。谬丽一见他这样就笑了,她也有她的理解,不低于画家,说道。
“伦德,还不够,你忘了人体的奥妙吗?那位在奥奴帝国讲的是人间的故事,但人类社会的故事何尝不是人体的故事?究其根本,全是人,至眞的人,所有关于的人的,没有不通的!”
她说出了相当惊人的话,把人类社会与人体划上了等号,这可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画家一听,面色剧变,当即抬头道:“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人类社会必然合乎人体合乎眞人,诸如机构远转当如五脏六腑般协调平衡,筋骨血肉,任何职能都可以对得上,人类社会得是人体的映照!我们要以无数人组成一个健康运作的人体!我们所有人组成了一个人!”
又是新的知识出现,他们说完,自己都不可置信,面色苍白忍不住发抖。他们仿佛看见了一个生命洪流滚滚流淌的人类社会,那里没有虚伪、杂糅、错乱,人人为己,却又协调互利,最终大协调,大自然,大通达。
“这就是通啊,那位的故事真的……让我感觉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通的,你能理解吗?那就好像,在思考的世界里,我自由了,我可以自然自由地思考任何事物!”画家再次激动落泪,又马上将自己的感想发在信息网上,紧接着引发轩然大波,知识大地震。
而这,还仅仅是序言,知识的车轮才碾了一个两个。
罗尔城大街小巷,知道这件事的人无不大受震撼,尤其是知道奥奴帝国的皇帝本人就是作者【不详】的信徒时,他们已经大脑空白了,好像被时代的巨浪掀翻了自我,久久无法反应过来。
作者【不详】连粉丝都超乎寻常!
秩序局也是一片惊喜和兴奋,但众人的欢呼之中,一个人行动稍微独特了些。
依然一脸将死不死的塔尔斯拿着故事集,眼神黯然地默默道:“道格尔·般若吗,这就是你的名字?你改变罗尔城这么久,我们没人知道你是谁,今天是终于知道了。”
他的注意点不同一般人,但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提防和怀疑了,是的,这还用证明吗?作者【不详】绝不是邪神,也没有知识入侵世界,他只是在交流,到处交流,任这个世界怎么变动,他不变便不变。
单独一人在这陌生的外乡大陆,建构着知识高峰,一步一步将那个至高神秘的知识图景展现于我们。
那么目的是什么呢?塔尔斯一激动就差点咳嗽,他扶着墙壁,视线投出窗外,感慨道:“交流,当然是为了取得什么,再完善什么,道格尔你……在修建着怎样的一个知识王国呢?”
只有寥寥的少数人真正触及了邢远的目的还有他隐藏在温和言行的疯狂。
“简直是疯子。”书翁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说时大腿都在发抖。
三天改造帝国,这话放在之前他肯定是不信的,没想到换成作者【不详】为主语,事情竟变得这么理所当然。
“哈哈,越来越多人知道那位的伟大了,这是好事!”
“停留在罗尔城奥奴帝国怎么够,还要继续传播!让全世界,全宇宙知道!”
同样的激烈言论不知道在罗尔城回荡了多久,人人精神大振,而且都加入了解读新文本的大军之中。
以道格尔为名发布的故事他们读了,但以作者【不详】为名发布的两个故事,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人跨越阅读门槛,要么读不进去,要么一进去当场昏迷不醒。
他们意识到了,这两个故事的疯狂程度很可能高于前面所有文本,是目前为止最疯狂的故事,绝对不能轻易阅读,但换句话说,这也是因为里面的知识极为强大,很可能是真理中的真理,所以门槛才高到这么令人望尘莫及。
不止他们,奥奴帝国的读者也有同感。
故事师选拔分三轮,前两轮是故事集投票形式,第三轮是进皇宫当场比赛讲故事,也就是说,登载在纸质媒介上的只有上下两个故事,它们很有可能是相接的一个故事。
弗兰克斯、梅莎等人屏息守着故事集,面色有如面见高位格神般庄重。
与此同时,星空教会基地内部。
邢远不好意思地跟房东说明了情况,大意是不小心将对方卷进来了,心里感到很抱歉。
房东欣欣然,还想再说什么,忽然面色略僵,主动带着邢远在基地走动。
星空教会里面的人当然不敢跟着或说什么,一群人要么纷纷干活要么跑出去追杀奥兰多献忠心。
“真是一群好玩的人。”房东低喃了一句,视线一直瞄着邢远。
邢远不作评价,视线看着周围,可能还在思考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眼神中透着几分追忆。
几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将近黄昏了。他们好似自由地走着,最后巧合地走进了一间枝繁叶茂、花草茵然的温室里面。
同时停下脚步,邢远抬头望着天空,见黑云压城,浩浩荡荡。他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塔罗斯、院长的等人已经全部想好了,他们认为那是对他们的试炼,属于“给你们时间,届时看你们表现”类似的威胁,因此他们被吓得赶紧追杀奥兰多,唯恐办事不力。
“你怎么了吗。”房东或许是察觉了邢远的长久沉默,主动问话。
邢远停了半秒,才转头道:“虽然很不合时宜,好像也不是这个场合该想的事情,但我有点想起来了,我在来这里之前的事情。”
房东表现得有点惊讶。
他说的“这里”显然不是奥奴帝国,而是异界,也就是穿越之前的事情。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向人提起自己穿越前的话题。
“仔细一想,还真是不可思议。”
说着,邢远忽然笑了,暗金的眸子泛着薄光。
第143章
邢远很少回想自己的过去。理论上,穿越异界,正常来说,人肯定会去寻找回到地球的方法,譬如说从穿越时的情况推理穿越原理等等。
毕竟,穿越必然是有原因的。
他当然也想过,但没有想太多。他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来到了异界,因此一开始推断穿越的触发机制是“睡觉”,那么接下来就是验证自己的想法,但在异界怎么睡觉,无论睡眠质量好还是不好,他都没有反穿越回到地球。
这里恰好揭穿了他为什么对睡觉过于执着,很显然,他是因为坚持着对来时归路的验证,才那么一直如此,并不单纯只是因为日常养生,很可惜没有怎么见效,最多是睡了一晚好觉。
不过,他现在一想,自己的穿越触发机制很可能不是“睡觉”,睡觉只是触发原因,真正的原因应该在那之前。
对了,那段时间,自己在做什么来着?
邢远沉默着,继续回忆当时的情况。
“我记得,我那些天是在写毕业论文。”
没错,那是接近毕业季的时候,过几天便要交终稿,所以自己在对毕业论文进行最后的打磨,几乎泡在了图书馆里面,疯狂看书消化,改了一版又一版,终究没有满意,最后……手里拿着两个版本,很开心,但也很犹豫,不知道最后交上哪个版本。
穿越前夜,他就是在宿舍里思考毕业论文的事情,然后脑里全是论文,想了好久好久都没睡着,脑海中浮现着光怪陆离的光景,似睡非睡,好似进了清醒梦,再后来一弦断开,视野一黑,回过神来就到了异界,而接着,就遇见了房东先生。
邢远摸了摸头发,时间过了这么久,他都快不记得当时的毕业论文到底写了什么,但还是隐隐有种什么东西未完成的紧迫感,时而强烈,时而平淡,好像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比较微妙,但也因为它的存在,他没有停下学习思考。
唯学习与进步不能耽误。
现在仔细一想,也许自己的穿越,正是为了完成那个论文,因为……无论哪个版本,实际上都不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版本。
邢远顿了顿,眸色仿佛点亮了,黑雾散开,柳暗花明,心情豁然开朗,不禁脱口而出道。
“某种意义上,这里可能是我的桃花源。”
远天星光粼粼,清风拂面,他声音很轻,念字时宛若露水滴落,珠玉翻转。这句话出来之后,好像掀起了一股波澜,又好像无声无息,一切如初。
回响散尽的静默中,房东看着他,或许对此感到了惊讶,或许没有,眼神晦暗不明,暴露出了祂所不应该有的某种东西。
“桃花源……”祂也念了念这句话,字句在人身的喉间发出声音,带着莫名的情愫,好像在品味什么。
“嗯,”邢远点点头,顺着心情道:“这里经历的全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我看见了太多新鲜有趣的事情,虽然不是完全理解,完全把握,但全是我的真实见闻真实经历,我在这里增长了太多的见识,也反过来看见了更看清了自己的思想以及自己。”
他露出罕见的轻松笑颜,眼睛发光,又继续道:“果然,来自陌生、来自对面的冲击、刺激,更能让我加速心跳,加速思考,所以我很感谢,感谢在这里遇见的事物,尤其是至今为止相识的大家。”
“是吗,”房东顿了顿,眸色变换,然后也笑了,“你喜欢就好,我还以为你会被这里吓到,不喜欢这里。”
这话换成邢远惊讶了,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陌生、落后、极端、奇诡,并不那么美好,基本上找不到多少可以喜欢的理由。喜欢具体事物或具体人类倒是正常,可喜欢一个世界,也许比较罕见,那得要心里容得下那么多东西,也得有时间,有闲暇去爱。”房东罕见地说出温情话语,与日常的形象形成极大反差。
邢远望着祂,想了想,摇头道:“喜欢整个世界吗?我好像也不是,我应该是喜欢这里的很多美好事物,以及通向美好的可能性吧?”
“哈哈,也对。”房东笑了起来,看着邢远意味深长。
邢远眨了眨眼,没有说破什么。现在的他基本上知道了这几天奥奴帝国的暗面都发生了什么,以及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与此同时,这他从奥奴帝国观察而来的结论反馈进而解释了之前在罗尔城发生的种种事件。
他基本上也想透了罗尔城的情况,以及自己之前在信息网的翻译,对异界朋友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等等。
此前没有怎么关心也没怎么思考的事情,逐渐显现真相,像剥洋葱一样,一瓣接一瓣。
原来大家真的有认真对待,而且认真程度还超乎寻常。大家说的知识确实是超凡知识,对自己而言的自然知识,对他们而来,却有着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伟大的地位。
画家先生从来没有夸张,谬丽女士从来都是实话实话,沙拉曼先生、书翁先生、特丽斯女士……大家都在努力读解、探索,竭尽所能还原出自己背后的文化图景。
自己不曾注意或者很少注意的地方,他们反而提醒了自己,那些藏在日常和习惯的文化细节,自己有时候反思不到,自然需要镜子般的对象物进行辅助。
异界朋友们无疑起到了这个帮助。
仔细一下,那其实也是互相“发现”,你发现我,我发现你,知识便诞生,便分享,便流传,如果只是自己一人,想必速度也不会那么快。
内外兼修,互相推动,便是更上策。就好像无限上升的双螺旋结构,自我与他者,形成了知识进步的“永动机”。
邢远点头,低声道:“不管怎么样,能帮上大家的忙就好了。”
这十多天的“醍醐灌顶”,也算起到了正向的作用。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不知哪来的大风将云丛驱散,露出广阔无垠的星空,看不见尽头,至远处是至暗处,好像能吞噬一切,但却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
邢远仰头,看着那个尽头许久,默然不语,好像沉进了黑暗的彼岸。远方有一片星座群落让他想起了故乡,小时候他也曾无数次这样仰望过星空,尤其是夏日的蝉鸣夜里,没有空调而且停电的晚上看见的星空,最为深刻也最为动心。
蝉啊……一切于我都是修炼。
他沉默着,静得几乎融进了空间,气息却瞬息万变,裹挟着无量无尽的非凡因子漩涡。能量在他周身极速转变形式,知识与信息不断翻转,从一个阶段瞬间进入下一个阶段,进化之快完全超过了一般的升格速度。
这是维度的变化。他的裸眼能使事物升维或降维,触发原理仅是他的“想象”,而今他不只掌握了手的升维,还更进了一步,掌握了思维的升维。
用异界朋友的话来说,可能叫做“知识升维”,又或者“进化”。
非凡因子疯狂旋转,不限于他周身,还卷入了星空教会基地、皇宫、乃至整座皇城,随着时间不断加速,甚至影响到了整个大陆、整座星球。
奥奴帝国内,看书被放倒的皇帝突然惊醒,当场起身,惊呼道:“我感受到了那位!那位就在皇宫,好像在进行着什么仪式!”
同时,大街小巷,疯狂读解的一线朋友也突然停了下来,齐齐地转头看向皇宫。他们心脏猛跳,脑海剧烈波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意识到了大事件的发生!
帝国历史……不,这绝对是大陆历史的关键时刻!有什么东西要降临了!
才转换意识没多久的奥兰多察觉到这一异变,面色出奇的难看,几乎快疯了,刚要说什么,转眼就被叛变的塔罗斯一群人发现,不得已想要顿走。
可异变再次发生,奥兰多刚要空间转移,竟发现自己被海量威压原地锁定,整个灵魂都被钉在了一个位置,根本动弹不得,灵魂都动不了,何况身体!
紧接着,塔罗斯一群人发现奥兰多,连忙抓获,局势大变。
无形的涟漪不断扩大,古朴而浩荡的钟声覆着整座大陆,带着世界不断变易。
罗尔城中,刚刚解决佣兵团的新一任高层们抬起了头,【真知者】沙拉曼、菲洛尔还有苏丽斯表情好像定格了,在这时,他们已经没有所谓激进派、保守派、中立派的无聊立场,可以得以全心全意为罗尔城的市民献出他们作为智者真正的能力。
这道钟声仿佛敲在了他们的心里,令他们的大脑也跟着颤动,从灵魂深处传来回响。
“不可思议,我感觉到了那位!这不会是那位给我们的信息吧?”画家顿时站了起来,正要翻开故事集的双手垂落,极尽所能地感知起钟声。
绝对发生了什么!
“知识升维……这是知识升维?!”书翁突然面色大变,也跟着站了起来,惊恐道:“这是什么情况,以那位的知识,居然还可以再升维!太不可思议了!”
众人一听,也是一片愕然。这是他们想象不到的可能性,一直以来那位的知识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天花板了,没想到,如今这天花板还能再高,天花板上还有天花板!
“是啊,不断进步才是知识,反而是我们见识短浅了,我们还要继续努力。”谬丽道。
“原来如此!那我们更要抓紧时间了啊!”他们又是激动得头皮发麻,意识到知识至癫之疯狂,换作之前的他们,绝对大多数人退避三舍,连思考都不敢多想,而现在,他们彻底变了,充满理性的勇气在他们的胸腔中复燃,绽放万丈光辉。
因为求知,所以闪耀!
涟漪随着时间不断扩散,卷进了更多地区更多生灵,是人非人都被卷入其中,连花草树木都在其中,没有不能在包容其中的事物。
逢魔街中,医馆后院,正在照顾花草的格赫罗斯愣了愣,顺着命运的指引看向了远方。
几秒的沉默,祂仿佛求救一般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与此同时,逢魔街的钟楼里,光辉之中的犹格索托斯缓缓微笑。
涟漪加速波动,波澜起伏,最终回到了最中心的位置。
那原是一片温室,现在却变成了真正的花草园地,花草丛生,藤蔓爬满大地,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群幽蓝的蝴蝶。
房东沉静地看着,瞳孔缓缓收缩。
而光华萦绕的人睁开了双眼。
第144章
视界逐渐清晰,光华闪耀,空气中的光点光斑起起伏伏,晕着扩散着,一时间,只觉世界格外模糊,不知道如何调整“焦距”,以确定视界的维度。
邢远眨了眨眼,并不着急,他手指收紧,又觉得身体很轻,好像没有体重,随时都可能飘到空中,一时间竟找不到重心,脚都落不着地,飘忽不定。
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处境。但他没有紧张和着急处理,而是选择了慢慢体会,慢慢地寻找平衡点、自己与外界的交织点。
这在外看来,便是他若隐若现的身体和不时扩散的场域,后者在邢远看来,唤做“气”或者“理”,又或是承载大道之理的气。
气、气象,覆着尘粒,细看似万般流星跃动,由小见大,再见广阔宇宙,無量無量的阑珊世界。
那一境界里没有时间或者空间,一切都被拖得过于冗长,因此也没有距离感。时间啊,它据说是人类以及太多智慧生物关于外界的最开始的幻觉,其次是空间,它又是一个盛大的认知幻觉。
时间与空间加起来,便是关押意识的囚牢,在此之上,意识还被五识屏蔽,被大脑桎梏,于是最终的最终,心只能囚在最微末的地方,如果不幸的话,接下来还会长时间遭到虚无观念的侵害,直到彻底被侵占,被外物支配。
但那是万万不可的。
所以,要解开,要向外去……觉知。
哪怕回归意识会是海底般的深暗,也要先回归,才走出来,从黑暗进入光明的世界,自己去掌握自己的身体,控制自己的认知。
就好像回归了西哲最开始的问题“了解自己”。
也好像回归了东玄最本质的途径“观内”,或说“明心见性”。
而自始至终没有变的是,生命的意志。
轰,好像又有什么知识通了,没有预兆地,通了便通了,原先错综复杂的暗道而今接连点亮,隐藏在黑暗中知识逐渐显现出真实的相,虚假的会褪色,逻辑混乱的会再此被迅速通畅。
所有的道路都通了,先让自己获得绝对意义上的自由,再自由地选择自己自然所是。
是了,就是要自然。
这段体会的时间说长不长,可能在外也才几秒钟,邢远却仿佛度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他沉默地体会着,视线定格在地面,整个人沉静如流水,在此又不在此。
但突然,水面不知被哪一滴水打破了,他开始有了动静,稳稳地站在了地面,重心恢复,体态如常。
他手指动了动,然后抬起手,低头将隐形眼镜取了下来。眼前的景象逐渐从模糊走向清晰,花草、藤蔓、灌木,他清晰地用肉眼捕捉到了事物的轮廓、细节,一件一件事物都看得清晰。
甚至,他的视力好像比近视前还要好,能够看到更细微更深层的东西,譬如叶子上的菌虫,花朵的花粉等。
但是,信息量骤然变大,好像整个微观世界展现在眼前,让他眼花缭乱,还有一群群流动的光华,他从未见过它们,但它们好像拥有着生命。
它们看起来好像是这个世界一直都在说的“非凡因子”,有它们在的地方会特别有活力,充满能量。
但一下看见这么多东西,大脑毕竟处理不来。
“嗯……我要找好焦距。”邢远摸了摸眼,自语的同时,试图用控制肉身调整视界,然后他成功了,再一看时,周围的景象已经跟他近视前基本一致,可算是阴错阳差拯救了自己可能面临失明的眼睛。
能看见非凡因子的话,自己可以算是【察知者】了吗?
对了,邢远想起房东,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房东随意地坐在草地上,托腮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似乎有点的无奈。
邢远顿了顿,不太习惯被这么看着,奇怪道:“房东先生?”
房东微微抬起视线,道:“怎么了。”
对方好像并不奇怪自己刚刚的变化,邢远又一次更新了自家房东先生的认知,不由道:“看来房东先生早就预想到了。”
房东一怔,点头道:“确实可能,你眼睛好了吗?”祂像是要确认这件事,朝邢远招了招手。
邢远走了过去,也坐在了草地上。
祂于是凑近看了看邢远的眼睛,观察的同时,问道:“你现在看我是什么?”
邢远眨了眨眼,仔细观察,然后道:“还是之前的房东先生,就是……”他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形容房东周身飘散的混沌粒子,危险?倒也不是,虽然看起来不祥,但触手摸一摸,好像只是客观物质。
他思考着,低声道:“有点神奇。”
“是吗。”房东点头,因为,那本来就是一具人性化身,当然会看见人形。
在这次的梦中,不思议的是,祂们都突然拥有了从未有过的人性化身,大部分带着记忆,少部分没有,比如本来就记性不好的格赫罗斯。
格赫罗斯这家伙丢了便丢了,兜转一圈,倒也还是自己回到了逢魔街,而且一进来就掉进次元裂缝里,反倒把祂自己整惨了。逢魔街居委们也是震惊。
对面,邢远观察了好一会才从房东身上移开视线,回想起之前他认为房东不是人的那起事件,现在一想,嗯……也不好说,但也具体是什么,倒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是不是人,重要性不大,话说在异界,人类貌似是少数物种,不是人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他学会看非凡因子后,没有急着观察周围,而是选择先稳住自身的性质,所以在草地上留坐了好一会。眼睛正常后他注意到了一件事,奥奴帝国的环境极差,肉眼可见的到处污染,的确如奥古斯都先生所说,堆满了肮脏与不堪。
“得想想办法。”邢远低眸,陷入沉思。
“慢慢调整吧,不用太担心,有我在,我们都在看着。”房东提醒了下,单手撑在一旁,也不知道放弃没有,貌似也在享受这份安谧。
邢远回头看着祂,沉默了几秒,忽然道:“谢谢你,奈亚。”
后者微妙地身形一僵,或许是不习惯,表情有点惊讶。
但邢远很快移开视线,主动这么叫,对他来说看来还是太难为情了,因此他快速地投入自己的世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此时,星空浩瀚,斗转星移。瞬息之间,宇宙格局好像变了成千上万次,好像有什么力量在谱写新的宇宙规则,绘制新的宇宙图景。
当此时,抬头望天的任何人,无论【真知者】还是【盲者】,皆无差别地撞进了疯狂。
过于庞大的信息直接压倒了他们脆弱的认知,以至于缓了好几分钟才有人陆续提醒星空不对劲,全世界范围内,任何人,不!是任何智慧生物都不能看星空,因为现在星空尽是疯狂!
“知识升维……道格尔还能再奇迹吗。”
“变了,世界是真的变了,我们已经不再生活在过去,而是要进入新时代了。”
奥奴帝国街头,一位常坐预知生意的人突然抬头,语气中带着宿命的意味,但很快她又低头自喃道:“我们本来就在进入新时代了,是黑暗势力的猖狂,迫使我们不得已盲于太多真相,而且不敢承认现实。”
名为集中皇权的一人特权机制太过虚空,仅一人便决定了所有,其他人都是空壳的人偶。而《桃花源记》说的,却是让人偶充实起来,让人与他者等同是人,再在这个基础上,模拟人体之内的制御机制,建构出符合生命逻辑的社会机制。
“对,非要说的话,我只能想到‘生命逻辑’这个词,”弗兰克斯恍然道:“生命逻辑,不止体现在制度建设上,关于城市的建设,何不是一样?我们这皇城因为被贵族控制多年,建设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根本不适合正常人居住,我回头一想,为什么会这样呢?其实就是我们缺少了生命逻辑啊,我们住的地方都不是从我们的人体出发建设出来的,变成今天这样,只能说啊,是根基的思想就不对!”
弗兰克斯思想也比较通,自知道道格尔等于作者【不详】后,他立刻将道格尔的文本跟不详神话联系上了,这才发现,原来真就是里应外合,是完全嵌合的!
道格尔这构思简直了,不等到最后放出来一看,还真就不猜不透他的意图,不!或许即使是现在,我们也还没有触及到道格尔的真正思想!
“对,还要继续读,无论如何,道格尔以作者【不详】之名在故事集发布的这两篇故事里,一定存在真理!”
与此同时,被威压死死按在地面的奥兰多使尽方法,收藏的神权几乎都用了一遍,竟然还是没能脱身,灵魂被迫禁锢,怎么也无法逃脱。
塔罗斯那帮人一见,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当场俘获了奥兰多,要将其押到星空教会基地。
奥兰多怒了,骂道:“你们竟敢背叛我!那道格尔来历不明目的不明,你们却信了他投靠了他,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塔罗斯没有说话,绑人倒是绑的快速,押送中途才开口道:“虽然现在这么说已经来不及了,但我好像真的在那里看见了……光。”
奥奴帝国再强,头顶的天空也跟罗尔城一样,依靠的也是天空知识制成的虚假天空。从虚假的天空照射下来的光,当然也是虚假的光,就像帝国的历史、制度还有更多东西。
作为虚假秩序的维持者,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其虚假性,只是因为庞大的利益引诱,才一直视而不见。可如今……天破了,真实的光照射下来了,头顶的天空尽管疯狂,那也是真正的星空啊。
塔罗斯想起儿子塔罗尔及其这阵子说的一系列荒唐话,思想逐渐改变,押送奥兰多加倍卖力了。
奥兰多没想到自己会落到塔罗斯手里,气得面目扭曲,但饶是这时,他也没有放弃抵抗,在被多重封印锁住手脚肢体的情况下,依然试图凝聚力量。
哼,不是要见道格尔吗?那就见啊,别后悔!孤注一掷,谁怕谁!
塔罗斯敲了敲温室外面的门,感受里面的蓬勃能量的同时,心惊胆战,连头都不敢抬起。
几秒后里面传来人声,他才战战兢兢地将奥兰多押了进去。
“道格尔阁下,他就是奥兰多公爵,星空教会当前的最高掌权人。”!
第145章
说完,塔罗斯识相当即撤退,紧闭大门,退开几百米远。
奥兰多被压在地面,怒火几乎烧坏了他的理智,前身被皇帝销毁,才转身到另一具新躯体的他,事实上情报的把握上落后了众人一步。他就算再快,最多也知道推理到,道格尔不再伪装,直接暴露了真实身份和目的。
但道格尔等于作者【不详】,却是他无法接受的一点,因为,那黑镜对面的祂,明明就说不是同一个人……就在这时,奥兰多在压力下颤颤地抬起视线,投向存在感最强的方向。
开始对上的,是房东带着笑意的视线。
瞬间而已,奥兰多浑身的血肉都冻死了,表情跟被制成标本了一样凝固,停在一种因极端震惊而无法置信的扭曲表情上,面色难看到发青发黑,然后当场吐了好几口血。
“你…我…这……”他想说这怎么可能,但绝对没错,对面坐在道格尔旁边的,赫然就是他通过黑镜召唤的那尊神。
此前星空教会多次召唤过祂,但基本上召唤的是祂的化身,祂说,能召唤祂本体的手段,祂在这片大陆上只告诉了他。
那对面究竟是什么情况?难不成全是耍他的吗?!
奥兰多浑身一震,又吐了一口血后,终于发现了自己多年以来一直被心理操纵的事实。邪神奈亚拉托提普操纵了他的大脑,使他对祂的一切话语尽信不疑!
道格尔的事情,原来背后还有祂的操纵!道格尔跟祂究竟是什么关系?!
然而,尽管正常来说他理应为此暴怒,但此时此刻,他完全生不出这种心思,心中只剩下了如何逃生的执着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好在,祂似乎对他没有想法,仅仅只是观察。
接着,他移动视线,没有任何阻挡地看见了祂身边的“道格尔”。
第一眼,他看见了一个身形略显纤瘦的青年。
银发金眸,外衣修剪得体,黑外套白衬衫,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平淡的,安静的,跟画一样,如果没有多余的生命信息,他好像就要融进环境之中,与天空大地等事物成为一体。
其实说来,奥奴帝国是多人种地区,不同人种或不同文明背景,审美的角度和取向差别甚远,而对面的青年……在大多数奥奴帝国的人看来,不得不说是一种带着朦胧与神秘的特异之美。
属于虽然不知如何描述,但是能令人大为震撼。虽然他本人好似并未察觉。
这是逆光的角度。第一眼看的时候奥兰多愣了一愣,但半秒过后,毫无预兆地,他竟与对方对上了视线。
直接撞进了一双倒映着无量混沌的眸子。
一瞬而已,奥兰多刚才还在费尽心思想着压制对方脱离险境,此刻却全身僵硬,当场定格了。他的意识撞进彼岸宇宙,被赤身裸体地抛进了尘沙中,活像个只剩形体的猴子,接着他浑身发毛,仿佛置身于无数视线之底,被无数视线自上而下的凝视。
这里是哪里,又是哪里来的视线等疑惑冲入大脑,而他理智坍塌甚至都不用一秒。因为,他突然发现,那些视线的真身随便一个下来,都能一根手指摁死他,就像摁死一只蚂蚁一样。
那是绝对的碾压。任他手里有多少神权,在那些视线之下,最多不过是小聪明。
谁又能不绝望呢。
此时,邢远眼中的奥兰多进来便停在原地,然后还当场下跪,上身直接瘫倒,整一个失魂状态。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对他做了什么,明明自己最多才看了他一眼。
邢远带着一丝疑惑,缓缓站起身,跟身边的房东交换了一下视线。
“我去看看。”邢远说着便往奥兰多跟前走去,若旁边有外人看着,估计大多都看不懂他要做什么。
房东也是饶有趣味地观望着。
接着,邢远停在了绝望的奥兰多面前,相当近距离地直视着奥兰多。
带着维度知识的高强度凝视一接近,奥兰多剧烈颤抖,理智崩了又崩,就是他再多备用大脑也追不上坍塌的速度。他死命地抓回意识,就见邢远站在他面前,视线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无喜无悲,却像至高的审判,令人不禁臣服。
道格尔,大陆有史以来最大的劫难!最大的疯狂!然而本体却是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青年。
当前距离只剩一步,奥兰多却仍是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只觉得惊惧,好像面对他,实则面临整个文明,甚至是整个宇宙。你与他之间,存在无可弥补的规模差,只能被碾压!
不对,他这是要做什么?!
奥兰多心头一抽,然而接着,邢远突然就对他伸出了双手。因为他是下跪的姿势,邢远一伸手,几乎直接碰到了他的头颅。
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信号,一般来说,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肢体接触,无不带着支配和统治的意味,被人碰到关乎要害的关键位置,绝对是一种被统治、被掌控的信号。
奥兰多最厌恶这种信号,因为在他的心理建构里,他才是掌控一切的至高之主,神级之上的他无法掌控,但是在人的范围之内,他就该是人类第一位!
“你——”话音未落。
下一秒,邢远毫无预兆地双手摸进了奥兰多的象,准确的说,是奥兰多大脑的象。
这太突然了,房东眼睛都亮了,直勾勾地观察着这一幕。
就见,邢远双手动了起来,好像在里面捣鼓着什么,翻来翻去,稍大一点动作的间隙里,甚至看得出他在里面竟是搬山移海,在寻找着什么。且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还有几分粗鲁,完全暴露出了他已经不把奥兰多当人看的下意识想法。
奥兰多痛苦不已,表情扭曲到极致,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却嘶喊不出声,因为大脑被完全操纵了不能做出任何妨碍搜脑的行为。
对方的残忍超乎想象!
奥兰多立刻理解了对方正在做什么,星空教会的高层如塔罗斯、院长那帮人知道他将神权以特殊手段藏在大脑的秘密,所以这个搜脑,绝对没错,就是为了搜出他脑子里面的神权!不好!
但已经晚了,邢远在大脑里翻了一轮后,手指像是摸到了什么,当即下手继续掏。伴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他真就将一团血瘤般的东西掏了出来。
那东西在他手里剧烈跳动,一看果然是心脏的形状。邢远抓着手中,低眸仔细一看,血瘤瞬间绽放白光,耀目无比,放在以前邢远一定会觉得刺眼,可现在他不躲不让,依然直视着血瘤。
白光褪去,血瘤外部结痂,嚓嚓脱皮,露出里面亮白光滑的本体,一个全身上下都长着翅膀的白色生物。
祂的头发是翅膀长的,背后每节脊椎骨都长出了翅膀,翅膀从后到前包裹着身体,不落一处,形成了包裹全身的衣服,肉眼或许看不太清,但用围观视角一看,它身上绝对有成千上万的大小翅膀,密密麻麻,层次分明,赫然就是一只翅膀成精的生物。
邢远惊异一怔,下意识对“妖邪”抱有警惕,正要收回手。
而这时,翅膀精有了意识,话音不知从哪儿起,突然就道:“晚安,请放心,我对您只有感谢。”
“……”邢远眼神露出了疑惑。
翅膀在说话?
祂接着就表明了身份:“我是光明神,您身上有我被夺走的部分神权,感谢您保管着祂。”
祂说的是小白鸟。邢远这回听懂了,反手把小白鸟从袖袋掏了出来。
小白鸟嗅了嗅周围的气息,眼睛突然瞪大,冲上了翅膀精的怀抱,赫然一副父子团聚的景象,大翅膀和小翅膀紧紧地抱在一起。
邢远看到忍不住呆了几秒,心中飘出世界不思议物语的经典旋律。他没有打断温情场景,转头看向奥兰多,后者这波是带着绝望的惊惧。
然而邢远继续在他大脑里寻找其他神权,然后陆续掏出了更多神权,风神、雨神、雷神……大陆近百年来只停在了传说中的环境神一个个现世。祂们出来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暴怒,非要将奥兰多斯人撕碎碾碎,但一见邢远就平静了,默默地围绕左右,或以风的形态停留,或以符号的形态停留,神奇地默契统一。
不过,饶是祂们,在注意到始终观望全程的奈亚拉托提普之后,也不禁震惊和疑惑,对邢远的身份有所好奇,特别是窥见了邢远的眼睛之后。
眼睛是知识的窗户,对神来说,看眼睛基本就能看到知识的高低,或者说所在位格的高低,一般来说,祂们都会有所隐藏,至少不会那么坦荡地表明出来,但对面的青年却毫不在意,像是并没有这个意识,习惯地就这么做了。
那眼底可是令祂们这些神都疯狂的疯狂,他却完全不自知,跟常人毫无区别的举动间,因那反差处处充满了异常。
哎,他来自哪儿的宇宙,又是何等位格的存在?因此,往日心高气傲的祂们统一了想法,守在了他的身边。
也还好那个邪神只是静观着,没有阻止。
一个又一个神权被剥离,奥兰多的脸每次都失去一层血色,开始还会颤抖,现在直接麻木,差不多彻底疯了。
惹上道格尔,怕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天,而如今他只剩下了绝望与疯狂!
邢远对此完全不在意,在底部翻了好几次都翻不出东西后,才堪堪停手,自语道:“那塔罗斯说的确实没错,这个人有一种特殊的手段可以在大脑里孕藏神权,其中的原理是高位格对于低位格的高神性征服吗?奥兰多因为是低位格存在,所以不得已用这种方式收藏神权,但是听上去感觉有点……”不好形容。
一时间,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像刚刚学习西方知识时,对他们过于开放的某些文化难以理解,但却只能按作知识接受一样。
虽然不理解,但是大受震撼,只能说异界特色,咱要存异求同,尊重差异习俗。当然了,学也不是啥都学,有些了解就好。
他回过神,忽然注意到自己周身多了很多东西,刚刚从奥兰多脑中掏出神权逐个显露真形,几乎站满了温室的各个角落,祂们还带着祂们的至亲眷属。
这是……邢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祂们同时躬身行礼,朝着自己,敬如神祇。
“不曾相识的异乡之友啊,请让我们对您表达感谢。”
第146章
邢远呆了呆,视线移向周围,竟见一群光辉绚丽的事物遍布温室,体型或大或小,展现出万千种神妙的形态。
举手之劳,无须感谢,他想这么说,但被祂们这么注视着,话语卡了回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祂们应该是星球的本土神灵,包括环境神、现象神等,邢远能看出来是因为祂们周身的非凡因子跟星球极为契合,或是生于星球,或是哺育着星球,因此跟星球关联密切。反过来说,正是因为祂们栖息于这颗星球,祂们的力量影响到非凡因子,才让这些非凡因子表现出与祂们相近的性质。
翅膀精用右翅裹着小白鸟,缓缓地飞了过来,祂外形看似只有人类头颅的大小,实则体积巨大,祂毕竟是恒星神,本体其实在地外,就是不知道什么缘由,神识降临到了这颗星球。
小白鸟眼里含着泪光,刚刚已经将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转告给了光明神。因此翅膀精大致知道了邢远的情况,祂在震惊之余,存有些许对神来说都显得神妙的期待。
祂飞到邢远面前,主动道:“我想跟您讲讲,关于这颗星球的故事。”
邢远眸光微动,很显然,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因为至今为止,他的可靠信息来源都只是房东的百科全书,信息网的情报不可尽信,成分复杂,自然称不上靠谱。
“这颗星球是宇宙之中,极少数‘偶然’诞生了智慧生命的星球,由低到高,只会向下流的溪流突然向上流,影响着物质界的规则构造,最终诞生出了众多的智慧生命,人类是其中繁衍能力最强的。”
“就像黑暗中,突然点燃了一盏灯一样,我们都注意到了光的出现,且对它投以了视线。包括无数地外神明,还有……”翅膀精顿了顿,视线微妙地扫了房东一眼,个中暗示,无疑是想说,祂们相对这颗星球来说,也是地外神明。
事实如此,最早发现祂们眷属是在三千年前,关于祂们的请神术出现是在两千年前,当时太多神性信息同时降临于星球,引发了多次神之间的信仰矛盾,甚至出过几次神战。神战并非由祂们亲自下手,而是由眷属相互战争,在多次战争中,赢方建立了宗教,输者只能留下点滴的遗迹,总之,那段时间满是鲜血与硝烟,诸如洲际导弹、核武等战争知识都被灌进了人类大脑。
祂们以知识对弈,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向下灌输知识,形成了祂们的基本对弈内容,这个时期的人类,在祂们眼中,最多不过是知识的容器、跑马场,没有所谓自我意识,甚至身体也是被随意设定的,身高体重寿命等,任何可以调整的外型参数都可以调整。因此,当时长寿种遍地走,人类能活几百上千年都很普遍,毕竟祂们也讨厌麻烦,不想用着用着容器就要淘汰更换。
但是逐渐地,祂们之间对抗达到了白热化阶段,开始只剩下了你死我活的可能性。
而这时,也是刚好的,祂们发现此前被用作知识容器的智慧生命逐渐诞生意识。
是的,他们在知识的洗礼下,诞生了意识。
心理知识给了他们的心理结构,人体知识给了他们的人体或者说改良了他们的人体,曾经有多少知识在他们大脑中跑过,他们的大脑留下了多少记忆,那些知识至今仍会变成灵感、梦等东西在人脑中复苏,让他们在回忆中学习。
他们自己也曾揭露过,学习的本质就是回忆,所有的知识都来自回忆。
诚然,那正是历史的事实。
只是祂们对此毫不在意,大多认为人类不过从空壳中获得了自我意识而已,能翻出什么火花,难道还能阻碍神明的棋局不成?
直到祂们互相战争,最终全员具败后,事情才开始发现转折。以人类为首的智慧生命苟着资源,自我发育,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各地造就了文明,用着他们各自在记忆中最强烈的那部分知识。
部分神对此感到冒犯,部分神则是好奇、疑惑还有其他。感到冒犯的那些神向人类降下了处罚,不允许人类使用任何知识,要将人类的自我意识彻底消灭,让他们回到当初那个最听话的样子。
人类又怎么可能服从,当然要想办法求生,哪怕是求助更恐怖更疯狂的存在们。
于是,他们寻到的高位格存在则是【知识之神】。一直很后来的时候,他们才知道透露这个情报的正是邪神奈亚拉托提普,当然那是后话。
总之,他们当时极度渴望【知识之神】,在他们看来,所谓神其实也只是高维度的知识,而【知识之神】可是所有知识集中的神、真理的神,肯定要比本土那些神更强大更高位格。
他们用着奈亚提供的召唤法,召出的是斯哈。他们并不知道【知识之神】是什么样的,看见召唤的是什么,便相信了【知识之神】是斯哈,于是导致了长达千年的误会。
幸好的是,斯哈虽然并非【知识之神】,但抛下来的时空知识也已经足够他们用以对抗大多数本土神明了。
再是几百年过去,本土诸神力量衰竭,星球污染日渐加剧,尽管表面看不出来,但事实上,整座星球的非凡因子都发生了不同层次病变,具体表现为,神体的加重、灵与肉无预兆切换等,换在地球妥妥就是天人五衰的症状,象征着高维存在的向下堕落。
这对祂们这些本土神以及当时由人而神的人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打击。祂们当然要寻找解决办法,比如求助那些地外的“无法描述”。
结果当然失败了,于是便导致了一百多年前的那个事件,无数神级存在当天疯狂,形成全大陆范围的庞然污染。
奥兰多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建立星空教会,疯狂地到处掠夺神权,趁病要命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大发挥。同年底,他以数不尽的底牌硬撼当朝,隐蔽地逐个消灭他看得刺眼的任何对手,哪怕那是当朝皇帝、他的兄长、无能且苦于慈悲的愚者。
不过,想必奥兰多自己也没想到,他当初为了力量到处掠夺神权,却也巧合地将祂们保存了起来,让祂们不至于进一步堕化或疯狂,以“神权”的形式暂时得以保全,不至于真的被降维直至湮灭。
那种感觉比绝望还绝望,即使是再无情的神都会感到绝望。
因为消灭、虚无,是这宇宙间最糟糕的事情,连神都会对此抱有恐惧,或者不如说,除此之外,祂们倒是没有别的顾虑。
可是,尽管被侥幸以那种方式被保存下来了,麻烦的在后头,进去了又该如何出来呢。
祂们缓过来后,逐渐发现了奥兰多斯人的贪婪与傲慢。奥兰多就如不曾长大的孩童一样,自我意识过剩,对周围充满了掌控欲,要言之,自我过强,如果一般人的自我强度是十的话,他就超过了一百,而且不时还会暴涨,像是一种集体潜意识浓缩于个人的产物,在这方面绝对超过了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人,能占上古往今来排位第一。
连祂们都惊了,这世上还能有这种思维生命存在?
然而奥兰多也像是能察觉祂们的所想一样,竟然当场暴怒,此后更是胡乱使用神权,恨不得将他已经掌握了这些神权的事情告诉全大陆,像一个完美犯罪但又苦于完美犯罪而无人分享的犯人。
正是这时,邢远将祂们从奥兰多的大脑中解救了出来。所以,不管是考虑到邢远的特殊背景,还有邢远与一位无法描述有关系,祂们都会对邢远抱有最高的敬意。
过去几千年,祂们早就不再执着于信仰(火)的争夺,在大脑中对彼此的神性有所了解,逐渐走向和平。而对于人类,祂们的看法也趋向了一致,人归人,与祂们平行无关,那些留在他们结构里面的知识或者记忆,留着便留着,用也便用。
要说祂们会对人类有什么期待的话,估计也只剩人类是否会自己发掘知识这点了。
长时间的高维知识灌输,毫无疑问是在拔苗助长,剥夺了他们自主发掘知识的能力,就好像有人在学习做题,然而答案却永远前行导致他没有解答机会一样。
他们能否发掘出属于他们自身的知识,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因为,纯逻辑上,无中生有是最难以想象的。要么是无,要么是有,无就不可能有,有可以生出无数的有,但无永远只是无,哪里会发现有。
翅膀精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毫无隐瞒地将真实的历史展现了出来。
邢远静静地听着,沉默如水,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他的内心可能比较惊讶,比如说原来异界历史是这种形式的,闻所未闻,与地球表面的历史差别太大了。
谁又能想象得到,某个异星球从古至今的历史尽是知识的历史,放眼望去,全是某个神在某个时间点向下投掷了什么知识,科技树、文艺树等文明系统属性跟点着玩一样,最后还彼此打了起来。
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异界神就是游戏玩家,而且玩的是文明级别的游戏,最后不知道游戏系统怎么了,居然把祂们也拉进了游戏之中。
不过……邢远忽地抬眸,注视着翅膀精。本土神倒也不是各个都是玩家,那些建宗立教的,都是对星球动了慈悲心,想以祂们的方式拯救星球,才费力降下庇佑。
然后,宗教变成了祂们的弱点。
邢远慢慢地消化这些信息,一两分钟才点点头,了然道:“我知道是什么回事了。”
翅膀精顿了顿,翅膀收拢,扫过藏在翅膀里的小白鸟。
“那……您的看法是?”
祂的提问声中,明显带着几分忐忑。
第147章
“这是你们的历史,你们当如何处理,便怎么处理,只是,希望你们以和为贵,你们生命很长,从脑里出来后,应该走和平的道路,不要再跟以前那样,争来争去了。”
一群永恒生命的存在,争夺短暂的领地,实在没有必要。
至少在邢远看来,祂们争夺的信仰(火),没有那个价值。至于别的什么评价,就交给这颗星球的史评家吧。
“我们……”光明神愣了愣,普遍诸神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其实,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祂们都处于某种混沌状态,尤其在战争中途的时候,祂们甚至会出现“迷失”,也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淹没了。当时祂们没有自省,直到被迫和平的现在,才逐渐发现了那个冲动。
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冲动,跟人类所说的疯狂差不多一致,但是表现得没那么失智。它体现为混乱、失序等,祂们或许平静下来就会察觉不对,但处在那个状态时,谁都没能注意到异常,非要形容的话,应该对应着人类所说的“上头”。
后来,祂们注意到,那是宇宙一种规律,也即,事物从诞生起,就必然走向失序,宇宙自诞生起,就必然走向失序。就像一场梦,它或许本来好好的,画面逻辑皆合理,但过程中,它必然会走向崩坏,直到彻底坍塌,然后便是一场梦醒。
祂们的冲动实则宇宙规律的显现,并非毫无原因,而正因为那是宇宙规律,所以作为宇宙规律之中的存在,祂们早就习惯了,就像人习惯于呼吸一样,祂们很难察觉自己受到了什么异质影响。
听完邢远的话,祂们或是早有自觉,或现场被触动,皆沉默了几秒,慢慢地思考着。
和平,多么简单的词汇,但对祂们来说,还意味着更深层的东西,和平下来后呢,必是共存,那如何共存呢,两种互相对付的神系,有可能共存吗?祂们连关于宇宙的原初预设都不一样啊。而且既然共存,那碰撞就不可避免,可是知识交流会造成什么后果?
如果,这里只是说如果,我们这些温室现场的神各自毫无保留地拿出自己的知识,灌入世间,久而久之,这些知识融合在一起,之后会出现什么?全神知识大融合?有没有这个可能?
祂们表情变了变,还没继续深入,就被各自的想象震撼得精神动摇。每个神都会一定的预知能力,时间或长或远,但现在,祂们没有一尊有能力预知接下来的未来,全神知识大融合,是祂们难以想象的大事件!
为什么?神只能预知神权范围之内的未来,一旦预知对象超出了自己的神权范围,祂们就无力进行预知,因为你想啊,你怎么可能预知比你更高维的存在?
“这颗星球即将发生有史以来最大的变革,我无法想象,但我……应该会是推动变化的组成部分。”光明神忽然开口,翅膀微微张开,向邢远表达了至高的敬意。
祂白花花的翅膀让邢远一晃间联想到了话题外的东西,但邢远专注回话题本身,问道:“话说回来,你们现在处在什么状态呢。”
刚从脑里出来,实际上光从肉眼就能判断,祂们的状况并不那么好,远远不是全盛状态,神性被降到了最低,岌岌可危,摇摇欲坠,如同一堆将被熄灭的火苗。
邢远的判断自然是对的。因为现在的奥奴帝国是全大陆最糟糕的反神地区,反神领域即使是现在都在运作,塔罗斯等人不明真相,还没机灵到想起该尽快封闭反神领域的事情,更何况这个事情的主导权并不在他们身上,反神领域是奥兰多操纵的。
在反神领域的影响下,神级存在都会被迫降低维度,灵肉混乱,处在一种下坠状态之中。
因此,即使在现在,邢远也能看见祂们的力量在逐渐减弱,这里并不适合祂们存在。
“我们……”光明神一顿,跟其他神交换了视线,再道:“您解救了我们,我们希望报答您。”
房东听到这里,笑容渐深,好像终于看见了一直等待的时刻。
被祂们真诚地看着,邢远也发现祂们如果不报答自己,就不会轻易离去。这貌似是异界神之间的社交礼仪。
“嗯……”邢远低眸,思考着,几秒后抬头道:“知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想要你们的知识。”
这是真实的心里话,在知道祂们是神后,邢远就产生了好奇,因为异界的神,就是知识的代名词。
凡知识……他都想要。
这叫求知欲,还是野心呢?他不知道,但想要……就是想要。
在地球时,他第一次走进图书馆时,面对满屋的书籍,就无法控制地产生了现在这般的心思。知识会让大脑更充实。那种充盈的欢愉对他而言胜过所有。
邢远心中这么想,但表面是平静的,完全看不出任何想法,单纯是看着前方。
光明神点了点头,这时候还没有想到太多,诸神也同样。知识交易,是特别普遍的做法,祂们在战争时期也时常交易,一些的知识交易,不会有太多影响,考虑到对方可是解救了自己……祂们交换了视线,皆表现出了慷慨的态度。
光芒闪耀,每个神形的身上都泛起光芒,然后慢慢地,这些光芒都集中到了邢远面前,或大或小,五颜六色,微观来看,颗颗都如星辰般瑰丽,且有星云环绕。
不可思议,邢远无师自通,伸手将它们收了进来。它们水流一样贴在了邢远的手臂等处,看起来有点儿像纹身,但是比较松散,一粒接着一粒,如同纹上了一条银河系。
但邢远没有这么夸张的想法,他只是有点感觉自己这下就像行走的图书馆,可以随时翻阅诸神的知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才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碰了碰一个知识,然后视界晃动,他一瞬就打开了那个知识之中,双眸都染上异样的光芒。
光明神诧异了一下,忽地紧张,因为那怎么说也是一尊神的知识体系,这样贸然接触,信息量肯定是太大了,不安全!
祂没有考虑几秒,当即就要过去打断邢远的思考。
然而,就在祂离邢远只有一步的时候,邢远突然就醒了,伸手扶起刘海,摸着额头,视线低落,好像还在回味刚刚的知识。
那神态……太过异常!
光明神连忙停下脚步,翅膀颤动,内心竟然莫名紧张。这是第一次,祂忍不住退缩。
因为把握不住,对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您刚刚是……”光明神不禁发问。
但邢远没有注意到,这时的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在哪,周围是什么情况。光明神话音未落时,他又一次打开了一个知识。
这下,现场的诸神都看清了,无不露出震惊的神色。
说打开就打开,祂们的知识岂是这么随便就能打开的?门槛呢?这进去的也未免太快了。
心中冒出一种微妙的压力,祂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没过多久,邢远又从一个知识出来,自喃道:“这个知识……我好像学过,也是通的,就是角度有点不一样。”
诸神当即转头,表情精彩,尤其是该知识之主。
有这么快的吗?虽然没有完全给出完整的体系,但也体量不小啊,你这一分半秒……祂们心中发怵,竟语塞了。
然而邢远旁若无神,顺着知识的顺序,又打开了一个知识体系。
光明神紧张地翅膀大张,突然有一种冲动让祂去阻止对方。继续这样下去,将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
可是这次的速度之快,直接扼住了祂发言打断的机会。
邢远按着额头,动作有点像在探自己是否发烧,面色也微微发红。
“您……”光明神正要说话,猝不及防地,对方竟然提到了一个震惊全场的名字。
“犹格先生……之前好像说过这个知识。”邢远回忆着,无意间说漏了些许更疯狂的知识。
光明神吓得全身的翅膀都展开了,小白鸟的记忆内存过低,因此没能记录下逢魔街的某部分片段,直到现在邢远主动提起,祂才赫然想到。
犹格,是指犹格索托斯,那位全知之神!门之主!光辉之主!
“这、这究竟是……!”诸神震惊得无法言语,身上的光都乱了。
这个青年居然跟犹格索托斯交流过?!那可是犹格索托斯啊!祂的知识……不,祂本身就是疯狂!
祂们被吓得倒退一步,刚刚的感激部分转变成了恐惧。
可温室之中的青年毫不在意,根本没注意到祂们的情况,接着又打开了一个知识体系。
已经是第几个?这颗星球诞生以来,可曾有过这么疯狂的事情?突然间,祂们怕了。
然而,祂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邢远下一秒就出来了,不仅如此,还直接将所有知识体系扫了一遍。
没错,就是扫了一遍,那些知识几秒间就被他看了个大概。
光明神都梗住了,刚刚的冲动荡然无存,回过神时已经退开了几步,大写的忌惮。
“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他又到底是……!”
而这时,静默之中,忽地响起一道笑声,果然是房东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吗?”
“你……”光明神转身,与诸神一同看向房东。
“看嘛,慢慢看就行了。”房东勾唇,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
紧接着,大地震动。
第148章
轰!四周建筑传来崩裂声,空间晃动,非凡因子剧烈流动。
怎么了?这是要发生什么事?诸神刚刚才脱险,现在更觉危险了。
邢远默不作声,依然是旁若无神的姿态,偶尔自语,念出来的语言已经不再是罗尔塞语,而是汉语,一字一音,每个音节都宛若钟声浩荡,响彻整个空间,其裹挟的异质非凡因子更是影响了帝国,乃至大陆……整座星球!
那是古老深远、沉郁厚重的响声,其余音绕梁,留音千年,甚至是万年,以及更长远。维度变换,众多神秘之中的神秘在空中张开了眼睛。
而此时,温室之上的星空越发空明,每颗星辰都露出了眼睛,瞳孔巨大,径直盯着祂们所在的位置。有些眼睛来自万千年前的过去,但仍要跨越时空,注视着这里。
祂们看见,知识在交融。
原来还小的数值一次又一次的指数爆炸,人类数学家第一次意识到指数爆炸时,大概也如祂们现在这样,震惊、无法置信、认为不可能、想不到任何可能性以及对应的手段。
“他是怎么做到的?”
“宇宙中竟然有知识……可以容纳消化其他知识,这叫什么知识?关于知识的知识?!”
下一秒,一个词汇在诸神心中跳了出来:元知识。
“但是元知识还不足以描述啊,”光明神又后退了一步,不禁道:“每个知识体系都有各自赖以立足的根据,这些根据通常来说,就出自不同的元知识,除非他掌握了全部的元知识,不然怎么能够集合我们所有的范畴,而且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不,那倒不是没可能,他与犹格索托斯有关系,如果是犹格索托斯的话,应该有掌握知识的知识。”一直沉默的海神开口。与其他惊惧的神相比,祂明显更为稳重,有种长辈的风范,显现出来的形态也是略显沧桑的中年人。
但这个解释并非所有神都认同,接着又有神道:“你们关注的先后次序错了,你们不奇怪吗,他为什么能跟犹格索托斯交流?”
祂们虽忍不住讨论,但语气却是超乎寻常的敬畏。到了现在,也只剩下了少数几个可能,其一正是道格尔背后的文化背景!
“这种事活到现在,我也才是第一次见。”有神透露出艳羡的目光。
但好在邢远没有一直沉浸在知识之中,几分钟后就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非常抱歉,我不小心忘记了。”
诸神连连摇头,光明神直道:“没关系,我们很感谢您能喜欢我们的礼物。”
邢远的眸光闪烁,摘掉隐形眼镜后,原本浑黑的眸色逐渐显现,瞳孔后面通达的宇宙图景也逐渐暴露。
祂们刚刚送的知识原本化作了他身上的光斑,却在这一刻突然飘起,全被收入了瞳孔深处。
那是赤裸裸的消化、吸收,神看见都傻了。这种规模和数量的融会贯通,祂们怕是第一次见,此前更是从未想过。
道格尔简直是行走的奇迹!
但他好像没有察觉,表情不变,看着祂们的眼神里,甚至还有几分孩童般的天真。
此前隐形眼镜的效果还在,祂们可能还没反应到,现在一看,祂们才发现道格尔的眼睛竟是一双宇宙!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宇宙的两个形态!跟他周身的异质非凡因子是一样的!
有神压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仔细一看,结果下一秒就差点疯狂,神体大伤。
“您的眼睛……”光明神欲言又止,翅膀收紧。
“眼睛?”邢远眨了眨眼,带着疑惑,表情人畜无害。但猝不及防之下,温室内注视他眼睛的神无不遭受重创,当场神智不清,差点灰飞烟灭。
一旁的房东差点笑出声,露出莫名自豪的表情。
神性的碾压是绝对的,只有统治和征服,知识的层次高低也是绝对的,小学生的知识便是小学生的,不可能赢得过大学生,同理初中生以及高中生。
“大家怎么了吗。”邢远先知后觉,视线扫向周围。
诸神大震,吓得当场躲避或扑倒,连光明神都闪了一下,翅膀上的毛都要炸了。
邢远回过视线时,祂们又立刻回复原状,互相打掩护。不过这下倒是清楚了,道格尔确实是身份非同寻常的异乡友。
从刚刚的情况来看,他已经……将诸神的知识打成一片,甚至是融会贯通了。祂们万万没想到,几分钟前还在想象的未来可能,转眼就视线了,神都压不住震惊。
不过……光明神转而笑了笑,恭敬道:“我们没有事,请您不要担心,如果我们的知识能帮上您的忙就好了。”
邢远内心一动,道:“嗯,的确是已经帮了我大忙。”
如果这世上没有镜子之类的物质,人就无法知道自己的长相,同理,在文化的视域下,如果没有其他文化作为参照的话,就可能看不清自己的文化。知道的知识越多,了解的信息越多,就越接近于真相。
所以啊,这大概正是学习求知的乐趣之一吧,只要心中的渴求不止,便永远走在求知路上。
他想到这里,思想更通明了,连身体都轻了不少,非凡因子从外而内,彻底与他自然同步,彰显出天地人合一的真理。
他过快的学习速度再次吓得诸神浑身僵硬。
但这一次,祂们完全想开了,心中只有祝福与期待。为何?你想啊,他在学习,学习是什么?是提高!诸神的知识皆有限度,而且苦于限度,难以提高。正是因此,祂们才想设立宗教,那其实也是一种知识拓展和试错的提高尝试。
世界终将和平的话,提升才是大道,而道格尔,能让我们看到知识的进化!
道格尔是未来啊!
诸神思路转变,立刻高兴起来了,马上积极询问邢远有没有其他需要的知识和角度,哪个体系不够的,立刻补充云云。
大家的热情让邢远愣了愣,但他现在脑子有点发热,想不来太多东西,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特别玄妙的领域里,大脑自己在思考,主动消化知识,而同时,他的意识也存在。
该怎么说呢,就像……亲眼看着自己的大脑在思考一样,有种矛盾的冲动,却也和谐到可怕。
那是识海,邢远过了会才想起来,震惊不已。
而这时,异变发生,一直僵直不动的奥兰多突然动了,垂着的头突然抬起,周身爆发出无数黑暗触手,直接铺盖温室,伸向整个基地。
“可恶啊……”奥兰多发出诅咒的声音,捉着自己的脸疯狂挠,在诸神的视线之中,缓缓站了起来。而且吼道:“我!我可是奥兰多公爵!”
光明神皱眉,一看才知道,奥兰多身上居然缠满了祂不敢靠近的虚无物质,杀伤力惊神,在此之上,祂还看见奥兰多流淌出极为不祥的能量。
那个能量与祂们之前冲动时被支配的能量……简直一致!
邢远观察着,冷不丁道:“那是星球的恶性集体潜意识,我听说过这种说法,每当一个世界的业重到一定程度时,这些业就会选中一个人,由他来向全群体讨债还业,他是星球恶性的执行人。”
奥兰多面色难看,一听直接破防了,骂道:“我是奥兰多,我不是其他的谁,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影响我!”
可是邢远诛心道:“你确定吗,从刚刚我就在观察你,我不认为你有掌控帝国,操作历史的智力和武力,从客观上来说,你的成功貌似只是因为……运气。”
“你说什么?!”
不只奥兰多,诸神都愣了愣,没想到邢远外表温和,言语却这么直白。
“我还想了一下,也许你有人格分裂,现在的你只是智力低的你,你也有高智力的时候,可我都帮你想了好多种可能,没有一项是解释得通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邢远边说话,边往奥兰多面前走。
一步一步皆带来惊神的压迫感。
奥兰多惊惧得倒退一步,竟不禁道:“你、你不要过来啊!”
“不要过来?” 邢远好奇了,“你对待其他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我……星空教会是我创立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不厉害!”奥兰多刚刚爆发的铺地触手张牙舞爪,但愣是没敢对邢远做什么,明明对方在嘲讽自己的智力啊。
邢远眉头一皱,站在奥兰多面前,伸手搭肩,直道:“你算什么呢。”
至今距离内,直接暴露在黑眸底下,奥兰多差点原地疯狂。
“你是做不到的,你以为自己做到了,无非是星球的恶性帮了你大忙,处处巧合开你绿灯。”
邢远盯着他,直道:“承认吧,认识你自己吧。”
“啊!!”
砰!下一秒,奥兰多直接跪了,双膝狠狠砸地,整个人像被吸光所有生命力量,火速沦为了棋子。
几句话而已,这就搞定了??光明神险些怀疑了自己的眼睛,祂们对付这么多年的奥兰多,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应该是不断发酵过后的结果。但他被选中,至少说明他自己也有那个意图,才能一拍即合。”
邢远收回手,兴趣很快就下降了。
靠着说话的功夫缓了缓,他周围的气象跟着发生了异变,表现出动物、植物等等形象,其中最明显的当然要数青龙。祂龙身直接挂在了邢远肩上,眼神对外傲慢至极,在内直接就是宠溺。
“这生物……!”星球之外的星辰朋友还在注目,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足以篡改星球轨道的强大力量。这股力量直接裹挟整座星系,来自遥不可及的宇宙彼岸。
这是怎么了,他这么快就掌控了所有知识吗!
不!事件的开端正是外面读者已经开始阅读的……《山海经》!
其翻译的第一句是——赫赫我祖,来自昆仑。
第149章
众所周知,作者【不详】在故事集投了两份稿,分为上下,《上》发出的时候,全奥奴帝国都没人能成功阅读,翻开第一页,只觉海啸冲眼而来,浩浩荡荡,吞噬一切。
故此,那时有书评人称,那是有史以来最高的阅读门槛,你还没看到第一个字,书页上的信息就要将你淹没,将你从出生到死,打包一起击溃。
个人在那片宏大面前,只能是土尘。
但是半个小时前,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契机,也许是头上的星空入了疯狂,时空发生了扭曲,他们的大脑与遥远的彼岸好似对上了那么一点频率。
花草在震动,土尘在颤晃,以人类难以察觉的频率。敏感的人类已经察觉了,世界在变,星空在变,遥远的彼岸,有一片宏大即将降临,而他们的层次太低,撑不住对面的高频,光是站着而已,血就要沸腾,骨也要咯痛。
万般异常,在此发生。
“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在阅读,但是我的大脑却在颤抖!”弗兰克斯吓了一跳,抓着自己头,好像要努力平息下这份超限的颤抖,可是大脑却丝毫不听劝,连心脏都在颤抖,一轮一轮地向外扩散,不断地与周围环境同步。
突然之间,我们人是怎么了?
奥奴皇城与罗尔城中所有在看《山海经》的人都陷入了惊恐状态,一种他们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惊恐,不仅历史以来未曾有,他们早先被知识所化的内在结构中也未曾有,这是完全陌生的冲击。
无法描述、无法形容,唯一能剧烈感受到的是大脑的抖动,以及一种覆压所有的宏大。
对,是大,太大了。文字的对面是过于巨大的象,完全抽离星球,太大了,太遥远了,因此根本触碰不到祂,只能遥望着祂,无法理解,无法言语,回过神时,灵魂已经被彻底抽空,内中结构丝毫不剩,肉身也彻底消失,失去了原先由皮肉切分的人体边界。
肉身飞升,人成了能量态,而能量是什么?E=hv,能量等于频率乘以量子常数。
量子常数是“常数”,频率是“善变”的。
有人察觉到这里,立刻拿出物理知识,强为其解释,通知其他人道:“我懂了!人的高低就是频率的高低,人的进步就是频率的升高!层次越高的生物频率越高,我们人也有频率,同时,我们也有手段可以提高频率。”
“这次的不详故事彻底撕破了我们生活的假象,把真正的物理世界展现出来了!我们的肉体是保持频率的工具,没有肉体,我们就暴露了真貌,赤裸地暴露在了这世界上!大家感受到了吗?事物的频率,真正的世界!真实的我们!”画家突然道。
谬丽接话道:“我也感受到了,不过这会不会是一种升维状态?”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的确她的肉体已经消失了,但她的轮廓还在,而且维持着一定的频率,能看见非常规律的波纹,时而收缩时而扩散。
她有点害怕自己会像泡沫打散,因为这个状态的自己怎么看都很脆弱,但意外地,并没有,她还可以继续触摸其他东西,只是没有之前的触感,无论摸什么,都像摸着水,或者能量?
此前的不详神话从未发生过读者的现实肉体改造,然而现在发生了,不只是读者,读者的周围也在不断扩散。
每个人都形成了高频率的领域,并且不断向外拓展,如同冰山化水,不断流向周围,一波接一波,由最低洼的人开始同化。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画家愣了愣,摸着故事集的手指不禁收紧,内心开始紧张。
但他更清楚,作者【不详】不会做无用的事情,这个故事肯定是时候到了,才会降临在他们面前,也就是说,这个异变之中藏着跨越门槛的提示。
“我们该怎么做?”同室的书翁抓着下巴,视线落在面前的书架上。
画家转头看向室外,见罗尔城的白天星光灿烂,波纹闪耀,天顶之上疯狂蠕动,同样被卷入了高频的世界。
“要拥抱这个变化,唯有拥抱变化,我们才能进去那个故事,我能感觉到,那个故事里面有一个顶天立地的文明高峰,有太多我们想都想不到的知识。”
“可是,现在的我们积累太弱,内在太浅,频率太低,一旦进入就会被高频能量崩解,所以我们要学习,学习着习惯高频,我们可能一时半会无法将自己提生到高频,但是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方法论,可以让我们暂时进入那个世界。”
画家与谬丽对视一眼,彼此都是一样的想法,从惊恐变成了激动,对他们来说,没有比探索未知更兴奋的事情。
这时,书翁突然惊叫道:“你们看这里!”他指的书架。
两人应声转头,正要提问,下一秒就梗住了。
这是书架?他们同时瞪大了眼睛,频率大震,因为他们看见,书架跟热带雨林一样,每本书都露出了形状波纹。
是频率。
每本都有频率。等等,书也有频率?!还是活的频率?
他们怀疑了自己的眼睛,对比周围墙壁地板等,更是发现这些书的状况超乎寻常,高维的眼睛看到的世界竟是这样的吗?
画家抱着激动和疑惑走进书架,试图知道是什么回事,翻书一看,随着文字的显现,书本的频率还增高了。
他翻开其他书也是一样,每本书的频率都是鲜活的,高低不一,具体好像取决于作者的水平。画家好奇地阅读了几本高频的,意外发现自己的频率也跟着上升,转去阅读几本低频的,竟发现自己的频率也会不自觉降低。
也就是说,阅读的对象会影响自己频率?
不,不只是阅读,听音乐也是,欣赏艺术也是,只要是接触就可以!
旁观的谬丽眼睛亮了,当即道:“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我们接触高频的东西,自己也会跟着提高频率,反之也是。”
“光接触的话可能效果不太好,要真正的阅读,要真正地投进高频知识。”画家恍惚道。
“我懂了!”书翁惊呼,“知识的高低就表现为频率的高低,我们要提高频率,就要阅读知识,尤其是更高频的知识!”
他们想的极快,立刻就想到了要点,又道:“突然接触太高的频率我们绝对会暴死,但是渐进的就有希望,我们可以暂时地逐渐地提高自己频率,然后尝试跨越《山海经》的门槛。”
说到这时,他们脑中响起了一道钟声,似乎象征着他们的突破。跟奖励一样,他们的频率居然也跟着提高了些许。
毫无疑问,他们正是星球中最快看破的人。与此同时,其他人莫名感到了危机感,满大陆的【真知者】、【端详者】都在恐慌,不敢加入阅读的人都不得不加入了阅读。
他们都看见了一条无形的赛道,刚刚他们还在同一起跑线上,然而突然间有人先跑了,因此他们倍感危机。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这片时代的洪流面前,这片的谁都跑不了,必须卷入其中,必须做选择。
是命运的奴隶还是手掌生命意志的超人,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奥奴帝国的皇宫中,刚刚失去意识的皇帝突然挺起,接着领悟了阅读《山海经》的逻辑。
他瞬间跑到窗口,无惧疯狂,看着无极的夜空,喃喃道:“我能感觉到,彼岸是宏大,是一个宇宙,星辰在变动,连轨道都在变化,我们的星球跟着我们的银河系一同超速移动,我们却一无所知,因为我们只能以我们的银河系作为参考系。”
“世界在变啊!前所未有的大变要来了,星空教会算什么?人类恶业自主化算什么?在宏大面前,最多不过一时之间的风吹草动。”
皇帝表情兴奋,突然抬声道:“人类低头太久了,是时候可以仰望星空了。”
他背后的【真知者】皆露出了震惊的眼神,人类可以仰望星空了?
“我们人类……可以有这个权力吗?”有个【真知者】忍不住问。
“哈哈,你这么说就错了,”皇帝的眼底只有信念,道:“我们不需要看星空权力,我们本来就有这个自由,非要说什么权力的话,那个权力就在意志中,是我们的自由意志给了我们权力。”
几个【真知者】同时发愣,每一次皇帝游历归来想法都会变化,一年前皇帝关于如何消灭奥兰多其实抱着悲观态度,奥兰多有着星球的“庇佑”,再强的手段都不敢保证一定能消灭奥兰多。
但是一年后的现在,皇帝却带着自信回来了,前所未见的喜悦。
是道格尔改变了皇帝,真的……感激不尽!
有个【真知者】老泪纵横,有感道:“陛下请放手阅读,帝国有我们在,我们一定会保护好的。”
他们都意识到了,这是一场全球范围的赛跑,所有高层都要争先恐后地冲入其中,而奥奴帝国之中,最有希望的必然是皇帝陛下。
“就算你们不这么说,我也会去的。”皇帝转头笑了笑,这次是没有任何阴翳的灿烂笑容。
至此,大陆各地,基本上所有的高层势力都进入了赛道,加快地提高自己的频率。
彼岸若明月,泛起阵阵波澜。地面洪流汹涌,一众人借着故事书仰望星空。
他们诚挚地想触及彼岸,然后突然同频了。
极快的频率唰地显现,将他们带进了一片彻底陌生的天地。
第150章
世界在交叠,极光压着极光,星海之后还有一片星海,紧接而来的是覆盖天穹的云雾群山。
放眼望去全是无极,任何事物都没有具体形象,到处是能量态,像流水、像螺旋、像飓风,或快或慢地变换着,一切都是流动的,疯狂卷动彼此,渲染彼此。你一旦意识短片,就有可能被一种象吞噬,吸引到了某个彼岸之角。
在这里,所有人都成了能量,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频率变动。
这比时刻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要瘆人,他们开始无法习惯,好像有人在他们的大脑皮层摩挲,但能到达这一步的读者,毕竟都是强者,他们很快深吸一口气,试图习惯这个高于自身频率的空间。
将要发生什么事他们一无所知,就像即将出生也一无所知的婴孩一样,因无知而惶恐,在恐惧未知与渴望未知之间疯狂摇摆,唯意志坚定如磐石。
紧接着,周围空间突然荡口,除却他物,只剩下怪诞的流水与螺旋,因而也暴露了它们超乎限度的极高频率。
在所有人面前,诡谲的两极螺旋不停扩散,一波接一波,它的频率太高了,只用一道波纹就能把他们当即打散,压至湮灭。
它之于你就如天空之于沙粒。对于巨物,人类本来就有本能的恐惧,更何况是巨比宇宙的巨物。
他们窒息了,精神之中深深地刻下了它的疯狂。他们肯定也疯了,只是理智因着惯性自行运转。
两极的螺旋啊,它将通往哪里,它又是何种疯狂的外在表现?
“二之前,只有一,那个‘一’到底是什么呢?”画家突然开口,自身频率剧烈波动,又好像揭露了某个真理,他周围的漩涡瞬间加速了。
接着,他们同时意识到,此时的他们正在面临门槛。那疯狂的两极螺旋,正是《山海经》之门,唯有经过它,他们才能搭上山海之舟。
“该怎么办?不快想办法,这个空间频率太高我们撑不住。”无数人在说。
画家仰着头,突然向上伸手,然后当场消失了。
“什么!”其他人一看,立刻就知道画家突破了门槛。
“他是怎么做的?”书翁刚一问,远处的皇帝也消去身形。
“这么快?”弗兰克斯也惊了,只觉人与人的理解能力差别也太大了,他们还没想到方法啊。
可再过几秒又是一波人消失。直到这时,书翁望着两极螺旋,才终于看破里面的玄机。
“是两极螺旋的频率,答案是模拟与它相近的频率,我们要加入它,必须成为它,代入思维方式?不,还不够!是要彻底成为!”书翁突然大叫。
这一叫,其他人也意识到了方法,马上加急尝试。可是被点醒的毕竟落了一层,有意识去做更难成功。十几分钟后,两极螺旋之下的人陆续消失,直到彻底消失。
但也是同时,有人惨叫着从天空砸下来。
这波进去的人毕竟是大陆的强者,不至于高空一砸就死,该人砸进地表几米后,当即跳了起来,众人闻风到达现场,就见他嘴里喃喃。
“那生物太疯狂了,而且它住的那地方……真的是生物能住的环境吗?”
他抓着自己的脸,已经有了要崩溃的趋势,不知看见了什么疯狂。
他不是例外,紧接着天空划过大量流星,又是一波读者被扔下大陆,速度之快堪比陨石,有的甚至与空气剧烈摩擦冒着烈火。
“这《山海经》读着读着,怎么下流星雨了。”
围观者不知道什么回事,只觉得震撼。
天空被蒙蔽多年,他们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真正的星空,而今看见了,心中极为震撼,尤其还目睹了传说中的流星雨。
你能想象吗,星空袒露的同时,还有一层巨大的虚影笼罩着你的星球。它由古朴神秘的符号形成,却又像小孩的涂鸦,以虚影的最高处为中心,不断地向外显现出图腾。
那是动物?不,这世上岂有这么诡异的动物?
“是神话生物,卧槽,这是彼岸的神话生物集体来访了吗!”
被砸出去的弗兰克斯吓得发抖,因为别的不说,这个数量的神话生物,一只一脚都能踏平大陆。
“你在《山海经》里都看见什么了?”梅莎连忙找到弗兰克斯问。
“山海……”弗兰克斯愣了下才看向梅莎,“我看见了没有尽头的山,那个世界没有界限,我也不知道有多大,或许它并没有时空。”说着,他突然剧烈头痛。
人类依靠“时空”认知世界与自我,就像长时间被锁在一个暗不见天的茧房里,突然有一天暴露在阳光底下,根本承受不住,光是眼睛都要被亮瞎了,更何况那里还处处疯狂,频率高到你一进去就直接坍塌。
“我也是,”梅莎点头,分析道:“还是我们的频率还不够,因为我们可以将自身的频率提高一定层次而且能稳定住,我们应该就能继续在里面探索未知。”
二维进入三维尚且困难如是,三维进入更高维更是了,他们现在正是在探索刁钻的可能性,而且还要争分夺秒。
“快,去找帝国最高频率的书或艺术品,好的书籍和艺术能够提高频率!升华精神!”弗兰克斯当即站了起来。
即使失败了一次,仍旧不肯放弃的不只他一个。
但是高频的东西太难找了,他们的疯狂寻找之中,被迫区分了其他事物的频率。不同地区、物件、人等事物的频率高低。原先还在争议的地区优越性在高维的眼睛里凸显无疑,原先矛盾难解的故事对比也显得高低明显。
谁说世界是混沌的,没有差别,用这双眼看就不会这么想了!
好的东西必然高频,必然可以带领人类走向更高,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评论维度!
“见鬼了,原来我以前喜欢的东西是低频的吗?”有人甚至开始反思,重新思考起所在文化的价值体系。高频等于好,好等于价值高,高低分明的现在,帮他们更好看清了世界的面目。
这时,弗兰克斯突然道:“怎么会这样,我以前是盲者吗?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东西,我今天才看到?”随着频率的提高,他眼里的事物明显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翻开了之前的【滅】一看,竟瞬间看到铺天盖地的万丈金光,差点直接把他整瞎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实感受到【滅】的威力!
弗兰克斯控制着心中的惊惧,接着想到了最关键的突破口。
好啊,全球范围内最高频的文本在哪里?还用找吗!就是不详神话啊!他立马冲去翻故事集,与此同时叫人将作者【不详】在罗尔城发布的不详神话都传了过来。
然后他翻页一看,又是瞬间被冲击得性命垂危。因为每个神话的频率都高得吓人!而且不知道是因为彼岸即将降临的原因,它们的文字居然在动。
是的,真的在动!弗兰克斯几乎要窒息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看,然后事情更惊人了。
文字剧烈颤动,仿佛与彼岸发生了频率共鸣,甚至发出了钟鼓的响声,还有祭祀之乐。他们不知道,那其实是诗三百之中,风雅颂的颂之音。
“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
文本之间互相打通了吗?弗兰克斯脑子满是钟鼓声,再一看,竟见书上的罗尔塞文笔墨扭曲,逐渐变成了……疯狂的符号文字!
“啊!”他吓得差点扔开书,但是心中的敬畏没能让他做出太失礼的事情。
同样的异变不只发生在他眼前,也不只发生在纸质媒介,连信息网上都变了。信息网这种只有既存文字的系统居然也诡异地变化出那些疯狂符号。
更恐怖的是,他们的大脑里,所有读过这些故事的人的大脑里也出事了,你之前是罗尔塞文记录着关于文本的情报,但现在,这些情报也变异了,它们硬生生地变成疯狂的符号,于是带来了大脑几乎要被挤爆的胀痛和刺激。
面临如此情况,人比事件更疯狂,竟陆续有人道:“好啊,我的大脑里正在出现高频信息,我太幸福了!”
极端情况下,直接造成了无数人的思想变态。保守的激进的此刻都只剩下了极端的。
随着符号的彻底展现,共鸣声更加洪亮了,声音也是频率,一个高级的频率物品,可以带高一个领域。以它们为支点,天上的虚影更加明显了。
地貌轮廓逐渐显现,山岳湖海也露出轮廓,可那是你肉眼看见的样子吗,不,不是!
它无法描述,你所看见的,都是你这个层次所能看见的!
皇城温室之中,诸神仰头望着星空,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祂们的反应跟人类差不多,皆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谁能想到,一个读解的行动,能轰动全球,震慑诸神?
这《山海经》到底是一本什么书,它……将要带来什么?光明神收紧翅膀,身为恒星神的祂,第一次在大陆上因为量级差距感到畏惧。
祂们都在仰望星空时,邢远自然也在看天。
旧日想象中的“桃花源”,而今竟以如此规模真实显现,让这漫天都是它的轮廓。
“我看见了。”他视线勾着轮廓,突然说话。
他所翻译的《山海经》是宇宙规模的故事,里面尽是星辰大海。
为什么呢?其次,《山海经》岂是几千个字能翻译的?之前不是也翻译过里面的故事吗?面对众多难题,他苦思冥想,终于找出了一条道。
而这时,第一序列的读者进入下一个阶段。
星空啊,加速了。
第151章
一瞬间,所有具备资格的人都消失了,全被收进了同一个螺旋隧道里,那两极螺旋不再是单纯的二维表现,当他们进入内部之后,它们赫然显露了真面目,它们竟是四维空间的基础能量形态。
换句话说,它们是四维世界的规则!
别看它们长着简单,任何人都能画,但实际上,它的来历可太大了!难怪这么疯狂!
他们的还在震撼于两极图时,所有人频率被暂时拉高到了极致,大多数人皆处在了疯狂的边缘,更有部分人完全疯狂了。
但事到如今,箭在弦上,怎么可能逃得了!
轰!一道令所有人头痛欲裂的钟声乍响,想要撕裂他们的灵魂,他们部分人忍不住发出悲鸣,然而那片宏大的事物从不允以同情。
而且,他们突然发现,两极螺旋隧道的尽头越来越小,而他们的速度却越来越慢,这样下去,他们极有可能冲不进漩涡之中!
知识之神在上,试练真是一个比一个要命啊!他们绝不放弃,勇而继续追逐,争先恐后,然后一道剧烈白光冲入他们的瞳孔,支配了他们的意识。
频率被迫剧烈上升。
他们仿佛听见了一道声音,一道从他们肉体的心脏发出,在血肉里回响的疯狂声音。
他们理应听不懂,因为那不是他们的语言,但他们神奇地听懂了。
那道声音在呼唤着、提醒着、警告着——“寻找昆仑”。
昆仑是什么?在哪里?怎么找?震撼之余,他们之中机智人快速理解到了要点,当即发问。
但声音像是根本没察觉到他们一样,完全不理睬,几句提醒之后便逐渐消失。而正当他们急了的时候,它又突然间在心脏中,毛细血管里面呼喊——“寻找昆仑”。
开始他们只是震惊,现在就是恐惧,因为声音里出现了符号。
“不详故事里,任何事物都是通的,听觉通向视觉,视觉又可以通向其他感觉,所以我们听到声音就意味着……开了一个信息的传输口!”
画家突然领悟,立刻找到了突破口。
紧接着,符号在他们脑子里反转,扭曲他们的脑神经,疯狂的两个汉字【昆仑】带着高维的威势压在了所有人身上。
“昆仑在哪里,你到底要我们做什么!”有人痛苦不已,不知朝着哪里,只好朝着漩涡中心吼。
然而,对方依旧没有回应,那道声音更像是回声,来自古老的过去,就像在地球看见亿万年已经消亡的恒星之光一样,那声音正是你所听见的亿万年前之声。
他们毛骨悚然,过去与未来相互交叉而导致的认知错乱瞬间破坏了他们的大脑,他们无法理解,时间难道还不是线性的吗,为什么会交错!
头脑一阵混乱,又有人喊道:“我找!所以请告诉我们,昆仑在哪里!”
他们边追着漩涡边喊,但直到最后声音都没有回应,【昆仑】成了他们脑子里的大山,死死地压着他们,令他们感受到难以描述的重力,却又无法抵抗,更糟糕的是,在那那语言的大山下,他们的频率居然在迅速下降,层层打压。
“不管了,快跑,先离开这里再说!”
螺旋极速旋转,一帮人接二连三地冲入了漩涡,剩下没能冲进去的,也不见砸落在外面,竟直接消失了吗?!
山海翻转,画卷开,浑黑的山体、幽白的海湖……一片片宏大导致他们人人瞳孔地震,意识一片空白,落到地面,他们吓得浑身僵硬,生怕被周围的异种生物发现了。
之前他们有幸看过几眼,这里的神话生物行为怪异,外貌无法描述,各个身份不一般,断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可随着他们脚踩大地,那道回响居然再一次响起了,而且更为洪亮,几乎震裂了他们的大脑。
又是“寻找昆仑”!
画家忍着头痛,强行稳住身形,没有过多关注周围的环境。他学到了,这高频空间,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是高频信息,无论看什么听什么关注什么,都可能导致频率错乱,然后疯狂。那么控制自己的感官,控制自己的认知就是正解。
这里是个什么世界,作者【不详】要展现给我们什么世界,这才是最关键的!
谁能控制自己的所有,包括肉体和精神,谁才有可能在这里站得住脚!平时的努力才是最关键的!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能跟他一样强大,控制自己的心思说着容易,做起来太难了,人心就是自由滥泛的水,往往说不想什么反而更要想什么,控制心思啊,突然这么要求这要他们怎么做!
此时大量的人都被淘汰了,大脑里压着一座巨山的情况下,外面还处处疯狂,说全方位碾压他们也不为过。
画家顿了顿,突然抬起头,眸中倒映着“星空”的景象。那绝对是疯狂,如果他裸眼去看,绝对已经是疯了。
“昆仑应该不指具体什么东西,而是指一个地方,寻找昆仑,应该说的是寻找名叫昆仑的某个地方。”不可思议,以往的阅读他们只是被动地接受疯狂信息,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虽然也是被动地甚至被压迫地进行阅读,但却令他们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主动性。
为什么会这样?画家苦思几秒,突然想到了,这是因为作者【不详】改变了写法。
换了一种创新写法!
画家异常激动,但没有继续深究,而是专注回了事态的分析上。
“既然知道是地点,那找到它的方法就不用说了。”他转头看向远处的群山,立刻动身去玩直觉的方向。
世界这么大,这昆仑到底该怎么找呢。画家认为,这正是对他们的试炼!
与此同时,星空之下的世界。
大陆上凡有智慧的生物几乎都仰望起了星空。
螺旋啊,天上悬着众多螺旋,形态巨大,且极速旋转,色调有的亮白,有的幽暗,像油画,又像随手打翻的墨水。
“这是怎么了?”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要降临了。”
“降临是为什么呢?”有人疑惑,忽有所感:“或许……是为了迎接。”
接回……许久未归的游子。
也是同时,皇城,温室内。
邢远注视星空,察觉到了天上的异变。毫无疑问,异变跟《山海经》有关。
《山海经》与《易经》、《黄帝内经》共同称为上古三大奇书。
众所周知,《山海经》作者不详,出于何种目的,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写的《山海经》严格来说都是谜,它跟《黄帝内经》一样,被普遍认为是集体创作的成果,或者说,是由某一群人某个人收集编撰而成的历史传说合集。
在地球的时候,邢远只是听说过一些说法,没有进行太多考究,只是有那么一点印象。
不记得是谁说的了,好像有个说法认为,先秦诸子百家之学,是周王朝的官学走入民间的表现。周王朝末期,礼崩乐坏,官学没落,散入民间,成为诸子百家的思想资源。
这个说法遵从的逻辑是,知识并非突然出现,总有其历史逻辑,知识总是传承而来,但同时,也可由人类挖掘出来。
总之,那个说法似乎认为,《山海经》是周朝,还可能是商朝,甚至是夏、夏之前的人类共同体所编撰的“史书“、“百科全书”。光从考古、训诂的角度,无法判断其客观来源。
不过,大家可能都比较认同的是,《山海经》确实神异非常,有些生物的描述,怎么看都不太正常,故事呢,也不太对劲,很蹊跷,当故事听或许还能懵懂接受,但如果代入当代现实,就会产生诸多怀疑。
譬如之前翻译过的《夸父追日》,它放在文学里面可能会被归为荒诞文学,因为怎么也想不到动机,或者说理解不了动机,人物的行为逻辑超乎现实,无法将其与认知中的正常人划上等号。非要对标一个西方作品的话,很容易联想到《堂吉柯德》。
而这种“不对劲”居然贯彻了整本的《山海经》,究竟它的世界才是真实,还是我们的世界才是真实,假如文本的世界过于超现实,作为读者,我们又应该如何阅读呢。
邢远的答案从来都很简单,既然要读故事,当然就要代入故事的世界观、故事的思维方式、甚至是故事内蕴的宇宙观。
只不过,异界朋友们,在他们如今的生存状态下,至今为止,有多少人曾经思考过星空,仰望过星空呢。
因而,邢远在《山海经》的翻译里,用了跟黄帝内经差不多的翻译方式,较为详细地介绍了地貌湖海,气候等,作为铺垫,然后……他原创了一个人物。
一个普通人。身份并非《山海经》的原居民,而是异界者,不特指这里的异界,还可以是其他世界的人,甚至是不是人也无所谓,无所谓性别,无多余特征,值得一提是,该人是以穿书的方式穿越到《山海经》的,没有原因,就像骰子投中了而已,这人突然就遇见了《山海经》。
开头,翻译文本的导读是——“赫赫我祖,来自昆仑”。
接着文中下一句便这么写着——“其人不知因何来此,然而心中空空回荡着某一念想,寻昆仑,定要寻得昆仑”。
“为什么要找昆仑,昆仑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邢远低着头,旁若无神地梳理着自己的想法。
答案已经出来了。
第152章
昆仑,最容易被想到的是昆仑山,种花神话中最重要的神山之一,被称为众山之山,此外还有一个比较不为人知的外号——“众神之乡”。
“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岳。”*
“邅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
两本先秦古籍的说法如上,从中可见昆仑山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场所,承载着相当特别神秘的文明信息,意义非凡。
某种意义上,它如同希伯来神话的伊甸园,也如同希腊神话的黄金时代。
每个人类文化中都有后人不断追忆的某个“场所”,或者“时代”,它们应是人类文化的底色,嵌进文明最深层的记忆,而且总在文明诞生之初,此后无论人类又如何重塑文化,也许都不会有比它们更根本的底色。
当然,比起这些,最广泛的说法应该是,昆仑是虚构的仙境之地。
除了昆仑山之外,它还有意味,比如“眼为日月,发为星辰,眉为华盖,头为昆仑”*,该说法认为,昆仑指的是头脑。除此之外,昆仑还有很多指谓,人体穴位等等,部分说法甚至有点吓人。
回到《山海经》,昆仑一共在两处被提到,大荒西经和海内西经,前者的描述在现代人看来应该算的上普通。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此后接西王母的描述,暂且不提。任何人看到上述描述,大概会直接想到这是一个地理的描述,只要找到西海、流沙等地方,昆仑山可不就在中央了吗。
初一看,好像确实可以想。
事实上,确实有人是这么找的,然后还真的找到了,其人之后就将该山命名为昆仑山,也即地球上的昆仑山。
寻山人名张骞。汉代张骞出使西域,身上据说就背负着一个任务,也即寻找昆仑,或者往更深的说,是昆仑之上的神仙。其后还有一个历史背景。
既知秦皇东海寻仙不得,那么反向就是向西,寻找西部神山。
当然,本质上都是为了长生不老之术。派张骞寻找昆仑的汉武帝,据说有着秦始皇一样的想法。历史辗转这么多年,这个想法时至今日都没有断绝,仍会在必要的时刻在人类脑中复苏,如同某种设置好的开关。
不过张骞找到了昆仑山,上面有没有神,却是肉眼可以判断的。其他人自己去应该也会认为,上面并没有神异。
所以这算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呢?有没有可能,那座山并不是昆仑山,其实是张冠李戴,认错山了呢。
因为,对比《山海经》另外一段描述,怎么看也不是一座山。
“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而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
光看这段文字,这是描述山的文字吗?单纯从这段文字看,我们脑中出现的画面应是什么样的?
此外,为什么要强调“五”、“九”这个数字,为什么是九井、九门?有什么讲究吗?
先是大的山体形象描述,然后落到山上具体的木禾,再就是山体周围的九门明兽,最后落到的最重点的“百神”,这是什么空间顺序,是偶然如此,还是特意这么写的。
这种写法,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人看见一座山,会这么描述吗?这个人得是经过怎样的观察才能这么描述?
也许别人不会在意这些描写的细节,更倾向于关注具体的字词,但邢远意外地相当关注这些东西。他会代入“作者”的思维去想象,去体会文字的真意,更重要的是,他相信文字,即使文字的信息量再少,他也相信文字会告诉他答案。
这种心思他自己也难以言喻,毕竟理论上,文字是意义符号,是思维生命用以交流表达的符号工具,语言学的第一节 课都会揭露它的“任意性”,谁都能感觉到它的任性,你若说它存在生命,存在思想,是活的,是神圣的。大概会被人投以微妙的视线。
但是,邢远却是这么相信的,他总是相信,只要自己投以足够的认真与努力对待文字,文字也会反过来反馈回自己。
积累到大脑深处的知识,沉淀在心里根处的记忆,绝不会背叛自己。
在这种奇怪信念的推动之下,他疯狂查找相关知识,在大学期间找到了不少昆仑的说法。他跟张骞一样,的确也是在“寻找昆仑”,不同的是前辈是在地理上找,而自己是在“知识”里面找。
然后找着找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像在解谜,《山海经》是一本密码书,每个字都不一定是你所想的那样,可能都别有意味,别有指谓。
他找过名为《山海经》的地图,可能它是否能对应得上真实的地球呢。
但是总是会有很多出入的地方,无法牵强附会,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虚构、想象,要么是……真的。
文字描述“作者”眼里的真实,可能不是常人眼里的真实。正如双重世界,一表一里,都是真实,区别是双方的信息不在一个层次。
比如说,人眼里的是“赤水”最表面的说是“红色的水”,再解释一下,便是“赤红的河流”,或者它干脆就是一条叫做“赤水”的河,水不一定是红的。
可是水如果不是红的,为什么要叫它赤水?谁会把明显一片湛蓝的天空叫做红天吗,好像没人会这么做,那自然界是否有红色的河呢,倒也不是没有,但应该达不到那么红。
这个赤水究竟怎么理解好呢。
从这个点开始思考,邢远就发现很多奇怪的地方。
古人的思想肯定与现代人不一样是事实,所以只能尽量代入对方的世界观。后来,他不局限于单纯的文字,还试图从更多说法去补全《山海经》。历史上很多人注解过《山海经》,那么都可以拿来做参考。
读解的关键是还原《山海经》的世界观。
那段解读的时间,邢远几乎废寝忘食,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执着,好像也被某种古老的冲动影响了,每天都在翻古籍,但与此同时,他还很积极地学习现代科学知识,尤其是物理学、理论物理学等先端学问。
这好像有点奇怪,《山海经》还能跟现代物理学有什么关系吗,即使想扩大理解维度,这种做法也未免有点超乎常理。
但是邢远乐此不疲,物理学只是一方面,他还去学了古希腊的元知识,尤其是毕达哥拉斯学派,他要知道西方知识的缘起,要知道知识之前的知识、世界知识谱系最早的蓝图。
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数理思维实在超乎寻常,只能用惊天动地来形容,如果只当已知知识接受估计无法体会其中的震撼,这些知识最悚人的是它们的“无中生有”。
黄金比例的发现、和弦的发现……毕达哥拉斯是数学家的同时,更是天生的音乐家,他对美的体会超乎常人,尤其是“和谐之美”。
无论背景,凡人类发现的知识,都是人类的知识。可用以互相解释,互相发现,互相丰富,有如螺旋般,疯狂上升。知识的生命在于交流,知识的没落在于封闭。
那个时间里,邢远虽然只是一个人,却好像拥有了好几个大脑,一个充满希伯来知识,有着希伯来思维,一个是希腊……等等,一天之中,几个大脑还要不断切换,对一个问题甚至是一件小事都能做出好几个解释。
多视角,多意义,就像观察苹果时,从多个立体角度进行,以还原最真实的苹果。
越丰富,越真实。逐渐从寻山,进步到了爬山。
他自己都不可思议,只是为了解读几句话,寻找一个只存于古籍中的昆仑而已,自己为什么就能执着到这个程度,完全忘记了时间,睡觉前睡醒后脑里想到的也是昆仑。
这种事说出去估计也不会有人信。
他就像为了填补“昆仑之虚”/“知识的空洞”,不断搬来其他知识,在他心中,没有知识不能成为昆仑的解释参考。
他有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总是先知后觉,不过以他的性格,就是后面知道了,也不会怀疑自己。
一转眼过去,他真就花了一个学期的时间来寻找昆仑,然后在找到昆仑之前,在大脑中编织出了指导自己的工具书——地球的知识谱系,或者说思想谱系。
他将脑中的知识用他的方法编在了一起,交叉重叠,形成了立体的谱系。
他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任何人,因为他认为这仅仅是雏形,还需要更多时间研究,更多知识填补。
要统一,要统统打通,没有不可以互相解释的知识。
但是他架构完成之后,第一反应并不是松了口气,而是深深皱眉。
因为他发现,当前的已知太有限了,在已知之中向外望去,全是未知,满宇宙都是未知,人甚至连自己的梦都无法解析,更何况其他。
不过,他没有沮丧,几秒后反而不禁微笑,因为这太好了,未知更多更好不是吗。
他关于昆仑的探索,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过程。现在或许记忆已经模糊了,但他没有忘记当时心中的过度冲动。
也是因此,昆仑在他心目中才那么重要。
至于后来,他有没有找到昆仑的答案。答案不言而喻。
作者有话要说:
* 《庄子》
*《楚辞》
*《云笈七签》
*《山海经》
*《山海经》
第153章
星空上,又一波流星闪耀。
普通人仰头看去,见一片疯狂旋转的星空、诡谲妖异的云雾还有隐在正常认知之上洪荒巨兽。
事态已经失控了,伴随着频率的剧烈变化,大陆异变也逐渐扩大,到处惊雷频发,湖海迁移,全大陆范围内,污染地区受到的影响最为严重,到处都是雷树覆压污染地区,原先无所畏惧的巨恐慌忙逃窜。
从天而降的至高威严吓疯了它们,它们无法抵抗,钻入地壳都无法逃离。那是绝对的高维暴力。天上的眼睛注视到哪里,污染就随着灰飞烟灭,金光烧灼大地,光幕上还纹着符咒,像是神明的衣裳。
紧接着,天上不时传来欢笑声,男女皆有,其笑声蕴含极高频率,听得人几乎震裂。
“天上难道有人吗?”人们恐惧万分,部分人抬头窥天,见西方星海浩瀚,看不见人形,可是人群中不断有人惊叫,声称看见了。
“我好像看见了,头上戴着花冠的男性巨人,还有极其美丽的女性……他们是谁,我看不清晰,只能看见他们在星球上的影子,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处在极为幸福快乐的世界,极乐世界……啊,他们绝对是超维存在!”
“三十三,我好像数出来了,天上有三十三重领域!一层比一层高,也越疯狂!”
接连发现惊人的事实,他们吓傻了。与他们相对的,大陆另外的地区,人们也在惊恐。
因为他们居然在天上看见了投影实景一样的东西,有个人形不知道怎么了,不停地以头撞柱,要把天撞垮。
太疯狂了,而且这种疯狂还不是一处,已经完全占领了现实,甚至还会随着频率的上升,在他们的大脑中不断跳跃,走到哪都会带来大量的疯狂信息。
“这难道是超凡降临?”罗尔城的菲洛尔已经停止了思考,喃喃道:“没想到啊,我有生之年居然能遇见这种场面。不,或许在我知道阅读能体验超凡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
作者【不详】是特异存在,将会带来大变化。
谁也无法阻止了,一同看吧,这是一场对我们试练,那么我们必须要全力以赴了啊。即使是堵上所有的知识,甚至是国运、整个文明。
当此时,大陆的所有高层都统一了思想,或许很多人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但事到临头,他们也只好被动接招。必须要上,硬着头皮也要上。
“历史革新了,我们正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与之相对的,孩子们少年们则是懵懂地望天,一双双天真的眼睛倒映着星空的瑰丽浩瀚。
波纹覆盖全大陆、全生命,已然完成了降临。
星空于是撕开了【真相】的裂口,一双双神圣的眼睛悬挂星空,密密麻麻,彼此覆盖彼此,一层又一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下面的人看来,天空的一角还形成了一只足以覆盖半边天空的巨大眼瞳。它通体漩涡,眼中有眼,眼黑和眼白都是亿万双冒着金光的眼睛。
“天上全是凝视,我们被看见了,祂们在看我们!”
大陆的思维生命都快被吓到无法说话了,只觉得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超越历史,打破了此前一切的构想。
阅读空间内,这种疯狂只增不减,他们背负的压力远超外面万千倍。他们各自分散地落在荒地上,为了找到昆仑到处翻找,期间不知道遇见多少怪物,还有大群的不可描述,疯了一个又一个,连时间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是几天,可是几年,谁也无法估计,因为这地方的白天黑夜非常混乱,像小孩子的玩笑,忽然一下前面亮了,白光赶跑黑暗,然而一转眼,那太阳又不知道往哪儿跑了,任性的很,有时候甚至好几个一起出现,晒死不知多少人。
他们没有经历过这种荒诞,世界观不断被颠覆,如今存活下来,已经快麻木,没有惊奇心了。
“找不到,这里真的有昆仑吗?我快把山都走遍了,但还是没有看见昆仑。”
“难道昆仑不是山吗?可是昆仑应该是山啊……诶,我为什么认为昆仑非山不可?”
心中的冲动只增不减,几乎淹没他们的自我,在高频空间待得越久,他们的自我意识越是薄弱,一不留神好像就会被“物化”,成为《山海经》中的事物,沦为花草树木。
这里太多疯狂太多知识,光是一个就能让人发疯,何况其他。
“不对,我们的思路可能错了,我们怎么在地面都都找不到,说明昆仑不在地上!”
“不在地上能在哪里,天上?”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可能,面色大变,随即抬头从大地看向天空,视线缓缓移动。
天地轮转,混混沌沌。
就在这时,随着视觉景象的移动,几道疯狂的文字突然撞进了他们的大脑。
“浑浑沌沌,离则复合,合则复离,是谓天常。”*
“天地车轮,终则复始,极则复反,莫不咸当。”*
瞬间而已,部分人发出惨叫,被突然涌现的“世界观”摧毁了认知,意识不断坍塌。
在这里,他们只有被震撼的命运。
“这是一个神话体系,是一个我们完全陌生的神话宇宙!”
终于有人察觉最致命的问题。
与此同时。皇城地下温室。诸神默然,惟有守望。
不可思议,邢远好像实时听见了一些人的想法,清楚地听见了“神话体系”这个概念。
“嗯……《山海经》是不是一个神话体系呢。”
事实上,“种花神话有没有独立的体系”就是一个经常被讨论的问题,经久不衰,估计每隔几分钟都有人在想这个问题。
准确地说,它并不是没有独立的体系,而是没有大众认可度高,而且广为流传的体系。这件事的背后藏着一些传播学的问题,涉及到最早的神话出现、后来的发展变化以及传播等问题。
文本溯源用于考据,而神话溯源则不一定可以,从实证的角度的确只能从现有证据步步推导,就如法学常说的“证据链”。
历史还原某种意义就是证据链的编排,学术水平高与不高,正体现于证据链的还原水平以及长短大小深浅等等维度。理论上,没证据就不能立论,可话是这么说,还是有大量的“想象”进入人们的文化记忆,虚实结合,不分彼此。
实证……偶尔会让人感觉无奈,再多的想象没有证据也只是猜测。所以,神话溯源停在了有限的实证上,太多神话没有作者,部分连个托名人都没有,当然不好推断是出于什么创作环境、什么创作动机下写出的文本。
思路就这么断了。
但,如果承认“神秘”,思路就完全颠覆了。比如正常人以为的历史顺序、事物出现顺序,未必是按着时间线来的,关于神话的时间线也可以重新探讨。
比方说,平面上有几个蚂蚁,人手上有茶与茶水,人先把茶水放下平面,再把茶放下去,对蚂蚁来说,就是茶水先出现,茶再出现。
而事实上,人是清楚的,自己是先有茶,才泡出茶水。
或者再举个例子,关于仓颉造字,人们可能只知道仓颉造字的故事,但不知道还有一个故事。
据说,仓颉造字期间,因为心性问题,有所疏忽,因而造的字出现了问题,有人提醒仓颉,仓颉才惊醒,更加认真造字了。
看起来,这个故事只是说明了仓颉在造字过程中的波折。
但是这个故事里面,造字为什么还能出问题,难道不是“随意”造就好了吗,造字的正确性与合法性,如何判定?造字又不像绘画,有对象物可以参照,象形文字说是象形文字,实际上的造字法是包括象形在内,还有会意、形声等等。象形或许还能判断,会意等其他方式呢?
另外,这个故事还暗示了一个问题,最早的字不一定是最正确的字。
而且,没发现吗,这个故事中,又是“谁”提醒了仓颉造字不对?这个人怎么知道对不对?
要言之,早的不一定正确的,晚的也不一定是错的。神话体系可能也是同理。
仔细一想,上古故事尽是谜,没有不是谜的故事,没有不能留意的细节,因此可以提出很多很多问题,某种意义上,《山海经》是谜语合集,满纸细思极恐。
总言之,一旦承认世界还有更高维度,那么,所有时间线、历史顺序等线性时间思维就要抛开。
能做到吗?抛开时间空间,在混沌中寻找渺茫的逻辑线,人类文明承载了多少知识就必须面对这些知识,在混沌中编织逻辑。
文科常被称为伪科学,哲学文学尤其。人们认为自己脑中的想法这么主观,一天变到晚,什么想法观念都有,有什么客观可言。
然而确实有。还有一群在充满相对性变化的主观世界中寻找着客观绝对性的人们。翻开历史一看,稍一检索便是他们建构出来的思想道路。
思考……就要抛开一切限制,让风暴在脑中肆虐,打破认知,不给自己设置任何限制。哪怕有悖实证,不科学,但那又如何。
思考若不自由,知识从何得来?
将时间线抛开后,历史变成了打乱的拼图,没有边缘锯齿,因而想怎么拼凑都可能,什么历史的必然性偶然性,在这样的自由思维里,自然就不再重要。
对,知识的谱系就要以这样的混沌、空无为基础,层层编织,步步自洽。神话体系的重构也是同理。
邢远看着星空,忽然道:“有人发现昆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吕氏春秋》
第154章
不久前的星空上。
“天上?谁说的,昆仑在天上……是指哪一片天?哪个星辰的所在?”
不停有人发出质疑声。
因为,这太离谱了,如果是在地上你尚且还能找,在天上?本土星球之外?宇宙这么大我们怎么找,而且你就算想找,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去到天外的其他星球吧。
大陆最强的力量大概是半神级别,其他则是特殊情况下的真神力量,何谓半神,指的其实就是虽然可以长生,却无法脱离本土恒星系的存在。再远的地方祂们或许可以尝试去一去,但是风险极大,一不小心就可能遭遇宇宙中的不详。
众所周知,外面的不可描述数不胜数,现在看星空看不见祂们的身影不代表祂们不在,祂们只是避让了,因为那里的时空扭曲了,被更强大威严的力量支配了。
无论如何,知道昆仑可能在天上,対他们来说绝対是莫大的打击。
“根本找不到,就算要找也要有真神级别的实力,可是即使真神来,恐怕也找不到啊,如果昆仑不在恒星系内、甚至也不在我们所在的星系内,再强的真神都找不到啊!”
绝望、无力,他们束手无策,面対宇宙,面対无尽的黑暗,他们或许有勇气,但很难有自信。陆陆续续几个人离开大地去到天空探索,结果直接就被栖息在云层中的不可描述打了下来。
他们哪能知道,云层里面居然还能住人,而且各个凶猛无比!
“不行,我们没有去天上的实力,我们连天都碰不到,就算想找昆仑也没办法。”
万千次实验之后,众人颓然,连点好运都没遇见,一无所获,在这原本就疯狂的空间里,他们根本坚持不下去。
肉眼可见地,陆续有人化作光雾退场,被暂时提高地频率层层下跌,又一次形成了声势浩大的流星雨。
“难道只能这样了吗,我们真就一点方法就没有了吗?”
他们本能地意识到,这次的遇见不会有下次,这本就是一场绝无仅有的机遇,跟还可能看第二遍的文本不一样。其次,他们也发现了这次情况的特殊,不详神话的文本在他们脑中已经完全是疯狂文字的模样了。
这是极为危险的信号,也许从此以后,他们将不再有以前那样的解读机会,解读难度和风险都会大幅提高。
“我能感觉到,现在是一个关键时刻,如果我们失败,我们将会错过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将会错失一场命运,所以各位,请不要轻易放弃,现在才是拼命努力的时候,别再藏私了,现在发生的事情关乎整个星球,关乎你我的命运!”
皇帝站了出来,宣告还强撑在场的人们。
“没错,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我们忽略了,昆仑在天上,而我们去不了天上,是事实,那么我们就要去想不去天上也能找到昆仑的方法!”梅莎突然跳起来发言。
他们其实根本没有身在彼此能看见的地方,只是可以彼此听见声音而已,这个超高频的世界里,交流已经无所谓距离,他们好像在以一种名为“心流”的东西在交流,效率高到吓人,而同时也无法隐藏自己対于他人的
简直就是【无私者】的空间!人人大一同!
“说的没错!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只有关于昆仑的地理描述,而这地理描述,根本対应不上星空啊。”
书翁急道。
抬头一看,且不说哪哪的疯狂,谁能在星空上找到血红的河流【赤水】?其他的地方也対应不上去,想锁定昆仑的位置,太难了!
他们接着高强度头脑风暴,又想了一大堆方法,但不到几秒又马上自我推翻。想不到啊,星空这么大,光说几个位点,怎么可能锁定得了哪里,最少也要八个位点吧。
就在这时,一直望着天空沉默的谬丽转头看向了同样沉默的画家。
“伦德,我忽然想起了你之前画的那幅人体图。”
画家顿时一愣,双目瞪得极大,身体发颤,然后立马顿下画起了《内经图》。
対啊!我怎么没想到啊,皇帝神话不是一直在说吗,人体是什么?当时众人目睹到的女娲又是何种的姿态!
他的大脑好像已经蒸发了,眼耳鼻口都冒出了烟,然后手却还在极速画画。
比之前那幅人体图更为精确的图出现了,他完全没想到注意到,这一次他居然无意间把人体上的地位都点了出来,这使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在这里!昆仑要在这里找!”谬丽盯着人体图,当场惊呼。
画家比她还要激动,喊道:“人体就是宇宙!人体里面映照着宇宙啊!昆仑在天上,但我们没必要非去天上找昆仑!昆仑的地图在人体里面,我们的人体里面就有昆仑啊!”
他几乎疯了,说话开始语无伦次,可是谁都不在意,惟有震撼以及更上一层的震撼。
皇帝神话,他们都知道里面着重讲了天地人的道理,天他们大多以为是天空,或者更大的什么象,今天画家这么一说,他们才猛然意识到,天不是天,天是宇宙!
天地人分别是什么,天是宇宙!地是人体!人是人!
全部都是対应的!都是一样的结构设计!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们直接疯了大半的人,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我们发现人体是昆仑的地图了,但是接下来该怎么找呢?不可能人体就是昆仑吧。”
谬丽提醒道。
而画家也确实卡在了这里。
地上的人体图复杂奇诡,尤其是多出来的点点笔墨,太奇怪了,即使知道人体対应宇宙,但然后呢,人体里面也不好找啊!
这时,皇帝奥古斯都回过神来,从虚空忽然走到了画家谬丽身边,嘴中喃喃自语。
“光靠我们,肯定是找不到的,我们的积累沉淀还远远不够,思考也没有不够。”
“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想抓住您说的那份【缘分】。”
这个人在说什么?画家和谬丽同时愣了一下,接着又听见奥古斯都说:“那位偶尔会仰望星空,每一次视线都会定在一个方向。我每次遇见,心中都会认为,那个方向対那位来说,一定意义非凡。”
“不记得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是我自己的幻想了,我总记得,那位曾经说过一个特别重要的位置,说的时候视线却是放在自己身上。”
画家、谬丽等人同时瞪大眼睛,心跳快得炸裂。
只见,奥古斯都跪在人体图旁,动作充满敬畏,然后缓缓地指向了一个位置。
“人体的这个位置,就是昆仑。”
皇城温室内。
“他们应该是真找到了。”
邢远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他们一步又一步靠近真知的过程,让他实在是深有感触。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穿越前那天的事情,当时自己满心都是论文,每时每刻都在高强度地自我辩论,像跟自己进行着盲棋対弈一样。当时,自己心中是否也曾产生过那么一些想法。
“不够,只凭自己目前的知识,还不够写完这篇论文,概念还不够准确,逻辑也不够精准,逻辑链的顺序不対,可是我没办法用语言写出来,因为语言的表达总是线性的,我想说的东西却是立体的,要用线性的逻辑刻画出立体的思想,是否可能?还是说,我太钻牛角尖了,这本来就是做不到的,我陷进了语言的谬误幻觉。”
是的,自己目前的知识,还不够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况且自己的想法……我真的看清了自己的思想吗?
明心见性,我真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吗。
时间……想要时间,距离交终稿不到几天,时间远远不够思考,至少三年、十年,我还要思考更久更远,才可能稍微対自己的想法有点的自信。
我的想法每一天都在变化,哪怕是现在,我也不能肯定自己下一秒的想法还能跟现在一致,从以往的二十多年里,一天之内想法改变好几次都不再少见,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现在写的论文,我可能过几天就会自己推翻,那么我在此刻立论有必要吗。
诚然,这是为了完成毕业任务,为了跨越人生的转折点,但是……邢远记得自己当时心情很复杂,大概没人跟他一样会去思考这些没必要的问题,毕竟人生这么长,每个阶段的想法都可以说是阶段性的成果,成长便是対自己的推翻。
但说出尚不确信的论点或多或少会让他感到羞愧。
说来也神奇,学的越多,思考的越多,就越不敢下理论,人也越来越悬置信心,越觉得自己无知,越不敢轻易发言,尤其是下定论。
反之可能也成立,这现象也真不可思议。
邢远看着自己的记忆细节,忽然也就明白了,自己当时想要知识、时间,于是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机制,在梦中穿越异界,换句话说,自己的穿越开始便带着目的,有目的便完成目的,自己如果完成论文,目的达成,那么自己必然就能回去地球。
这一切的碰撞交错,可以说得上一场缘分。
邢远一想明白,心性反应到现实,无意间拉高了频率,以他为圆心,不断放出波纹。周围的花草树木瞬间升华,从物质逐渐升成更高的能量,生命直接提高了几个层次。
花草焕放银光,土壤升腾,古远的韵律同时响起,视听皆美到了极致。
诸神惊愕,却也接受了,道格尔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这个人是奇迹本身。
他给这颗祸乱不堪的星球带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洗礼,可是我们有能回馈的吗,有什么可以作为回礼吗,单是被启发而没有更匹配的回礼,祂们也实在无法接受。
诸神心头颤抖,想法趋于一致。而此时,星空又一次加速,那片浩瀚瑰丽的宇宙逐渐展现其真面目,不敢多看,因为每个角落都是疯狂。
《山海经》,降临了。
第155章
星空加速,一切都在加速。时间好像静止了,由于速度过快,反而丧失了速度。万物归于流水般的静谧,而同时,意识却前所未有的空明,身体作为容器被极限升华,与洪大的能量海同频共震。
不分彼此,人们在此刻仿佛合众为一了,极限收缩、收束,然后汇聚于唯一。
但是……等等?那个“一”是什么?
他们顿了顿,同频地察觉到了这个问题,意识此起彼伏,滔滔如海,此时的他们,就好像冲入大海的尘沙,微不足道,只能顺从大海,但是,他们能思考,唯有思考是绝对可能的事实。
这片海……好像就是那个“一”。
有人心念一动,在亿万人中掀起一道波纹,向四方周围传达思想信息。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好像所有人都同时进入了梦,一个关于星辰大海、宇宙人体的梦。
“为什么我们在找到昆仑之后,转眼就进入了这个空间?肯定有什么原因,快思考!”有人提醒。
因为,再这样下去,他们害怕自己会迷失于大海,消亡甚至毁灭!
突然,有人开口道:“寻找昆仑,是寻找一个真相。关于人、生命、生存、宇宙的真相。”
“但是我们完全没有准备好,面临这么多概念,我们除了被冲击还是被冲击。”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经历什么。”
“有可能……是作者【不详】的世界降临了,《山海经》如我们所见,是宇宙之书,是神话历史,是一个洪荒体系,祂的降临必然会带来等量的庞大信息,而现在,我们正处在信息之中。”
“没错,找到昆仑,就像打开一扇门,彼岸的世界降临了,我能感觉到,这片海的每一滴海水都是知识,来历非凡,稍一深思,我们就有可能陷入疯狂。”
这个规模的知识已经完全超越了当前人类的承受范围,就算动员大陆全智慧生命一同打开大脑承接,恐怕也没有足够容量收纳,更何况你根本无法收纳,一滴水就能毁灭大脑的情况下,谁还敢渴望第二滴。
“道格尔发出《山海经》,想跟我们说什么?宇宙人体的知识惊天动地,我现在的大脑都还在余震,但我感觉道格尔想说的还不止于此,还有很多我们没有察觉到的信息。”
“从一开始的《女娲补天》开始,后来一次次的神话故事,全部都有一个核心,一步一步地打架构,到了现在的《山海经》,天地滚动如车轮,我就好像看见一个循环……不,是螺旋!”
这些故事绝不是什么循环重复,而是一步步的深化和上升,任何只看到表面的视野都是短视的,一定要整体把握,去看清它们的结构,看它们一步步的补全和拓展,看一个世界在逐步的打开。
疯狂之中有天大的智慧!
有人想起了罗尔城的知识谱系,急忙高喊。
“对了,至今为止,我们的知识谱系都编撰到哪里了!我们通往彼岸之路走到哪里了!”
此刻,罗尔城的知识谱系之说震惊大陆全人类,所有人一听都激动了。
怎么还有知识谱系啊!不早说!
意识大海中分不清谁是谁,抑或你是我我也是你,故并不知道是谁发言,只听见有人回答道。
“知识谱系当然一直都在更新,截至目前,我们已经编撰到了字典级别,一天前我们还以为,这一次做的相对完整了,一时半会不会修改太多了,然而……今天这一看啊,我们还是太天真了!格局太小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之前只限定在星球范围之内,现在《山海经》一来,知识的规模彻底颠覆了,我们先前的解释也没有了意义,啊……我该怎么说好呢,应该说……太好了吗!”
“什么?!”
该人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激动道:“本来之前就有很多未知的知识,我们觉得星球范围内根本无法解读,现在啊,我突然就想通了,当然没法解读啊,星球怎么够解释宇宙呢?小集合怎么能包含大集合呢?是我们想的还不够啊!”
他这一说,罗尔城人当即联动起来,跟在信息网一样,突然间热烈讨论起了这个话题,在全人类全智慧生命的大脑里疯狂聊天,竟当场就要完善知识谱系。
他们身在大海之中,被大海裹着,脑中竟也真的浮现了类似信息网论坛一样的东西,不断有信息在那上面滑动,快速切换,聊天速度以及加速度都超乎想象。
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罗尔城信息网吗?这帮子人不会平时就是这么交流吧。非罗尔城人震惊不已。
【真知者】沙拉曼的世纪创新竟在这种情况下走入全人类的眼下,以其便利性、前沿性、革命性震撼人心,这就是信息交流!这就是信息网!
难怪作者【不详】会最先出现在信息网,信息网这样的场所,确实领先了全球!
“别发呆了,快加入我们,虽然只是我的直觉,但我想现在这个状态不会维持太久,我们必须争分夺秒,珍惜这段领域,珍惜这段时间。”
不愧是全球【真知者】、【端详者】等最高视界的人集合的场所,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能加入讨论的都加入了进去,不能的加入比如懵懂的孩子们则是呆呆地观望,他们听不懂太多东西,于是抬头望向了天空。
古文的道德双目旋在空中,形成两个巨大且极速旋转的黑白漩涡。
他们在凝视【道德】,而【道德】也在凝视他们。
十方世界皆是眼,或是自己的眼,或是他者的眼,来自上层抑或来自下层。
眼的存在,总是意味着监督、观察,但下方的人根本无法知道祂们在观察什么。
种花文化对祖先的诠释是特殊的,血缘是一种缘,却也不只是一种缘,祖辈总是庇护后辈,长久延续下这情感的纽带。祖先的眼,亦在这无数的眼之中。
修史如修家谱,国、国家,国家是双音节词,既是国也是家,由家而国,国也等于家,因而感情的纽带还会向外扩展,包容更多更多,最终形成大共同体的记忆。
越沉淀,越磅礴!
天上的眼并非混乱排列,其实排列得井然有序,极为清晰,东西南北四方分别显现着不同的天。
天上的“生物”们姿态各异,各个风采非凡,全是孩子们见都没见过的服饰造型。
一方浑身混沌气息,看起来脾性可能有点暴躁,有人手捧日月星辰,有人甚至在给太阳洗澡。
他们距离更远一些。
另外三方则是相对更近一些。
一方和蔼可亲,金光闪耀,全员端坐着,偶有莲花在他们之间交错,发着淡雅的花香。
一方面目庄重,人人目光犀利,虽全员静默,但浑身散发着一旦开口即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恐怖威胁。
一方清静非常,或站或坐,或睁眼或闭目,姿态自然,一尊比一尊威严。
这是只有小孩子才能看见的景象,大人什么也没看见,即使看见什么也会疯狂。
星空周转,沧海桑田。
视界回到大陆,大陆上几乎没有了智慧生物的身影,他们在,但是由于处在太高频的空间,整个人近乎消失,症状最弱的都进入了若有若无的姿态中。
邢远沉默地望着天空,眼神时有变化,看上去像是与谁在交流。
是的,对方是谁,不言而喻。
星球表面全部绘成山海图景的现在,他在交流的对象必然是山海彼岸的存在。
诸神屏息,头一次感到了这么强大的压迫感,头顶就是整个宇宙。
别说质量,数量就已经……
约是几分钟的时间,邢远交流结束,缓缓转回视线,默然道。
“确实是时候到了,不过,我也需要一些时间……告别。”
虽然只是一年多的时间,但在异界生活的这段时间,他无疑学会了很多东西,虽然依然对非凡力量不太能体会,但已经差不多把握了。
“嗯,我明白,非常感谢。”
他又默然自语,一段时间后,才看向周围神,“你们已经自由了,去你们想去的地方吧。”
以光明神为首的众神顿了顿,视线同时看了一眼星空,然后颤道:“刚刚的知识……”
在见证了如此的宇宙景观之后,祂们为刚刚给出的有限知识感到羞耻,身为本土神明,却深感无地自容,不知道如何赔罪。
道格尔,还有他身后的……想到这,祂们颤了颤,根本生不出任何他念。
“嗯?”邢远想了想,摇头道:“你们去吧,今后有机会再见,我救你们,纯粹是举手之劳。”
诸神哑然,几分钟后,陆续离去,同时许诺了很多想象不到的惊人说法。
“从今往后,您是我教最高级别的尊者,凡您所在,如我所在,对我的信仰,亦是对您的信仰,我的教徒若见您,当五体投地,行天地至高礼法。”
邢远愣了愣,但也没有说什么,只觉得震惊。
而接下来,又有不同神上前许诺,一个说得比一个夸张,不只是祂们自己,连祂们的宗教、未来的教徒都进了祂们的许诺范围。
异界朋友的感慨着实惊人。
邢远开始还会摇头,到后面就什么也不说了,送走一尊尊神明,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晚上时间已经11:34,早就过了睡觉时间,他也早就感到了疲累,尤其今天一连串地经历这么多事。
他默不作声,缓缓地坐回草坪。
一旁的房东观察已久,从不发声,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但同时祂看起来相当愉悦,看到邢远又走了回来,祂也不隐藏什么,抬手一个响指,帮邢远洗净了手。
刚刚那个摘脑操作是有点血腥了,虽然邢远没有注意到。
他对生命究竟是珍惜还是漠视,有时候旁人也看不清。
“房东先生,你什么都不惊讶吗。”
邢远抬手看了看,然后转眸向右。
“惊讶?别忘了,你房东先生见多识广。”
房东老神在在,在无数的道德双目之下,依然故作冷静,交流无阻。
“还有,不是房东先生,是奈亚,我很烦恼,你总是不叫我的名字,对犹格、格赫罗斯祂们似乎不是这样。”
邢远低头,道:“我想起你上次说的事情,你是不是跟我说过,你是……邪神?”
房东勾唇,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邢远的双眼,问道:“你是知道的。”
“嗯……”
邢远没有表现出惊讶的表情,反而笑了,说道:“其实我分不清邪神跟正神,你们异界的神……好像定义比较复杂。”
“都是没必要的标签,不用在意,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的确是。”
星光璀璨,空气中缠着点点荧光。
邢远有点困了,缓缓躺在草地上,视线定在山海星空,等了好一会,才说道。
“奈亚,抱歉,我要回家了。”
第156章
房东并不惊讶,但是难得沉默了一段时间,笑容淡了,视线定在邢远身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祂可能是在思考,衡量着什么,但过了一会,祂罕见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总是要走的,真是怀念你刚来的时候,在这里的一年,你感觉怎么样?”
“这里是难得可以安静下来的地方,没有多余的外力,虽然生存比较困难,但大家给了我很多帮助,最近这几天的经历让我体会到了很多东西,对我的学习……对我很有帮助,与大家的交流让我受益匪浅,我想……我已经得到了来这里之前最想得到的东西。”我可以写好那篇论文,完成我现阶段的学业。
“是吗,那就好……”
祂视线飘忽,也顺着重力躺了下来,眼前星空灿烂,宇宙浩瀚,对任何生物来说,估计都是一番壮丽景色,然而对祂来说……
视线太多了。
“奈亚先生,你给了我太多帮助,我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的吗?”
经常受对方帮助,却没有帮到对方什么,邢远对此耿耿于怀,回家之前,无论如何都想完成,无论房东先生想让自己做什么。
“什么事情都可以?”房东转眸,视线落在邢远侧颜。
邢远颔首,理所当然道:“只要是我能做的。”
最开始可能只是救命恩人,心中只有感谢,但是经过这一年的相处,奈亚在邢远心中的分量逐渐加重,虽然从没有亲口说过,但他已经把奈亚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嗯,真正意义上的异界朋友。
朋友之间,坦诚相待是自然的,一直受对方的帮助,自己实在过意不去。
也许这个场所和时机皆不太对,但邢远从不在意场合。
房东又是思考了一段时间,才道:“暂时没有想到,可以先记着吗?等我想到再问你要。”
“好。”
邢远逐渐安心,事务完成之后,大概是疲累都积累到了一起,他的困意加剧了。
“先睡一觉吧,睡醒说不定就是逢魔街了。”
房东的声线中好像带着催眠的力量,温和且带着蛊惑。
“嗯……我也在想回家之前,跟大家……好好告别。”
黑眸映着星光,眼底不知存有多少量级的知识,多少次的交流、思考,跟犹格索托斯交流的记忆、成果都沉淀其中。
虽然每次都没有记忆,事后只有模糊的印象,但知识确实留存下来了,而且每次都有新的突破、拓展,每次都是一个量级暴涨。
不过,现在的他应该会逐渐发现这些知识,然后逐渐消化,至于最终会是什么成果,他也不知道,应该会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这颗星球是一场梦,但并不是虚幻,跟庄周梦蝶是同一理,是你梦见了这里,也是这里梦见了你。”
听起来像相对论?倒也确实。
房东无声自语,知道邢远已经睡觉,还继续说。
“如果我说,罗尔城、奥奴帝国,是我为你准备的两个实验场,你会生气吗。”
“他们是参考系,是反应物,微不足道,不足以言,有时候,我为了走路时不至于踩死蝼蚁,以免破坏舞台,还得多留意一下,但他们确实发挥了不错的效果,盲人摸象,摸石头过河,在他们这里,成了可能。”
“未来会怎么样呢?”
祂说着,又打了一个响指。与此同时,所有与星空教会有关的生物或事物瞬间灰飞烟灭,包括塔罗斯、院长等人。
奥奴帝国皇城中的所有疯人院同时崩塌,伴随着无数人的惨叫与悲鸣,一场的实验告一段落。
接着,祂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稍一抬眼,此前从罗尔城逃命的贵族也瞬间灰飞烟灭。
两段戏已经结束了,那么演员留着也没有意义。
“白茫茫,才干净。”祂在嘴里念了念。
温室宁静,只剩下了微弱的风声。
时间过了许久,星空上的智慧生物在“海”中经历一次次疯狂。所有的个都好像合一了,成为了追求唯一知识谱系的唯一意志。他们的愿力影响大海,大海极速旋转,又转眼形成了黑白两极图的疯狂模样。
盛大的求知欲与过度的执着推动一切,人们就像崩着一根极细极细的弦,它太长了,也崩得太紧了。
然后,果不其然,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它如诸神所料的崩裂了,长弦中断,大海蒸腾,里面的人类等智慧生物被甩出,被重新丢回了大地。
星空不再加速,图腾淡去,像是已经完成了当前的任务,又升回了本该在的维度。
星球的频率大幅下降,一下触底,又反弹,最终平稳地回到了之前的频率。
看起来全世界都恢复原样了,星球与那疯狂的同步好像只是全生命共同梦见的幻觉。
但所有生命都知道,那不是幻觉,是比生命还真实的真实。
“我们……在过早的阶段见证了过高的文明。”
如此盛大,如此惊艳,又怎么能叫人忘却呢。
“是啊,我忘不了这一天,但可惜的是,我的记忆里好像没有了我们大海里疯狂编写的知识谱系,只有我这样……还是大家都这样?”
“我不知道,当时我们都太疯狂了,最终还原出来的知识恐怕超越了我们所有人的认知水平,于是我们所有人都没能记下来,连带着之前的谱系一同消失了。”
这话一出,众人好像心脏缺了一大块,即使是三岁小孩都会深感失落。
现在的他们不像在意识海的时候,全生命一体,还能听见彼此的想法,因此只能自己想或者请教他人。
这时,有智者出来公布道:“诸位不必太紧张,关于《山海经》的异变,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研究调查,只是,凭借我们单个国家或地区的力量肯定不够,所以,我们要团结其他国家地区,尤其是罗尔城的人。”
“这不止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事情,我们现在所做的决定将会影响无数代人,所以请各位放下矛盾,专注于最应该完成的事情,”
“知识谱系的拼图散在了大陆各处,我们唯有团结协力,才能真正窥见我们人类的希望……生命的曙光!”
这话说的在理,转眼间就传到了各个高层耳里。所有人都在说,必须要去罗尔城,必须要寻找作者【不详】,哪怕只是见一面!
他们已经注意到了,此前发布的不详神话已经不再是他们能看懂的模样,完全变成了疯狂符号的组合,他们甚至回忆不起来不详神话的具体内容。
“对啊,就像一场梦醒,虽然记得几个片刻,但怎么也想不起全局。”余下疯狂的心悸,又恐惧又控制不住追寻的冲动。
“哈哈,光是这一场体验,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机遇了。”
而同时,奥奴帝国皇城的关注点却不同其他。
众所周知,道格尔还在故事师选拔的第二轮,也就是说,接下来他应该还会参加第三轮,也就是觐见皇宫,与其他通过的故事师同台竞技。
但事到如今,谁还敢跟道格尔同台竞技,人还能跟整个宇宙比吗?
至于第二轮的通过者统计,那根本不用统计了,绝对是道格尔的全胜,《山海经》碾压了一切,根本不用比了。
就在众人热烈讨论时,皇宫中的【真知者】走出一人,道:“道格尔已离开奥奴帝国,不过,这不等于弃权,他绝对是本届故事师选拔的赢家,没有人会质疑,但是仅仅‘赢家’还不足以描述他的伟大,我们将今日设为国庆日,永久纪念今日,铭记至高知识,”
皇帝走出殿堂,好像已经看明白了一系列事件的因果逻辑。
他有一个直觉,《山海经》是那位的故乡,既然故乡来了,那位就可能……要回去了。
“这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莫大的馈赠,今天发生的事情、体验到的感受,请铭刻心中,死都不要忘。”
“我们在幽暗的历史时刻,见证了太惊艳的文明,我们震撼,我们惊奇,都是人情,但光停留在这里没有意义,这是推动我们前进的动力,我们要进步,唯有进步,才能回馈期待!”
现在,时间正是凌晨3点左右。
夜色幽暗,逢魔街的气氛有点异常。奈亚背着邢远,缓缓走在回去医馆的路上。
无数视线在看着,但也只是看着。
几分钟后,房东停步,在门口与格赫罗斯对视。
“你又做了什么吧。”格赫罗斯对房东依然一副敌视的眼神。
“误会,”房东微笑,道:“倒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格赫罗斯沉默半响,面色不太好看,周身的气息逐渐失控,颇有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意味,最后是看了一眼邢远才平静下来。
话题终止,几个小时后,第二天来临,光明神的光重新照耀大地。
光明教会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黄鸟长老等人欣喜若狂,一群教徒全围在光明神身边了。
阳光几乎照在了自己眼上,邢远动了动睫毛,醒来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自家床上了。
不用想便知道是什么回事了。
他一起来就去洗浴了一番,然后才缓缓下楼,整理心情和想法。推开门,他话语卡在喉间,就见朋友格赫罗斯背对着自己修剪花草。
突然消失几天,格赫罗斯先生肯定很着急。邢远顿了顿,心中有点紧张。
但下一秒,对面转过身,笑容一如既往的爽朗,并说道:“欢迎回家,这几天都没事吧?我很担心你。”
这时,邢远突然又明白了一件事。格赫罗斯先生好像就是大家之前提到的闹钟先生,仔细一想,独眼、红瞳、爱好音乐等,无论哪个特征都对上了。
嗯……也不奇怪,格赫罗斯先生可是帮自己无中生有制作出笛子的人,就算其实不是人,倒也不奇怪,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早安,格赫罗斯先生。”邢远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这几天的事情,同时也问了一下自己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你没事就好,这几天发生太多事了。”格赫罗斯拍了拍手,径直走了过来。
祂背对着阳光,面目显得有点幽暗。不知道为什么,邢远能感觉到祂虽然表面大咧咧,但其实心情很糟糕。
祂脚步轻缓,却像走在悬崖岸边,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
邢远低头,想了片刻才老实道:“格赫罗斯先生,其实我要回家了。”
格赫罗斯眼神瞬间变暗,半响才道:“是吗……”
第157章
“你家……不在这里吗?”祂视线垂落,看起来非常失落,双手都放下来了。
“我家在遥远的地方,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所以我得离开了,虽然很突然,但确实要走了。格赫罗斯先生,我的医馆可以拜托你吗?”
“……”格赫罗斯视线凝固在地面,失魂落魄,身上的气息逐渐扭曲,脚下的土壤出现了不该存在的不祥存在。
祂这几天过得并不好,随时都可能坠落悬崖,耳边一直回荡着细细碎碎的疯狂低语。
一旦没入那个世界,罗尔城……人类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抬起头时,看见无边无尽的宇宙时,会想啊,宇宙多么浩瀚,人类生活的地方、人类存在的时间等等,在浩大的宇宙面前根本没有意义,就算有,也是风中残烛般的脆弱。
要言之,没有价值,人那迟早毁灭的万千年时间,意义近乎于零。至于“人”?一个短暂有限的生命,凭借什么跟宇宙叫板?人类所经营的历史、一切知识、一切价值体系、伦理观念,在浩大的宇宙面前都近乎没有意义。対人类来说,已知永远是有限的,而已知之外?全是不可描述、无法明状!
我们……正是那样的神话,彰显了宇宙本相,揭露了全生命的虚拟想象。
他们当然会恐惧,因为窥见我们,就相当于面临了自己的无知,恐惧啊,源于无知!
但是……格赫罗斯始终抓着自己身而为人的记忆,并不想成为被畏惧的【対象】,还想留在名为【人】的温暖乡,想要抓住【人】的世界观、价值观,哪怕……那是虚伪的束缚,会让他无助、无能、绝望,时刻背负,精神不稳,如若精神分裂。
可是……可是,为什么你要离开呢。你离开了,我……格赫罗斯眼神晦暗,周身的场域扭曲到了能影响现实的程度,手指粗细的触手在空中攀爬,发出电台不稳似的滋滋声。
“格赫罗斯先生?”邢远突然开口,走前一步,“你还好吗?”
“我……”格赫罗斯顿了顿,缓缓抬头,在看清邢远的模样后,下意识后退一步,面色慌张。
“发生什么了吗?你在想什么?能跟我说吗?”
邢远走近祂,脚步踩在草地上,发出软软的沙沙声。
清风徐来,拂过花草,蝴蝶落地,万物静谧。
格赫罗斯不知为何,竟在邢远眼下感到窘迫,甚至是羞愧,无可适从,回过神时,已经将自己的烦恼全部说了出来。说完后,祂压着视线,忽地感觉自己放松不少。
“这样吗。”邢远听完沉默了。
格赫罗斯也沉默,心跳却异常凶猛,大脑控制不住想到很多疯狂的可能性。
紧接着,邢远抬眸,开口道:“我不知道罗尔城有没有这种概念,但格赫罗斯先生的想法,在我家那边,好像叫做……宇宙虚无主义。”
“……什么?”
格赫罗斯愣了愣,完全没想到邢远会把话题转到这个上面。
“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科技发展,人类通过猜想、理论、科学工具等方式认识到了宇宙的存在,或者说,承认了宇宙的存在,”邢远回想着历史,慢慢解释道:“然后,人们就发现,宇宙太大了,无边无际,人类之于宇宙,几乎没有意义,人类的世界观、价值观、道德伦理等观念更是没有意义,人在宇宙之下是虚无的,由此衍生出来的思想,使很多人类放弃生活、放弃各种观念等等。”
“是吗……”格赫罗斯呆了呆。
“嗯,”邢远点头,也是有感而发,说道:“说起来,这里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这种想法。”
罗尔城尤其是,他们的思想被严格分化控制,处在高压统治之下,知道天外的疯狂,知道自己的无力,他们大多都选择了放弃,这种放弃不止体现在将意志上交给贵族管理,也体现在平时生活的妥协和无意识与迷茫。
至于奥奴帝国,他们的情况稍微特别一点,因为星空教会的特殊存在,他们获得了多于其他人的自由空间,但是在高层的高压统治之下,他们也同样上交了意志,将价值体系、道德伦理的制定交给了帝国高层。
他们若能自己定义自己,那么他们就不会有奴隶。意志的放弃是真正的放弃,当他们放弃意志之后,他们的人生也就无意义无价值了。
无意义,也即虚无。
虚无,当今人类最大的试炼。
它一出现,就成了人类挥之不去的噩梦。
邢远记得一个说法。対方大概是上世纪的一位学者,该学者认为,人类走进现代化的同时,就正式打开了虚无主义的大门。美好的神话国度远去,在那个过去,人们的世界观价值观由神明赋予,人生而有意义。然而,现代化剥离了神话之后,人便不能享用神话的意义,大脑空出了一些位置。
这些位置空了,若有填补还好,比如拿一些物质主义的东西填补进去。差不多几十年过去,这人也会自己死去,不至于陷入虚无。
但是,偏偏就有人空着这些位置,却没有填补上,或者说,没能及时填补上。
于是,这些人就感觉自己没有了意义。
所谓“没有”,正是因为以前拥有过,不然就不会感觉没有。
在该学者的研究中,那些没能及时填上意义的人们越来越多患上了精神疾病。该学者还认为,近代精神疾病增多的原因,正是大规模的意义丧失。
这种心理状态走到最极端,就是虚无主义。甚至有人认为它是天启四骑士的第五骑,是最恐怖而且根本无法抵抗的大灾难。
邢远先知后觉,现在才逐渐意识到异界朋友的思想中也普遍存在的这个顽疾。
他之前没有想太多,但实际上,如果要一言概论他这些天所做的事情,其实也可以认为是“在虚无中填补意义”,是一场接一场的针対虚无的意义治疗。
只是……他没想到,近在身边的朋友也深受困扰。
“格赫罗斯先生,”邢远正色,走在格赫罗斯面前,郑重道:“请不要放弃这个世界,我可能帮不了你太多事情,但是……你现在的情况,可能需要多交流,多做实在的事情,去寻找你的意义所在,又或者,由你自己来创造。”
格赫罗斯呆了呆,眼睛一眨一眨,明显有所动摇。
这些话放在地球,大抵是鸡汤之类的吧,说实话不太切实际,但是能触动内心就是好话。邢远想了想,没有再继续说太空大的东西,反而跟格赫罗斯聊起了自己在奥奴帝国的经历。
他没有隐藏自己就是道格尔,从自己的视角尽情说了一遍。其中有多少冒险和疯狂,他也是说出来了自己才察觉,不得不说,如果换了个人,可能早就遭遇不测了。
自己是特殊情况。
说到这些经历,格赫罗斯状态也好多了,逐渐露出笑容,听到不顺心的,还会吐槽几句,气息也平静多了。
是平时的格赫罗斯先生。邢远松了口气,为朋友的心态恢复高兴。
“你之前跟我说过这些经历,我没有太在意,现在一想,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格赫罗斯感概道。
邢远摸了摸头发,视线略低,还是会対别人的夸赞感到不好意思。
格赫罗斯转头,対身边的邢远道:“我感觉我知道你刚刚说的宇宙虚无主义是什么意思了。”
“是吗。”邢远其实不太想提这些概念,因为虚无主义这种东西,绝対还是不知道比较好,精神若是薄弱,甚至会被它压迫一生。
它在精神领域的破坏力不亚于核弹,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格赫罗斯点头,眸色深沉,蕴着暗光,过了几秒才道:“在你说到这个词的瞬间,我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剧烈,不只是被你说中了心理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你说中了某些更本质的东西。跟你说话时,我好像处在两个边缘状态,矛盾着,兴奋着,但又感觉,这样的时间……很珍贵,我很不想失去。”
“嗯……”邢远知道祂指的是自己将会离开的事情。
双方又聊了一段时间,整整几个小时过去,格赫罗斯才平静下来,不舍邢远离开的同时,祂也很高兴好友终于可以回家。
期间,祂好几次差点说出也想一起过去的话,但是被一些“视线”盯了回去,只好作罢。
跟格赫罗斯聊完后,邢远出门,一路跟邻居打了招呼。
几天不在,邻居们都対他表示了关心,听说他要回家,祂们都说不舍,然后赠了很多特产,尤其是海味。
接着,邢远在莎布女士家门口停了一段时间,摸着小羊们的脑袋。
小羊们咬着他的衣服,大眼睛水汪汪。
“抱歉了,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帮你们找草吃。”
莎布静静地看着,视线好像看着更远的地方。
邢远跟祂道别时,祂意味深长地说了一段话,由于用词过于高级,邢远听不懂具体说了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笑着同意了。
莎布唇线轻勾,浮现笑意,罕见地露出表情,目送着邢远离开。
“我刚刚怎么没听清楚就答应了?”
邢远离开后才发现这个问题,但是没有太在意,毕竟因为不是什么大事。
又拜访了几个邻居。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晚上的九点左右,很奇怪,现在的他居然完全感觉不到饥饿,身体状态有些……玄乎。
先不做多想,邢远看了一眼星空,用手指计算着时间,然后才走向钟楼。
跟犹格先生告别,该怎么说好呢。
他非常紧张,心中闪过无数想法,过了好一会才做好心理建设,小心地敲了敲门。
“犹格先生,你在吗?”
第158章
依然是初见时的杂乱书堆,书房内没有开灯,只有从星空投射下来的自然光。开门时吹进来的风拂过书页,无数书本翻动,拍着异常统一的节奏。
祂跟之前一样,靠在书堆旁,身边堆着杂乱的古书。祂其实不用看书,书对祂来说,并没有意义,祂拥有无尽的知识,通晓一切,但祂却经常待在知识之中,像是某种固定的隐喻。
“要走了吗。”
“嗯。”
邢远走进书房,穿越山海般的书堆,大量的书与知识一如既往地为他带来安全感。
“学习如何。”
祂抬眸,浅淡的星光落在祂旖丽的双瞳上,衬着至为高级的美,宇宙星辰皆为之褪色。
“应该……差不多达到了一个阶段的完成期。”邢远移开视线,也背靠着书堆,缓缓转移体重,逐渐放松心情。
在异界的经历就像一场盛大的梦,心脑开花,生成了万般的光景。但,他知道,梦并不虚幻,梦是心的真实。
“是吗。”祂摸着书页的边缘,眸光晦暗不明,看不出是什么神色。
祂的超越性智慧总是会让祂的话语听起来有一种明知故问的违和感。
邢远其实很清楚对方的非人性,现在恢复视力,更是直观地看见了,对方亿万光辉的形体……超越维度的姿态。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都不重要。
“犹格先生,我可以请教你一些知识吗。”
“好。”
他问了很多问题,全是在外人看来极为疯狂的宇宙级大知识,普通人光是开口就可能疯狂了。但是,他偏以人的形态问出了对人来说过于疯狂的问题。
问题的中心不是别的,正是关于文明,关于知识的知识,关于文明的统一融化,关于全生命的文化造化。
文、文化、文明、文科。
纹、艳丽的纹路、绚丽的内涵。
他几乎问了所有关于【文】/【纹】的内容,任何角度、任何层次、任何维度的内容都问了,有些问题单是能问出来,可能就已经解决它们了。
问亦有问的知识,以及其智慧。
他边问,边想起了自己的经历,自己选择中文系的动机,自己爱好文科的动机。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动机过于简单,契机仅仅是一本书而已。
高中时巧合读到了一本书,他深深触动,莫名视界模糊,领悟了某些本该拥有的情绪。
他小时候分不清活的蝴蝶和死的蝴蝶有什么区别,然后一本简单的书教会了他生命的重量,让他领悟到了生命。
那时的触动胜过所有。因此他选择了中文系。
他想知道自己的触动源自什么,想知道文字何以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竟能撼动人心,颠覆思想。
辗转至今,从《女娲补天》到《山海经》,本该是思想的景象形象化了,文化碰撞直接地展现了出来。
一切都是映照,这个世界仿佛是为了解答自己的疑惑而存在。
但是……多的便不说了。
知道便是知道,不知道便是不知道,余下的,就交给未来吧。异界朋友们,也许会发现更多东西。
此时此刻,不如尽情地交流吧。
时间转眼几个小时过去,但是话题依然说之不尽。
邢远察觉到时间将近,聊到了最后的话题。
“求知不如说,是我的任性。”
知识很重要,因为很有意义,不过,本质上,家学并不强调学习知识,邢远小时候,家长们不以知识教育,而是自然放养,就足见他们的教育方针。后来,大概是中学左右,邢远说想学,他们觉得无妨,才教了一些东西。
邢远总感觉他们有忽悠自己的成分,有些说法估计就是打趣自己,所以他其实也将信将疑,只当保留参考,慢慢喜欢上则是后来。后面才知道,他们说的东西来自不同体系,乍一看非常混乱,不知所云,脑子自然受不了。
总的来说,家学里面,“弃智”是一个非常突出的特征,知识多了,某种意义上还会伤害人,而家学最重要的,莫过于【自然】二字。
估计正取自【道法自然】。而知识……其实在某种情况下会妨碍自然,越多越妨碍。
“你会觉得知识不好吗。”祂貌似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忽然与邢远对视。
“知识……没有不好。”邢远顿了顿,感觉自己问了一个冒犯的问题,在知识渊博的犹格先生面前说弃智的话,多少有点不合适。
“说你的想法就好。”
邢远沉默半响,直白道:“我喜欢知识,喜欢智慧,因为想知道,所以想办法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知识不嫌多,我在这里,学到了不少知识,无论有用无用,我都会万分珍惜。”
听完,祂微笑,表情略神秘,又问道。
“你如何看待……未知。”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祂发问时,空间都在颤动,隐隐之中透着压力。
接着,祂又补充道:“你想要知识,是否因为讨厌未知,讨厌未知的不稳定性,及其背后的无法预测性。”
邢远呆了几秒,直觉到这是个危险的问题。犹格先生说的“未知”另有隐喻,隐喻着……极为关键的事物。
但是,他依着本心回答了。
“并不是讨厌,未知会让我兴奋,追求知识本质上也是追求未知,因为知道的也越多,不知道的也会越多,”他思考了几秒,黑眸泛着光,突然道:“我……爱未知。”
“爱……”
无数书页霎时翻动,好似被那个音节撼动了。
这个世界针对未知的恐惧蔓延成灾,谁都恐惧未知,因为未知会带来灾难、疯狂、毁灭,人类面临未知,是为了克服未知,更无论喜欢。
爱未知,就算疯了也说不出这种话。
它疯狂到了荒诞的地步,然而却是实话。
是一句纯粹的真心想法。
爱知识、爱智慧之外,还爱未知。
但话说出口,邢远将头压得更低了,也被自己惊得不知所措,头脑卡顿了。
好在,祂没有沉默太久,转而问道:“你不怕吗。”
邢远愣了愣,下意识道:“按照这里的现实情况,也许我是应该怕,毕竟未知会导致疯狂,不过……即使我不是外来人,只是普通的原住民,我应该也不会怕,而是会主动追求。”
他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是刚刚的高强度知识交流影响了他的思维,让他的思想稍微有点失控了。
他不受控制地说:“未知好啊,我爱未知,再疯狂也爱,不……或许正因为是疯狂,我才那么深爱,爱未知……倒不如说爱疯狂?就是……嗯,喜欢未知带来的冲击?面对未知而学习时是最快乐的,学到了反而会感到失落,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嗯。”祂看着邢远,慢慢地笑了。
邢远发呆,沉默了好一会。
书房安静下来,便只剩下了书页翻动的声音。这样的时间,让他感到非常舒服,甚至有种想要长眠于此的疯狂念头。
“……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伦德先生他们应该从《山海经》里面出来了,奥奴帝国……我离开之前没有跟约瑟说明情况,会不会让他担心了呢。”
临走前反省,自己还有这么多没做好的事情。
“他们会思念你。”祂忽然开口,第一次提到了双方之外的他者。
邢远视线定在地板上,淡淡道:“不必思念我,我不重要,我只是传道者,他们通过我看到道就够了,真正影响到他们的是我背后的文化、文明,我是谁不重要,就如那名所示作者【不详】,不详就足够了。”
邢远压着声线:“凡只关注我,皆看不到道。”
“是吗。”
说到这里,对话即差不多结束。
星空的加速缓慢下来,巨大的漩涡已然完成,星海浩荡,一个偌大光柱从至顶端直直落下,覆没所有,形成一条光亮的通道。
还有很多没有告别的人,但是时间到了。
邢远最后与犹格先生道别,自己一人走到后院。许久不见的斯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见他之后叫喊了几声,眼睛在夜里发着亮光。
“你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属实不是时机。不过,邢远没有很在意,只是道:“你去找格赫罗斯先生吧,他会照顾好你的。”
斯哈摇头,但也没有继续说话。
夜晚的蝴蝶都停在了花草上,众多视线交错,无数道德双目悬在空中。
没有预兆,邢远消失了。
当夜凌晨,罗尔城人还没有完全从《山海经》的冲击下恢复过来,现在意识正常的只有寥寥几人,比如画家、谬丽等。
画家心跳一顿,浑身颤抖,异常紧张,好像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第二天,他们终于差不多清醒过来,然后知道了作者【不详】应该回到了罗尔城逢魔街的事情。
他们没有敢打扰,当天在信息网上疯狂讨论知识。
一些疯狂的事情发生在他们的大脑里面,他们极需要解释清楚,不然他们就会疯狂。这时,不仅罗尔城,世界各地的人都来了,包括奥古斯都,所有人都是同一个目的。
“《山海经》突然出现,给我们带来了历史性的超级冲击,然后又突然隐去,到底是什么回事,他……他们想对我们说什么?”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路过?”有人提出了惊悚之说。
“而且,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一百年前消失的本土神都回来了,这又是为什么?”
这些讨论持续了快一周时间,终于有人忍不住问。
“你们最近……有没有人见到过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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