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结束,程从衍得赶回教室上课,叶因还要再研究研究谱子,让她先回去。
她刚走到三楼,贺舒怀突然从拐角窜了出来。
她双手下意识背到身后。
贺舒怀一顿,也没去强拉她。
“中午是你在弹琴?”他问。
“嗯。”程从衍微微点头。
“挺好听。”他夸。
“谢谢。”
俗到极致,又官方又老套的对话。
程从衍向一旁走了两步,“我要去上课了。”
“我也去,一起。”
贺舒怀和她并排下楼。
留下贸之云和祁远骞站在围棋社门口,目瞪狗呆:“他是不是忘了,他是和谁一起来的?”
***
十月的学校满是桂香,高一教学楼和德育楼之间并没有多少距离。
眼看着就要分开,贺舒怀长腿一迈,拦在程从衍面前。
“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我补课?”
“嗯?”
“周末有空不来找我,昨天围棋社有事,也不来找我,今天中午在那弹一中午的琴,也不来找我,程渺渺同学,那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我呢?等到你下次英语考试出成绩之后吗?”
程从衍噎住,“倒也不是。”
“那你说,想叫我什么时候给你补课?”
程从衍垂眸,当真仔细想了想:“那就今晚放学后吧,你有空吗?”
“没空。”
贺舒怀很拽地看着她。
一两点金桂落下,停在他蓬松的发顶。
程从衍表示理解:“那我今晚回去再和你商量,我们一起定个时间……”
“不用那么麻烦,你陪我去兜个风,我就有空了。”
他说的很随意的样子。
却要程从衍思考很久。
“兜风?”
“嗯。”
他一手伸上脑袋,准确无误揪下那两朵金黄。
拉过程从衍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将桂花放在她掌心:“说好了,下午放学后,我在旁边那小卖部门口等你。”
“………”
看着他跑远的身影,程从衍有一点点无奈。
收好掌心的桂花,回到教室,发现快要上课了,何清依居然还没来。
“她没有去找你吗?”前桌回过头来说,“你被老师叫去没多久,她回来过一趟,问我你去哪里了,我告诉了她,然后她也就走了,我还以为她去办公室找你了呢。”
程从衍摇头:“我中午一直没见过她。”
“那就奇怪。”
前桌嘀咕两声,回头,只见何清依踩着铃声从前门进来。
出于关心,程从衍还是问了一句:“你中午去哪里了?”
何清依正在藏自己的手机,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关你什么事,你不也不在教室嘛。”
程从衍只能放弃和她的交流。
“程渺渺!”倒是第一节课下课后,她主动过来说,“你下午放学有事吗?”
程从衍不答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何清依照着小圆镜,摸了摸头上的蝴蝶结发卡。
“就是我今天放学后话剧社面试,你不是已经被围棋社录取了嘛,我就想叫你陪我去,壮壮胆。”
毕竟是同桌,往后不知道还要朝夕相处多久,她主动邀请,程从衍也想跟她好好相处,只是——
“抱歉,我今天放学已经跟人约好了。”
她还记得自己答应贺舒怀的事。
“那就算了吧。”何清依撇撇嘴,“不过,程渺渺,你跟那个贺舒怀是什么关系?怎么老是看到你和他走在一起?”
她放下镜子,及其严肃地注视程从衍:“你是不是,跟他在交往?”
“交往?”
程从衍不是很清楚这个词在现代的含义。
“就是谈恋爱啊。”何清依不满她的迟钝,“看他对你那么好,又是送奶茶,又是传话,那天在校门口,还要送你回家,跟你手拉手的,怎么样,没有谈恋爱嘛?”
程从衍何等聪明,再听不懂一些词,也从何清依暧昧的语气中理解了一些意思。
“没有。”她摇摇头。
“没有?那就是他在追你喽?”何清依一副很懂的样子,“听说他家有钱到不行,是不是真的?他追你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带你出去玩,还疯狂砸钱给你买东西吗?”
“他没有在追我。”程从衍微微蹙眉,有点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可何清依就想聊这个:“对你那么好还不是在追你?程渺渺你要不要这样。别那么小气嘛,就说说,你们平时在一起都做什么?”
在一起都做什么?
好问题。
程从衍想起当初两人认识的经过,说:“他给我补习英语。”
“……”何清依不爽,“程渺渺你是在把我当傻子吗?”
“怎么了吗?”程从衍没觉有什么不对。
何清依夸张道:“你这次考试全年级倒数第二,倒数第一就是贺舒怀,他给你补课?你觉得这话自己听着信吗?”
此前并不知道他是倒数第一的程从衍:“……”
“是吗?”她淡淡道,“可是他英语是真的挺好,我信他。”
“呵呵。”何清依怪笑两下,“那你今晚不能陪我面试,也是因为要叫他给你补习英语吗?”
程从衍并不否认:“是。”
何清依抿嘴,不再跟她说话。
***
明城附中旁边有条小巷子,学校平时不许学生们上下学骑电动车和摩托车,但总有叛逆的,就是要骑,车子没法停在学校,就停在这学校旁边的巷子里。
贺舒怀就是。
放学后,他坐在巷子里小卖部的塑料板凳上,等着程从衍过来。
贸之云和祁远骞勾肩搭背,到他面前。
“情圣,还等着呢?”
“滚一边去。”
“这放学都半个小时了,人还不来,你还等什么呀。”
贺舒怀撇头,去看这狭长的巷子,晚霞照映下,半点程渺渺的身影都没有。
“可能是被老师叫住了。”他继续坐着,不动如山。
“你俩没事赶紧走,作业留了那么一大堆,你们好歹也自己写几个字。”
“靠,你疯了!”贸之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自己在这等姑娘约会,叫我们去写作业?”
贺舒怀嘲笑地勾勾唇角:“你们又没有姑娘。”
“祁远骞,打他!”
祁远骞闷笑两声,把贸之云往旁边架。
“我还得等我弟过来,不能挂彩,别跟他一般见识。”
祁远骞他弟,在隔一条街的哲思中学上初中,没过多久,就吊儿郎当地背着斜挎包过来了。
“看看看看!”
贸之云精准打击贺舒怀。
“人家差了一条街都到了,你这就在学校门口,人还没过来,别等了,指不定放了你鸽子,早走了。”
贺舒怀幽怨地瞪他一眼。
“不会说话你就别说。”
说完,他又看向祁远骞他弟:“人不是到了?赶紧走,别在这影响我心情。”
贸之云顺着他去看,好笑道:“弟弟今天怎么愁眉苦脸的?谁又惹你了?”
祁扬帆低着头,不想说话。
祁远骞替他说:“他喜欢的那个女明星塌房了,今天被拍到插足人家做小三,人品有问题。”
“塌房了?”贸之云瞬间来了兴致,立刻掏出自己的新手机,“让我来吃吃瓜。”
微博上,那条女明星塌房的新闻赫然以“爆”的形式出现在热搜第一。
紧随其后的就是她的一些代言解约的消息。
“我不想喜欢她了。”
贸之云吃瓜到一半,祁扬帆才终于肯开口,且声音闷闷的。
“哥,我以后想跟爸一样创业,自己当老板,做资本。”
祁远骞他爸,九十年代下海经商且自己创业成功,现在早就是明城企业家的典范。
可这不妨碍祁远骞笑话他弟:“创业,你说的容易。还有资本,你知道什么是资本吗?你就想做资本。”
他弟委屈又倔强:“反正自己是老板就对了,到时候叫那些人喊我金主爸爸,才不要这么憋屈。”
贸之云边刷热搜边笑:“我觉得弟弟说的不错。”
“明星风光的时候,资本赚粉丝钱;
明星落败的时候,资本赚赔偿金;
看看,什么叫双赢。”
“追星多没意思,做金主爸爸才是有意思。”
一直没吭声的贺舒怀闻言,突然哼笑了一声:“是吗?做资本起码得有文化吧?”
“明星风光的时候,你追星不读书;
明星落败的时候,你吃瓜不读书;
看看,什么叫——
满盘皆输。”
他目光戏谑,看着贸之云。
贸之云吃瓜的手顿在半空,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他脾气一上来,也想损一损贺舒怀,干脆也从小卖部老板那借了把板凳,和他一起坐着。
“我今天就不信了,太阳都下山了,你还能等到你那好妹妹。”
祁远骞兄弟俩还有事,不参与这场战火,贸之云就陪着贺舒怀,在小卖部门口,从下午六点半坐到晚上八点。
巷子里路灯早就亮起,一盏一盏,孤独又清冷。
“我说,走不走?她不来,你今晚还一直在这坐下去不成?”
“走。”
贺舒怀拎起校服搭在肩上,没去碰他的摩托车,而是径自步行出去。
“你去哪?”
贸之云跟上,看他闷头一言不发,往学校回去。
晚上八点的学校已经没什么人,风比小巷子里的要热一些。
贺舒怀绕到高一楼下,抬头数一间间教室。
数到程从衍所在的高一六班,发现它早就大门紧闭,一片黢黑。
只有走廊还剩微弱的灯光,照着落寞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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