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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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祗王泠呀和衹王天白的战斗无疑是令人瞩目的, 两人都是召唤士,虽然非常默契的没有拿出自己的「书」,控制住了战斗影响的范围——即使是这样, 他们之间的战斗依然炫目, 不同颜色的咒力对抗的同时又交织在一起,并不大动干戈的战场带着几分优雅,让人一阵赏心悦目。

    但是很遗憾, 现场恐怕只有他们有栖川桥能够自娱自乐地欣赏一下马甲卡战斗的英姿了, 三个工具人完全没有能够专心观摩这场战斗的精力。

    吉野顺平那边的战况还算是在有栖川桥的掌握之中,哀乐姬比起真的杀心,更像是在戏耍一般。

    “反应太慢了。”哀乐姬一手抓住顺平的攻击,站在他的背后一提, 自己的皮鞭回折抵在他的脖子上, “想要杀死实在是太容易了。”

    吉野顺平呼吸一滞,咒力的运行却一刻不停,他已经不再是校园暴力中无法反抗的中学生了。哀乐姬手里顺平的鞭子像是有生命一样收紧,连接处的白光延伸到整个鞭身,金属的光泽上带着「戒之手」独有的能力。同时,淀月的刺从她头上刺下来, 触|手的尖端泛着黑光, 看起来就非常不妙。

    熟悉自己的术式之后,吉野顺平的式神显然不仅是只使用麻醉类型的毒素了。

    哀乐姬把抵着吉野顺平的鞭子向后一甩,咒力如刀切断了淀月的触|手, 水蓝色的液体像是淀月的血液一样从断口洒在哀乐姬的肩上,“滋滋”的声音昭示着这种液体所具有的攻击性。

    咒灵身上由咒力组成的衣服都被侵蚀出了几个黑洞。

    哀乐姬没有躲开这个水蓝色的液体, 因为比起式神的伤害,「戒之手」武器这样带有特别指向性地攻击对她的伤害显然更大, 鞭身上泛出的光泽在哀乐姬的手上留下了伤痕,一丝血液顺着伤口的纹路滴在刺鞭上,但这滴血液没有顺着光滑的金属面流下地面,而是被鞭子吸收掉了。

    这一刻,刺鞭的主人吉野顺平明显感觉到了武器力量的增强——

    哀乐姬舔着嘴唇一笑。

    她的术式和血有关,所以即使是在咒灵中、在有栖川桥的马甲卡中,她的效果也是特别的。或者换一种说法,她血液的刺激性远不是其他同级别咒灵可以比拟的。

    顺理成章找这么机会来提示真是不容易啊。

    「戒之手」只有拥有了搭档之后才会成为完整的战力。

    「戒之手」的武器也是一样,只有组成一对之后才会成为完整的形态。

    只是这个完整的形态,需要一点探索才能被使用者所察觉。

    吉野顺平的武器在受到哀乐姬的血液刺激之后,拿到了一块进化的拼图。

    一个晃神的时间,锋利刺鞭从哀乐姬的手里脱出,借着身体旋转所带来的力量,刺鞭像是长剑一样,连破空的声音都仿佛带上了攻击性,淀月的触|手从断口处长了出来,从死角处锁死了哀乐姬的位置。

    当然,这样的战斗依然不足以对哀乐姬造成什么致命的威胁,但却显然让她满意了不少,“对——应该是这样才对,现在你的表现才配得上泠呀大人的评价。”

    她稍微认真了一些,战斗是探索武器使用方式的最好机会,哀乐姬会给吉野顺平带来足够压力的。

    比他们之间战况更胶着的是虎杖悠仁和「夏油杰」。

    不论是战斗能力和战斗经验,现在的虎杖悠仁都远远不是「夏油杰」的对手,就像是哀乐姬和吉野顺平之间的差距一样,这样的鸿沟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逾越的。

    但是,他们之间的战斗又不像是吉野顺平和哀乐姬,没有戏耍的味道,也没有指点的深意,反倒是处处透露着一种为何。

    「夏油杰」的忌惮太多了。

    不需要更多的外力,虎杖悠仁本身就是他最大的掣肘。这个才成为咒术师的少年是他计划当中最重要的一环,他甚至曾经亲自生下了这个孩子,为的就是即将到来的一天。所以,「夏油杰」根本不敢真的对他下手。

    同时,因为神命正宗这个「咒灵操使」的存在,虎杖悠仁对这个术式的了解远超普通咒术师,鉴于对方和五条悟的关系,「夏油杰」甚至不敢用上这具身体的术式,不敢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给自己埋下一颗炸弹,只能使用基础的咒力和身体普攻。

    当然,即使是只使用基础的咒力和身体普攻,「夏油杰」原本也该能够把虎杖悠仁吊起来打的。

    但问题就出在,虎杖悠仁「戒之手」的身份,而且还是专司防御的「戒之手」。虽然他并不熟练,但作为专司防御的「戒之手」他却毫无疑问拥有「解缚」这种能够察觉到他身体和精神不匹配的能力。虎杖悠仁没有专门学习的武器,进入咒术界的初始攻击方式就是拳头,他尚未发觉自己的术式,所以在战斗开始之初,就毫不意外地带上了他自己「戒之手」的拳刺。

    这就意味着,肉|体的战斗接触也带有相当程度的危险性。

    「夏油杰」一脚踹在虎杖悠仁的肚子上,将他击飞了出去,同时眼睛快速扫过另外两边的战况,心里暗暗骂娘,你们这群「恶魔」是有什么问题吗,明明可以轻松解决的人为什么要拖着玩弄,甚至在那边指导敌人,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到底知不知道。

    难道是一点儿自己是反派的自觉都没有吗?

    一贯喜欢下黑手的「夏油杰」并不欣赏这种战斗中聊天的行为,毕竟关键的时候任何一刻的犹豫都可能会前功尽弃,更别提去聊天了。

    当然,现在的事实是,他宁愿和虎杖悠仁聊天。

    这个小家伙根本就不畏惧和他的战斗,同时特殊的身体让他肉|体异常强盛,抗击打能力极强,这样的普攻根本不能真的击退他。

    更可怕的是,虎杖悠仁并不是满脑子筋肉的人,他非常聪明,「夏油杰」的一些回避太明显了。

    「夏油杰」躲过划在面前的拳刺,反手一把抓住了虎杖悠仁的手腕,向外一翻,巧劲卸掉了他的手腕。剧痛没有阻碍虎杖悠仁的动作,他借力回收小臂,虽然没有发现具体术式,但是专注控制咒力的虎杖悠仁进步非常快,以肘为拳,他用力打在「夏油杰」的胸口。

    迳庭拳的冲击力并未对「夏油杰」造成威胁,但是身体的战斗本能会规避这样明显可以被回避的伤害。

    意识和身体的不同步就会造成破绽,在进入这个身体一年的时间里,「夏油杰」对这个身体掌控程度并没有达到以往的预期。

    特级的身体不是那么好用的。

    虎杖悠仁抓住了这个破绽,借「夏油杰」的咒力回击接上了自己的手腕,手也顺势向上,拳刺的尖尖虚虚划在「夏油杰」的下巴前,却连一层油皮都没蹭到。

    ——啧,就差一点。

    虎杖悠仁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人回避着什么,身体内似乎很有精神的两面宿傩在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不知为何还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此时无暇去想两面宿傩那声嘲笑的意思,但很显然「夏油杰」想要隐藏什么——或者说,害怕暴露什么。

    他是没有术式可用,那对方这个一看就很危险的诅咒师为什么不用术式?

    甚至——虎杖悠仁很难说清楚这种感觉,他在「夏油杰」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他很确认自己的记忆当中并不存在这个人,但毫无缘由的——他觉得自己认识对方,而且或许理应很熟悉的。

    第 82 章

    82

    碓冰愁生的夜晚还是没能安稳地度过去。

    收拾了现场, 和伏黑惠一起重新加固了咒胎九相图中二三号咒物的封印之后,还没有来得及返回至酒店,就突然接到了一个无法拒接的电话。

    灯红酒绿的夜市上, 特别设置的铃声并不明显, 但是咒力的反应却很明显。

    这不是单纯地通过科学的方式打来的电话,而是通过某种提前设置术式进行通讯,能够突破大部分的结界, 虽然多数情况下只能单向通话, 在平日里只算是个鸡肋的能力,但正是因为这个线路的特殊,才一下子牵动了碓冰愁生和莲城焰椎真的神经。

    连伏黑惠都明显感觉到旁边人气息的变化。

    接起电话,碓冰愁生几步脱离了繁闹走入了暗巷之中, “天白先生。”

    电话对面的人, 正是衹王家的总帅,衹王天白。

    伏黑惠本人倒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看着碓冰愁生尊敬的态度也不难推测这个名字的分量。

    “愁生,我需要你马上回到黄昏之馆来。”衹王天白说着也移动了一下位置,避开了差点甩到他鞋面的血液。

    旁边的虎杖悠仁双手合十,赶紧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他用力似乎有些过大了。掉在地面上的血液发出“滋滋”的声音, 却并不什么腐蚀性的声音,只是在某种术式之下,血液离体之后自我毁灭的方式。

    虎杖悠仁的武器上也没能留下一丝痕迹, 原本还想要收集一下的血液突然冒烟还发出这样诡异的声音,才让他下意识地想要甩开以防止可能出现的某种特殊术式。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天白先生。”碓冰愁生眉头一皱,衹王天白很少会给他们下这样的指令。

    衹王天白这次没有隐瞒, 他要甩的锅已经甩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就需要让祗王夕月合理的“醒”,把故事给圆回来,“是夕月。”

    碓冰愁生的瞳孔骤缩,“夕月?他——”

    “回来再说。”衹王天白打断了他的问话,有些事并不适合在电话里细说,“我听说你也在任务中,如果尚未结束的话,我会派人补上这个缺口。”

    不,黄昏馆这个空壳子没有办法补人上来。

    就算调人也只能从祗王泠呀那边还剩余的马甲卡来调。

    当然了,衹王天白会说这句话也是因为他自己很清楚,碓冰愁生的回答。

    “放心,天白先生,我手上的事情已经了结了,我和焰椎真会马上出发。”没有更多寒暄地挂断电话,碓冰愁生的眼睛在黑夜里冷得让人遍体发凉。

    合上机盖,机身上的光暗淡下去,旁边听着他声音的莲城焰椎真马上严肃道:“出什么事了,夕月他——天白那家伙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候联系我们的。”

    “确实是夕月,但具体是什么事情暂时还不清楚,白天的时候顺平和悠仁就曾经说过黄昏馆的通讯问题,现在看来说不定当时就已经——”碓冰愁生有些懊恼的用力闭上了眼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很快又睁开,“总之,天白先生需要我们马上返回黄昏馆,详细情况要回去之后才能知道。”

    “回去,现在?”伏黑惠加入了他们的话题,“虽然祓除了那几只咒灵,但返程未必能顺利。”

    莲城焰椎真握拳,手指上的戒指开始发烫,咒力在无意识地快速流转着,最直观地反映着主人的情绪。

    “没错,所以我们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碓冰愁生冷静道,“两地相距不远,以我们的速度,后半夜必定能够回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一起。”伏黑惠马上接道,“放心,我不会进入你们的‘地域’。”他只是担心同伴的安危,刚刚战斗过的他们都有一定程度的消耗,没有时间恢复,这个时候分开行动本来就是非常危险的。

    尤其是,想要在这个时候离开这个有阻止他们离开的东西的地方。

    虽然现在看来阻止他们的很可能就是他们之前遇到的咒灵,但事事都有万一——

    对于咒术师来说,任何一个万一都有可能成为死亡的引线。

    伏黑惠非常明白眼前的两位有多么的“难搞”,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稍微恢复的一点咒力,很快便又补了一句,“而且,如果用咒术的话,「鵺」会更快。”虽然这样明目张胆使用咒术不是他的风格,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只是思考了一下,碓冰愁生就同意了伏黑惠的提议。

    他们确实需要尽快离开,同时如果分开,更加危险的一方说不定会是伏黑惠。

    他们的配合还算不错,「鵺」的速度确实不错,碓冰愁生的「神之眼」能够帮助他们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主要是普通人的视线。

    虽然术式不会为人所见,但是人是确实存在的。

    飘在空中的人,比巨大的「鵺」更加惹人注目。

    路途倒是顺畅得很,直到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也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现象,先前那些反常的问题仿佛都不再存在。这更让人确定,和他们战斗过的咒灵应该就是阻止他们离开的罪魁祸首之一。

    莲城焰椎真帮伏黑惠补充着咒力,一路没有停顿,后者的式神也相当给力。

    从天空远远向下看,黄昏馆的隧道外停着一辆车,从车上下来的几位「鵺」上的三个人都不陌生——至少其中两个人,都是不陌生的。

    术式被解除,碓冰愁生和莲城焰椎真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天白先生。”

    碓冰愁生还先尊敬地喊了一声,莲城焰椎真就不一样了,他直问,“到底怎么回事,天白。”

    “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衹王天白并没有在意莲城焰椎真的态度,他抬起手招呼碓冰愁生,“愁生和悠仁进去,其他人留在外面。”

    “OK!”虎杖悠仁对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知道得更多,所以对天白的话几乎没有疑义。

    但是莲城焰椎真并不买账,“你先说清楚,夕月是怎么回事,你要愁生‘单独’进去?去做什么?”他非常重视夕月,为夕月冒生命危险也绝不二话。但是愁生——让愁生一个人去做一件未知的事,他是无法接受的。

    ——衹王家的「戒之手」多是如此,他们可以为了“家人”去死,但是只会为了“搭档”而活。

    莲城焰椎真的语气并不好,气氛一时有些僵硬。还不等衹王天白再回复,就听到虎杖悠仁歪过头来大声招呼了一句,“嘿,伏黑!”

    伏黑惠很有分寸地站在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确保自己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这毕竟有涉及到「戒之手」核心的可能性,他甚至转过身去没有去看。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才转过身来,就看到虎杖悠仁章挑起高扬着的手——就在这个有些严肃的时候。

    他点头作为回应,和吉野顺平的眼神之间也交汇了一番,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实在是不知道虎杖悠仁这是碰巧还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

    “焰椎真,正事要紧。”碓冰愁生抬手按着莲城焰椎真的肩膀。

    “愁生,你是我的第一正事。”

    碓冰愁生柔和着眉眼对他一笑,手指在莲城焰椎真的肩膀上摩挲了两下,感受到指腹下的肌肉放松了不少,他才又开口,“天白先生,我需要做什么?”

    “悠仁会告诉你,越快越好。”衹王天白说着对虎杖悠仁颔首,示意他们马上行动。

    对某一件事的沉默总是让人误会,虎杖悠仁给莲城焰椎真比了个大拇指,“放心啦焰椎真,只是另一个维度的「解缚」而已,完全没有问题!”

    莲城焰椎真“啧”了一声,最终还是在碓冰愁生的眼神中没有阻止对方的离开。

    如果是简单的「解缚」,没必要只让专司防御的「戒之手」进去。

    除非是连专司攻击的「戒之手」都会影响到这个过程——他仔细在记忆中翻找着线索,过往历史当中,需要将「戒之手」搭档专门分开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好事,也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莲城焰椎真的焦虑渲染了气氛,这完全没有要避开伏黑惠的谈话让他也不自觉地感觉到了几分紧张。

    “你就是物部……不,伏黑君,焰椎真和愁生受你照顾了。”衹王天白主动把游离在他们之外的伏黑惠拉了进来,“这么晚劳烦你还要送他们回来——我是衹王天白。”

    “不,是我受莲城和碓冰的照顾才对,衹王先生。”伏黑惠朝他浅鞠了一躬,看上去非常乖,几个消失之前开领域时候那种完全释放自己的劲头已经消失得一点不剩了。

    “是天白——以后你会遇到的衹王不止我一人。”衹王天白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不知是在预示着什么。

    “天白先生。”

    莲城焰椎真打断了他们的社交流程,“喂喂喂,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赶紧给我解释清楚,天白。”

    那些虚言实在是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正好,我也想知道——需要九十九单独做的事情。”清亮的女声从隧道口传出来,穿着白色裙子的丛雨十瑚在昏暗之中还是相当显眼的,只是隔着一个隧道的言语当然无法逃过她的耳朵,即使她的「神之耳」并不完整。

    衹王天白靠在车门上,并没有隐瞒的打算。

    *

    阴沟里翻船——「夏油杰」心里只有这种感觉。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被虎杖悠仁的攻击碰到,那种「解缚」的力量一下子触及到了他的身体。

    但「夏油杰」也不是真的毫无回手之力,这反倒要感谢一千年前和夜御——不,或许应该说是衹王天白。

    他们之间曾经的战斗让他有机会能够对这类型的力量举一反三,再加上虎杖悠仁对「戒之手」的力量使用非常浅薄,「夏油杰」在感觉到「解缚」的瞬间就用咒力切割了自己的伤口,让身体被「解缚」到的一部分和正体本身分开。

    地面和拳刺上留下的血液并非来源于虎杖悠仁的武器,而是来源于「夏油杰」自己的咒力。不过他的动作足够快,掩饰得足够好。

    虎杖悠仁并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

    但是他没有发现,不代表别人没有发现。

    「解缚」的味道对于衹王家的这两位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更让「夏油杰」本人不解的是,就在他血液坠落的瞬间,他伤口处突然延伸出了一条微不可见的黑色的线条——带着极其强烈的不祥的诅咒的气息。

    虎杖悠仁极其优秀的视力让他一瞬间捕捉到了这个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反正不是好东西。他没有犹豫地劈了下去。

    细线在「解缚」中应声而断,另一种咒力在断线的另一端一闪而过。

    场面上的战斗顿时停了下来。

    「夏油杰」发现衹王天白和衹王泠呀两人都不对彼此动手了,而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虎杖悠仁不明所以,哀乐姬也停了手。

    吉野顺平有明显记忆点的咒力源并不算多,他有些不确定道:“这……连接着的是,夕月的咒力?”

    第 83 章

    83

    碓冰愁生是从虎杖悠仁的口中知道了真相。

    在斩断了那一条和夕月咒力相连的“黑线”之后, 一股相对明显的破绽摆在了众人眼前,就连「夏油杰」自己都感觉到了一丝违和。衹王天白顺着这股咒力感知,高速转动的大脑马上就制定出了现在的这套方案。

    “「解缚」——由我们四人一起……”碓冰愁生抬手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丛雨十瑚才和他们告别而去, 在联系刚才衹王天白的命令,“要切割「概念」吗?”

    直接从概念意义上对诅咒进行「解缚」。

    虎杖悠仁点头,“好厉害啊愁生, 你一下子就想到了, 天白先生给我解释了好久。”他的语气非常真诚,“因为诅咒的连接被破坏掉了源头,虽然只有一点,但是封闭的概念只要破开就有被「解缚」的可能。”

    “与其说是「解缚」, 不如说是净化的一种, 在「戒之手」的能力循环中,‘破魔’与‘净化’是由夕月的属性延伸出来的不同职能,会表现在每一对搭档上。我们专司防御的「戒之手」是属于偏向‘净化’的一方,这样的能力对诅咒带有天然排斥性,但同时和搭档的能力带有天然的融合性。”碓冰愁生很快就接过了话语权,开始给虎杖悠仁详细解释这背后的原理。

    虎杖悠仁眨巴了一下眼睛, “融合性?”

    “越默契的搭档越是如此, 可以将彼此的力量融合起来,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有人应该也尝试过吧,不论是战斗中还是训练中, 一个人的效率远没有两个人的大,即使你们是没有主动的意识, 但是战斗中的咒力也会引导你们配合,对不对?”这条隧道并不算短, 给了碓冰愁生足够的时间进行解释。

    他们当然可以尝试更快的移动方式,但是碓冰愁生战斗结束不久,恢复的时间不够,为了配合其他结果专司防御的「戒之手」,他需要积蓄一些力量。

    ——至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如此的。

    “所以才要把身为搭档的‘我们’分开,是担心这种无意识的融合会削减「解缚」——不,是‘净化’的力量吗?”虎杖悠仁恍然大悟,他相当聪明,也是一点就通的人。

    碓冰愁生颔首,“这应该就是天白先生的意思,不过——”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失笑地小声自语,“天白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迫害焰椎真。”

    虎杖悠仁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过什么,愁生刚才说了什么吗?”

    “没有。”碓冰愁生摇摇头,“我们到了。”

    透明的结界横在隧道的尽头,看不见的能量将两边的人隔绝开来。

    丛雨九十九显然恭候多时,他手里的通话界面还显示着衹王天白的名字,“真是好久不见了,愁生——还有悠仁。”

    隔着一层薄膜,降织千紫郎歪过头来朝着他们腼腆地笑了一下,“那在这里的就是我们这一代所有专司防御的「戒之手」了吧,这样聚在一起应该是第一次,一会儿要尝一下我新烤的小甜饼吗。啊——虎杖悠仁君,我们好像还没有正式见过面吧,降织千紫郎——黑刀的搭档,我想你和黑刀已经见过了。”

    “我还以为黑刀绝对是专司防御的「戒之手」的!”虎杖悠仁震惊脸。

    降织千紫郎失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黑刀一直都很强势的啊。”

    “因为漫画不都是这样的吗,最近很流行这样反差傲娇少年啊,外表强势其实治愈系什么的——心口不一。顺便一提,身高是萌点,性格是爆点,黑刀简直完美契合!比伏黑更契合!”说着,虎杖悠仁还比了个大拇指出来,一脸正气。

    气氛沉默了数秒,对蓬莱黑刀都比较熟悉的三人顿了一下,仔细思考了一番,愁生和九十九对视了一眼,抿着嘴强忍住了笑意。

    降织千紫郎伸出一根指头,点在嘴唇上,“千万别让黑刀知道你的评价。”

    绝对会成为战争的。

    安静的环境中,天白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边传来,“玩闹到此为止,准备开始吧。”九十九抬起手,突然想起自己忘记把电话挂断了,特别的耳朵让他能够清晰地听到隧道外伏黑惠听到自己名字之后“啧”的一声,莲城焰椎真的嘲笑,和丛雨十瑚更加放肆的声音——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风声不会传到蓬莱黑刀耳朵里。果然,在蓬莱黑刀有任务外出之前,还是不要回黄昏馆了吧。

    “话说‘马上开始’——我们要怎么做?”虎杖悠仁去看他们,“天白先生说是要「解缚」,但是概念什么的,我们意念「解缚」?”

    周围除了面前的结界就剩下他们四人大眼瞪小眼,而这个结界作为祗王夕月的自我防护,是绝对不可以轻易攻击的。

    碓冰愁生摇头,“当然不是,任何概念都是依附于某种介质而存在的。”他双手一拍,荧蓝色的能量汇聚在手心成球,在这隧道尽头黑暗与光线的交界处浮动着。

    摆好了架势,他却没有轻易动手,而是看向了旁边的丛雨九十九。后者对着他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杂乱的声音穿过耳膜被清晰的分辨出来,他的「神之耳」能够听到常人所听不到的声音,远的、近的、大的、小的、不在人耳接收范围之内的波长,甚至是概念中人心的声音、思考的声音。

    而现在,咒力能量在空气中穿过时摩擦的声音、诅咒的概念在结界内外穿梭的声音,在丛雨九十九专心听取的时候就像是惊雷震彻云霄一般,要寻找到这个声音的规律,并且发现最脆弱的时候——

    九十九的眼睛骤然睁开,“愁生!”

    被他点到名字的人没有说话,手指点在「神之眼」上,能量形成的球体并不稳固,更像是一团被咒力禁锢起来的流水,伴随着碓冰愁生手指的牵引,浇在手指滑动的路径上。顿时,一条清晰的线出现在了四人的眼前——穿过隧道内外,将结界分割的两个空间相连。

    线条隐隐发黑,虎杖悠仁还未仔细感受,就听结界内降织千紫郎温柔的声音严厉了起来,“混杂着夕月的味道,是「诅咒」。”

    顺着降织千紫郎的话想下去,虎杖悠仁的拳刺套在了手上,“那和先前泠呀身边那个诅咒师一样的东西!”

    那要做的事自然不言而喻。

    剑、枪、笔、刺,不同的武器带有相同的特质,咒力翻涌着。同时,像是要回应着复数的咒力源,拥有相同力量的结界开始躁动,光滑而不可见的结界表面泛起波纹,不同形式的「解缚」在此时汇聚,形成了一种特异点。

    明明四人所瞄准的位置都是黑线,但是咒力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顺着黑线的方向疯狂地扑向了结界——

    不对,是结界在指引吸收这些力量。

    数秒之内,虎杖悠仁就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自从吞了两面宿傩的手指他从来没有过这样近乎虚脱的感觉,如果不是旁边脸色煞白的九十九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扶了他一把,骤然的一瞬间他差点没能站稳。

    当然,倒不是这个仪式有多么的耗力,主要是有栖川·职业薅羊毛·桥觉得自导自演完全没必要迫害自己的马甲卡,所以除了调整一下马甲卡的状态以外,面前几乎要闪瞎眼的咒力团都是从虎杖悠仁身上抽的。

    四人份的力量,一人一次全部满足,能够撑得住才怪。

    甚至不如说,虎杖悠仁能保有意识实在是主角光环护体。

    有栖川桥偷偷观察了一下虎杖悠仁的状态,暗自称赞了对方一番。一节更比四节强,虎杖悠仁的咒力量和恢复速度简直让正常咒术师望而却步,堪称咒术师中的南O电池。

    大量咒力过滤出的极致「解缚」效果是相当可观的,倒扣在黄昏馆上的结界以这个吸收点为核心开始收缩,纯粹的净化之力被压成一个绿豆大小的点,然后无声地落在黑色的诅咒线上。

    一刹那,纯白的净化之力像是带有传染性、腐蚀性一样以点为心,带着一种让人舒服的气息,像一道光一样朝两边瞬间蔓延出去。白线被强化闪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然后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喘息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四个专司防御的「戒之手」几乎没有一个能够马上返回黄昏馆去确认祗王夕月情况的人,下一秒,碓冰愁生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恢复力和反应力都超越人类常理认知的虎杖悠仁一伸手,把愁生揽了过来,让对方趴在自己怀里,避免了脸着地的尴尬场景。

    降织千紫郎尝试着穿过已经消失了结界,没有了这层防御,夕月的情况应该至少稳定下来了。他快速检查了一下碓冰愁生,然后长舒一口气,“放心,愁生只是有些脱力,他应该刚刚经历过战斗尚未恢复,休养一下就好了——”和抱着碓冰愁生的虎杖相视一笑,却还不等别人放心,他看了一眼虎杖背后那黑洞洞的隧道,突然又说道,“话说悠仁君和焰椎真的关系怎么样?”

    没来由的问题,虎杖悠仁有些摸不着头脑,“大概……不错吧。”毕竟同级就这么几根苗苗,莲城焰椎真只是看起来暴躁而已,想起先前夜蛾校长给他们代咒术理论课的时候,看到莲城焰椎真这个班上唯一竟然拿出笔记本记笔记的人的时候,那种隔着眼镜都能感觉到的热泪盈眶。

    有过普通国中经历的虎杖悠仁对好学生肃然起敬。

    “那就好,”降织千紫郎笑了出来,“毕竟就算是在我们这些搭档当中,焰椎真和愁生也是神经指数更不可捉摸的类型呢。”

    话音刚落,虎杖悠仁就感觉被一阵视线锁定,一种寒毛直竖的感觉来了。

    第 84 章

    84

    被盯紧的感觉如芒刺背, 虎杖悠仁不需要回头就能够想到这是来自于谁的视线。

    “……焰椎真?”虎杖悠仁感觉自己手上一空,怀里的碓冰愁生被接了过去横抱了起来,黑暗当中莲城焰椎真的脸色非常难看, 虽然从衹王天白那里得知了碓冰愁生要做的事, 但是骤然看到这样失去意识的碓冰愁生还是让莲城焰椎真的心里沉了一下。

    降织千紫郎拍了拍焰椎真的肩膀,想让对方放松一些“愁生只是脱力,你们之前的战斗和这次的「解缚」连接得太快了, 愁生没有时间恢复, 休养一下就好了。”说着,他侧身让开一条路,“先进去吧,夕月应该也没事了。”

    紧随着莲城焰椎真, 后面的衹王天白也把车开了进来。

    黄昏馆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大门敞开着,黄昏馆的执事吴羽绫穿着粉色印花的和服站在门口迎候他们的进入,头上的发饰带着流苏却一点波动的迹象都没有,稳得仿佛不是被戴在头上而是被放在玻璃柜中。祗王夕月在黄昏馆的地位特殊,尤其是异常发生之后,医疗室就被封锁了起来, 术式制造出来的幻境需要人引导才能进入。

    与她一起的还有秘书式部为吹, 她迎上去帮衹王天白褪下外套,同时口头整理最近发生的比较重要的事情说给衹王天白听。

    “绫,提醒弥凉出一份夕月的医疗报告给我, 还有橘,不在医疗室就在书房, 你让他马上上来见我。”衹王天白并没有打算直接去医疗室看望祗王夕月,他手头上的事非常多, 比起看望,他更需要把不在黄昏馆期间的事情料理清楚。

    “明白了,天白大人。”吴羽绫躬身回应。

    莲城焰椎真一言不发地上了楼,比起其他的事,他更想要先带碓冰愁生回去休息,面对脱力的搭档,「戒之手」之间是可以转化咒力进行互相补充的,只是有些咒力交互不好在人前发生,他们需要一个隐私的空间。

    看着莲城焰椎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吴羽绫这才带着其他人穿过了长廊,站在了一面墙前。她抬起手,手腕上的红绳飘动了起来,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自己从吴羽绫的手腕上解了下来,然后穿过了眼前的墙,墙面顿时泛起波纹。

    红绳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这扇看不到的门,厚实的墙壁顿时像是成了一块布一样无风自动,红绳拉长从中间将其分割拉开。

    吴羽绫轻声和身后的人解释道:“这是我的术式「门」,没有什么进攻性和防御性,算是构造幻术类的一种,让各位见笑了。”

    “不,好厉害,这个墙原来是幻术吗?”虎杖悠仁戳了戳边缘,和旁边墙壁连接的位置依然有石板的触感,和看起来柔软的样子相差很大。

    吴羽绫并不避讳自己的术式,原本术式公开在咒术界就是一种增强能力的方式,“构筑幻术就是将幻想与现世相连的转化方式,理论上来说,完整的构筑幻术可以制造出幻想当中的任何东西——只不过我的术式非常单调,并没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她毕竟不是战斗人员,能够做到的事情十分有限。

    「门」的另一边,俨然入鼻一种明显的消毒水的味道。

    吴羽绫轻声敲门,“弥凉医生,可以进来吗?”

    里面沉默了数秒没有回应,吴羽绫满脸微笑地回头对大家说,“看来是可以进入。”说着,她压下门把手,打开了医疗室的门,“打扰了,弥凉医生。”

    门后灯光极其昏暗,桌面上散落着纸张,上面不知道用什么文字写着许多常人看不懂的东西,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的图案,或者说是鬼画符,厚实的书本压在桌角,桌后的人听到声音机械性地抬起头来看他们,蓝黑的半长发乱糟糟的,胡茬看上去许久没刮了似的,眼镜藤原弥凉的眼睛完全遮盖住,他沙哑的嗓子发出了“啊啊——”的声音,看起来就像是某种邪|教仪式现场似的,十分诡异。

    “感觉这个画面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虎杖悠仁小声地同旁边的伏黑惠和吉野顺平说话。

    吉野顺平几乎没有犹豫地回复,“《鬼影》,我们前天看的碟片。”

    “简直一模一样!”

    伏黑惠一揉额头,“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被听到就太失礼了。”

    “伏黑亲好严格。”虎杖悠仁受到五条悟的耳濡目染,伸出一根指头娇羞地点了一下伏黑惠的肩膀。

    伏黑惠:……求求了,不要在这方面向五条悟靠拢好吗?

    “弥凉医生,请问夕月大人的情况如何?”吴羽绫似乎对藤原弥凉的这状态一点也不意外。

    藤原弥凉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用手指了指里面的内门。像他现在这样的状态,其实便已经说明了祗王夕月的情况不会太差,否则藤原弥凉不会允许自己颓废的。

    降织千紫郎首先推开了内门走了进去,丛雨姐弟也紧随其后,紧接着便是吉野顺平,虎杖悠仁顿了一下,并没有跟上去,他已经充分理解了夕月的不同,所以并不确定伏黑惠能不能进去,而留伏黑惠一个人在这里显然并不妥当。

    吴羽绫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或者说带伏黑惠进来原本就是衹王天白的意思,“弥凉医生,麻烦您帮忙检查一下伏黑先生身上的伤势。”

    “我?”伏黑惠有些意外,“我没事,只是小伤。”

    “您的伤口上有诅咒的气息,如果不是为了送愁生君回来,您想必已经开始了疗伤,请伏黑先生不要推辞。”吴羽绫俯首,露出的脖颈看起来让她看起来非常柔顺,简直就是理想当中的大和抚子,只不过这一步一个敬语的样子让伏黑惠有些不知所措。

    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回应,桌子后面的藤原弥凉就已经抬起了头,透过眼镜歪着头看向他们三人,“伏黑——?”

    “是的,伏黑惠先生,是愁生君、焰椎真君、顺平君和悠仁君的同级,弥凉医生应该不会不知道的吧。”

    “同级——?”藤原弥凉的视线定在伏黑惠身上,然后突然眼睛一亮,就连眼镜都好像在昏暗中反射出一束白光一样,“哦哦哦哦——你就是从‘命运之外’诞生的影式神使!今天你终于站到了我的面前了吗?来吧,向我展示你的身|体,让我探索你的每一寸、每一处——”说着,藤原弥凉一把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面上,然后拍了拍这张足够容纳一个人长度的桌面,带着不言而喻的邀请,“来吧来吧,脱掉衣服,向我展示你的一切!”

    ——这真的是正经医生吗?

    伏黑惠寒毛直竖,被那样炽热的眼神逼着后退了一步,甚至都没能去详细分辨藤原弥凉的言语内容。别说是伏黑惠,就连一向很会接茬的虎杖悠仁都张了张嘴,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样缓解这已经凝固的气氛,最终只能靠过去,低声说道:“伏黑,要不你跑吧,我给你断后。”

    这话刚刚说完,藤原弥凉的眼神马上就转移到了说话的人身上,只见藤原弥凉的视线更加炽热,一下子腾空从桌子后面跳到了虎杖悠仁的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指头甚至像是弹钢琴一样动来动去,自己的身|体也仿佛激动到了极点一般像没有骨头一样扭动着,“哦哦哦哦——今天是什么我的幸运日吗,看看这充满了诅咒味道的肉|体,感受感受这介于人类边缘的元素,”藤原弥凉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有这混杂着复数灵魂的味道,来吧,为我伟大的研究献上身——”

    话未说完,一记手刀砸在藤原弥凉的脑壳正中央,突如其来的咬合让他的舌头遭了殃,被自己的牙齿刮破,甚至溢出了鲜血,可以想见接下来这处伤口将会在几天之内发展成口疮,藤原弥凉的热情被生生地按在了另一个人柔软的手心下。

    吴羽绫收回手,郑重地鞠躬,“非常地抱歉,弥凉医生最近有些得意忘形了,如果他有失礼的地方请千万不要客气,放心,他很抗揍的,普通的攻击不会让他死亡。”

    看起来柔软的吴羽绫微笑地说出了好像很可怕的话。

    “当然,虽然弥凉医生的精神状态飘忽不定,但是就技术而言还是相当不错的,他是黄昏馆唯一的医生。”吴羽绫左手指向另一间内室,“请伏黑先生和悠仁君先进去等待,我会好·好·和弥凉医生先交流一下的,烦请稍等片刻。”

    温柔的样子看起来却好像黑泥都要溢出来了似的,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不由自主地一起后仰,然后亦步亦趋地后退,在吴羽绫的微笑.jpg中进入了左边的病房里。

    紧接着隔着门,外面就是一阵叮铃哐啷,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好像还伴随着某种被捂着嘴压抑的声音。

    就像是恐怖片里的声效。

    最近疯狂观看碟片的虎杖悠仁非常熟悉这种声效,连电影中的BGM都好像伴随着这种声效响了起来。

    半晌,外面平静了下来,虎杖悠仁和伏黑惠面面相觑,思考着要不要主动出去看看。突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人下意识地紧绷起了身体。

    只见吴羽绫站在门口,“弥凉医生马上就来,天白大人命令在身,我还要去寻馆长大人,恕我不能继续服侍二位,如果有需要请随时拨打内线或者不要吝啬的使用弥凉医生,失陪了。”恭敬的鞠躬之后,吴羽绫才又轻轻地合上了门。

    停顿了十数秒的时间,虎杖悠仁歪过头去,“伏黑,刚才绫小姐脸上那是血吧,是血吧?弥凉医生真的没事吗?”

    伏黑惠撇过头,“……不要问我,我怎么知道。”

    黄昏之馆,果然不是一个可以一概而论的地方。

    第 85 章

    85

    衹王夕月恢复意识的时候, 结界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当然,黄昏馆结界内还是一如既往,祗王橘被衹王天白叫过去之后一直没有出现, 也便没有时间去调整黄昏馆结界内的天气。

    确认过夕月状况的大家多都需要尽快休息, 病房里只剩下一个不知在看着什么书籍的吉野顺平,呼吸频率的变化和布料摩擦的声音吸引到了他,从书中抬头, 吉野顺平正对上了祗王夕月朦胧的眼神。

    “夕月, 你醒了?”他有些慌乱地把手上的书放下,甚至没有来得及把书签卡进去就站起身来,想要去按床头的铃,“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弥凉医生说你失去意识的时候使用能力的功率会更加不可控, 所以刚清醒过来的时候可能会有些不舒服,比如眩晕和疲软,但诅咒应该去除干净了,你感觉怎么样。”

    因为有些激动和着急,他的话语有些重复。

    祗王夕月撑着胳膊坐了起来,马上就感觉到了手脚肌肉的酸胀, 身体在反映着力量消耗之后的疲劳, 但是并不严重,他便抬手阻止了吉野顺平叫人的动作,昏迷前的睡衣变得有些褶皱, 他说道:“我没事顺平君,这次真的是太麻烦大家了, 让他们休息吧。”

    顺平眨了下眼睛,“夕月好像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

    “我的意识与能力同在, 尤其是本体意识脱离的时候,”祗王夕月扶着吉野顺平的胳膊站了起来,一直躺着身体都要麻了,走了几步路,他有些迟钝的腿逐渐缓了过来,“比如我也感知到了顺平君的搭档悠仁君的能力,是很少见的、非常纯粹而坚定的力量,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面,但我能够想到悠仁君一定是一位强大而开朗的咒术师,我想,我很能够理解顺平君会选择他作为搭档的原因。”

    明明不是在夸自己,但吉野顺平还是像开了小花一样开心,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不等他琢磨出来什么回应,夕月的肚子便“咕咕”地叫了起来,这让夕月有些不好意思,马甲卡升级好之后,没有其他的副作用,就只是饿,能够吃下一头牛——不,或许是两头牛的那种饿,“抱歉,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吃……”

    和祗王夕月柔弱的外表不同,他的胃简直像是通往另一个次元一样,是整个黄昏馆中最受厨师远间克己喜爱的人。

    而不负所望,远间克己早早就帮夕月准备好了一整桌的大餐,让没有亲眼见证过祗王夕月食量的吉野顺平简直大开眼界。

    “不要震惊,这还只是夕月的一半实力而已。”一只手拍上吉野顺平的肩膀,他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旁边的人,蓝黑的头发被束在脑后,白皙的皮肤上看不到任何瑕疵,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半包黑框的眼镜,透明的镜片遮挡不住他棕黑的瞳仁,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打了柔光一样。

    吉野顺平看着对方白大褂,虽然不算是第一次见,但一种微妙的感觉依然抵挡不住,“弥凉医生?”

    “顺平君,好久不见了啊。”

    “不,我们不是下午才见过吗?”虽然是另一种形象的藤原弥凉,难道这算是完全的两种人格?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下午的我了,我——进化了!”藤原弥凉看上去非常激动,“伏黑君的身体非常有趣,悠仁的咒力也是一样,实在是太奇妙了,我的研究马上就可以更进一步——而且说起悠仁,顺平,有没有兴趣加盟进来,我非常好奇你作为悠仁的搭档,是不是也具有可以融合两面宿傩咒力的能力,那种特殊体质和适应性会不会随着「戒之手」羁绊的建立而延展?我很好奇,我非常好奇!”藤原弥凉一把抓起吉野顺平的双手,“怎么样,要不要来试一试,你放心,绝对不痛,很舒——”

    一阵破空的声音传来,金属制的汤匙直冲冲地打在了藤原弥凉的后脑勺上。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有栖川桥日常体会着自己打自己的痛苦与爽快。

    物理意义上的痛并快乐着。

    “顺平,不用理他,弥凉医生今天的神经指数已经完全超标了。”远间克己捡起汤匙,回头看了一眼祗王夕月消灭食物的速度,感觉自己有了再做一点饭后甜点的动力,“顺平有什么想吃的吗?”

    “不了,谢谢。”吉野顺平摸了摸自己饱饱的肚子,并没有想要吃东西的欲望。远间克己看上去也并不遗憾,今天的厨艺大满足,他便也径直返回了厨厅。

    一个汤匙的程度完全藤原弥凉完全不放在眼里,很快他就爬了起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抱怨着远间克己下手真是越来越重了,“话说回来,天白那边应该也快结束了吧,我的报告还完全没有动笔啊——不能口头报告吗?”他小声斥责一下这种官僚主义作风,却并没有打算用实际行动来对抗这种作风,只是默默打算敷衍一下。

    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房间内正在和食物战斗的夕月,把吉野顺平拉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小顺平啊,记得好好看着夕月哦,别让他一个人。”

    “是……?”顺平感觉藤原弥凉像是意有所指一样,对方的眼神里好像带上了些什么东西,没给他时间细想,藤原弥凉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这里离开了。

    吉野顺平琢磨着那话的意思,退到悬梯上听着清浅的风声,不多时便有远间克己的声音传来,盘子和桌面相触的声音清脆,还有夕月道谢的话语。

    吉野顺平有些发呆的视线中,窗外的天空骤然黑了下来。果然是祗王橘和衹王天白的谈话结束了,这才有时间去调整黄昏馆外的环境,让结界内的环境更加贴近于结界外的普通场景,给人一种实感。

    甚至看着手机上的实时天气,祗王橘还调了点小雨出来。

    门外本来还在尝试找回昨晚状态的伏黑惠突然见证了这种没来由的变化,有些惊讶的淋了些雨,藤原弥凉人是怪了一点,但是能力也确实没的说,伏黑惠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趁着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失,他尝试着将影子尽可能多地释放出来,来构筑可控的生得领域。这是一个能够直接把他的实力拉到特级的能力,只是伏黑惠需要确保自己不能每次开完生得领域之后就直接脱力,太危险了。

    这样带有暂时不可控杀伤力的东西,伏黑惠没有选择使用黄昏馆的道场,而是挑了户外开阔的地方来练习。

    雨不大,但并没有带什么换洗衣物,身上穿着的还是丛雨九十九友情提供的新衣服的伏黑惠还是选择了返回。

    进门看到在二楼悬梯上站着的吉野顺平,他精神一振。

    为了确保祗王夕月醒过来之后可能出现的不适,「解缚」过的人被赶回去休息,剩下的几个专司进攻的「戒之手」则会轮流守着他。

    他出门修行尝试之前正轮到了吉野顺平,那对方现在没有在医疗室而是在悬梯上就证明——祗王夕月醒了。

    伏黑惠拿起玄关上挂着的毛巾匆匆擦了一下带着水珠的黑发,赶紧上了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样少有地带着和这个年纪相仿活力的眼神却让吉野顺平一下子就get到了对方的意思,下午他们几个高专生有过短暂的交流,参与过上次和伏黑惠、虎杖悠仁组合行动的顺平自然知道伏黑姐姐的身体情况,听过昨夜发生的战斗情况之后,他便知道了伏黑惠的意图,正打算用眼神示意一下的时候。

    一回头,却只发现餐桌上的一阵风卷残云。

    祗王夕月人呢?

    吉野顺平的心猛然一跳,他失神的时间太久了完全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刚才藤原弥凉的话一下子涌到了脑子里,明明知道夕月可能只是回去休息了,但他还是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吉野?”伏黑惠看着回神的吉野顺平突如其来的慌乱,并不知道这一秒的时间里,对方究竟想到了些什么。

    “夕月,夕月刚才还在这里的。”顺平指了指已经空无一人的餐厅,回忆着祗王夕月房间的位置上楼赶去。

    伏黑惠被他的情绪感染,也紧跟在他身后。

    夕月的房间和大部分的「戒之手」并不同层,不知是出于什么特殊的考虑,衹王夕月的房间是相对独立的。

    楼层之间的差距对于接受过训练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很快就站到了双开门的玄关,吉野顺平在某种情绪的催促下一把推开了门,就只见已经换下了睡衣的祗王夕月推开窗户一副正打算跳下去的样子,背后背着一个不小的书包,仔细看还能看到扑扇扑扇的一对小小的黑翅膀。

    【技能卡「索多姆的小翅膀」使用中。】

    “夕月?!”吉野顺平失声。

    伏黑惠也没有想到,他第一次见祗王夕月就看到对方一副打算离家出走的样子。

    黄昏馆完全不像是虐待他的样子啊。

    祗王夕月一看到他们,第一反应就是食指抵在嘴唇上,“嘘——不要大声,天白先生就在楼上。”声音压得很低,很显然是不想被听到。

    反手把门关上,吉野顺平也不自觉地跟着压低了声音,“夕月,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计划还没有开始就被发现,衹王夕月看起来有些挫败,他坐到了床上,“……打算偷偷溜出去——初次见面,伏黑君,我有听顺平君提起过你,叫我夕月就好。”

    伏黑惠颔首。

    吉野顺平迫不及待地小声询问,“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沉寂了几秒,就在伏黑惠以为是自己的存在干涉了他们,都打算主动提出告辞的时候,衹王夕月开口了,“是鲁卡——顺平君,鲁卡不见了,他身上本来应该有我的印记,但我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朵蔫吧了的白鹤芋。夕月的脸色其实并不难看,大量的食物补充能量之后,升级的马甲卡本来就该是这样面色红润有光泽,随时可以为护肤品代言的。

    “鲁卡先生?”吉野顺平当然不会忘记跟在衹王夕月身边的那个极有气势的男人——或者并不应该用“人”来定义那个人的种族,“确实,他为什么会不在黄昏馆……”

    吉野顺平并没有长期待在黄昏馆的经验,所以并没有实际感知到夕月和鲁卡的形影不离,只是记得莲城焰椎真用不算友好的话数次说起鲁卡,还有丛雨姐弟——尤其是十瑚经常抱怨鲁卡一个人霸占着夕月。

    都不算是什么直接的话语,却话里话外都能让人感觉到这二人的关系极其亲密。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鲁卡只说,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需要调查,然后在我被诅咒的瞬间失去了联系。我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能放任这件事不管,我必须要去他失去联系的地方调查,我——”祗王夕月的语速越来越快,然后猛然顿住,“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只是……没有办法再安心待在这里。”

    吉野顺平马上就想到了藤原弥凉的交代,对方当然知道鲁卡已经不在黄昏馆,夕月陷入昏迷对方都没有回来,不难猜到对方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而且一定不是出于鲁卡本人的意志,否则就算是有再重要的事,鲁卡都一定会排除万难回到夕月身边。

    对于鲁卡来说,没有什么会比祗王夕月的存在更加重要。

    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些,所以藤原弥凉才会意识到夕月可能采取的行动,所以才会告诉他要看着祗王夕月吗?

    吉野顺平尝试着劝说,“夕月,鲁卡君很强,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强,他一定不会有事的。”话说出口,却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言语那样苍白,强大和担忧之间从来就是不挂钩的,哪怕是强大如五条悟,若是他突然失联,一样会有人为他忧心,这和实力无关,于是顺平只能换一种思路,“而且,诅咒夕月的人并没有被捉到,你现在离开这里的话就太——”

    “——太危险了,顺平君是想要说这个,对吧。”祗王夕月直接接上了顺平的话,低下头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苦涩的味道,“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每一次,我都是在这个房间当中等待着等待着,就只是这样地等待着……从生到死,从开始到结束。”

    祗王夕月把书包到床上,然后站了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窗前,侧身倚靠在打开的窗台上,有小雨搧了进来,轻轻地打在他的额头上,但他却仿佛毫无所觉,“我是「神之光」,我是「戒之手」能力的核心,甚至是‘轮回’的灵魂锚点,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能离开这里,在大家出发的时候、在大家战斗的时候、在大家陷入危险的时候,甚至是——在大家……‘离开’的时候。”

    夕月不愿意把“死亡”这个词和自己的同伴挂钩起来,“因为我需要保证自己的稳定,我要最后一个‘离开’,我应该如此——天白先生和馆长先生也不会让我离开这里——大家都不希望。大家的战斗很辛苦,需要赌上性命、赌上灵魂,就像是上一次,黑刀只有一个人回来了,我——”夕月想要说什么,却强行止住了话头,有些无力,“我参与进去或许会成为累赘,所以……我知道的,我都明白,”他看向吉野顺平,“上次出去的那一次有鲁卡带着我,他只是不太想和焰椎真君碰面,外面的世界——很不一样,和在屏幕上看到的感觉,很不一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学校的样子呢。”

    顿了一下,夕月抿唇,“还有,也很抱歉这次因为我,给大家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不,这不是夕月的错!”顺平猛然站了起来,“夕月当时会出现在校园原本就是因为我招惹到了真人——”

    “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顺平君,我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单纯,我只是拿这件事当做一个借口、一个能够合理地让我没有负罪感的给我自己的偷偷离开找到的借口——顺平君,请不要为我的错误而感到歉疚。”祗王夕月勉强一笑,“不要被一般意义上的认知所掩盖,我是这样,鲁卡也是这样,大家都觉得他很强,但、不是这样的,顺平君,不是这样的。因为……一些事,我和鲁卡之间是有束缚在的,在这种束缚之下,如果没有我的‘命令’,鲁卡他、他根本没有办法发挥自己的实力,无法发挥的实力,怎么能够用‘强’来定义。”

    有栖川桥拿捏着分寸,他也不完全算是编故事,鲁卡的马甲卡不会就不能通过主系统用意识精灵来升级,自然就算是一种实力的限制。

    这个逻辑没毛病。

    “我知道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天白先生,让他来安排,我知道大家都会帮助我,可是——!”祗王夕月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可是……我只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再在这个地方迎来我所有的同伴再把等待他们的‘离开’的讯息,将他们全部送走,然后在痛苦中轮回重复上一次的一切——”精神上的疼痛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比无能为力更加痛苦的是明明有能力却只能躲在同伴的身后。

    吉野顺平马上意识到,鲁卡的事只是一个契机,他揭开了长久压在祗王夕月身上的精神压力,让一种不可抑制的欲|望冲了出来。

    这些感受,在承受着千年记忆的衹王天白面前,夕月不能说;在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夕月一切的鲁卡面前,夕月不能说;在无数次为了夕月赴死无数次转生的同伴面前,夕月也不能说。但是在已经成为同伴,但是却还没有正面理解轮回战意义的吉野顺平面前、在不在局中的伏黑惠面前,有些话语却仿佛不受束缚一样,突然就被释放了出来。

    空气在激烈的言语后沉寂着,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住,只有一点点雨声和风声昭示着这个现实世界的存在,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半晌,衹王夕月背过身去看着窗外毫无星光的夜空,轻声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任性的,真的……对不起。”他的背影看上去那样单薄而瑟缩,就像是在一根细细的竹竿上挂了远超其承受能力的负重一般。

    即使这样,他还是想要尽自己所能去做些什么,“啊对了,伏黑君是需要我帮忙净化诅咒对吧,抱歉我失去意识的时候,精神和结界的融合太过深刻,未经允许就听到了一些你们的谈话。如果有我能做到的事千万不要客气,就净化的能力来说,我还是有些自信的呢。”

    他的声音好像很正常,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不易被发现的尾颤,带着些故作轻松的语气。

    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看着这样的祗王夕月,吉野顺平突然就下定了决心。

    “我们出去吧,夕月。”

    第 86 章

    86

    虎杖悠仁, 第一次来黄昏馆报道,还没有见过黄昏馆的馆长、也没有见过衹王家的总帅,就直接跟着自己的两个同期一起把人家的「核心」给偷了出去。

    或者也不能用“偷”这个词来形容, 应该说是合谋。

    四个人连夜一起跑路, 听上去完全不像是什么正义之举。

    “我们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话说这里本来就是被‘账’——就是结界封住的吧,我们现在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出隧道真的不会被察觉到吗?”伏黑惠只觉得他们的“越狱”计划实在是朴实无华, 没有什么复杂的工序, 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简直类似于“把大象关进冰箱分几步”的问题答案。

    就是把一觉醒来精力充沛的虎杖悠仁拉上,让他和吉野顺平两个人带着祗王夕月从窗户上溜出去——一个观察路径,一个带人行动, 而伏黑惠则是一个人摸到地库里, 用他影子可以藏东西的特性搞四辆自行车出来,然后直接骑出去。

    顺便一提,伏黑惠认真的调性甚至在地库里留下了钱。

    祗王夕月单手控车,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完全没有问题,我是这个结界的建造者, 我可以给自己开后门。”

    不要把“走后门”这种事说得这样理直气壮啊, 伏黑惠觉得祗王夕月实在是有些过于天然了。

    这么重要的结界,留一个“后门”真的不会带来什么风险吗?

    “总之,在黄昏馆察觉之前, 我们要赶紧隐藏起来,就像是《碟中谍》, 隐藏自己的身份,然后偷偷调查鲁卡的位置。”虎杖悠仁入戏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他把领后的兜帽也带了起来,一副准备上演刺客信条的样子。

    伏黑惠无奈道:“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能瞒得过谁吧,就算是现在没有发现,等到了明天,吴羽小姐或者远间先生也总会发现的——在这种情况下,黄昏馆会采取什么行动,我们总要提前做准备。”

    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也都不了解,一起看向了祗王夕月。

    “嗯——”夕月减慢车速,离开了隧道,外面的雨变又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倒也不大,反而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凉爽,“大概不会大张旗鼓吧,否则很容易被泠呀察觉到,可能会把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而且,不是还有更容易找到线索的方式吗?”

    祗王夕月本人不好找,但是和他“同流合污”溜出去的人难道还不好找吗?

    其他三人都是有高专学籍的人,偶尔请假当然不是问题,但如果长期消失也一定是不可能的,不论是吉野顺平、虎杖悠仁还是伏黑惠,看上去都没有想要马上叛逃去当诅咒师的意思。

    那么,不论他们要经过什么地方,在一定时间内都是必须要回去、或者至少和咒术高专联络的,只要联络就会留下痕迹。

    而且一般来说,面对衹王天白那样强势的人、面对黄昏馆这样神秘的组织,自己学校的人“偷走”了人家重要的核心人物,选择合作才是明智之举。

    不过——高专当中负责带他们的人并不在这个“一般情况”之内。

    虎杖悠仁思考了一下,突然在大家一起加速的时候开口,“顺平,伏黑,你们说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五条老师,他会怎么回复天白先生?”

    吉野顺平一个急弯差点把自己甩出去,眉头皱了起来,“五条老师吗……”他眼中的五条悟还大概是靠谱的——至少在大事上应该是靠谱的,那么靠谱的老师在这种时候就应该——

    “那个人绝对不会老老实实把我们供出去的。”伏黑惠的结论没有任何纠结,回答得毫不犹豫,他实在是太熟悉五条悟的调性了。他深信,五条悟不仅不会供出去他们,甚至很有可能会一顿浑水摸鱼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比如想办法把祗王夕月也拉到高专什么的。

    考虑到祗王夕月存在的意义和重要性,拉祗王夕月到东京高专的行为对于黄昏馆来说、对于衹王一族来说,应该算得上是绝对的挑衅了吧?

    他一瞬间甚至能够想到五条悟一手搭着祗王夕月的肩膀,一边挑衅的画面——既视感太强了。

    不过对于对方来说,对衹王天白的印象应当比对——用五条悟自己的形容来说——老橘子要好多了。

    当然,这要建立在对方并不知道夕月先前那一番话的前提下。

    伏黑惠有些头痛,他已经能够看到那些不可控的未来了。

    祗王夕月应当是这当中唯一一个和五条悟并不真正意义上熟悉的人,但是在碓冰愁生的描述中,五条悟是一个强大的、富有责任心(?)的,在高专内地位对标衹王天白的存在,再加上伏黑惠对对方的不会供出他们的“忠诚”毫不怀疑的样子,于是夕月也自然而然地开口,“那位‘五条老师’就是你们的总帅?听上去是一位很受尊敬的长者。”

    “不,他不是。”伏黑惠即答。

    吉野顺平憋了一下,先前看到五条悟穿钉崎野蔷薇裙子的记忆涌了上来,还有偶然听到过的七海先生对五条老师的评价,“是总帅无疑,但或许……大概不够受‘尊敬’?”

    就连虎杖悠仁都露出了些许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算是他也不能昧着良心反驳伏黑惠。

    祗王夕月打出一个问号,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视线,“嗯……嗯?”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告诉五条老师不是反而能够争取到更多时间吗?”吉野顺平顺势说道,“不论我们主动与否,五条老师总都会知道,那我们主动一点不是会显得我们更加——怎么说呢,真诚?”

    再怎么说,他们现在的偷溜行为最后都是要做出完整解释的,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解释和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解释所带来的效果是完全不相同的。

    虎杖悠仁一个响指,“只要我们抢先一步坦白,夜蛾校长布置的检查就追不上我们。”

    虽然加入的时间不长,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搞出的事情不少的虎杖悠仁,已经多次切身体验过了五条悟当年三天一个小检查五天一个大检查的高专生活了。

    “而且只要我们带他一起玩——咳,是行动,就会让五条老师觉得我们是一伙的!”虎杖悠仁一本正经。

    ——玩,你刚才确实说了这个词对吧?

    有栖川桥思考着,在虎杖悠仁心里,五条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拉帮结派的小学生吗?

    倒是祗王夕月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太麻烦那位五条老师了,被卷进和我有关的事情里来,只会承担不属于他的责任,会给他造成困扰……”

    “不,只有这一点,请务必不要为他感到抱歉。”伏黑惠直接打断了祗王夕月的担忧,“不如说,他乐在其中。”

    而且借此机会能够让五条悟更加深入地了解到黄昏馆的运行机制和核心力量,伏黑惠认为五条悟恐怕会开心得愿意分享一个毛豆泥生奶油大福出来……不,分享一整个有些为难他了——或许只能分享半个。

    至于五条悟在这个过程中吃亏或者被欺负的可能性?

    伏黑惠不考虑这种可能性。

    “那就决定了,先回高专!”虎杖悠仁猛踩脚蹬,超常的体力让他瞬间就窜了出去,然后就听“咔嚓”一声,踩着脚蹬的脚因为惯性几乎踩出了残影,但是自行车却再没有一点加速的意思,反倒是虎杖自己,身形明显闪了一下。

    “……脱链了吧?”常年骑自行车上下学的吉野顺平非常有经验。

    “嗯,是脱链了。”伏黑惠毫不怀疑。

    物理意义上的掉了链子。

    黄昏馆里的自行车看起来也并没有能够适应虎杖悠仁的身体素质的强硬质量,伏黑惠有些觉得自己留在地库的钱有点多了。

    鉴于单人自行车没有后座,虎杖悠仁就这样把自己的屁股和大腿都塞进了吉野顺平自行车前的金属框内,被人带着一路骑了回去,画面属实美好。

    第 87 章

    87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学生!”五条悟扶着额头, 笑得非常嚣张,因为夜晚休息而被摘下来的眼罩被丢在床头,比天空还要纯粹的眼睛在夜色下显得异常明净。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祗王夕月无端产生了一种被视线穿透的错觉——又或许不是错觉。在五条悟的眼中, 他身上的许多东西都是无所遁形的。

    面对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祗王夕月却显得有些拘谨,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侧的手,寻求安全感的本能驱使着他的动作, 看上去是想要抓住身旁的什么东西一样, 但是回应他的只有掌心流过的空气,指节收紧又松开,看上去有些可怜。

    这样的动作当然瞒不过五条悟的眼睛,这便很自然地让他联想到了上次跟在祗王夕月身边那个咒灵——和袭击高专与他交手的咒灵很像, 甚至连咒力形态都极像的双生咒灵的另一半。

    如此相像而又强大的双生的咒灵站在两个完全不同的阵营, 这也一度勾起了一些五条悟的探究欲,只是还没有渠道来得及深究。

    有过认知基础的他不需要等到谁的解释,五条悟只看他们的反应也大概能够猜得出几分真相。不过他并没有一点要兴师问罪的意思,反而觉得充满了趣味,狠揉了一把伏黑惠的刺毛,“没想到惠酱平时一副正经人的样子, 竟然也会参与到这里面来哦, 果然正经惠酱心里还压抑着一个坏坏的惠酱吧——”说着,他还冲着伏黑惠眨了一下眼睛。

    伏黑惠捂脸,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一点也不意外对方的这个反应。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虽然伏黑惠一再对五条悟的性格进行过diss, 但祗王夕月还是习惯性地带着几分郑重给五条悟鞠躬道了歉。

    五条悟不知道想着什么审视了一下,在他视野下, 上次见面也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祗王夕月身上能力的“纯粹”程度就猛上了几个台阶,几乎达到了一种纯粹到空灵的程度。

    有意思。

    尚未完全知道他们离开黄昏馆理由的五条悟自己脑补着,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也便罢了,他们俩原本就很有自己的主意,但是吉野顺平不一样,这个偏向内向孩子是相当乖的。

    以对方对衹王家、黄昏馆的认同程度都会主动促成了这件事,他倒是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会和能力的突然提纯有关系吗?

    当然这些猜测都不重要,他有更想做的事——

    五条悟突然撤掉了所有的笑意,换上了一副夸张的忧愁面孔,手指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张白色的手帕,在眼角点了两下,仿佛在擦掉他鳄鱼的眼泪,“是呢是呢,五条老师我真是承受太多不该承受的伤痛啊——”

    最后的“啊”刻意拉长还加上了颤音。

    伏黑惠一阵死鱼眼,已经完全看穿了五条悟的把戏。

    但是他看明白了却不代表别人也能看穿。

    不用说祗王夕月,连吉野顺平都感觉一阵负罪感涌了上来——仔细想想的话,五条悟要承受的压力确实很大,前一件事还没有了结,他现在还扣着京都校的神命正宗,自然会受到那边的声讨,高层的卧底也没有挖出来,现在突然又来了一件绝对不算轻松的麻烦事。

    除了嘴上不饶人,五条老师似乎其实确实非常——给人以强大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需要付出的。

    不好,越想越觉得五条老师太不容易了,良心痛了起来。

    连吉野顺平都这样想,更别提祗王夕月的反应,虽然有栖川桥心里对五条悟的评估很有数,但是这和祗王夕月的马甲卡完全没有关系。

    于是便肉眼可见的,祗王夕月的脸上出现了动容,歉疚的气息仿佛已经溢出来了似的,“五条先生……”

    “惠酱也到了叛逆期,伤透了我的心,悠仁和顺平也不再是入学时候的乖乖仔了,所以——”五条悟一把揽住祗王夕月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一带,“五条老师现在急需一个乖乖学生,夕月酱要不要考虑留在高专来抚慰一下五条老师饱经沧桑的内心?”

    其实五条悟的语气绝对不算是正经,这也不是什么正式的邀请。虽然五条悟确实对祗王夕月非常感兴趣,如果对方要入学的话,他绝对会非常赞成,也绝对不会担心黄昏馆的阻挠,但是他也很清醒地觉得,这个邀请更像是一种玩笑。

    窥一斑而见全豹,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力还是有些信心的。

    邀请的另一方主角并不是真的像外表看上去这样软糯。

    果然,祗王夕月并没有抗拒五条悟突如其来的动作,只是踉跄了一下,便又站稳,眉头微皱眉尾却又在下沉,眼神专注而认真,“抱歉,五条先生,我不能给您承诺我做不到的事情,我恐怕不能长期留在高专内,但是有您这样一位强大而温柔的老师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叫您一声‘五条老师’吗?”

    有栖川桥觉得,五条悟的话已经到了这一步,借坡下驴给祗王夕月找一个最强级别的保护伞完全是一件百利无一害的事情,只是喊一下而已,又不需要他负责,马甲卡的行为和他有栖川桥有什么关系,完全的白嫖使他快乐,渣得明明白白。

    祗王夕月这样的回答有些出乎五条悟的预料,既不是答应也不是拒绝,带着技巧的言语被用极其真诚的语气说了出来,祗王夕月比五条悟矮很多,被他的手带过来之后,仰视他的眼神毫无阴霾,带着直白和纯粹。

    这样单纯的话语让五条悟略微失神了一下,虽然一直以来都被人信任着,但是作为一个性格极度恶趣味甚至在某些方面有些恶劣的人,除了刚刚和他接触的学生以外,很少有人会直白地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是祗王夕月这张马甲卡自带的滤镜,如果是一般人被这样的眼神和言语进攻,恐怕早就要沦陷了。但五条悟毕竟是五条悟,在任何方面都具有“最强”的地位,他清了清嗓子,就马上找回了自己状态。

    “嗯哼,果然没有人能够拒绝GTG(good teacher gojo)。”五条悟松开了放在祗王夕月肩膀上的手,顺势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碎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造型,算是一种默认。高专所处的山中已经停了雨,乌云散去之后月光也爬了上来,印在地面上,把交叠的影子勾勒了出来。

    祗王夕月眉头一舒,笑道:“嗯,那就请五条老师多多指教了。”

    伏黑惠看着事情的发展,心中涌上了一股肃然起敬的感觉,总觉得刚才一系列操作是祗王夕月在顺毛,对方看起来好像很有“带孩子”的经验——其实他这样的感觉也不能算错,在长期的轮回和战斗的压力下,「戒之手」的成员们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些性格问题,有些隐藏得深、有些隐藏得浅,而夕月就像是他们的保育员一样,不仅要处理他们身体上的伤痕,还要至于他们心灵上的问题,所以自然就非常擅长处理这样的人际关系。

    在所有的马甲卡中,最容易获得五条悟初始好感的,就是祗王夕月的马甲卡。

    只要能搞定五条悟,基本上就等于搞定了一半的咒术界,剩下的一半就要交给祗王泠呀那边的马甲卡去负责了。

    不比面对五条悟轻松,祗王泠呀面对的情况也相当复杂。

    在结界内和衹王天白等人的正面对抗后,他是出手把「夏油杰」带了出去,现在还不是直接背刺「夏油杰」的时候,他还需要活着背一段时间的锅,顺便确保这个锅能够完整地甩到「夏油杰」的身上。

    并且撇清自己的嫌疑。

    总之就是一句话,恶人先告状,先发制人就对了。

    按照祗王泠呀的性格,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在脱离了结界一段距离之后,「夏油杰」几乎是被泠呀摔在了地上。倒不是说「夏油杰」真的毫无回收之力,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祗王泠呀产生冲突,也不想消耗自己存储的咒灵。

    能苟住一千年的生命对面子这种东西从来没有什么太多的欲望,很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泠呀先生——”「夏油杰」直对上祗王泠呀那种带着杀意的冰冷眼神,聪明如他在刚才一系列骤然的变化中哪里还能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的计划,他从来都是幕后黑手,什么时候给人背锅黑锅?

    一种恼火升了起来,却不能表现出来。

    祗王泠呀挥手让哀乐姬退下,有些话题并不适宜给咒灵听到。

    哀乐姬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带着些深意看了「夏油杰」一眼,然后单膝跪地向祗王泠呀请辞,紧接着有栖川桥便回收了这张马甲卡,就像是当时在袭击高专的行动中转移鲁泽一样,在「夏油杰」直观看来就是哀乐姬毫无征兆、毫无痕迹地突然消失了。

    B格满满。

    马甲系统,真好使。

    “没有其他人了,夏油杰。”祗王泠呀身上的咒力还浮动着,眼中仿佛有流水沉淀了下来,身上属于咒灵的血统随着他的情绪躁动着,“你最好祈祷自己的解释能够入耳,不然的话,你口中的‘大义’恐怕就要了结在今日今时了。”

    「夏油杰」的大脑快速地分析着,在组织语言的数秒之内,把先前交手中听到的话、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状、还有离开之前一段时间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部整理了一次,想要找出让他深陷泥沼的真正凶手。

    比起那几只咒灵,其实「夏油杰」觉得自己应该更加怀疑眼前的祗王泠呀或者祗王泠呀手下的咒灵,但是对方的怒火看起来太真了,在人类世界伪装多年,在各种各样的身体和人际关系中都有经验的「夏油杰」没有在对方的情绪中找到一丝破绽。

    对方甚至打破了自己冷漠的面具,在他这个尚有猜忌的“合作伙伴”面前袒露这样明显的情绪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本质上是在给自己制造破绽——不像是装出来的,因为只有真实的怒火无法遮掩。

    那么排除了已知的人……难道是还有什么未知的敌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隐藏着吗?

    这样的猜测让「夏油杰」感到一阵不安,他痛恨一切掌控之外的人,否则也不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插手引导曾经的伏黑甚尔的人生经历。他连“命运之外”的人都想要掌握,更别提其他的存在。

    但是,任何调查和猜测都要往后挪,眼前最重要的,是要安抚祗王泠呀的情绪,他看得出来对方的话语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如果不能完全撇清自己的关系,那么就要把火烧到别人的身上。

    背锅之人也在找人给自己背锅。

    “泠呀先生,我从未向您隐瞒过我的术式,”「夏油杰」抬手,用一种比较弱势的姿态发动了术式,被他操纵的咒灵若隐若现地盘踞在他身边,却一点也没有越界,没有表现出一点攻击性,就像是成了一种观赏性的东西一样,“我并不具有诅咒别人的能力,特别是您刚才和我一起得知到的,那样特殊的诅咒方式。”

    如果他有这种能力,就没必要去费更多心思去想办法达成目的,直接有谁碍眼直接诅咒就是了。

    祗王泠呀却并不买账,“你是咒灵操使,虽然‘操纵’和‘召唤’一直存在着本质区别,但是就形式上来说,二者存在着相通之处。比如我于剑道并不精通,但是鲁泽则有着‘剑圣’的真名称谓。”换句话说,「夏油杰」有没有这种能力和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并没有直接关系。

    「夏油杰」脸色丝毫不变,他收起了身边环绕的咒灵,“泠呀先生,相信以您的实力和阅历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端的诅咒,任何诅咒的发动都需要介质,任何术式的表现形式也都需要载体,最近也没有离开基地的您应该也很清楚,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基地,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衹王一族的宝贝?”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极尽真诚,“我在您之前并不知道任何一点和衹王家——尤其是祗王夕月相关的事,一个连历史都没有留下痕迹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栽在我手上。而且——我甚至没有这样做的动机不是吗?我所想之‘大义’是于咒术界的重塑,您应该很清楚这一点的,我不应该给自己竖更多的敌人。”

    这倒是也没错,从动机到能力,「夏油杰」本就应该置身其外的。

    不过反过来说,如果真要论起来的话,祗王夕月如果能够废掉,自然也相当于一个对衹王家和「戒之手」的打击,对「夏油杰」来说倒也是极好的。

    只是对于现在的形势来说,「夏油杰」动手得不偿失的概率更大些而已。

    “你看到天白之后的表情,可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刚刚分开,有栖川桥还根本就还没有时间去整理衹王天白的那些数据,祗王泠呀还没有得到确切的信息内容,只能旁敲侧击先了解一点东西。

    只等一会儿让衹王天白以事务处理为由来整理数据,如果数据量很大的话,他就要尽量地减少马甲卡同时使用的数量来集中系统的数据处理能力,当然还有要集中有栖川桥本人的精力。那就要找个不错的理由来让马甲卡们合理休眠,“脱力休养”这个理由就很不错,然后再找个理由把不属于马甲卡范围的那三个经验包引出黄昏馆,这样行动起来就更加方便。

    一边策划着另一边的事,有栖川桥的精神也集中在观察着「夏油杰」的动向和表现。

    看到衹王天白的那一瞬间哪怕是「夏油杰」这样的搞事大师也没有忍住地露出了破绽,这个破绽转瞬即逝,却没有被放过。

    不过「夏油杰」看起来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苦笑道:“不论是‘衹王’还是‘衹王天白’,我确实都一无所知。但是——我确实曾经看到过‘他’,或者说是‘她’。更确切地来说,并不是‘我’看到的,而是一种记忆能力——”

    不等他说完,衹王泠呀眼睛一眯,专司防御的「戒之手」能够发现的事,祗王泠呀没有道理发现不了,更何况和「夏油杰」合作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也正需要一个给「夏油杰」下马威的机会来方便接下来的精神压制,于是便冷笑了一声直接开口打断,“不是这个身体,而是——你本身,对吧。”

    虽然头顶的缝合线非常明显,有栖川桥也猜测,这可能就是他的术式无法消除的“介质”,但是他却也并不能完全确定「夏油杰」这个身体和精神不相符的对象到底是大脑还是灵魂,万一这个缝合线就是这个身体本身所带呢,万一这就是个转移视线的障眼法呢,那直接说错岂不是显得他很尴尬。

    所以祗王泠呀开口话却不说满,而是带着几分暗示,仿佛留有余地一样。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怀疑祗王泠呀的把握。

    「夏油杰」也确实是心里一惊。虽然有所猜测,但是这样被直接点出来……

    话说到这一步,也便没有了嘴硬的必要,祗王泠呀这个人看起来胸有成竹,如果不是确认的事情,想必不会在这个对峙的时候说出来。

    刚才那种示弱的表情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净,「夏油杰」一笑,“真是让人惊讶啊,泠呀先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人的精神和身体是有波长的,即使这个波长很难被察觉到,你的破绽在我眼里太大了。”祗王泠呀信口胡诌,面上看过去却只让人觉得他尽在掌握,“点出来是想要告诉你,在我面前不要觉得自己有退路。”泠呀的右脚用力一踩地面,冰冷的温度瞬间蔓延开来,顺着他的咒力冷气凝成冰,一路延展到了「夏油杰」的脚下,像是某种威胁一样。

    ——“不要对我说谎。”

    “泠呀先生,我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绝无虚言,”「夏油杰」没有回避祗王泠呀的威胁,“您也已经猜到了,在我还为自己而活着的曾经,我确实和天白先生有过几面之缘,只不过,他可并不是用自己的身份行走世间的。”

    有栖川桥真是万万没想到啊,马甲卡的自我行动能力这么强的吗,还是说只是“衹王天白”太给力了,即使只有一个基础人设,也一样能让马甲卡给自己套马甲吗?

    怀着这样的肃然起敬,祗王泠呀微微颔首,眼神示意「夏油杰」说下去。

    “您一定注意到了,我刚才用的代词是‘她’,那时候我是真的认为天白先生是一个美丽的女性的,当年对‘她’追捧的人不计其数,堪称盛况,虽然过去了不少岁月,我却也依然记得那个名字。”

    “——夜御。”

    第 88 章

    88

    有栖川桥不理解, 但有栖川桥大受震撼。

    马甲卡会使用假身份这一点已经很让他震惊了,但是直接男扮女装又是另一个维度的震惊。难道说衹王天□□壮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女装大佬的心吗?

    马甲卡的初设上好像没有这一点?

    而且,这个“夜御”的身份——完全不是普通女装大佬的级别, 这原本也该是他制造关系网的马甲卡之一的, 但是他在穿越司准备的时候,有栖川桥没有抽出来这张卡。所以在一开始撰写第一版剧本的时候,“夜御”这个角色在他这里就成了一个回忆杀的角色, 毕竟是衹王天白曾经的未婚妻, 她的死亡也是衹王家分裂的一个直接导火索。

    难道说,衹王天白的马甲卡带走的那一部分主系统数据太多了吗,所以才会匹配到一部分有栖川桥的意识?

    自己扮演自己的未婚妻,是他能够做出的事情。

    有栖川桥仔细思考着日后让“夜御”这个身份重见天日的可能性, 就像神命正宗的马甲卡还有第二状态一样, 衹王天白也完全可以搞一个骚操作出来不是吗?

    有了新想法的有栖川桥兴奋起来了。

    “你再说一次,谁?”回到眼前的状况,祗王泠呀的情绪一空,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夏油杰」默默地评估着祗王泠呀的反应,揣测着这些名字之间的联系,“夜御——我不会记错这个名字, 而且比起‘天白’这个几乎没有留下痕迹的身份, 夜御在咒术界一些古老的家族——比如御三家的典籍中,应该是有留下名字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祗王泠呀的反应。他和衹王天白这样“宿敌”一般的身份, 为什么会不知道对方曾经用过这个假身份。夜御所在的那个年代,「夏油杰」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衹王泠呀的脸。

    按理来说, 既然衹王天白能够通过周期刷新的方式来活过一千年,那么他的宿敌、一个被衹王天白记住、也深刻记着衹王天白的泠呀, 应该也活过很久才对的。

    可是一直以来都注意着收集咒术界信息的「夏油杰」却一次都没有看到过“祗王泠呀”这个名字或者祗王泠呀的脸,这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竟然是夜御,……不惜做到这一步吗?”祗王泠呀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在叹息还是惋惜。

    半晌,他似乎才将情绪整理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冷淡,扫过「夏油杰」的视线写满了想要灭口封锁消息的欲|望。

    “我从未听过或者见过任何一位除您以外的衹王一族的人,在今天之前。”「夏油杰」的求生欲让他抬手,非常有眼色地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泠呀收回了带着杀意的视线,“你说的话,我会想办法取证,你最好没有一句谎言。”

    “您可以随意去查,”「夏油杰」相当坦然,“只是您不妨从接触祗王夕月的人下手查呢,黄昏馆如此重视他的存在,那么又有多少人能够有机会接触到他?”

    「夏油杰」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也不需要掩饰,即使带有自己甩锅的目的,但这也确实是最好的调查方向。

    而如果泠呀查出来衹王夕月没有接触过什么外人,或者排除掉外人的话,那么一定就是黄昏馆内部出了问题,这个结论必然会激化衹王一族内的矛盾,会让本来就已经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祗王泠呀没有再看「夏油杰」,像是已经不打算在他身上耗费时间似的转身离去了——当然,实际上只是此时黄昏馆的大型「解缚」行动结束了,有栖川桥打算减少同时操纵马甲卡的数量,集中精神处理衹王天白的大量数据。

    「夏油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染了灰尘的外套,今天会遇到虎杖悠仁着实是意外,虽然对方很可能不认识他,但出于谨慎的目的,「夏油杰」还是决定为今天的破绽提前做好准备。

    *

    「夏油杰」要做什么后手有栖川桥暂时不知道,也不算关心。对咒灵势力的把控,他还有一个被神命正宗放回去的真人作为釜底抽薪的手牌,现在他更想要钓鲁卡的马甲卡。

    如果不留下「神之光」能力的痕迹,就算是有祗王夕月这个存在也很难被鲁卡感知到,所以要赶紧行动起来,把饵放下去。

    “诶?现在吗?”伏黑惠有些意外祗王夕月会直接提起他姐姐的事情,对方离开黄昏馆的目的在于鲁卡,那么去探查鲁卡最后消失的地方应该才是最先优先级的事情才对。

    本来已经转身准备回去再补一觉的五条悟听到这话马上站住了。

    祗王夕月哪有需要探查的地方,当然是赶紧找个需要使用他能力的地方待着了,“我和鲁卡之间的束缚非常复杂,所以比起直接去他联系消失的地方,不如……”他垂眸,像是在想什么一样,声音却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然后才猛然抬头,“抱歉,我不能把我和鲁卡之间的束缚说出来,但请不要担心,我是有分寸的。而且,普通人的抵抗能力很弱。诅咒拖得时间越长,与人的联系就会越深,祓除也就会越麻烦,对人体的伤害也就越大。伏黑君很担心伏黑小姐吧,我能够感觉到的——”

    他开口的同时抬起手,像是不由自主想要触碰伏黑惠,但突然惊醒,手指颤抖着往回一缩,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请让我先去看看伏黑小姐的诅咒吧。”

    伏黑惠的眼神动容,涉及到了伏黑津美纪,他没有推辞和客套,只是道谢,“……谢谢。”

    停下来转身的五条悟摸着下巴,更加仔细地打量着衹王夕月这个相当纯粹的能力组成的人体,“难得啊,惠酱竟然自己说起了津美纪的情况吗?”

    说起这个,祗王夕月的耳根有些发红,手指抠着脸颊,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是我不小心偷听到的。”

    “不,我原本也是想要请求夕月帮忙的。”伏黑惠在五条悟开口前把话题接了过来,省的五条悟随时随地的语出惊人。

    而五条悟好像也没有要在这个话题点纠缠下去的意思,他只是有些好奇。

    五条悟当然知道伏黑津美纪对伏黑惠的重要性,对方会为了津美纪开口求人这一点并不奇怪,他感兴趣的是,一直不愿意再把津美纪更深地卷入咒术界的伏黑惠在不确定能力作用的情况下如何会对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开口请求?

    他是亲眼看过也检查过、甚至尝试祓除过伏黑津美纪身上诅咒的,用「六眼」都无法观测到那种诅咒的来源,也无法详细地解析出津美纪本身和这个诅咒,他原先只觉得想要祓除这种诅咒至少要把下诅咒的人找出来,才能有机会。

    所以,五条悟才会对祗王夕月的能力好奇、对伏黑惠请求的依据好奇。

    他没有什么拉扯和套路,非常直白的开口,“那,惠为什么会想到要向夕月酱请求呢?”

    伏黑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祗王夕月。

    去过黄昏馆后,他大概猜测祗王夕月的能力属于某种保密范围,对方给津美纪祓除诅咒应该也是冒了某种风险的,所以在没有夕月允许的情况下,他不会擅自说出来,哪怕对象是五条悟。

    祗王夕月接触到了这个视线一下子就明白了伏黑惠的顾虑,有栖川桥巴不得让五条悟知道,于是他便跟着回答,“说起这件事——”夕月从口袋里拿出两串带着十字架的项链,在马甲卡升级之后,祗王夕月的全部能力解锁,他便具有了真正制造技能卡「祗王夕月的十字架」的能力,等于是将技能卡变成了现实,“顺平君、悠仁君,这个是你们作为「戒之手」誓言的回应——我的十字架拥有「神之光」的庇护,能够保佑你们。”

    他把十字架放在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的手上,然后转头和五条悟说道:“伏黑君应该是看到了这个,我能够感觉到愁生的十字架使用过了,由我能力制作出来的十字架具有一部分我的能力,对于净化和破魔,我还是稍微有些自信的。”

    “纳尼纳尼——只有悠仁和顺平有吗,难道惠惠和老师我被排挤了吗?”五条悟眨巴着水润的眼睛,弯下腰美颜怼在了衹王夕月眼前,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被水淋过的小猫咪一样。

    “喂,你适可而止——”伏黑惠从后面揪住了五条悟的后领。

    但是祗王夕月一点也没有被冒犯的不舒服,反而接受良好,甚至手蠢蠢欲动的想要揉一揉对方柔软的头发,“我的十字架使用是有条件的,「戒之手」的能力是和我相通,所以才可以向心激发十字架的力量,而咒术师本身的咒力在没有引导的情况下是会和我的力量产生内部排斥的。”

    “内部排斥——也就是说,这个力量可以作用于其他咒术师,但是不能被普通咒术师所启动,对吧?”虎杖悠仁把十字架戴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记得少年院的那一次,碓冰愁生、或者是莲城焰椎真好像对他用过这个东西,当时的他尚不是「戒之手」,所以他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听着他们的对话,吉野顺平摸了摸十字架的表面,他能够感觉十字架中隐隐有某种力量在流动着,让他感觉很舒服。

    “嗯,”夕月点点头,认同了虎杖悠仁的说法,“咒术师的力量越强大,内部排斥也就越大,五条老师的力量太强大了。”他看着五条悟的眼神中带着真诚的崇拜。

    五条悟表示非常受用。

    以他的实力,他不是真的需要这么个护身符,但是连他「六眼」也不能马上解析的东西,他当然有些感兴趣。

    祗王夕月马上就会满足他的好奇心。

    “不过,虽然除「戒之手」以外的咒术师不能使用,但是对于储存咒力的普通人来说,我的十字架是相当有力的护身符哦,因为能力特性,大部分无意识的咒灵会本能避开我的能力。”祗王夕月抬手,荧绿色的光在他的手心凝聚着,仿佛带动着月光也被收入其中,伴随着手指翻转,这股力量成线环绕在指节间。

    有栖川桥趁机点在系统屏幕上。

    【道具卡使用:平平无奇的十字架。】

    和技能卡的十字架不同,道具卡的十字架就是可以用世俗材料制作的十字架,好处是不同于技能卡只有有栖川桥的马甲卡可以使用,道具卡是可以送出的。只是在送出之前,他需要给十字架赋予能力,让其由普通装饰物变成咒具。

    绿线凝聚成团,十字架被放置其中,光芒一绽然后马上收缩起来,线条像是一种霓虹灯绚彩在实物旁,直观看上去仿佛十字架是由绿光所制、凭空而出。普通的十字架表面被印上了荧绿的柔光线。

    它飘浮在空中,被祗王夕月轻轻一推,它便向着伏黑惠的方向飘了过去。

    伴随着光线的逐渐暗淡,十字架缓缓落在了伏黑惠的手心上,夜空下反射着的光线仿佛和他的眼睛同色一般。

    祗王夕月垂下手,眼神温柔的落在他身上,轻言道:“不要用自己的咒力刺激它哦,伏黑君。”

    第 89 章

    89

    应该来说, 伏黑津美纪所在的地方并不算是普通的医院,她身上存在的诅咒就注定了她不能长久的待在普通医院中。

    诅咒会吸引诅咒、甚至会催生诅咒。

    医院和学校、写字楼一起,这些都是现代社会中的诅咒催生地, 人们的怨念这些地方集中着, 邪念会成为诅咒产生的导火索,如果放任不管、或者是遇到某些特殊的契机,普通的诅咒就变成难以祓除的咒灵。也正是因为这些地方的特性, 咒术界总监会每年都会定时派人去清理尚未成长起来的诅咒点。

    所以, 像伏黑津美纪这样已经被特殊诅咒所环绕的人,是不能被放置在普通医院的,太容易成为诅咒进化的“契机”了。

    甚至,有不少受诅咒的案例就是因为受诅咒者催生了足够力量的咒灵, 所以才引起了咒术界的注意, 否则对特定对象的诅咒通常是难以被「窗」直接察觉的。

    咒术界的规模放在那里,咒术师的数量少,「窗」的规模也绝对无法面面俱到。

    当然,这里倒也不能算是咒术界的医院。因为反转术师的极度匮乏,咒术界其实并不拥有一般意义上的医院。

    不过出于一些需求,咒术界也需要为一些半只脚踏进咒术界的普通人以及一些辅助监督提供非咒术性质的医疗服务, 也便有了这样介于普通与不普通之间的医院。

    伏黑津美纪就被安置在这样的医院当中。

    伏黑惠作为津美纪的亲属, 又有五条悟的手信,很轻易就带着其他三人一起进入了院中。

    五条悟本人并没有和他们到医院中来,虽然对祗王夕月的能力很好奇, 但是祗王夕月当着他的面故意制造的一个十字架已经让他非常清楚地看到了这种能量运作的方式,满足了他基础的求知欲。

    那样毫无避讳的行为也同样赢得了五条悟的好感。

    东京高专现在是不能离人的。

    尤其是在总监部最近对神命正宗的施压的时候, 庵歌姬一个人是扛不住这样压力的,所以这里便更不能离了五条悟。

    去伏黑津美纪那里确认现场状况的就仍是他们四人。

    医院中的住院部比较靠后, 同一楼层中的病房很多,虽然彼此之间相互独立,但并不是只有伏黑津美纪一个人。不过一样的地方是,这里住着的,都是带着和伏黑津美纪一样症状的人,只是他们额头的刻印并不完全相同。

    咒术界是有尝试过对这样有一定规模的诅咒行动进行祓除和遏制的,只是在五条悟都没有找到解决方式的情况下,其他人也一样束手无策,只能这样拖下去,将这个地方隔绝起来。

    “所以,诅咒的特点是印记,它会使得受诅咒的对象陷入昏迷,但是却会维持受诅咒者的身体安全和健康。”祗王夕月最后一个进入电梯,看着伏黑惠按下了这个特殊电梯上唯一的一个楼层按钮“15”,这已经是这个住院部的顶层了,看得出来总监部确实是想要把这个诅咒现象独立在顶层中,防止有人误入。

    “嗯,而且所有受到诅咒的人,都不是咒术师,但很大一部分都能够间接与咒术界产生某种联系。”伏黑惠如此关注这件事,当然尽自己所能去寻找过线索,这些线索也越来越成为他自责的刺激,“比如津美纪,会让津美纪和咒术界产生联系的,就是我,只有我。”

    他和伏黑津美纪并不是亲生姐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更加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津美纪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和咒术界这样的地方产生联系。

    “那不是你的错,伏黑君。”祗王夕月非常认真,脸上常带的笑意都消下去不少,严肃的告诉伏黑惠,“错误来源于诅咒和使用诅咒的人而不是受害者、或者受害者的家人朋友——你今年才十五岁,你不能这样苛责自己。”

    祗王夕月具有一种极端的奉献型人格,这样的性格让他无时无刻不背负着巨大的包袱,所以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当开始背负这些东西之后,那种痛苦压抑着无法呼吸的感觉有多么难受。

    他并会不希望眼前的人和自己慢慢殊途同归走上同样一条路。

    “夕月说的没错,伏黑你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紧啦。”虎杖悠仁勾住伏黑惠的脖子,指头戳在伏黑惠的皱起来的眉心,“一天天地苦着脸,小心会变成老爷爷的哦——就像乐岩寺校长那样。”

    “不,那倒也不会吧,”吉野顺平虽然没有参与过与京都姊妹校的战斗,但是因为神命正宗昏迷的时候一直被留在东京,所以他也是有看到过京都校校长来找五条悟要人然后被五条悟一阵言语折磨的,他回忆着乐岩寺嘉伸的长相,对比着眼前的同学,仿佛不带一点玩笑意味认真地说道,“伏黑君就算变成老爷爷也是比乐岩寺校长帅气一千倍的老爷爷吧。”

    虎杖悠仁顺着他话琢磨了一下,认同地点头,“说得没错,伏黑爷爷比乐岩寺校长帅气一千倍。”

    突然被拿去和另外一个高龄校长相比,伏黑惠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而且这本来就没有可比性吧?”

    “虽然没有见过那位‘乐岩寺校长’,不过伏黑君确实很好看哦,我能够预见你未来会是一个帅老头。”祗王夕月也跟着插了一脚,脸上带着笑意却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伏黑惠扶额,怎么感觉身边的类五条悟的浓度越来越高了,“你们三个真是……还老头,在咒术界,能够像乐岩寺校长那样活的那个年纪的人并不算多,说不定——”说不定他还没有到达可以被称为“爷爷”的岁数,就已经要将自己的年龄永远定格了呢?

    这在咒术界实在是再熟悉不过的剧情了。

    “没有‘说不定’哦,伏黑君,”祗王夕月没有让伏黑惠的话去全部说出口,冲着他眨了一下右眼,“我的‘预见’还是很准,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请相信我吧。”

    祗王夕月不会在任何人之前死亡,也不会让任何人在他的身前死亡。

    电梯爬上十五层的速度很快,电梯门就在这个差点煽情起来的时刻“叮”的一声打开,四人没有在电梯当中逗留,一起拉扯着走了出来。

    一出电梯,祗王夕月马上就站住了脚,神情一下子不复刚才的轻松。

    “怎么了?”伏黑惠马上就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这一层的诅咒几乎都是相同的味道,可因为这个诅咒的特殊性,即使是咒术师依然没有办法直接感知到诅咒的气息,只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沉重。

    但是,衹王夕月不一样。

    他的能力让他对任何邪物气息都极其敏感。

    这一层的诅咒气息在特制的电梯门打开之后几乎是如海浪一般的扑面而来,那种如污泥一般的味道让祗王夕月感觉一阵恶心。

    有栖川桥庆幸于自己尚未来得及吃顿饭,不然这时候说不定就要yue出来了。

    那样就太有损于他的形象。

    “诅咒的气息,而且相当浓郁。”祗王夕月抬手,指背放在鼻下,“这说明诅咒很强力,而且很集中,医院建造时制作的特殊刻印让这种诅咒不会轻易外泄,同时也就意味着这种诅咒会被困在这里,时间越长就会越浓重。”也会相对的反向刺激着受诅咒的身体。

    他快速地做出了判断,言语间便让其他几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你们不用那么紧张,这个诅咒并不具有攻击性,甚至没有我想象当中那么——该怎么形容呢,激烈吧。不过确实比我想象当中要复杂一些。”祗王夕月调动起身体内的能量,绿色的光点从地面上一点一点地升起,飘浮在空气中,就像是夜晚山林中的萤火虫一样。

    只是这个光点在这一层中带有的效果和存在感可比林中的萤火虫大多了。

    伴随着祗王夕月的移动,这些光点也逐渐地扩散开来。

    这样特殊的病房楼层,没有特批轻易不会有人上来,保密性质也很强,所以祗王夕月也便没有收敛自己的力量。

    被「神之光」延展开的地方,一些溢出到走廊中的诅咒发出了轻微“滋滋”的声音,像是被灼烧了一样,被清理着。

    但是很奇怪,这里这样集中的诅咒气息却没有催生出任何一个咒灵,哪怕是一个蝇头都没有。

    虽然陷入昏迷,但是长期无法醒来的人精神上应该带有对被诅咒的怨气的,这种无意识的怨气在诅咒的催生下很有可能会催生出咒灵来,哪怕有人定期来清理也不应该这样“干净”。

    反倒像是,完全没有产生过咒灵一样。

    陷入昏迷的人,完全没有怨气吗?

    还是说,他们的怨气无法流出体内,或者说无法离开受诅咒的精神之中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祗王夕月在伏黑惠的带领下站到了病房门口。

    伏黑津美纪不是第一个出现的这种诅咒症状的人,她的病房并不在走廊的尽头,但是她被发现得很早,所以她的病房上标着“002”的字样。伏黑惠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但是这个金属的钥匙却不是插在门锁上的,而是被放在门的正中心,只听“滴”的一声,门锁开了。

    “这个设计,很隐秘嘛。”在各种电影中也尤爱一些间谍动作片的虎杖悠仁赞叹了一句,“我还以为咒术界都充满着时代的气息。”

    更不客气一点,都是老古董。

    伏黑惠收起钥匙,听出了他的疑惑,“这里算是总监会的立项,和御三家关系不大,顺便一提这一层的设计稿是七海先生做的。”

    “竟然是七海先生?”吉野顺平惊讶了,这么全能吗,“不愧是七海先生。”

    虽然七海建人离开了咒术界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在尚在高专的时候,在他即将毕业之前,身为一级咒术师——而且是相当靠谱的一级咒术师,总监部对他的招揽也是相当明显的。

    那时尚未决定未来的道路的七海建人确实曾经在总监部有过实习经历。

    这也是现在七海建人和总监部有一些联系的原因之一。

    祗王夕月没有跟上他们的话题,门一开,他的视线就已经完全被吸引到了里面的环境中去。此时的天光已经破晓,采光相当不错的病房中,已经有带着暖意的阳光流了进来。

    房间内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诅咒对受诅咒者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保护作用,这让他们即使没有进食也不会出现常规问题,只是唯一——无法恢复自我意识而已。

    病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她黑褐色的头发披散着,自昏迷之后,她身上的时间就仿佛停滞了一般,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她的头发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完全没有在长过。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她额头上的印记,线条粗细错落,上面诅咒的气息也追随着某种路径有深有浅,这不像是诅咒连接之后印上去的,反倒像是手绘一般。

    或者换一种更加清晰直接的说法,这个诅咒不像是批量生产的产物。

    可是这样大范围的诅咒——只是这一层就有两位数以上的受诅咒者,这不可能是一个一个进行诅咒的吧,那要花费的时间精力就太多了。

    还是说,进行诅咒的人,不止一个,而是一批人的集体行动?

    那诅咒的依据又是什么?

    随机吗?还是就像伏黑惠自责的那样,是在咒术界边缘相关者挑选?

    祗王夕月走到病床前,半蹲下身体,低声道了一句“抱歉”,然后主动伸手握住了伏黑津美纪的手腕。

    ——祗王夕月的被动技能,他能够通过身体的接触来随机读取别人的心音。

    这种不可控的力量一度让他非常他痛苦,同时也会给有栖川桥带来很多不可控的数据冲击。卡面升级之后这种情况有了一定程度的好转,至少把这个接触的范围局限在了“手”这一区域上,不然先前和五条悟的接触就应该会得到当时五条悟的心音——或者也可以说成是精神波长。

    精神力越强的人能够释放出的波长也就越强,有栖川桥没有尝试过上限,也完全不想用祗王夕月这么重要的马甲卡来冒险尝试精神承受的上限。

    还是从看起来就比较弱的一方开始试探试探这个被动吧。

    皮肤接触的瞬间,一片纯粹的黑暗传达到了祗王夕月的大脑中,这是完全的死寂。

    只要活着,人的精神就是在不断变化的,即使是在昏迷当中,精神波长也不应该完全消失。

    伏黑津美纪已经……死了?

    祗王夕月猛然睁大眼睛,他低头仔细地听着津美纪胸口下的跳动的心脏——很有力,这个身体绝对还是活着的。

    精神和灵魂寄宿在身体上,与身体相连接,任何一方的消亡都会导致构成身体的三角坍塌,另外两方必然会做出回应——尤其是像诅咒这样突如其来的现象。

    伏黑津美纪的身体活得太好了,这说明她的精神和灵魂没有遭受到、或者至少还没有遭受到致命的伤害。

    祗王夕月手指一划,绿色的光点在他的引导下落在了伏黑津美纪额头的纹路上,然后轻而易举地穿过这个纹路,完全没有要净化它的意思,而是深入到了津美纪的大脑内。

    「神之光」的能量像是一盏灯照亮了伏黑津美纪的身体内部,透过肉|体的外部表现探入了精神之内。祗王夕月闭着眼睛,将自己的精神同步延展到自己的能力上。

    穿过漆黑一片的世界,就像是在一张黑纸上戳了个窟窿一样,祗王夕月终于窥探到了更加内部的世界——一个被黑暗隔绝起来的、一个用毫无波动的波长来做掩饰的,伏黑津美纪精神真正所在的地方。

    祗王夕月猛吸了一口气,骤然睁开眼睛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他正半蹲着,原本就下盘不稳,这下意识往后的一退差点摔在地上。身后一直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的吉野顺平反应最快,伸手一把把夕月捞了起来,避免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窘境。

    “谢谢。”夕月长舒了一口气,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了过来,“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只是预判失误被惊了一下而已,这个‘诅咒’的作用,可和我猜测的差别太多了。”

    “那……怎么样?”伏黑惠隐含着希冀的眼神落在祗王夕月的身上,他一次一次地告诉自己的要保持平常心,不要抱有过大的希望,也不要让自己的希望成为别人的压力和负担。

    但是情感这种东西,哪里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呢。

    如果人类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绪和情感,那也就没有咒灵这种东西了。

    “你该对我多一点信心的,伏黑君。”祗王夕月看着伏黑惠有些隐忍的模样,舒展了眉眼看着对方,嗓音也很温柔,“虽然有些复杂,但并不是束手无策。”

    伏黑惠几乎是抑制不住地开口,重复着夕月的结论,“所以,有办法——对吗?”他的声音比想象当中要轻得很多,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小心翼翼,就好像是害怕自己的声音打破什么东西一样。

    “嗯,是有——但是首先,”祗王夕月伸出一根指头,和他对上视线,“我一个人很难完成全部步骤,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不,祗王夕月一个人可以,但是有栖川桥不行,他的目的不止在于解决这个问题,同时在于要让夕月能力的气息泄露出去,然后钓鲁卡。

    这个医院是五条悟亲自安排的,这一层的设计者也是著名社畜(划掉),应该说是以靠谱出名的七海建人,单论封锁程度确实远超有栖川桥的预期。

    如果真的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解决掉这个问题,那么这么一个可以大量使用祗王夕月能力的机会就要被浪费掉了。

    有栖川桥真的会谢的。

    所以他需要浅搞一点事。

    虎杖悠仁理所应当道:“当然要我们加入了,怎么能让夕月你一个人出风头,是吧,顺平,伏黑。”

    “嗯,这不就是我们到这里的目的吗?”吉野顺平看上去有些弱气的脸上尽是坚定。

    “任何事都可以。”伏黑惠的回答更是一样的毫不犹豫。

    祗王夕月看着他们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颤动着,用手遮住了半张脸。

    “夕月?”虎杖悠仁摸不着头脑。

    “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任务,只是可能事后……需要一点赔偿,给医院。”祗王夕月带上几分俏皮的意味,“大概你们还需要写检讨,给你们那位‘夜蛾校长’,因为我需要你们搞一点‘坏事’——破坏掉墙壁当中刻印的‘结界纹’,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账纹’、‘咒纹’,这里的建造的材料确实比一般的材料要坚固,但是除此之外,真正能让这里困住诅咒和咒力的,其实是刻在墙面上的东西——肉眼难以看到,但是用咒力去接触墙面,应该就能够看到残秽了。”

    说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用自己的手指点在墙面上,顿时就像是点在水面上一样,墙面泛起涟漪,那些看不懂的符号伴随着涟漪延展开来,一闪而过。

    “这个东西在限制诅咒的同时也在限制着咒力,在这种封印之下我没有办法保证完全的成功率,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破坏掉这些封印——这一层,至少是这一层。”祗王夕月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诉求,“虽然可以花时间来反向解开这些刻印,但是我更建议我们用点稍微粗暴一点的方式,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没有时间?”伏黑惠听到这个话感觉到了紧张,他不得不下意识地就把这个形容和自己的养姐联系在一起。

    而祗王夕月也确实是这个意思。

    刚才短暂的轻松退去,他看向躺着的伏黑津美纪,“首先,你们要知道,这件事并不仅仅是一个诅咒的问题。五条老师无法探查到这个诅咒联结的另一端,是因为这个诅咒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另一端,它不是‘双向’的,而是‘单向’的。也就是说,这个诅咒没有和其他人相连,在其被会制造出来的那个瞬间,它就有且只有一个联结对象,那就是被它诅咒的人。”

    伏黑惠马上理解了祗王夕月的意思,他接话道:“也就是说,如果从内部进行祓除的话,是可以不考虑诅咒津美纪的人的,对吗?”那祓除的预期难度就会好不少。

    “没错,”祗王夕月肯定了他的想法,但是却没有给他松一口气的机会,“伏黑小姐额头上的诅咒是很容易清除的,但我不能马上这样做。”

    “是因为楼层病房内的咒纹吗?”吉野顺平问。

    祗王夕月摇摇头,其他人都在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后话,“伏黑小姐——而且大概其他和她情况一样的人也都是,额头上的纹路确实是一种诅咒的表现,但是这个诅咒却不是她陷入昏迷的原因,相反,这个诅咒是她能够活到现在的原因。”

    “伏黑君,这个东西不是在诅咒你的伏黑小姐,而是在诅咒伏黑小姐身体当中的‘某种东西’。”

    “昏迷是为了尽可能保留她的精力和生命力,并且把那种东西困在她的身体里。而那个被困在伏黑小姐体内的东西,才是真正威胁着她的东西,也是我们接下来真正要面对的东西。”

    “我‘看’到了,‘它’在啃噬着精神——‘它’想要占据这个身体。”

    第 90 章

    90

    祗王夕月的解释是清晰的, 其他人也都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

    “‘占据身体’?津美纪的身体?”伏黑惠眼中云集着看不见的风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比单纯的诅咒要严重多了, 而且——

    他快速地过了一下脑子, 把逻辑盘清楚,“所以,‘没有时间’说的是这件事, 侵蚀和诅咒不一样, ‘它’需要时间去蚕□□神——那津美纪她现在……”伏黑惠并没有接触过这类型的事件和咒灵,他只能依靠着自己的常识和对字面意思的理解的进行分析。

    但不论是常识还是字面,被“吃”下去的部分怎么感觉都不能再回来了,就是祓除掉身体里面存在的东西, 被侵蚀的部分也未必回得来。

    这个认知让伏黑惠感觉到一阵心慌。

    “精神”这种东西缺失会导致什么后果?

    情感缺失?智力丧失?又或者什么更严重、更不可控的后果?

    “冷静下来, 伏黑。”祗王夕月抬手,绿色的光点落在伏黑惠的头顶上、肩膀上,仿佛温柔的手掌在安抚他,让他不自觉的把精力集中在了接下来祗王夕月的话上,“时间不多的意思就是还有时间不是吗?你没有必要把精神想象成一个多么神圣的东西,它只是组成人的一部分而已, 会受到损伤, 自然也会有恢复的办法。当然,这次我们所面对的东西确实要更复杂一些,在我们开始之前我觉得你们需要知道并理解它, 否则一会儿开始行动了,就有可能会出现问题, 祓除的机会只有一次,我们要保证一次成功。”

    三人看了看彼此, 都认真了起来。

    衹王夕月手指一挥,指尖亮着的荧光留在空气中,这让他的手像是一支画笔一样,图文并茂地开始了讲解,力图用最直观的方式让另外三人用最快的速度理解。

    “当我触碰到伏黑小姐手腕的时候,我尝试去感知她的神经,最初只能感觉到一阵死寂,但是很快我发现,这片死寂并不来源于伏黑小姐本身,而是来源于她额头上的诅咒。”说着,祗王夕月用手上的光将伏黑津美纪额头上的印记完全复刻了下来,悬浮在空气中的印记看上去并不具有任何威胁,“这个诅咒是并不难解,因为是正向绘制的,所以想要解开的它的最简单方式就是逆向解除。但就像是我之前所说,我们不能直接对这个诅咒下手。”

    顿了一下,祗王夕月继续道:“这个诅咒是在一定条件下,由伏黑小姐自己绘制而出的——或者用更直接的说法,是伏黑小姐自己诅咒了自己,所以这个诅咒才具有不会被五条老师「六眼」所察觉的单向性,没有来自于外部的力量和它连接。”

    “自己诅咒自己,自己是可以诅咒自己的吗?”吉野顺平进入咒术界的时间最短,这些边缘化的知识了解得并不深刻。

    虎杖悠仁的学习也是实践远远大于理论,他的身体情况要求他必须优先掌控身体内的咒力,并且压制两面宿傩,所以他对这个问题也是一知半解。

    而有栖川桥,他则是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不管你们咒术界能不能做到,反正我们“衹王”相关的人士使用的能力是不同的,别问,问就是特殊。

    在场唯一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似乎就只有伏黑惠,他也确实具有学院派的理论基础,“理论上来说可以,但是不论如何,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咒术师的基础上,津美纪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一点我非常确定,就是我的判断可能会出现问题,五条老师在这方面也不会判断错误的。”

    五条悟找到伏黑惠的时候,对方正和伏黑津美纪生活在一起,自然也会关注到那个普通的女孩儿。

    那时候五条悟就下过定论,伏黑津美纪不是咒术师。

    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够进行「诅咒」呢?即使诅咒的对方是自己也不应该能够成功的,并且一个没有接触过咒术界的普通人,本身就不应该具有诅咒别人的理念。

    人怎么能在毫无前提的情况下,突然使用完全不属于自己所处世界的概念呢?

    “除非,她不再是普通人,至少在短暂的一段时间内,她已经不能用‘普通人’这个身份了。”祗王夕月用手一推,把飘浮在空中的印记推到了旁边,手指准备继续绘制着新的内容,“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身体中,类似于悠仁现在的状况。”

    “我?两面宿傩?”虎杖悠仁指着自己,“那就是咒物?”

    祗王夕月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这个,是伏黑小姐的身体,”然后在大圈里画了一个小圈,“这是她自己的精神,”接着在小圈的旁边点上了一个黑点,“这是进入她身体的东西——也就是你们咒术语言当中的‘咒物’,当这个咒物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人了,就像是悠仁一样,她具有了使用咒力的能力,即使没有术式。”

    伏黑惠看着这张不算抽象的图一下子就理解了刚才夕月说的那些形容,瞳孔一缩,“所以侵蚀就是咒物对本体的侵蚀。”一旦开了头,后面的想法也便顺理成章,“一般来说咒物身上本身都带有剧毒,普通人类的身体根本撑不住——虎杖的情况是极端个例。‘自己对自己的诅咒’、‘这个诅咒是她能够活到现在的原因’——是这个诅咒在维系着津美纪身体的运作,使咒物的毒素不会让咒物和她在精神世界的侵蚀与反侵蚀的争斗结束之前就杀死津美纪的身体。”

    他的话让原本有些云里雾里的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跟上了这个话题的进展。

    “没错。”祗王夕月也不得不感叹,这个咒物和诅咒设定的精妙程度,就像是拉扯着线的两端,将天平维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点上,任何一方的迅速都会导致这个体系的崩溃,咒物和人就可能会同时死亡。

    吉野顺平还是有不理解的地方,他皱眉,“但是,伏黑小姐在此之前只是普通人吧,这样的诅咒,”他指了指被衹王夕月复刻出来飘浮在空中的印记,“我觉得在有意识的时候,我都无法马上复刻出来,伏黑小姐能够在被附身的瞬间完成这个诅咒吗?”

    不是质疑什么,而是从实际出发,伏黑津美纪绝对不应该具有这个能力。哪怕把伏黑津美纪当成一个天赋异禀的极端个例,但是这样的个例具有不可复制性。

    就像是虎杖悠仁,谁也不能说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第二个能够生吞两面宿傩手指的“普通人”。

    那么这一整层病房当中都存在着的类似的案例又该怎么解释?

    “这就是关键所在,”伸出一根指头,“虽然诅咒伏黑小姐的是伏黑小姐自己,但是这个印记的完整程度却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能够绘制出来的。”

    祗王夕月说着刚才推开的印记又拉了回来,手指在几个折角处点了几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咒力都有一些不太和谐的感觉,我猜他们并不是最初被设计出来的样子——这个印记在进化,或者说背后真正创造了这个印记的人在进化,如果我能看看其他病房里的人和他们头上的印记,我大概还能推测一下印记的进化轨迹。有人、或许也可能是不是人的东西在教授这个印记给别人,逼迫他人使用——综合结论,这恐怕是一场大型的实验,虽然我暂时还不知道这个实验结果要用来做什么。”

    “实验,就像是化学课上面做的那种吗?”吉野顺平是能够参加理科竞赛的学生,下意识地就这样回应了出来,皱着眉头感觉到一阵不适,“用……人,来做实验?”

    虽然经常会看一些比较刺激甚至可以被归结为“变态”的电影,但本质上来说吉野顺平并没有什么反人类、反社会的倾向。

    有些情节在电影中看到和发现在自己身边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可是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只是为了完善一个诅咒吗?”伏黑惠觉得,完善一个诅咒印记的方式太多了,用这样反人类的方式效率反而非常低。

    哪怕不考虑其他,也要考虑效率不是吗?

    “那诅咒或许不是目的?不是说诅咒是为了维系身体,身体内的咒物才是关键吗?如果这个诅咒是为了咒物创造一个更好的生存和侵蚀空间——也就是人的身体,毕竟像我这样的受肉身体很少,像咒胎九相图那样对身体不挑的咒物也很少。”虎杖悠仁说完便看向了祗王夕月。

    祗王夕月颔首,算是认同,“这样说也不错,不过诅咒还有另一个更大的作用,就是成为一种‘束缚’的触发条件,一个建立在伏黑小姐和咒物之间的‘束缚’。”

    牵扯到了新的概念,这个事件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束缚’是不能由他人代替建立的……吧?”吉野顺平举起手,就像是回答老师问题那样。

    吉野顺平当然没有记错,“束缚”的条件就像是一种规则,是无法被替代的,哪怕是两面宿傩这种级别的诅咒,他想要订立“束缚”也无法找人替代、无法强制进行。

    但是不能强制,却不代表不能诱惑。

    “这个‘束缚’是由双方同意的,由双方意愿进行的。只是被迫选择也是一种选择,伏黑小姐只能在坏与更坏之间进行选择,其他受诅咒的人也都是如此。就像我说的,这个诅咒才是她现在能够活着的关键,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她不诅咒自己,不订立这个束缚,她就等于选择了死亡。”

    用一个人的生命作为筹码来逼迫这个人进行选择。

    咒物的毒素杀死一个普通人的时间几乎就是在以秒为单位的个位数间。那么在没有时间详细了解前因后果、没有时间思考更多的情况下,多数人其实只是追随了生物的生存本能“自愿”订立的束缚。

    伏黑惠握紧了拳头,手腕和手背的青筋都被勒了出来,他完全无法想象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伏黑津美纪竟然已经做过一个这样极端的选择。

    像津美纪那样的烂好人不应该经历这种事。

    “以下都是我根据所察觉到的一些东西进行的推测——在这个‘束缚’下,伏黑小姐的精神和咒物的力量进行对抗,就像是在一个角斗场一样,双方都需要筹码,伏黑小姐的筹码是自己的身体,如果她的精神被侵蚀干净,那么她就会成为咒物的受肉,如果她获胜的话……我猜她或许,可以获得这个咒物所拥有的术式。”也便成为了咒术师,一个诅咒了自己的咒术师。

    祗王夕月顿了一下,他其实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但是八|九不离十。

    这就和“束缚”这个概念本身相关了。

    “束缚”的核心在于相对平衡,就像是一个天平的两端被放上筹码,只有当这天平的两端能够保证相对平衡的时候,束缚才会成立。

    在目前可以窥得的束缚内容里,伏黑津美纪付出了自己的身体。一个人的身体是身份和肉|体的聚合,后者是最俗世意义上的理解,但身份不仅仅是肉眼能够看到的肉|体,它还代表了这个人的存在,这是很有分量的东西。“存在”不具有高低贵贱的区别,就像是生命的分量都是一样的。

    这样沉重的东西,当然需要足够分量的东西才能进行交换,否则“束缚”就会变得不平衡,世间的法则是不那么容易被打破的,正义和邪恶都是要在这个条框内进行行动的。哪怕是天与咒缚这样与“法则”本身进行的束缚的存在也要遵守法则。

    很多人,哪怕是咒术界现有的许多认知都无法真正理解到束缚的意义。

    比如,在多数认知中,天与咒缚就是简单地用一个人全部的咒力交换了肉|体的极限。这样的身体被许多以咒力为判断人价值核心的古老咒术家族认为是“废物”——但只要更深刻的理解“束缚”的意义就会发现,天与咒缚如果只是这样简单的交换就会失去两种筹码的平衡,尤其是在五条悟出生的那一刻,他以一己之力拉高了整个“咒力”概念的上限,而肉|体的上限却没有发生变化。

    咒力的极限和肉|体的极限之间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差距、不可逆转的不平衡。在这样的情况下就不难想象,天与咒缚的核心筹码并不是肉|体的极限,肉|体的极限只是咒力消逝之后身体本能发展的一种外在的表现形式而已——类似于一个人如果失去视觉,那么其他的感官就自然会变得更加敏感一样,这是另一套规则,而非是束缚。

    天与咒缚之所以特殊,之所以需要被剥夺全部的咒力和咒力可能,是因为它交付了另一样东西。

    ——一个能够跳出命运轮回而不被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束缚的立场。

    天与咒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机会跳出宿命将命运引向另外一个方向的存在,这也就是这个世界上不会同时出现两个完整的天与咒缚个体的原因,命运要确保一方通行。

    换而言之,天与咒缚是唯一一个可以用自己的意志选择命运的人,其最激烈的愿望会改变现实发展的方向。

    当然,过去是既定事实,任何人无法改变过去,但是完整的天与咒缚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制造未来——比如,让自己最爱的人,获得自己认知当中最好用的东西。

    第 91 章

    91

    以“束缚”为核心, 束缚的外在表现为诅咒,然后将人类的身体作为战场。

    咒物确实会有想要拥有受肉的本能,这让它在这场厮杀中会不计后果, 拼尽全力, 就像是人类的想要生存的本能。

    但同时,咒物不应该具有自己的意识——尤其是在寄生之前。

    两面宿傩的手指能自己给自己订立计划然后给自己寻找受肉吗——还是用这样复杂的方式。

    不行。

    不然两面宿傩也不会沉寂那么多年的时间。

    所以咒物本质上来说,也是一种工具。

    问题在于, 整件事的目的到底是在于制造受肉还是制造咒术师?

    ——这些能够看到的事实以外的东西并不是祗王夕月所长, 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们现在能够搞清楚的。

    之后整理一份报告交上去再说。

    这样充满了阴谋气息的事情不是他们逞个人英雄的时候。

    而且现在,已经是时候进入正题。

    在充分理解了伏黑津美纪现在体内的状况之后,接下来该解决眼前的问题了,也就是他们会来到这里的初衷。

    “说吧夕月, 我们要做什么。”吉野顺平手上的戒指已经在隐隐发亮, “破坏这层的结界刻印要怎么做?直接把墙壁破坏掉吗?”

    像是在回应吉野顺平的话,虎杖悠仁以拳接掌,自己双手的皮肤接触发出了闷闷的声音,“这里的墙面没有钢筋,就算是不用咒力也能凿开。”

    ——不,就算没有钢筋, 墙面也不应该是用拳头就能凿开的吧?

    不愧是能够承受两面宿傩手指的身体, 就是不一样。

    伏黑惠默不作声地看着祗王夕月,身上的咒力已经被调动了起来,他对咒术理论了解得更多, 带着刻印的墙壁不是用蛮力能够轰开的。

    ……当然,力量强度能够到虎杖悠仁那个程度的或许是个例外。

    祗王夕月这次也直奔主题, 直接开始派发任务,“不仅仅是要破坏墙壁, 而且还需要破坏藏在墙壁里的结界——”他说着抬起双手,绿色的光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四散开来,从墙面到天花板到地板,被融入了光点,就像是从固体转化成了液体,仿佛湖面上被淋了雨点。

    紧接着,就像是穿模了一样,这些封闭的石砖开始变得半透明,甚至隐约能够看到隔壁房间的一点模糊的样子,飘在这浮动墙面上的,是被力量激发起来的符文,就是这些符文组成了这一层特殊的“账”。

    “伏黑君,我需要解析这些符文,然后逆向使用咒力,将这个‘结界’——也就是‘账’的结构破坏掉,”完整的“账”很难被外力所破坏,就算能够打破也需要制造很大的动静,就像是当初那个被五条悟强行劈开的“账”,动静大到一下子就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注意,那样招摇的方式显然并不适合用在这里,“这些符文都是在动态变化的,几乎没有重复的部分,看得出来七海先生的初设和总监部的完善都是花了大功夫的,但是破坏永远比制造要容易得多,伏黑君不用追求完美,只要能够让结构不再那样稳定就好,。不过绝对不能走回头路,一串符文解过去就不能再返回。”

    这些动态的符文具有一定自我修复的功能,如果在一串解过再返回,符文体就有可能会反向冲击是伏黑惠自己身体内的咒力体系。

    那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伏黑惠知道其中利害,非常认真地答应了祗王夕月。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在学校里被赠予的十字架,这个东西不能被他的咒力刺激,所以他提前拿了出来,将其放在了伏黑津美纪的床头。

    沉静了一下情绪,伏黑惠马上开始观察整面墙壁的符文,他需要寻找一个切入点,一个最合适的切入点。

    在他寻找的时候,祗王夕月迅速给另外两个人继续布置任务,“然后是悠仁君、顺平君,伏黑君破坏了结界的稳定性之后,整层从结构上就会被分开——实体是实体,结界是结界,这两样东西会像是量子叠加的状态,他们必须要被同时破坏。实体的墙面要用完全非咒力的实体方式来破坏,结界的墙面需要用纯咒力的组成方式来破坏。”

    有栖川桥觉得这就像老爹说过的,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不同的物质要用不同的东西来打破,但是这个步骤要确保完全同步——恰好,在「戒之手」的训练中已经越来越默契的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能够做到这一点。

    “墙面就交给我了。”虎杖悠仁把身体当中的咒力全部压下去,一握拳头,这样普通的墙壁对他来说是不具有阻挡效果的,“等等,这里面应该不会有承重墙吧?”

    “放心,墙面被破开之后我的能力会撑住房顶的。”祗王夕月给了让他安心的眼神,一个充斥着咒力和诅咒的房间,只要稍作引导其能量密度就足以顶住天花板,这里是顶层,楼上没有其他的房间了,而且——“顺便一提房顶也在拆除的计划当中,就看伏黑君的解咒顺序了。”

    “我们只要跟着伏黑君的步调就够了吗?”吉野顺平闭上眼睛,咒力从身体当中溢出,如海的蓝色汇聚在一起,比人类的身体要大许多的水母飘浮在空气中,把这里的空气当成了海水一般。

    完全由咒力组成的式神契合了祗王夕月的需求,没有任何非咒术的介质——甚至连伏黑惠使用的十种影法术中的“影”介质都不存在。

    吉野顺平控制着咒力输出,让水母淀月的大小控制在最方便和虎杖悠仁在这个封闭空间内配合的Size。

    “嗯,伏黑君来开路,悠仁君和顺平君你们两个来把障碍扫除干净。剩下的——”祗王夕月双指在自己眉心一点,睁开的眼睛里带上了清晰可见的光亮,就像是延展开来的繁星,看起来又明亮又幽深,“就交给我了。”

    也正是此时,伏黑惠找到了一个让他还算满意的切入口。他的影子顺着他的咒力拉长,在他的意志下爬上了墙面。

    “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伏黑惠用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自己选定的这个切入口处的符文,一遍又一遍确认着自己接下来要使用咒力的路径。

    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对视一眼,带着相同的频率点头,“随时可以开始。”祗王夕月紧接着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伏黑惠收回视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开始吧。”

    咒力大量涌出,身为十种影法术的拥有者,伏黑惠拥有巨大的潜力,只是出于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他从来没有真正放开过自己。而那一次对影子的毫无保留地释放打开了一直被他自己压抑着的潜力的开关。

    黑色的影子组成线条穿梭在符文之间,将那些常人难以看懂的东西解析,然后逆向运行咒力。

    黑色的影子走过的地方,符文组成的墙壁和实体的墙壁在分离,就像是立体投影在了实体上一样,他们在分离、在重叠。

    “顺平君、悠仁君!”祗王夕月赶紧出声提醒,伏黑惠的速度比预想当中的还要快,而且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个速度还在加快。

    不知是否是因为处于某种压力之下的缘故,伏黑惠的状态太好了。

    他的速度快,自然意味着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也要跟上他的速度。

    好在,两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非常默契,淀月的触|手和虎杖悠仁的拳头几乎也是重叠在一起落在了相同的位置,伴随着一声巨响,符文和墙一起被击碎,地面上只留下砖石废墟。

    复杂的咒力和诅咒瞬间蔓延到了隔壁的房间当中,祗王夕月的力量也跟了上去,他快速地确认着隔壁病房内昏迷者的状况,那个人额头上的花纹和伏黑津美纪头上的类似,但是敏感如祗王夕月还是发现了几个微妙落点的差别——果然,这个诅咒是在被不断完善的。

    通过这个印记的进展程度,他能够快速判断出这些人中诅咒的顺序,通过这个顺序他大概能够判断出优先级。

    既然要想办法救伏黑津美纪,当然不能只救一个人,这不符合祗王夕月的调性。

    而且拯救的人越多,祗王夕月的力量溢出也就越多,对有栖川桥来说也就越有利。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伏黑惠的状态越来越好,他进展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像是一种忘我的境界,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处理信息从未如此快过,原本预想当中可能会出现的咒力不足也全然没有出现,影子被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很快,一直跟着伏黑惠节奏的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将最后一面墙壁打破,整层建筑被打通成了一个空间,浓重的咒力在长期酝酿的诅咒气息中对冲着。祗王夕月在第一时间接手了这股咒力,荧绿的光点连成线,就像是某种星座一样,闪耀在房间中。

    此时的天花板却不是星象所应该处于的夜空,解析他的工作量非常大,伏黑惠的眼睛里倒映着符文,更多的影子从地面上拔地而起。

    他开始尝试从东西两边同时进行解析,当所有的墙壁消失,失去了墙面符文的隔绝,各个房间之间的天花板就连成了一整块,这意味着伏黑惠需要一次性全部解开才能让虎杖悠仁和是吉野顺平一次性破坏掉。

    黑色的影子快速地穿过符文,同时关注着东西两边符文的伏黑惠没有落下一点速度,甚至在短暂的适应之后,因为已有的经验,他就像是打通了什么关节一样,彻底理解符文运作的核心,南北两边也便顺着这个理解沾染了影子的颜色。

    很快,黑色将整个天花板笼罩,然后骤然消失。

    就是现在!

    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瞬间。

    身体的力量和纯粹的咒力打在天花板上,这次发出的轰鸣声巨大,整个天花板几乎是瞬间就坍塌了下来。

    早有准备的祗王夕月双手向两边一划。

    ——切开空间,建立结界。

    来源于「神之光·结界」的能力要比系统的技能卡灵活得多。

    绿色的线条一闪而过,天花板坍塌的砖石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一点灰尘都没有留下来——祗王夕月在这里建立了一个新的时空点,就像是黄昏馆的存在一样,一个和这个世界的时空频率不一样的地方。

    只不过和黄昏馆这个可以自我维系的大型道具卡不同,祗王夕月制造的时空点并不稳定,没有长期专心地维护,时空点内充满了乱流,活物首先是绝对不能进入的,就连死物进入在解开结界之后都不能完整、完全的出现,会被搅得很碎。

    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处理“垃圾”的方式。

    伴随着天花板的消逝,地板的符文独木难支,无法再在这个完全敞开的空间中生效。骤然,大量的咒力冲天而起,祗王夕月毫无保留的气息泄露了出去,就像是一种信息素,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去往需要知道这个信息的地方。

    远方的竖瞳睁开,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他还是捕捉到了这个源源不断散发着「神之光」力量的信息素。

    一种本能被驱动了起来,夜空下有风掠过,空气中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第 92 章

    92

    如果说之前因为整层的相对封闭性, 所以没有人发现墙壁都被击碎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掀房顶的操作就不可能完全默默无闻了。

    好消息是,坍塌的砖石被结界所分割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坏消息是, “账”的突破和咒力的泄露对于咒术师来说,更加不可忽视。

    祗王夕月敞开的能力很快感知到了楼下驻守的咒术师的动静,但是一时半会儿他们并不会冲上来。

    趁这个时间, 他要赶紧把正事了结掉。

    祗王夕月并没有直接走向伏黑津美纪, 而是根据他刚才在墙壁被一面一面凿开之时观察到的诅咒印记进化情况,排列的先后顺序进行的工作。

    当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理由,有栖川桥只是需要一点练手的经验而已, 所以随机挑选几个冤种——选择按照顺序来单纯是给之后的解释找一个可以被接受的借口。

    如果只是“祓除”的话, 这个过程并不困难。在“束缚”的规则内,祗王夕月只需要让自己的力量融入他们身体之中就足够了,诅咒无法阻止他力量的渗入,咒物无法吸收和使用他的力量,那么自然而然的,在这个用人类身体作为战场的战争中, 不论先前的战况如何, 衹王夕月的力量都可以打破那个天平,帮助被迫卷入这场战争中的人获得胜利。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 这些人醒来会后就会脱离普通人的行列,全部变成咒术师——或许, 这对于咒术界来说不算是坏事,甚至他相信不论御三家是什么意思, 总监部肯定是很愿意的。

    只是,他们很愿意不代表这些遭受无妄之灾的人愿意,更不代表祗王夕月愿意。

    祗王夕月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复盘这个解咒的过程,表层的诅咒确实是一个误导,但或许不是唯一的误导。即使跨过了诅咒的陷阱,诅咒之后的“束缚”却好像没有一丝隐瞒的先入为主,就像是把填空题变成了选择题。

    要么让咒物赢,要么让人类赢——这两个由整个事件的设计者抛出来的选项。

    不论是哪一边,或许都是设计者想要看到的结果。

    设计者制造了一个非常好的选题,不论事情走向哪边 ,总都是他期望的那一边。

    祗王夕月并不打算按着对方的步调来走,也不想让其他人得了好处。

    那么选择就很简单了,他要破坏束缚,把咒物提取出来。

    “束缚”几乎是一种不可打破的规则——“几乎”是因为祗王夕月能够利用自己的人设,制造唯一一种意外。

    祗王夕月放开自己对能力的控制,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一号病房昏迷的男人的额头上,还比较潦草的印记。

    “做好准备,不要让人靠近这里——”失去对自我能力控制的祗王夕月会变得异常脆弱,尤其是在面对非邪物的时候,他不希望有上来查看情况的咒术师在这个时候打扰他,顿了一下,在失去对现实世界的感知之前,他轻声补充了一句,“悠仁君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光点连成线,像是从夕月手里流出的丝线。有栖川桥将自己沉浸进去,并且同时停掉了正在梳理数据流的衹王天白。

    再深一点,要更加靠近本质——

    理论上来说,曾经打破过鲁卡身上魔王束缚的祗王夕月具有打破其他一切束缚的可能性,只是这并不属于马甲卡的主动技能,甚至不是被动技能,而是一种隐藏技能。

    隐藏,所以触发需要一点灵感。

    有栖川桥正在寻找这种灵感。

    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祗王夕月手下的这个男人周身环绕着如极光一般的能量。如果破坏束缚的计划失败了,他马上就会用自己的力量让这个可怜的普通人在和咒物的斗争中占据上风。

    最坏的情况他也能至少保证选择一个相对能够接受的答案。

    意识伴随着能力沉淀,祗王夕月放弃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将自己完全集中在了手上的能量线上,像是某种电影当中才会出现的意识触角。

    人体的构造非常神奇和复杂,就像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而和身体相伴的精神和灵魂或许未必更加复杂,但是一定更加神秘。咒术师的力量多是精神世界的延展和具象,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可控的。但是灵魂不一样,这确实是一种固有存在,但是却是不会被人类自身所察觉到的固有存在。

    束缚就是建立在灵魂之上的,所以他具有极强的不可控性——而他,必须要达到那个地方。

    【马甲卡「祗王夕月」人设同步率上升至67%】

    祗王夕月的意识路过的精神世界的“战场”,作为一个对邪恶力量极其敏感的人,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战场中人类的意识在溃败,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身体就会彻底沦为咒物的受肉。

    他强忍住了想要伸手帮忙的本能,让自己的意识和力量略过这里,向着更深、更不可碰的地方沉淀。

    需要更加专心,抛弃更多的芥蒂和顾忌。

    沉淀意识。

    眼前的战场翻转,或者说是祗王夕月的意识翻转了过去,眼前一片漆黑,但不像是无光的深夜,而像是坠入了墨水之中,连呼吸都滞涩了起来。

    这里是更深层的精神——潜意识世界?

    祗王夕月猜测着,他没有感觉到灵魂的气息,这里仍然不是他的目的地。

    但是他已经明显能够感觉到这片区域的广阔,这仿佛是一道分割精神与灵魂的防线,不论祗王夕月如何尝试继续沉淀,都无法让自己的意识继续下沉。

    墨水顺着他的脚爬上他的身体,黑泥一般地想要把祗王夕月溶于墨水之中——这是潜意识自我保护的本能,它们会同化一切到达这里的东西。

    通常情况下,会沉淀到这里的都是身体主人的某些意识,当某些意识沉淀下来进入潜意识的时候,就是某种习惯变成本能的征兆。

    ——当然,这个“某些意识”也必然是无意识的一部分,人类是很难有意识地察觉自己的潜意识的。

    潜意识的世界是那样的强大而又脆弱,祗王夕月动了起来,他不能保持一个姿势和位置不变,这样很容易被同化,但是又不能动用自己的力量来解除自己的危机,潜意识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

    不论有栖川桥是什么想法,不论他在不在乎别人的安危,事实就是祗王夕月这张几近“圣父”的马甲卡一旦伤害到别人就会导致同调率的下降,甚至是不可逆转的下降。

    要想办法突破——不,不能用“突破”这样尖锐的方式,要让潜意识成为引导他的开关,让潜意识把他卷入更深的地方。

    但是没有人会为了陌生人而敞开自己的心门,哪怕对很熟悉的人也不行,除非——是

    “自己”。

    一个人最相信的人,尤其是潜意识里最相信的人,一定是自己。不论“自己”是否意识到了这件事。

    用“自己”来触发防御机制。

    祗王夕月呼出一口气,而他是最有办法把自己包装出来的,不是吗?

    伸出手,祗王夕月任由掌心轻轻地碰到墨水的表面,紧随着他的动作,大量的情绪、情感、记忆涌了进来。

    通过接触来读取心音的能力是不可控的被动能力,这跟着马甲卡的升级甚至成为了一种概念级别的能力。当这个能力在潜意识里面发挥效果的时候,无法控制的大量的信息扑面而来,这是比一个人自己能够意识到的意识还要复杂广阔的东西。

    在一个瞬间完全接受另一个人的一切本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没有一个人性锚点的话,很容易就会真的在一瞬间真的成为另一个人的一部分。

    只要有一瞬间怀疑自己,那么自己就不再是自己。

    相当哲学的问题。

    不过——这对于一个常年精神分裂开马甲多线行动的有栖川桥来说,这种感觉就像突然回收了一张没见过的马甲卡一样。

    想要冲击有栖川桥本身的人格,至少要有高于衹王天白那种沉积千年的数据流吧。

    一个普通人的人生对于有栖川桥来说太过于平淡了。

    他毫无反抗地接受了被动能力传来的一切,祗王夕月的马甲卡具有的极强的共情能力让他和潜意识的世界达成了瞬间的同调。

    平静的墨水突然泛起了巨浪——当一个人能够意识到自己潜意识存在的时候,排斥与接纳这样矛盾的东西就会同时开始撞击。

    黑色的浪花越来越大,甚至形成了旋涡,这个旋涡疯狂地想要把一切“异物”吸入。

    祗王夕月只挣扎了一秒就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个机会,他绝对不能剧烈反抗。

    旋涡总是会把一个东西卷到更深的地方去,潜意识的更深处是什么?

    不正应该是他需要的地方吗?

    被卷入海浪中的感觉非常差,尤其是在完全失去了身体防护的情况下,祗王夕月只觉得一种强烈的晕眩感袭击着他,紧随其后而来的就是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要是真能吐出来也就算了,这种意识之下只是一种感觉,没有身体是不会吐的出来的。耳鸣的声音逐渐放大着刺激神经,整个世界都嘈杂了起来,然后骤然一静。

    眼前的黑色毫无征兆地消失——是消失,甚至没有“褪去”这个过程,硬质的地板没有潜意识世界中的流动感,祗王夕月一抬头,就看到了头顶一条细韧的红线。

    “束缚”——他找到了。

    第 93 章

    93

    这就是“束缚”缠绕在人灵魂上生效的状态。

    祗王夕月抬起手, 马上就感觉一阵呼吸困难般的压迫。在别人的灵魂里待着的时间不能太长,灵魂具有天然排他性,真正能够让灵魂交融在一起的人少之又少, 这是需要成为对方本能一部分的存在。

    而祗王夕月就是要利用这种排他性。

    伸手把红线收拢到手掌中来, 莹绿色的力量缠绕在其中,开始让束缚沾染上了第三个人的气息——越是精密而稳定的东西,也就越难被人从外部攻击, 但同时就越容易被从内部瓦解。

    精密的东西容不下任何外物。

    在束缚中开始融入绿色的瞬间, 灵魂之地察觉到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气息,强烈的排斥挤压了过来。

    祗王夕月并没有抗拒,而是相当顺从,甚至借着这股力量让自己的意识瞬间弹了出去——对外界的感知恢复。他猛然睁开眼睛, 从眼前这个男人额头上抬起的手指尖带着红色的丝线。

    从外人直观看来, 祗王夕月远没有花费他自己感官上的那么多时间,绿色的能量渗入额头的诅咒然后带出了红色的丝线。

    拖到外界之后,祗王夕月的顾忌瞬间减少,不用担心会不小心伤到人体,大量的光点被吸到红色丝线的周围,快速地溶解着这个束缚。

    束缚的外在表现就是这个诅咒, 诅咒一旦消失, 咒物的毒素就会立刻要了这个人的命。

    切断束缚和剥离咒物必须要同时进行!

    祗王夕月把束缚一扯,原本就细紧的丝线被绷到极致,“悠仁君, 「解缚」——把咒物推出来!”

    这就是不能让虎杖悠仁远离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没有最一开始说清楚?

    那是因为有栖川桥并不确定自己能够一次成功,万一失败了, 那提前预告过岂不是显得他很尴尬?

    更何况,这个时候再布置任务也完全来得及。

    虎杖悠仁的精神原本就是高度紧绷, 听到祗王夕月的声音之后马上就做出了反应,拳刺戴在手上,「戒之手」的力量沉淀下来,毫不留情地穿过了男人的身体。

    咒物被刺出,离体的瞬间,男人的身体突然猛然抽搐了一下,这是束缚对咒物和这个人身体之间连接的保护,确保束缚完成之前咒物和人体不会被分开。

    祗王夕月另一只手并起两指,对着红线用力划下,紧绷的束缚被从内部侵蚀得不堪重负,在咒物最后一部分也离开人体的瞬间被切断。

    躺在病床上的人脸色迅速灰败了下去,嘴唇发白,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大了一个码似的,如是大病初愈的清减一般。

    “他、他这是怎么了?”虎杖悠仁看着这种被榨干了的身体——视觉看上去太可怕了,他甚至伸手探了探这个男人的鼻息。

    “只是虚弱,应该庆幸即使他们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医院还是会定时给他们一些营养物质,并且做一些检查和保养,不然这些时间一瞬间涌回身体,确实很容易会要了人的性命,这也是我说的拖得时间越久越需要面临的问题。”祗王夕月站了起来,腿有一点发麻但仍然是可以接受的范围。

    他抬头看到伏黑惠并没有在这一层,感知力能够察觉到楼梯边缘残留的一点气息——或许是去交涉什么东西了吧,楼下的咒术师也该反应过来包上来了,伏黑惠对这一套流程比较熟悉。而吉野顺平在边缘警戒着任何意外的侵入,淀月并未被收回,而是和他对角站在另外一边。

    式神使一个相当方便的地方,需要的时候可以把自己掰成好几瓣用。

    “下一个。”祗王夕月没有再耽误时间,他不知道伏黑惠能挡住上来查看情况的咒术师多久,他们毕竟是拆了人家的医院,还是尽快把工作做完再说。和虎杖悠仁对视了一眼,他就赶紧前往了下一个病床,后面还有大量的人等着救呢。

    *

    另一边,送走了四个学生的五条悟并没有如愿的能够回去睡个回笼觉,天光还未破晓,漆黑的一点光亮都看不到。

    因为咒术高专的人数问题,这么大的校园里并不会专门开彻夜开着路灯,咒术师们不会因为没有光线就无法行动。

    有陌生的咒术师进入了高专的「账」内,但是并没有触发警报。

    五条悟马上就猜到了是什么人,狠狠地diss了一下这些打扰他睡眠的人——至于伏黑惠他们?自己的学生那是打扰吗,那不是,那是信任的求教。

    这些不请自来的人才是打扰。

    他打了个哈欠,懒得再去拿眼罩,就带着和夜色极不符合的小墨镜离开了宿舍。

    教师的宿舍和学生的宿舍并不在一片区域,但是整座校园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对五条悟来说是陌生的,所有可能存在的暗门和秘境都早被学生时代的五条悟摸得一干二净。

    懒得走路的他压缩两点之间的距离,很快就站在了学生宿舍的大门口,靠在门框上,闭上眼睛打一会儿瞌睡。

    就算是最强也是需要睡眠的。

    不多时,那种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就缓慢接近直到停驻在了他面前。

    “这么大晚上的,都不用睡觉吗,会老得很快哦。不对,你们已经不是老得很快的级别了,你们看上去一副马上就要死掉的样子。”五条悟扫了他们一眼,嘴上毫不留情。眼前的这些咒术师应该来说年纪并不算大,甚至三个人里有两个年纪都要小于五条悟。

    但是一眼望过去,他们就好像和五条悟差了辈儿一样。

    放到外面,五条悟就是叫他们大叔应该也不会被怀疑有什么问题吧。

    一个个都是一副被生活摧残过的样子,比伊地知洁高还惨的样子。

    这些人听到五条悟的话也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觉得这种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看来也是曾经和五条悟接触过的人,对对方的性格早有心理准备,他从手边的公文包中抽出一页印着红章的调令,用公事公办的语调开口,“五条先生,这是总监部的联合调令,我们需要神命君和我们走一趟。”

    说着,他还把纸张递了出去。

    五条悟先是敷衍地扫了两眼,然后非常自然地把纸张接过来,然后团了团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接着开口,“这么大晚上的,都不用睡觉吗,会老得很快哦。不对,你们已经不是老得很快的级别了,你们看上去一副马上就要死掉的样子。”

    完全一样的话语和完全一样的动作让人不由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站在他面前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都露出来些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但是对面抽风的人是五条悟,他们并没有什么手段能奈何得了对方,于是领头的人便只能重新开口,“五条先生,我们需要神命君和我们走一趟。”

    “什么,你想让我可爱的学生大半夜和你们三个心怀不轨的壮汉走吗?”五条悟夸张的惊恐脸,双手在胸前打叉,“不可能的,五条老师我誓死保护学生的纯洁!”

    “……五条先生,您刚才看过调令了。”

    五条悟小圆眼镜后面的眼睛露出单纯的疑惑,“调令?什么调令?”

    这下连在来之前就做了不少心理准备的人也感到脑袋一空,手里的公文包还打开着,应该不是他的问题吧,“就是,我刚才给您的调令啊。”

    “你刚才有给我东西吗?”五条悟反问。

    距离他最近的男人抬起手,指了指五条悟鼓囊囊的睡裤兜,团成一团被放进去的纸张简直不要更显眼,“不就在那里吗?”

    五条悟低头看了一眼,用力在裤兜外压了两下,一点也没有不自然的表情,“有吗?没有吧——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脸色很难看哦,是不是中了什么术式失忆了?赶紧回去检查一下吧——当然不要找硝子,硝子已经休息了,你不能在她这里检查,硝子不欢迎。”

    “……?”那人又往前了一步,“五条先生,请你不要不讲道理,调令就在你的口袋里!”

    像是这种需要盖章的联合调令,一向是盖几份就有几份的,一行人当中通常不会存在备份调令这种说法。

    毕竟这说到底是一种证件的类型。

    “没有啊,要不你来检查一下?”五条悟侧身,把自己的口袋露给了眼前的人,那张硬质纸被团在一起后确实占据着不少位置,从这个角度甚至能够看到被撑开的口袋里放着明显的纸质物。

    话说到这里,看着五条悟那种挑着眉毛的表情,那人一阵气血上涌,这次也没有客气就伸了手出去。

    五条悟也不阻止他,就看着他的手靠近他、靠近他、靠近他,然后几乎是停滞的姿态怼在了他的口袋前。

    “怎么了怎么了,难道是心虚了吗,怎么还不把调令拿出来呀?”五条悟眨着眼反问。

    ——术式「无下限」。

    任凭那人怎么用力,都不可能真的靠近五条悟的口袋的。

    “拿不出来啊,那就是没有咯,大半夜强闯东京高专,现在又是敏感时期,前几天你们不是开始内部审查了吗,审查出来什么了吗?话说今天晚上夜蛾校长也不在诶——嘶,那我是不是可以行使应急权利来着?”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瞬间聚起能量小球,蓝色的光线洒在面对面的两人脸上,看起来像是恐怖片一样诡异。

    五条悟脸上好像依然没有带上什么认真的表情,还是笑眯眯的让人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什么,但是他带来的压力却一览无余,“怎么样,要试试吗?”

    第 94 章

    94

    总监部派来的人无功而返, 他们拿不出被五条悟藏起来的调令——用“藏”这个字都是过分夸张了,毕竟五条悟当着他们的面把东西拿了过来,然后光明正大地把那张纸团在一起放入了口袋, 甚至非常明显的鼓囊都无法掩饰。

    但就是没有人能掏出来。

    没有人能够靠近五条悟的裤兜。

    也没有人能够强行突破五条悟所站的地方, 趁着夜色进行的行动就这样不了了之。

    三人至少都是准一级的咒术师,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和五条悟叫板,说起来他们也都是听命行事的人, 没有必要在这里的搏命, 总监部并不会真的——或者说不能真的对五条悟做什么。

    真出了事,倒霉的还是他们三人。

    他们迅速想清楚了利害,并且并不打算死磕,很识时务的原路返回。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 五条悟才从口袋里把皱巴巴的调令重新展开, 印章看上去还很新鲜,这份调令的签署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他动了动手指,把这个信息发给了正在总监部里熬夜的夜蛾正道那里,交叉对比一下,内部审查的问题应该就可以解决了。

    想要改变整个咒术界首先要对咒术界的一切都有足够的了解,五条悟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虽然他很少表现出来。不过在看到那三个人的同时, 他就已经能把这些人的术式能力和脸对上了号。

    束缚类、催眠类和感知类,他们想要做什么昭然若揭。

    五条悟觉得那三个人识时务的样子并不像是会自己来找事的,那么在这样的时间来企图强行带走神命正宗, 应该是夜蛾正道那边辅助进行的内部审查带来了足够的压力。

    高层中隐藏的某些人应该是藏不住了,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用这样极其不聪明的一手。

    可想而知, 这一手失败之后,对方的动向。

    藏不住了, 当然就该溜了。

    夜蛾正道一直留在总监部的区域内不回来也是这个原因,五条悟需要有能绝对信任的人能够随时把那个人留下。

    伸了个懒腰,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五条悟没有打算再回去睡觉,趁着还有些空闲的时间,他该去整理一下现在手头上的资料。

    先前伏黑惠等人任务的报告也在凌晨的时候传到了他这里,从黄昏馆来的祗王夕月一行也给他带来了不少新的东西。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五条老师也是要辛勤工作的。

    天光在时间的流逝中破晓,太阳照常升起就像是每一个晴朗的早晨,湛蓝的天空上零散地飘着软糯的云朵,同样的日光照射在不同的城市当中。

    力量有些透支的祗王夕月感觉到了霜露之后温暖的阳光,虽然清晨的阳光并不温暖,但是这种光线还是带给人一种黑暗之后欣慰的感觉。

    地面上钉着形色各异的咒物,就算是虎杖悠仁这样的体力,在前一天被抽空了咒力、接着又这样连续「解缚」之后也有点吃不消。

    “伏黑君,麻烦你把这些咒物封印起来,咒物当中残留着他人的咒力说不定会成为寻找幕后黑手的钥匙。”祗王夕月和虎杖悠仁席地而坐,靠在伏黑津美纪的病床旁边。不知是不是有五条悟存在的关系,下面的咒术师并没有想强行闯上来的意思,而是默默把顶层封闭了起来,以免意外触发会牵连到下面去。

    没有了要上来的咒术师,伏黑惠自然也赶了回来,津美纪的脸色绝算不上好,就像是其他被剥离出咒物的人一样,昏迷的时间一次性涌回身体中,她显得骨化形销,充满了死气。

    但是,她还活着——这样的消瘦的感觉无比痛苦而又真实的诉说着这一点。

    放在床头的十字架散发着莹莹绿光,这让她的眉心舒展,呼吸看起来比较顺畅。

    最重要的是,她额头上的诅咒刻纹不在了。

    伏黑惠由衷的感觉一直以来压在他胸口的沉重的石块被移开了,而不是坠入更深的地方。

    封印的活儿做过几次之后就越来越熟悉,这些咒物和咒胎九相图可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这个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特级咒物、一级咒物供人消耗?伏黑惠封印得非常顺手。

    “顺平君,麻烦你把001、006、009、012、042——还有033的病床尽可能地集中一下,我在收回能力之前会集中治疗一次,不然断了我的能力,他们中招的时间太久,恐怕撑不到后续治疗就会衰竭而死。”祗王夕月按着墙壁被毁坏之前的病房号数了几个人出来,他感觉身体有些发麻,内脏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并不来源于他本身,而是来源于这些没有意识的人。

    「神之光·治愈」的能力是祗王夕月的核心能力之一,张开的莹绿色光点的结界保护着结界内每一个人的生命。

    但是这样的能力并非没有代价,伤痕可以治愈,但是痛苦却无法消失。祗王夕月能够感受到每一个被他治疗到的伤病的痛苦。这些人躺在这里数月到数年不等,时间带给他们的疼痛并不狠厉,但是却磨人。

    这种感觉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在衹王夕月的身上,让他不想挪动一下身体。

    吉野顺平的数字感和空间感都非常好,虽然整层楼已经一马平川,但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按照夕月的要求完成了工作,淀月的触|手抬起病床,将这些病床全部拼在了一起。先前纯咒力破墙消耗的咒力太多,他的脸色看上去也有些发白,他的咒力量毕竟还是比较普通的。

    祗王夕月抬手,绿色的光点开始收缩,从遍布整层到集中到他眼前,骨缝中隐隐传来摩挲的轻微疼痛。

    不过,并不是不能忍受。

    收起能力的同时,伏黑惠正好把最后一个咒物封印好丢入自己的影空间里。大家一时都有些脱力,都席地坐了下来。

    祗王夕月靠着床沿,看着这层的满目疮痍,开了个玩笑来活跃气氛,“希望我们的钱包能够撑住。”

    伏黑惠紧绷的精神才完全松懈下来,听到祗王夕月的话之后,不知第一反应是什么,几乎没有太过脑子就快速地报了一串数字。

    九位数的数字让人瞳孔地震。

    “……我们真的能赔得起这么多吗?”吉野顺平小声接了一句,他咽了口唾沫,目前只接触过三级左右任务的吉野顺平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样一大笔钱款——或者说,欠款?

    这要还到猴年马月去?

    其实并没有什么财产概念的祗王夕月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我记得天白先生说我前世也是有资产留下来的,说不定足够?”

    伏黑惠缓冲了一下,迟一步把自己从先前那种状态中扯了出来,理智回归,赶紧补充道:“啊不,那是我的存款,我也不知道这里要赔多少钱——不过这次都是为了救津美纪,让我来赔吧——不如说,请务必让我来。”

    从上次阿修蕾的事件到现在,他们已经为自己的事情付出很多了,像伏黑惠这样细腻的人,过度被付出就会成为他身上的一种枷锁。

    伏黑惠自己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点不知道,但是其他人多少都是有所察觉的。

    伏黑惠只是思考着自己的资产,如果他的钱撑不住就去坑五条悟的小金库,对方确实是给过他一张卡,只不过伏黑惠并没有动过。但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如果不得不动的话,他之后也会把钱补回去的。毕竟他的赎身钱都还没有攒出来。

    他的人渣老爸把他卖了十亿,他不希望自己是被五条老师从禅院家买出来的,就是买也是他自己买。

    不过,就算是咒术师的卖命钱非常多,也不是这么容易能够攒出来的,伏黑惠的体术需求让他不得不在自己的固定开销上填上咒具这一条。

    思维发散得有些远,伏黑惠回神就发现前其他几个人都紧紧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你们?”伏黑惠警觉.jpg。

    虎杖悠仁眼睛直直的,“不是、伏黑,看不出来,你原来这么有钱的吗?”

    “这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学生应该拥有的资产了吧?”当家并知道柴米油盐贵的吉野顺平瞳孔地震,他本来以为先前几个任务的酬金已经很夸张了,伏黑君到底是走质还是量能攒这么多钱出来。

    就连祗王夕月都连续眨了两下眼睛,其实对金钱的概念并不深刻的他此时也在旁边两个表现夸张的人的情绪中感觉到了这笔钱的沉重,“不愧是伏黑君,果然是一种很可靠的气质。”

    “不、有钱和可靠完全没有可比性吧?”伏黑惠认真道。

    “不不不,至少在这件事上,绝对是画等号的啊!”虎杖悠仁比了个大拇指,露出了清爽的笑容,“不愧是伏黑哥,果然罩着我们!”

    伏黑惠眼睛瞪大,一种莫名的羞耻感袭击了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心思一动,先前任务在八十八桥的时候,他们曾经回过一次留存着他中二过去的学校——“们”指的是碓冰愁生和莲城焰椎真。

    那两个人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人啊!

    “「戒之手」的小群,伏黑君。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太合适,但是焰椎真真的很闷骚哦,还很文艺,我一会儿把他的推特小号分享给你,你就知道我们是为什么会知道的了。”吉野顺平显然也知道了这件事。看看旁边衹王夕月并不意外的表情——也是,「戒之手」的小群里有祗王夕月并不奇怪,不是吗?

    伏黑惠感觉一阵头疼,“莲城还有小号?他不是不怎么使用社交网络吗?”哪怕所正式的联络,对方回复得都很慢。

    “那是因为焰椎真常年登陆着小号——诶,这样说的话,那是不是应该说他平时交出来的大号其实才是他的小号?”虎杖悠仁分析了一下,“不过九十九也说不用在意那些细节,大家都知道焰椎真的‘双面社交人生’。”

    吉野顺平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不,焰椎真本人并不知道哦。”

    只有莲城焰椎真不知道暴露了的莲城焰椎真的秘密——「戒之手」们,意外的腹黑啊。

    伏黑惠突然预感莲城焰椎真的酷盖滤镜即将碎裂一地。

    第 95 章

    95

    医院的顶层被空置了出来, 昏迷的普通人都被转移到了楼下的普通病房里,他们多是程度不一的营养不良,部分昏迷时间长的还有些许的肌肉萎缩, 需要一般意义上的治疗。

    好在除了这些普通人的问题之外, 他们身上已经没有了诅咒和咒力反应,后续虽然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但是危机已经算是解除了八成——就是顶层被损毁得有些惨不忍睹。

    祗王夕月把先前用来存放天花板碎落砖石的结界解开, 结界内不稳定的乱流把石头削成了灰尘, 被风从高处扬起。这样的结界是真的不能随意放置活物,不然连骨头都不会留下的——祗王夕月默默把这一点记了下来。

    清晨的太阳升得很快,等到这些人都被转移完之后,微凉的初晨感已经消失殆尽, 也休息了好一会儿四人并不打算继续坐在这个露天的地方。

    但是接连消耗了咒力和精神, 算起来他们也多少都还熬了几夜之后带来的困倦感一波一波地席卷着他们。

    打着算盘想要在这里等待被钓的马甲卡上钩的有栖川桥一边恢复了其他地方马甲卡的流畅运行,一边由祗王夕月主动提出现在这里休息片刻,“这里应该还有空置的病房能够提供给我们吧?”

    衹王夕月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旁边的伏黑惠,对方是对这里最了解的人。

    “有倒是有,一般没有重大事件, 十二、十三两层都是比较闲的。”这件事伏黑惠也是在一年前“百鬼夜行”的事件中才了解到的, “但是你的那件事——”应该很着急的,他顿了一下,“对于咒术师来说, 咒力的消耗是可以根据情绪的波动进行一定回复的,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

    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也认同了伏黑惠的话语, 按照设想他们原本就是打算在解决掉这边的诅咒之后——当然,如果不能解决诅咒也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行程, 接着便满足祗王夕月的行程要求。

    要有栖川桥怎么样说接下来的行程要求就是要尽量长的待在这里钓鱼?

    祗王夕月手指撑了一下额头,他的脸色看上去也有些泛白,只是在光线的作用下并不明显,“咒力可以用一些技巧来恢复,但是精神不行,我们都需要休息。”尤其是伏黑惠在情绪大落大起之后,虽然咒力有所增长,但是身体和精神却已经在放松下来之后显出了明显的惫态,强自打起精神并不是他真正的状态。而且算一算,自释放过生得领域之后,他不仅几乎没有休息过,而且仍在不断地使用咒力,他和大量被抽取咒力的虎杖悠仁一起,是最需要休息的。

    不过祗王夕月不会那样说,他会照顾别人的心情,然后拿自己来说事,“尤其是我,我的力量并不依靠转化,所以现在能站起来已经很勉强了,先休息一下吧,养足了精神再说其他——我……们之后,说不定还有要用能力的地方。”

    话说到这里自然就都没有了再拒绝的理由,伏黑惠和负责人联络了一下。他们刚刚进行过大范围的解咒,院方不论是出于对他们解咒过程的好奇还是出于职业本身的考量也都希望他们留下来休息检查过后再离开。

    简单洗漱过后,大家相继躺了下来,一起睡在了十二层一个空置的大病房内。伏黑惠休息的稍晚一些,他去看了一眼伏黑津美纪的检查报告,填了院方的表格顺便把他们这边的解咒情况简单整理了一下发给了五条悟。

    做完了这些,他才躺上了标准的单人病床。

    伏黑惠原本以为自己有些亢奋的精神会让他失眠,可闭上眼睛,他却很快就陷入了睡眠之中,绵长的呼吸和其他人几乎保持在同样的频率上。拉上的窗帘为他们营造了一个舒适的睡眠环境,至少比有时候任务中不得不睡的地板要好多了。

    另一边的五条悟也第一时间地看到了伏黑惠的简报。

    简报非常有伏黑惠的风格,言简意赅,没有一点多余的形容,虽然整件事没有描述得很详细,甚至有些地方略过的地方有些断裂感,但是以伏黑惠对五条悟的了解,这种程度已经足够对方理解了。

    事实也不出伏黑惠所料,五条悟津津有味地看着伏黑惠的简报。

    “咒物、诅咒、束缚——”五条悟把最重要的几个关键词提取出来,圆圆的墨镜边缘反射着从窗户外洒进来的阳光,“有点意思,连我都没有看穿的诅咒式——不,应该是一个刻意寻找了「六眼」漏洞的诅咒。”

    「六眼」的观测几乎是没有死角,但是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能有完美无缺的能力和物品,五条悟相当自信甚至自负,但是他却并不觉得「六眼」完全没有弱点——任何东西到了极端都不会是一件好事,自以为的完美是更危险的事。

    他曾经为此差点付出了自己的命作为代价,所以他深刻地理解这个道理。

    但是也必须承认,以「六眼」的级别,想要这样完全蒙蔽过去,绝对不是意外或者偶然,伏黑惠也提到了,祗王夕月找到了诅咒进化的一些证据。

    那就是精准地找到了「六眼」所存在的一些视觉漏洞,并且布置在了上面——这种东西可不是轻易就能够发现的,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找到的。

    至少,要有现实的「六眼」作为研究对象。

    五条悟手指轻轻地摩挲在眼睑周围,他的资质百年难遇,他几乎没有过常人所拥有的记忆暧昧期,他现在甚至能够回忆起自己牙牙学语时候所见到的东西。

    就是因为有这样明确的记忆存在,所以五条悟才能确定,至少在他身上,没有人动过手脚,尤其是这样需要长久研究的手脚——在他幼年的时候这种事情尚且没有发生,在他成长起来之后,他自然更自信没有人能够做到这点了。

    有人能在他意识不到的时候研究他「六眼」的弱点?

    五条悟不信。

    哪怕退一万步说,真有人能做到这种事,那其实力必然要远超于他。五条悟一方面根本不觉得有这样的人,另一方面顺着那种不可能的思路思考下去,如果真的有人有在他这个级别之上的实力,那又何必遮遮掩掩的来研究「六眼」。

    他就很少会研究其他人术式应该如何破解,因为不需要。

    遮掩和隐瞒,都来源于恐惧。

    不论敌人是什么人,这个人都必然会畏惧于五条悟的实力和影响力,所以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

    确认了敌人的性质,接下来就是其目的。

    这可不像是普通的给咒物寻找受肉。

    能够大范围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完全就是不会顾及人命的人,如果只是想要寻找受肉,那么更大量的实验才是最需要做的事情。

    五条悟自己就能够想到很多种不引人注目地让普通人、尤其是一些社会边缘人突然消失的方式,比用这种让普通人昏迷并且还打上诅咒印记的方式要低调得多。

    尤其是,这些被挑选的人多还是能和咒术界牵扯到的普通人,这简直就仿佛是想要让咒术界察觉到一样。

    被察觉到是一个已经被考虑到的前提,所以才需要隐瞒过他,因为知道这样棘手的事情必然会经他手而过。

    他会用自己的眼睛来「看」这个诅咒——这是敌人的设想当中就已经必然会出现的场景。

    受肉不是目的。

    五条悟很快断言。

    既然受肉不是目的,那制造咒术师就是目的了。

    那人费劲地准备了咒物、诅咒甚至是束缚,就是为了让普通人能够拥有转化成咒术师的机会。

    五条悟从零食袋了摸了一块金平糖扔进了嘴里,甜蜜的气息萦绕在口腔中,让他感觉神经一阵放松。

    制造咒术师——这个结论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另外一个能力。

    那只名叫真人的缝合线咒灵的术式,一个能够把人类转化成咒灵的「无为转变」。

    从术式的能力上来说,把人类转化成诅咒只是一种表现形式,「无为转变」的能力核心在于改变灵魂的状态。按照先前和其交过手的吉野顺平、莲城焰椎真还有神命正宗的一些报告上来看,对方把人类转化成咒灵之后甚至能够储存起来,那么储存起来的部分其实就是一种咒物的形式。

    咒物、咒灵、普通人、咒术师——这些名词之间的分界线在变得模糊。

    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之间似乎也带着隐隐的联系。

    五条悟的大脑快速地转动着,把手上的线索和他所能想到的知识和资料横向、纵向地联络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类似的事情似乎并不是历史头一遭。在一百五十年前的加茂家,似乎就人创造过类似的历史,模糊着这些概念之间的界限。

    那个曾经禁忌的结果,咒胎九相图——就是在姊妹交流会上被劫走的咒物之一。

    又是一个能和那个咒灵组织联系在一起的东西。

    五条悟预感到,他现在还完全没有看到这件事的全貌,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绝对不是一时兴起而出现的事情。

    有组织的咒灵、和咒灵勾结在一起的诅咒师,以普通人为材料制造的咒灵咒物和咒术师,能够隐藏得了汹涌的暗流。

    一百五十年前的加茂家——或者不仅仅是加茂家,或许是,御三家——至少是针对御三家,这三个一直站在咒术界顶端领导咒术界的家族,虽然现在是一堆烂橘子,但是不妨碍他们过去的地位。

    如果有诅咒师想要做一些针对整个咒术界的大事,御三家的威胁也一定是会被优先考虑的,因为御三家在大多数的咒术师眼中是“强”的代表。

    同样的道理——比如他的挚友在曾经制作一些计划的时候,也一定会优先考虑“五条悟”这个个体,因为在他的挚友眼中,五条悟就是“强”这个名词的代表;再比如那个姊妹交流会上引开他注意力的「账」,这也是针对“五条悟”这个“强”个体进行的特别安排。

    说得通。

    五条悟准备抽时间回一趟五条家,他的「六眼」被摸索得如此清楚一定是有原因的,五条家自己对「六眼」都没有如此深刻的理解、也没有找到过这样可以明确蒙蔽过「六眼」的漏洞,这很正常,因为五条家过于重视这双眼睛的存在,所以不会用过激的方式去研究这双眼睛。

    毕竟这双和大脑直接相连的眼睛需要拥有活力的时候才拥有价值,换而言之,如果拥有者一旦死亡,那么「六眼」就会变成一双普通的眼睛,任何移植都是没有效果的,这是这双强大眼睛所天然带有的“束缚”。

    那么对这双眼睛有极端了解的人,一定曾经非常长时间并且激烈地接触过拥有「六眼」的人,甚至——拥有过“拥有「六眼」的人”。五条家那漫长的记录中记载了每一个「六眼」拥有者的一切,只要有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五条悟一直也很烦这个记录,毕竟他并不喜欢五条家经常派人来跟进他的工作和生活。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东西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可以考虑下次把人扔出去的时候挑一个刚浇过水的草坪而不是专门丢在还在维修的、到处是碎石粉尘的训练场上。

    一身泥总比一身疼要温柔一些吧。

    刚想到这里,五条悟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刷新出来的消息来自“毛茸茸更年期大叔”。

    是夜蛾正道。

    上面的消息非常简单,开头马上就先标了个名字。

    四谷悟志。

    五条悟看到这个名字,马上在自己脑中把这个名字和总监部中的负责调度的咒术师的脸联系了起来。

    二级咒术师,能力不上不下,并没有明确的术式,但是对咒力的操控不错,是五条悟往前数大概□□届的东京高专出来的咒术师,这个人其实称不上“总监部高层”,不过仔细算起来,他虽然没有明确的权利,但是调度的工作能够让他接触到很多不在他权限内的东西。

    就比如他开出来的那张调令。

    那并不是真的被符合流程的签署出来的,而是被钻了空子。

    只是能有这样大的程序漏洞,总监部的构架原本就是不合理了。毕竟其最初存在的首要目的就是要和御三家控制的权力力量抗衡,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反而做得粗糙,这些粗糙的东西甚至这么多年都没有被精改过。

    “所以,就是一个普通的调度员?一个普通的调度员就已经能把总监部的力量玩|弄于手掌之中了?”五条悟快速扫完消息,没忍住笑出了声,感觉下次见面有东西可得好好嘲讽一下,“总监部的老头子真是笑死人了。”

    庵歌姬一推开门就看到五条悟一个人靠在椅背上笑,没有完全融化的金平糖顺着他的喉咙直接被吞了下去,引得五条悟捂住了脖子一副要窒息的样子,她战术性后仰,“五条悟,你是一大早起来就抽风了?”

    五条悟艰难地冲她伸出了,非常不走心地颤抖了两下,“歌……姬——”

    “要是一颗糖也能要了你的命,你恐怕马上就能收到你后半辈子都吃不完的糖。”庵歌姬微笑.jpg,完全不打算接他的茬儿,径直走了进来。

    “后半辈子都吃不完的糖?!”五条悟闪亮着眼睛,马上点开了前几届学生搞的咒术论坛,匿名在上面开了个帖子,“明白了,马上就着手散布谣言。”

    “……你也知道那是谣言,你不会真的觉得有人会相信吧。”

    五条悟一瘪嘴,“歌姬你好无趣啊,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吗?”

    “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幽默感不是用来找打的吧?”庵歌姬把椅子往旁边拉了拉,坐到了五条悟的对面,顺便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

    “又没有关系啦,反正歌姬超·弱·的。”五条悟身体不动,只伸长了手把庵歌姬放着的袋子提了过来,袋子里装着饭盒和封号的纸杯,“很上道哦,有供奉给我的话,五条大人会保佑你的。”

    说着,五条悟张开双臂,一副“圣光庇佑你”的样子,看得庵歌姬太阳穴一跳,一种熟悉的一言难尽的感觉涌了上来,槽多无口。

    “那是给我自己带的早餐,你就饿着吧。”庵歌姬恶狠狠地说着,却没有真的去尝试抢回来。

    五条悟拆开饭盒,把里面还带着热气的包子塞进了嘴里,“太不坦诚了吧,歌~姬~酱~”

    声音缠绵得让歌姬感觉一阵背脊发凉,翻了个白眼,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看着五条悟的方向,“你闭嘴。”

    “五条大人接受你的供奉了!”五条悟把吸管插进杯子里猛吸了一大口,接着脸就绿了,一口差点喷到庵歌姬脸上。

    早有所料的歌姬提前就躲开了那个位置,看着五条悟这个样子,眉毛一挑,有些得意道:“怎么样‘五条大人’,双倍浓缩黑咖啡,我的供奉让您清醒了吗?清醒了的话就赶紧吃完准备出发,夜蛾校长让我们去一趟总监部,神命君已经准备好了”

    那种苦涩的味道在口中弥漫着就像是中药一般,五条悟连续塞了好几个包子,好在庵歌姬还留着最后一点点同期爱,奶黄包甜的简直发腻。

    五条悟的墨镜滑了下来,水汪汪的眼睛几乎要流下眼泪来,看起来楚楚可怜,“歌姬是在报复我之前没有给你带伴手礼吗,真的好过分啊——!”

    “再说一遍我对你的伴手礼没有兴趣,赶紧给我吃完上路。”

    第 96 章

    96

    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 总监部里就已经塞了不少人,平日里相当注重排面的人现在坐在桌后,显得不复往日的游刃有余。

    庵歌姬进门的时候还比较礼貌规矩, 毕竟那里坐着的也包括了她的上司, 乐岩寺校长。但紧随在她之后的五条悟就没有那样友好了。

    “好久不见了啊老头子们,恭喜你们活到了今天。听说你们被一个调度员玩|弄于股掌之间,太丢人了老爷爷们, 如果人不行了的话就赶紧收拾收拾退休吧, 赶紧让位给年轻人,不然说不定下一次就把自己也玩进去了呢?”五条悟黑色的眼罩遮盖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那种嘲讽的味道一表无疑。

    为首的总监部部长不死原刚其实当不起一句“老爷爷”, 至少对方看上去明显比乐岩寺要年轻得多, 但或许比夜蛾正道的年纪要大些?

    五条悟的话让空气当中莫名弥漫起了一股尴尬。

    “乐岩寺校长好久不见。”神命正宗这时从五条悟的身后探出头来,刚才跟在五条悟身后几乎让人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存在,在东京校休养的这段时间过得太舒服了,跟着五条悟蹭了不少糖分,脸明显圆了一圈,和当时昏迷时候的他判若两人, “还有夜蛾校长, 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您了,谢谢您上次的小浣熊,训练和睡觉的时候都非常好用!”

    他说着给了夜蛾正道一个wink, 随着「邪眼」的熟练度逐渐上涨,其越发外露的特殊性让他看似普通的瞳孔充满了魅惑性。最直观的表现就是, 坐车过来的路上,贩售可丽饼的小姐姐明显给神命正宗加了更多的料, 这让五条悟狠狠地生了二十秒的闷气,最后靠着神命正宗的巧克力糖被哄好了。

    乐岩寺校长打量了一下穿着咒术高校制服的神命正宗,虽然为人相当古板,但是对于自己学校的学生,他一向还是很在意的,这也是他这次能迅速和夜蛾正道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原因。

    总监部这次出现的问题确实很简单也很致命,乐岩寺和总监部的关系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亲密,不得不说他自己被五条悟嘲讽的时候感觉不出来,但是现在看他嘲讽别人竟意外觉得不错,他清了清嗓子“哼”了一声,用手遮了一下自己的多了些弧度的嘴。

    在场的没有人去接五条悟的话茬,夜蛾正道为了能让今天的事情在相对比较和平的氛围中进展下去,在关键时刻扛起了大旗,他先是回应了神命正宗的话,“对你有用就好。”然后冲着五条悟招了招手,“赶紧过来坐。”

    迟到了大概七十分钟,但是这次没有人打算提起这个来。

    五条悟在外还是给了自己这位老师面子,一手勾住神命正宗的肩膀让他坐到了自己的旁边。

    不死原刚看了看他们面前单独放置的那张原本准备给神命正宗的椅子,还是决定不开口,五条悟不会按他的话行动,到时候尴尬的人一定是他。

    “咳——”不死原刚清了清嗓子,“既然大家都到了,那我们就省略那些毫无意义的问候,直接进入正题。”

    说着,不死原刚站了起来,手里拿着报告,“作为负责人,我必须承认总监部的架构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委员会已经在着手进行修改,”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他却并没有详细说下去的意思,而是点到为止,直接说起了下一件事,“相信各位也都知道了四谷悟志这个背叛者所做的事情,详细情况就在各位手中的报告里——盗取资料、泄露机密、勾结诅咒师、勾结咒灵、袭击高专、谋害咒术师等罪名皆成立,根据咒术法则,经委员会判定——死刑,并且即将马上执行,希望各位观刑,以儆效尤。”

    出现这样大的问题,原本对总监部的声望就是一个打击,御三家蠢蠢欲动着想要压下总监部的权利,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而留他们观刑以儆效尤,简直就像是在无声的警告一样。

    五条悟的腿交叉翘在桌子上,声音没有刻意放大,但是却让每一个人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死刑、死刑、死刑——就好像这是总监部的唯一职能一样,要不要算一算最近一年的时间里你们判定、执行了多少死刑?”

    这句话的讽刺意味更重,但是神命正宗却很正经地掰起了指头,“让我算算……东堂前辈提过的乙骨前辈、虎杖君,大家都说还有碓冰君也有过相同的待遇,据说我最一开始也在名单上?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是三个半?”

    “正宗的话,大概是因为杰吧——对了,正宗你忘记算杰了。所以是四个半——不对,不止。其实‘那时候’你们单方面判了的也有不少吧。”五条悟打了个响指,点了一下神命正宗,“上一个咒灵操使好不容易才被执行了死刑,紧接着便突然又出现了一个新咒灵操使,老头子们肯定着急死了,当时胡思乱想了不少吧。”

    “杰?”神命正宗眼中闪过一丝快不可察的光,面上却自然地疑惑出声。

    “我的挚友。”

    椅子和地面摩擦产生的响声刺人耳膜,但是紧随而来的声音也一样刺耳,“五条悟,那不是现在应该讨论的话题!”

    “又不需要你们动的手,你们着急什么?”五条悟依然笑着,仿佛并不严肃,“——不过正宗比较乖啦,大概被你们从名单上被移出去了吧,暂时。”

    明明是在谈论自己的死刑,但是神命正宗却没有一点不适,也很有眼色的没有再继续追问上一个话题,反而有些惊奇和兴奋地顺着五条悟后面的话说了起来,“哇哦,所以是真的有一个‘名单’吗,就像是《POI》里那种程序推算出来的‘名单’吗?”

    五条悟和他一唱一和,严肃脸对着神命正宗,“正宗,友好一点!老爷爷们应付老人机已经很勉强了,你不能指望他们再应付其他高科技设备吧?”

    “五条老师说得很有道理。”神命正宗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在装不懂,他甚至站起来郑重地表示了自己的歉意,让在场至少一半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不死原刚紧皱着眉头看起来非常严厉,甚至是有些吓人,“怎么,五条悟。你现在连四谷悟志都打算保一保了?”

    “我对那个大叔没有兴趣。只是觉得比起着急着判死刑,你们难道没有其他的工作要做了吗。比如说……他们诅咒师好不容易勾结起来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冒险非要致正宗于死地呢?”五条悟心里并不完全觉得总监部里的问题到四谷悟志就结束了,他总觉得还有一些他没有触及到的地方,这样着急着处死究竟是单纯的立威还是别的什么,现在谁也无法确认。

    不死原刚只能在心里狠狠地给了五条悟一拳,“当然这也是这次我们尤其要考虑的事情,神命君的身上一定有足以令诅咒师觊觎的东西,也许是能力也许是什么其他的东西——这需要进一步确认,所以神命君应该留下来接受一些……检查,一段时间”

    检查,这已经是相当委婉的说法了。

    “驳回——少年人的青春可是很宝贵的,到了你这个年龄肯定体会不到吧?”

    不死原刚忍无可忍,“五条悟,需要我提醒你,我只比你大九·岁吗。”

    神命正宗震惊,眼神快速地对比着他们两个人,“只有九岁吗?!”

    五条悟手指按着自己吹弹可破的脸蛋,赞誉道:“正宗说得很对,看看我这满满的胶原蛋白,不死原部·长·你和我之间直观至少有十九岁的差距。”

    “好了,回到正题上来!”乐岩寺校长拐杖猛力往地上一锤,发出的声音暂停了一些阴阳怪气,“我也不同意神命停课,他已经停课足够久了,如果休养好了就赶紧回京都来,咒术师原本就不足,这样停下去不是办法,既然有潜在危险,他才更应该武装自己。”

    阴影处露出的乐岩寺校长的一只眼睛锐利地看着神命正宗。这让神命正宗下意识地站直敬礼,“OK,了解!”

    “话说回来,诅咒师和咒灵的这次的计划完全失败了,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其他动作吗?”庵歌姬做得很正,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如果有的话,我认为神命君最近的任务应该取消。”

    神命正宗赶紧插话,“普通的低级任务应该没事吧,我还有想要买的老婆——不,是手办。请务必让我有事情做,不然……家入小姐的收费真的很离谱。”但那是救命费,他就不多抱怨什么了。

    “——如果总监部能够真正分得清任务等级的话。”五条悟相当不给面子的拆台,从一开始虎杖悠仁少年院的任务到神命正宗手上“睡美人”的任务,再到后来碓冰愁生、伏黑惠遭遇咒胎九相图的任务,总监部的任务评估系统就像是失常了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出问题。

    不过庵歌姬的担忧并没有错,和四谷悟志勾结的诅咒师现在确实非常抓狂,不过不是因为神命正宗——那是花御、陀艮更在意的问题,「夏油杰」真正抓狂的,是他花了大量时间布置的强行拖普通人入局的“束缚”突然大量失联了。

    这让他几乎坐不住,他设定的咒物、诅咒和束缚环环相扣,原本应该是万无一失才对,哪怕有问题,也应该是宿主死亡或者是转化成咒物的受肉——

    他坐不住了。

    虽然才刚刚和祗王泠呀产生冲突,他短期内原本不应该有什么异动的,但是计划中一个重要的部分大面积坍塌,他必须要确认一下才行。

    哪怕不是他自己亲自出手。

    第 97 章

    97

    医院顶层的一片狼藉没有持续太久, 等休息的人陆续醒过来的时候,顶层已经基本被清空了出来,碎砖裂石被专门收了起来, 有咒术师专门检测了顶层具体发生了事情, 试图还原清除这些诅咒的全过程,但是真正祓除诅咒和剥离咒物的能力都是「戒之手」系的能力,其留下的残秽非常少, 几乎无法被察觉。

    与之相对比的, 是伏黑惠密集复杂的咒力残秽和吉野顺平带有攻击性的咒力残秽。

    祗王夕月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人,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另外的几个床都已经空了出来,床面上留着几分褶皱表明了这里曾经有人休息过, 不过床铺已经没有了温度, 看来另外三人醒来已经有不少的时间了。

    他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后心有些痛,扯动着整个背部都有些痉挛的感觉,过去的伤口隐隐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旧伤和消耗让他的身体有些发虚,连嘴唇都是白的。

    外面正是黄昏末端,并不晴朗的下午带来的晚霞也有些暗沉。祗王夕月走到了窗前拉开了窗帘和窗户, 微凉的空气扑了进来, 复杂的咒力在空气中弥散着,还有浅浅的诅咒的味道,让人难以分辨——应该是来源于刚刚关闭和结束的一些咒力的检测仪器和方式。

    楼下难得有些松散, 顶层留下的一些带着咒印的残留物被部分咒术师送回了总监部,正快要到咒术师交班的时候, 离开的咒术师也便不需要再返回,只等下一班咒术师再到来。

    祗王夕月看着天空, 深吸着窗外的空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背后的门在这时“咔嚓”一声被打开,祗王夕月回头便看到走在最前面的虎杖悠仁手里拿着一个打开的、看上去至少有十二寸的方盒子,嘴里还塞着一块厚厚的披萨。他一眼就看到了回头的祗王夕月,咬字有些不太清晰地表达道:“夕月,你醒了?我们带了吃的回来。”

    大量的消耗之后当然需要大量补充能量,尤其是虎杖悠仁这样最直观的咒力和体力的消耗,他几乎是被饿醒的,有了意识之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出去觅食,而且想要吃高热量的食物来快速补充身体中流失的东西。

    这些都是自然反应。

    不过伏黑惠有些例外,他第一个醒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又去看了看自己的养姐,原先顶层的“病人”们在经历过一系列检查之后被转到了不同的病房之中,伏黑津美纪的情况属于比较严重的类型,昏迷的时间太久,现在的状态自然也就相当不好。

    不过,祗王夕月的十字架还是起到了不错的作用,所以伏黑津美纪至少没有被转入重症加护病房里,伏黑惠也自然就能随时去探望她。

    祗王夕月看着回来的两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说的时候还没有太多感觉,一旦提起来这件事来,他才恍然觉察到胃里空虚。

    “你们醒来多久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夕月没有把窗户拉上,而是背着风走了回来。

    这个大病房内并没有桌子,吉野顺平把被褥挪开,留了个床板来放外带回来的食物,他们就像是刚从快餐店回来一样,除了虎杖悠仁拿着的披萨,还有汉堡、炸鸡、薯条、可乐这些快乐餐。

    “也没多久。”吉野顺平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能一次性吃这么多东西,食量仿佛一次性扩展到了原本食量的四倍,不吃饿得心慌,吃又吃得他忐忑,不会把胃撑爆吧,“我其实并没有睡醒,但悠仁实在是太饿了。夕月你是没有听到他肚子的响声,我真应该用手机录下来的。”

    虎杖悠仁是饿醒的,吉野顺平是被虎杖悠仁饿醒的。

    “别,千万别让狗卷前辈他们知道,他们会发到论坛上嘲笑我的。”虎杖悠仁双手合十,猫猫流泪头,论坛上的马甲太浅了,咒术界满打满算才多少人,根本披不住。

    匿名只是一种乐趣。

    “伏黑君在楼下?伏黑小姐的情况怎么样?”祗王夕月一边把袋装的番茄酱挤在汉堡盒上,一边问着下面的状况。

    “嗯,包括她在内的人情况大多都有所好转,有一些昏迷时间短的已经醒过来了。”顶层中招最轻的“患者”是祗王夕月他们到来的前两天才陷入昏迷被送过来的,那个人的身体受创并不大已经清醒了过来。

    祗王夕月,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那就好。”他咬着汉堡,伸手正准备去拿可乐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原本平静的可乐表面在毫无碰撞的情况下,像是在震动一样泛起涟漪,手指一顿,“这里……在摇?”

    “地震?”这是吉野顺平的第一反应。

    虎杖悠仁摇摇头,“我记得伏黑有说过,这里的特殊的「账」会隔绝大部分的自然灾害以维持医院本身的安全性——尤其是地震。”

    祗王夕月突然便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背后的窗户外冲了进来,他猛然站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来了,咒力……不,是诅咒!”

    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脸色一肃,顾不上继续吃什么东西,前者手上还拿着半块披萨,却也赶紧绷起了肌肉。

    感知扩散出去,和邪物的接触感愈发明显,祗王夕月猛一抬头,“在楼上!”

    话音刚落,就有重物落在房顶的感觉。

    这样明显的感觉马上也触动到了另外两人。吉野顺平第一时间放出了淀月,流水一般柔软的身体穿过窗户,三人也相继跳上去,纵向直线走了最快的路到达声音源的位置。

    “咒灵。”吉野顺平顺着飘起来的淀月的触|手马上感知到了诅咒的气息。

    “而且是相当强力的咒灵。”虎杖悠仁说话的同时已经太抬头看到了天台上的两个咒灵,和先前见过的大部分普通咒灵相比,他们的“人形”都更加明显,甚至能够明显分辨出这两个咒灵的外观性别。

    一男一女。

    两咒灵的衣服都相当复古,看上去并不像是来源于这个时代的装束,仿佛他们在上一个时代就已经出现在了人世间。

    而越是存在时间久远的咒灵,力量通常也便越强大,这两个人身上的诅咒蔓延出来——尤其是那只女咒灵身上的不祥气息,已经足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惊动整栋大楼内的咒术师。

    大楼的另一端也在此时露出一对鹰翼,伏黑惠果然也同样察觉到了异常。硕果仅存的还能通上来的楼梯处也能隐约听到脚步的声音。

    只是人数的增加并没有让面前的两个咒灵慌乱。

    扎着两个小刺辫的男咒灵,一脸阴沉,鼻子微动,像是嗅到了什么,“杀了我弟弟的人,就在这里。”

    祗王夕月还不明所以,伏黑惠就已经根据咒灵的特点和言语反应了过来,“弟弟……你们小心,他是咒胎九相图的一号,胀相。”

    咒胎九相图是特级咒物。这种级别的咒物,不论如何寻找受肉都会有一定特征外在表现出来。胀相脸上的横纹是不论宿主本相如何都会存在的咒纹,就像两面宿傩身上的黑纹一样。

    这是一种能够让人一眼辨别出来的东西。

    这个在咒物失窃之后专门被高专向学生提起过的咒灵,即使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但听到名字之后也会想起他的术式。

    赤血操术。

    伏黑惠的声音无疑吸引到了胀相的注意,他回过头去杀意直冲伏黑惠,“杀死我的弟弟的咒术师,就是你吗?”

    伏黑惠没有应答他的话,手指灵活成印释放出了「玉犬」,他自己也从「鵺」上跳下,从影子里取出近战的咒具警惕。

    胀相的手一握,手腕处自然开裂,大量的血液涌出却没有自然掉落,反而是像被控制着一样浮动成刺,对着伏黑惠充满了攻击意图。

    女咒灵涂着红甲的手按上胀相的肩膀,有些不满,“那位大人不是说了吗,会帮你查到名单的,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他认识你也不一定是直接杀死你弟弟的咒术师,你这么出名,谁能不认识你?”女咒灵不无嘲讽,脸上带着明显不属于人类的雪白皮,看上去就像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眼睛细长上挑,额头上并排着六个大小不一却对称的黑色圆圈,“办正事要紧,不要忘了你答应过什么了,要留活口的。”

    胀相不为所动,“只要有一个咒术师活着就足够回答我们的问题了。”他说着,血刺毫不留情地冲向了伏黑惠的要害。

    伏黑惠没有躲避,扬起的影子如盾挡住了胀相的攻击,玉犬和他则从两侧包抄了过去。天上的「鵺」双翼起电,试图通过血液的导电性来阻止赤血操术的灵活运用。

    突如其来的交手马上打破了脆弱的平静。

    淀月的皮肤一绽把祗王夕月吞了进去来保护他,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则直接加入到了战斗之中。顺平的长鞭一甩,破空的声音向下,女咒灵“啧”了一声,移步抬手,直接抓住了鞭尾,鞭上挪动的咒力撕开了她的皮肤,流出来的却是黑色的稀液,落在地上发出了“滋滋”的腐蚀音。

    有毒。

    顺平把鞭子绷紧,让虎杖悠仁直接踩在上面接力,从上面翻过了女咒灵的位置,拳刺从背后把胀相也封死,让其几面受敌。

    胀相的赤血操术的使用和加茂宪纪完全不同,身为咒灵的胀相完全不需要考虑体内血液的留存量,身体内的咒力可以源源不断的产生血液。

    大量的血液从胀相的体内一次性爆出,细致的控制力让每一滴血液在离体的同时都变成细针模样,密密麻麻的包裹在胀相的身体周围,并随着咒力的释放如雨一样刺出。

    大量而高速。

    伏黑惠第一时间就抬起影子想要防御,但是在这样短的距离内,速度完全反应不急,只能尽力防御。

    这样的血针不可避免的扎在了前后两人的身上,就连全身化影的「玉犬」都没能完全避开。

    但是虎杖悠仁和伏黑惠竟然没有剧烈的体感,血针穿过身体的事情仿佛不存在一样。地面上铺着的地砖在隐隐发亮,在晚霞已经完全落下的黑暗中明朗了起来。

    身上有些贯穿的伤痕还能看到一点绿光修复的痕迹。

    明明应该受伤却没有的两人马上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淀月之中,祗王夕月双手交握在自己胸前,他的能力穿透了式神铺开。疼痛的转移让他的眉毛紧蹙着,虽然距离稍远,但是却完全不影响他的持续发挥。

    “胀相,你的毒不是号称连一般的反转术式都无法治疗吗,好像有点名不副实啊。”女咒灵脸上露出几分嘲讽,可见她虽然和胀相一起前来,实际关系却并不亲密,“果然我的毒,才更厉害。”

    就在她分神嘲讽的一瞬间,吉野顺平相当狠的一鞭直接把她的手腕削了下来,她缓缓回头,漫不经心的眼神仿佛刚才被削掉手腕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竟然对漂亮的淑女下这样的狠手,真是太不乖了。”说着,她被斩断的手腕突然溶解开来,分裂成了数百的小黑蛛,快速铺开,每一只的毒牙都暴露在外,准备着随时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女咒灵小臂也像是地下的手腕一样,溶成黑色的蜘蛛向上扑瞬时就组成了一只新的右手。

    “尝尝看我的小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地面上突然发出了刺耳高频的声音,地面上的毒蛛冒起了烟,铺开之后便很快消失不见。

    她狠狠的一皱眉,娇媚的声音带着不满的情绪,“你们……不,你对我的小可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这个力量很明显是来源被淀月包裹着的人。

    虽然大量消耗之后的祗王夕月无法肆无忌惮的使用自己的力量,但是「神之光」的特性永远不会改变,能力铺开治疗的同时,这片极净之地在拒绝着不详的诅咒。

    特级咒灵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抵抗这种“拒绝”,尤其是现在夕月虚弱的时候。但是分裂出来的咒蛛却不行,那是无限分裂出来的咒灵的分裂体,它们无法在这样的力量上生存。

    不需要祗王夕月的回答,女咒灵眼睛一眯,自语中带着掩盖不了的欣喜,“我……不会是中奖了吧,你就是那位大人提到的那位‘神之光’吗?”

    第 98 章

    98

    咒灵们最初的目的绝对不是祗王夕月, 但是在看到祗王夕月的能力之后,胀相如何想的不为人知,女咒灵那种带着贪婪的眼神就已经一下子落在了衹王夕月的身上。

    吉野顺平的身体横在他们中间, 阻挡住女咒灵的视线。

    战局比想象当中还要麻烦, 他们四人应对两个特级咒灵并不占优,尚未恢复的体力和精力让他们肉眼可见的处于下风。

    另一端被惊动的咒术师也出现在了楼梯口,但是他们的加入意义却并不大, 还剩下的这几个咒术师大都是二级以下的咒术师, 他们在看到眼前两个咒灵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实力的绝对差距。

    贸然加入甚至会拖后腿。

    咒灵选择这个时间不是随意选择的,这是现在支援最为空虚的时候。

    背对着他们的伏黑惠根本不敢把注意力从眼前咒灵移开去回头,但是和他相对而立的虎杖悠仁有机会给他们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退开去看顾下层, 只有离开才有机会联络支援。

    当务之急是尽可能的转移战场, 顶层是空了,但是下层还有许多人,尤其是普通人。

    两个咒灵都没有在意这个插曲,女咒灵红色的长甲点在她自己的嘴唇上,视线没有刻意绕过吉野顺平的身体,而是带有穿透性一般, “胀相, 合作吧。和那位大人合作的那个‘人’,他和你们的身世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人和咒灵的结合——那么他毫无疑问可以达成你——你们的目的。”

    她的这话让胀相侧目, 似乎产生了兴趣。

    “如果有他作为交换的话……我想那位大人和他都不会拒绝的。”女咒灵手指一转,指向了祗王夕月。

    听到这样的话, 其他人的身位马上开始向祗王夕月靠拢,战斗的重心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

    胀相沉默地审视了几秒, 目的虽然有所变化,但实际上需要做的事并没有什么改变。所以只是稍微思考了几秒,胀相马上点头同意了,“你最好没有在骗我,络新妇。”他点明了女咒灵的名字。

    伏黑惠马上反应了过来,这个咒灵是有登记在案的。她是已登记的特级假象咒灵。这个传说中的妖怪在人们心中有着极大的认知,承载着人们的恐惧,所以即使曾经被祓除过,但她依然能够在一个时间点再次出现。

    不过特级咒灵的形成也非常困难,有记载的络新妇被祓除已经是六百年前的事情了。

    祗王夕月在络新妇言语中所关注到的重点有所不同,她嘴里的那个“他”的指向性对夕月来说太明显了,这让他不由的皱眉,“泠呀——你们是在说泠呀,你们在和他合作?”明明是很确定的答案,但就是硬被祗王夕月说出了一股疑问的语气。

    络新妇勾起唇角美艳一笑,口中吐出青烟,手指一绷,细密的蛛丝就粘在其中。

    她的能力如果再放在封闭空间中,伤害恐怕会几何倍数增长。

    可即使不是封闭空间内,络新妇那大量流出蔓延的青烟也在扩散和下沉,这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的诅咒,对咒术师来说都是相当致命的毒素,更别提普通人。

    祗王夕月眼睛一暗,向下用力,直接从吉野顺平的淀月中脱出,半跪落在了地上,手掌贴在地面上,力量集中在手心倾泻而下,“「神之光·圣护盾」。”

    言语强化着力量,绿色的力量渗入到钢筋水泥之中,大楼墙体出现纵向的纹路隐隐发光。

    十数层的大楼刻上圣护盾的刻痕,青烟落在圣护盾上马上被灼烧得一干二净。

    ——这是现在的祗王夕月的能力极限了。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十几层抽取的力量是相当多的。

    “这种能力还真是让人烦恼。”络新妇声音还是那样带着一股柔媚,但是眼神却冷了下来,她讨厌被人忤逆。

    “无所谓。”胀相原本就对下层的普通人和咒术师没有兴趣,和络新妇这种具有掠夺本能和玩|弄喜好的咒灵不一样,他身上拥有货真价实的“人”的组成部分,这让他的思考方式可以维系在咒灵和人类之间,他具有强目的性,对目的意外的事物毫无兴趣。

    就好像他生来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

    这对现在的战局来说,是一件好事。

    下一秒,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被拉紧的蛛丝穿过空气滑向吉野顺平的脖子。

    “顺平!”祗王夕月的动态视力确实不如他们,但是在铺满圣护盾的地面上,他对邪物的感知自有体系。几乎是有诅咒动向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戾气带有目的性的扑来。

    吉野顺平的反应很快,他的鞭子非常锋利,虽然看不清全部的蛛丝,但是甩开的长鞭在他身前构起屏障,敏感的鞭身就像是他皮肤的一部分,在接触到蛛丝的不到一秒内就确认了所有攻击的位置。

    只不过,顺平没有急着正面用鞭子对抗蛛丝,而是调整身体的位置,用鞭子推开蛛丝,改变了蛛丝攻击的路径,看似细弱的蛛丝瞬间削开了圣护盾刻印还未完成的一块楼角,正面的鞭子趁着这个时候直刺而出,头顶淀月的触|手露出锋利的刺尖。

    吉野顺平并不知道淀月的毒素对能够直接释放致命毒素的络新妇有没有效果、能起多少效果,但攻击至少有可能限制对方的行动,至少占据主动。

    其他人的时间也不会因为这里的战斗而停滞,祗王夕月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尽量远离战场中心,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有数,混迹在战场中心只会拖后腿。

    但是他的能力却依然可以帮助到队友,他对攻击的判断其实比任何动态视力都要快,只要攻击的方式需要使用咒力,他就能提前预判出咒灵的动作。

    “悠仁,「解缚」试试看!”祗王夕月一边躲开血刺一边是大声地冲着虎杖悠仁喊话。

    理论上来说,「解缚」对受□□都是有克制效果的。

    咒胎九相图的强大程度应该不及两面宿傩的。

    胀相双手一拍,血液凝结成箭冲着虎杖悠仁的方向飞出,急转无视虎杖的躲避。与此同时,吉野顺平的鞭子甩在络新妇的面前,借着触|手数量制造出来的视野盲区,淀月的身体托起了他,在水母的身上,他和伏黑惠错身,交换了对手。

    先前短暂的交手他们就已经有了瞬间的判断,在劣势情况之下,他们当然要尽可能用最优组合来应对。

    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这一对「戒之手」对战咒胎九相图的胀相更有优势,自然而然的伏黑惠的就要尽量先牵制住络新妇。

    好消息是,络新妇能力强大一半的原因来源于他的毒素,这一点祗王夕月能够帮助他解决。

    对手突然交换,络新妇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满的,相反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神,舌尖舔过嘴唇,“你更漂亮,小弟弟告诉姐姐你的名字,等我吃掉你的时候,我会想着你的名字,一次又一次重复你的名字。”

    伏黑惠一脸冷漠,心里没有泛起一丝涟漪,这已经不是他吸引的第一个咒灵了。应该说他就仿佛具有某种人外吸引体质一样,从猫猫狗狗、到式神再到咒灵,好像总是对他抱有某种注意,甚至是让人背脊发凉的侧目。

    「玉犬」从影子中跳出,伏黑惠握紧手中的长刀,这是先前禅院真希存在他这里的一级咒具,对毒物有特攻效果——只是不知道在特级咒灵面前,这个特攻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伏黑惠和「玉犬」的默契自不必说。他的影子拉长,连接到了络新妇的脚下,向上封住了络新妇的位置,「玉犬」牵制,而他则是正面直击。祗王夕月一直关注着他们,绿色的光点快速聚拢在刀刃上。

    破魔的能力让伏黑惠的咒具没有被厚厚的蛛丝所挡住去路。

    “叮!”撞击的声音响起,祗王夕月侧面清晰地看到一根细长而带着细密绒毛的蛛腿,节肢坚固极了,砍上去之后震动的感觉传到伏黑惠的手腕上有些发痛。

    紧接着,那些如刚刺一样的绒毛就从蛛腿上飞出。

    络新妇的想法非常直接,她并没有尝试分神去攻击祗王夕月这个克制她毒素的人,她相信任何能力都是有极限的,在保护了下面这座楼之后,络新妇不相信祗王夕月还有多大的余力。

    只要他她制造毒素和伤口的速度大于净化和治疗的速度,或者她的毒足够强烈,在净化和治疗之前就能要了伏黑惠的命,那就是她的胜利。

    不过,络新妇也显然低估了伏黑惠,他的战斗经验和他的年纪并不相符,过去辗转的经历让他善于规划和准备预案,哪怕是在紧张的战斗中,他也绝对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经过刚才突脸被血刺袭击后的伏黑惠早就做了第二手准备,带着剧毒的绒毛刺到了伏黑惠的身体上,却还不等络新妇高兴,下一秒的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绒刺没有扎到实处,黑色的影子覆盖在伏黑惠的衣服下面吞掉了绒针。

    就在这一秒钟的时间里,「玉犬」的牙齿狠厉地在络新妇的肩膀上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浓黑色的液体顺着伤口流了出来,这种毒液就是络新妇的血液。

    伏黑惠反手把长刀一转,反手捅入了伤口之中。刀尖的「神之光」被完全注入了络新妇的体内,她为自己对伏黑惠的轻视付出了最直观的代价。

    “啊——”破魔的力量被从内部被刺入,虽然量不大,但却极具破坏性,比先前任何外伤都让络新妇感觉到疼痛,这种疼痛并不致命,却十足的激怒了她。

    她的身体里发出了“咔吧咔吧”的声音,就像是骨头折动一样,下身溶解异变,腹部鼓出一个比络新妇上半身都大的肉包,冲破了衣服的束缚,八条腿从大包中带着液体刺出身体,带着黏稠的白色液体落在地上,支起了她的身体。她额头上对称的六个黑点鼓了出来,皮肉裂开一条缝,紧接着骤然睁开——这是络新妇的另外六只眼睛。

    煞气一瞬间几乎要压过祗王夕月铺在地面上的圣护盾力量,肩膀上的伤口上还带着“滋滋”如水入油的声音。

    肩膀上的疼痛或许不是不能忍耐,但是因为轻敌而被一个弱小于自己的咒术师伤到让她感觉到了恼怒,破魔的力量也让她无法轻描淡写,络新妇原本美艳的脸扭曲了起来。

    “小心,伏黑君!”祗王夕月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巨大的诅咒几乎要压裂脚下的圣护盾,他指尖挥出绿线,牵引着光点在伏黑惠的身后聚合。

    玻璃破碎的声音——那一层祗王夕月慌忙中建立起的防御瞬间破碎,但是他拖住的这一秒钟,让伏黑惠意识到了危险来源于身后,凉意和杀气刺激着他的生存本能,没有时间去转身确认,他只能压低重心想要避开要害。

    死亡威胁同时也刺激着「玉犬」的本能。

    在少年院时间之后进化成「浑」的「玉犬」后肢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几乎达到了亚音速的级别,他冲到了伏黑惠的身后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它不能选择怼开伏黑惠,对「玉犬」的靠近有绝对信任的伏黑惠在这样速度和撞击之下没有防备,内脏会瞬间移位的。

    半个蛛身借着络新妇转化释放的大量诅咒掩人耳目,把杀招留在了出其不意的身后。粗壮的蛛腿带着剧毒穿透了「玉犬」的身体和伏黑惠的身体。但是因为「玉犬」的奋不顾身,蛛腿的方向偏离,没有刺入伏黑惠的心脏,而是刺在了右腹之中——贯穿伤。

    和「玉犬」相连的伏黑惠马上就感觉到了它的重伤。

    黏在「玉犬」牙齿上的绿色光点散开流入了它的身体,遏制住了瞬间致命的毒素。伏黑惠忍着疼痛赶紧将「玉犬」收了回去,短期内恐怕不能再召唤「玉犬」出来了。

    他庆幸于夕月附着于「玉犬」犬牙上的力量,否则那样贯穿的毒素足以致命,被完全破坏的式神是无法再恢复、再被召唤的。

    体内毒素和夕月的力量在碰撞,伏黑惠的影子瞬间扩散开来,延展到了祗王夕月的脚下。短暂的配合已经产生出了一些默契,夕月马上就理解了伏黑惠的意思,手探入到影子当中,绿色的力量和黑色的影子混合而在了一起,两者交织着,顺着伏黑惠力量的引导流动,然后骤然向上一攻,地刺般的切断了蛛腿。

    伏黑惠摆脱了控制,向旁边连退数米,祗王夕月也在这时冲了过去在他身后用手抓住留在伏黑惠身体内的蛛腿一把抽|出,剧痛让伏黑惠的冷汗滴了下来,他咬住了嘴,硬是没有发出声音。

    贴近的直接接触才是「神之光」最有效的发挥途径,祗王夕月抬手,光亮成球隔空贴到了伤口上,优先清理毒素。经脉血管同步传来胀痛压迫着呼吸,祗王夕月感觉到肺部像是再被一只大手挤压一样,腹部的灼烧感愈演愈烈,让他的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

    时间并没有静止,络新妇当然不会看着他们恢复,蛛腿的弹射能力让她快速地直扑过来。伏黑惠咬牙绷紧手臂,直直将咒具抛射了出去。

    大量的影子伴随着咒具翻涌,络新妇一把将咒具击碎。而这碰撞一击所减下来络新妇速度的机会没有被放走,流水一般的黑影从次面八方卷起,遮蔽成球的暂时将络新妇封闭了进去。

    任何人都能知道、都能看出来,这个东西困不住络新妇多久的。

    要抓住这个时间!

    祗王夕月咬紧了牙关,忍着呼吸的困难清理了毒素。

    接着就应该是伤口——这样的贯穿伤将会带来的疼痛一目了然,祗王夕月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伏黑惠却在这个时候按住了他的手腕,摇头拒绝了接下来的治疗,以他的观察力当然不会察觉不到祗王夕月能力的副作用,“我会用咒力止血,放心,这都是高专的入学课程。”

    他说着擦掉嘴角流出的血液,咒力精密地在腹部流转,转过被洞穿的伤口,掐住了出血的源头。

    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却有应急的效果。他的大脑快速思考着脱身的办法,或者至少是拖延的办法,刚才离开的咒术师必然会传出消息,换班而来的咒术师应该很快也会到。

    只要拖住就有机会!

    有栖川桥同时关注着两边的战场,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的压力也一点不比这一边小,有栖川桥已经意识到敌人的实力远胜于他们,而现在在这里的四个人的状态不允许他们越级去获取正面的胜利。

    可是支援无法预测。

    ——不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东西!

    有栖川桥这样判断着调出了技能卡,他不能让祗王夕月的马甲卡使用攻击类的技能卡,但是可以做个局,制造攻击技能出现的前置原因。

    【技能卡「鲁卡·库洛斯·杰利亚的兽王招来」预设中——】

    他可不打算在这个地方翻车。

    第 99 章

    99

    对战络新妇的状况不好, 对战胀相的战场也一样困窘。

    虎杖悠仁几乎没有近身的机会,赤血操术让胀相能够非常轻松地拉开一个让他的攻击更加舒适的距离。吉野顺平的战斗模式在胀相看来太过于稚嫩,战斗的方式并不灵活, 虽然从力量体系上来说有所克制, 但是这种克制却无法弥补他们之间实力的巨大差距。

    胀相的术式在他们身上制造出的伤口溢着血将衣服浸成了另外的颜色,祗王夕月的能力优先解毒,一些伤口的治疗速度远远比不上胀相制造其的速度。

    不过胀相对他们的杀意明显没有刚才对伏黑惠那样直接, 这给了他们适应战斗速率的机会, 至少不会被瞬杀。

    祗王夕月的精力更多的倾注在了伏黑惠的战场上,单人对战特级咒灵实在是太勉强了。伏黑惠甚至不敢开启生得领域,咒力不够,他开启的生得领域只会非常脆弱, 络新妇给他的感觉比托拉斯带来的感觉危险得多, 而生得领域的展开必然会耗尽他所有的力量,那只会让局面更加危险、被动。

    这样的战斗是绝对的劣势循环,祗王夕月眼前有些发晕,身体上的疼痛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麻木,反而愈发清晰,这也成了力量耗损之后他没有失去意识的主要原因之一。

    可是, 这也无疑让他的感知变的迟钝了起来, 而为了弥补对邪物感知的偏差,更加集中的精神几乎是把应该分散给其他五感的精力也都倾注到了眼前的感知力上。

    络新妇折击碎了伏黑惠抛出的咒具,刚才的一级咒具都对她效果有限, 更何况是一级以下的咒具,幸好伏黑惠的影库里的储存还算充足, 哪怕是消耗战也能撑一段时间。

    游云被影子推了上来,即使不擅长使用三节棍这时候也没有了更好的选择, 伏黑惠正倒悬在空中躲避络新妇的蛛丝,眼睛突然就看到了一道黑影闪过。

    “夕月——!”伏黑惠的声音一瞬间没有传到祗王夕月的耳朵里,但是关注着战场的他看到了伏黑惠的嘴型。

    可是思考的速度却仿佛没有跟上来,他看到伏黑惠的嘴型,理解到了他的意思,紧接着便感觉一阵湿润浸湿了衣物。

    低头,祗王夕月便看到肩膀上穿透的一根蛛腿,手腕粗的节肢在身体内蠕动,顿时他的半边身子都产生了一种麻痹的感觉。

    他猛烈地咳嗽了一声,呼吸发麻,眼前一阵发黑,剧痛维持着夕月的意识,但这已非长久之计,他的灵魂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疼痛,身体随着力量的使用不断的同步着灵魂的感知,这个疼痛很快就会吊不住他的精神。

    蛛丝从节肢处排出,一圈又一圈地裹到了夕月的身上,力量在收紧,他几乎被缠成了一个茧。

    就算是愤怒让络新妇头脑发热,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真正要做的事。

    三节的游云自上而下被甩开,重重地打击在络新妇的后颈上,劲力之下,络新妇的脖子发出一声明显的脆响,颈椎骨断裂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悚,让人害怕。

    络新妇不紧不慢,咒灵就算和人类再像,本质上的结构也是绝对不同的,她一只手抓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后脑用力一掰便将骨头复位,皮肉下,断裂的地方被细密的蛛丝勾住重新连接起来。她后仰着身体张嘴,一大张蛛网带着青烟从她口中喷出,大范围地将路封死,逼迫着伏黑惠和吉野顺平的淀月都不得不马上躲避,让他们没能第一时间赶到祗王夕月的身边。

    祗王夕月这时候的身体已经不由自己控制,腿一软向后一倒,接住他的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和络新妇下半身一样的蛛身之上,这也是络新妇的分身之一。在衹王夕月接触到这半身的同时,更多的蛛丝将他的身体完全包裹绑在了蜘蛛背上,仿佛和络新妇成了统一体似的。

    完全没有转机。

    有栖川桥暗啧了一声,想要的情况果然是不会发生。

    不过他提前准备好了PlanB来应对这个状况。

    【预设启用中——】

    【意识精灵消耗提示】

    【技能卡「鲁卡·库洛斯·杰利亚的兽王招来」已启用】

    高空中突然乌云密布,云层里若隐若现的影子在飞动,光亮突破出来,医院外层布置的「账」在震动,只是空中咒力的涌动就几乎要撕裂这个护佑医院的防线。

    【马甲卡「剑王·鲁泽」准备已完成】

    【道具卡「捏脸」已准备】

    又要搞这种李代桃僵的戏码,而且是具有一定风险的戏码。

    道具卡一定是要马甲卡投放之后才能使用的,所以鲁泽必须先出现才能使用捏脸的道具来改变瞳色,所以必然会有一个被发现的风险在,故而有栖川桥才需要让前摇时间很长的技能卡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如果不是收回系统的马甲卡会被刷新捏脸状态,有栖川桥一定提前把脸捏好了再投放。

    黑色的鳞片泛着银光,云层被推开,一只巨大龙头穿了过来,金色的竖瞳直直地锁定了下面的状况,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只是一煽,「账」就破成了碎片,张开的嘴前凝聚着大量的咒力,像光粒子聚集成炮,刺耳的声音穿透空气破出,这个不明敌友的东西一瞬间威胁到了所有人的生命,战场的对峙瞬间停下,攻击到达的前一秒,所有人都已经无法逃开攻击范围,只能用自己的防御硬抗。

    就是现在!

    【马甲卡「剑王·鲁泽」准备已投放】

    就在有栖川桥视角转换,已经准备捏脸的时候,系统的提示声突然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在鲁泽马甲卡的位置响起。

    【检测到流失马甲,是否回收?】

    这个时候会出现的马甲卡还能有哪张?

    有栖川桥兴奋了起来。

    【是/否】

    【马甲卡回收中……】

    【回收已投放马甲卡两枚:「魔王罪血·鲁卡·库洛斯·杰利亚」、「兽王·索多姆」】

    新的数据覆盖上来,清晰的咒力源让拥有几乎相同面貌的鲁卡和鲁泽对视一眼,立场的对立没有在这个时候引发斗争。

    技能卡的释放被接管,兽王索多姆就是这个技能卡的技能来源,天空中巨大的龙身中融入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力量的输出被精准地控制了起来,能量释放的强光遮蔽了几乎所有的感知。

    鲁卡耳朵上的饰物泛起紫电,黑羽包裹着的长剑被握在他手中,剑柄上一块椭圆的红宝石就像是一对眼睛似的在闪动,伴随着快速移动,索多姆身侧只能见一道红色的残影从空中划过。

    巨大能量模糊了感知,伏黑惠只能依靠式神「□□」舌头带来的直觉隐约察觉到有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朝着祗王夕月的方向去了。

    这个能量比以前见过的任何咒灵都要可怕,只是「□□」一点点感知的微弱触碰,他就有一种死亡降临的错觉。

    这个来不及思考后路的瞬间,伏黑惠放开所有的力量释放出所有翻涌的影子,生得领域从地面一扩,原本非封闭式的领域被他强行封闭,他依靠着在领域内的掌控想要将衹王夕月藏到影子中去。

    伏黑惠当然知道从外部破坏领域更容易,但这个瞬间他没有第二个选项,他只希望在领域被击破之前用影子把夕月转移到另外的地方,他甚至来不及趁着络新妇抵抗攻击的时候趁机偷袭困住夕月身体的络新妇的蛛分|身,那个冲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更加危险可怕。

    可那道残影甚至没有给领域闭合的机会,闪烁的红光连成线在领域闭合之前就冲了下去,在伏黑惠尚未完备的生得领域彻底合上之前就已经进入了其中。

    咒力的直接接触让伏黑惠马上判断出,这股咒力的强大甚至要超过天空中的巨龙,他未完成的领域在对方面前脆弱的就像是一张纸。

    剑光闪过,空中黑龙的攻击也同时被收住,强能量带来的余颤逐渐平息。胀相外放的大量血液和络新妇的蛛丝几乎都被蒸干,咒力的大量流失让他们马上进入了一种相对虚弱的状态。

    反而是三个年少的咒术师面面相觑,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那样大的能量却似乎没有伤害到他们似的。

    伏黑惠半跪在地上,咒力被榨干,他连「□□」都无法维持。一瞬间连站立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他艰难地转头,被强光刺激之后还未完全恢复的视线隐约看到蜘蛛破碎的节肢和身体。

    突然,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他的背上,他顶着一口气转身挥动游云,却发现自己打到的是一根断裂的蛛腿,眼前的络新妇瞪大着脸上四对蛛眼,黑色的毒液从眼鼻中流出,她大张着嘴,但是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视线下移,只见络新妇的胸口正中插着一只黑色的长剑,剑柄上的红宝石发亮,络新妇越虚弱,这宝石就越亮。

    伏黑惠顺着剑来的方向猛然回头,这把剑刚才从他的头顶刺来,但是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眼前的咒灵轮廓非常熟悉,和袭击高专时那个带走了托拉斯的军装咒灵几乎一样,敞开的风衣扬在身后,就像是一对黑色的翅膀,遮盖着从云层中透露出的阳光。眼前的咒灵一手揽着夕月的腰,将之抱在怀中,紧绷的肌肉却不敢对怀里的人用力,另一只手还抬起维持着刚才投掷的动作,指节间闪烁着紫黑的电光,一双银色的竖瞳里尽是冷冽的杀意。

    毫无疑问,他想要杀死络新妇。

    第 100 章

    100

    鲁卡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即使这个戾气和杀意只是冲着络新妇而去, 但那种毁灭的感觉一瞬间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接近死亡的错觉。

    伏黑惠握紧了游云,他并没有切实的见过鲁卡,但是对方和当初袭击高专的鲁泽相同的面容却让他提起了极高的警惕, 他榨取着身体内的咒力, 握紧的双手已经准备好了最后一招。

    但这他无法控制的最后一招如果要使用,那必然要想办法把战场转移出去,不能让自己的同伴和楼下的养姐受到牵连。

    他仔细思考着, 快速地制定着可行的方案。

    至于在那之后可能出现的后果?比如式神的失控——

    五条老师的话, 应该总有办法解决的吧。

    伏黑惠从没有不承认过,五条悟确实是他最为信任的人,即使他也并没有那么尊敬对方。

    祗王夕月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好,身上的伤口隐隐发黑, 络新妇的毒素在快速的侵蚀着他。不过, 络新妇最初的目的就不是杀死祗王夕月,所以使用的毒素也并不致命。

    这也同时是有栖川桥敢放任祗王夕月挨这一下的直接原因。

    鲁卡完全用一种保护的姿态环抱着夕月,虽然他身上的杀气非常可怕,但这种杀气恰恰是冲着伤害了夕月的络新妇而去的。

    ——伏黑惠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意识到的同时,他也对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

    空中仍有风吹来, 让人无法忽视的那条完全遮在他们头顶的巨龙依然对咒灵、咒力虎视眈眈, 「账」的破碎让一切都展现在了所有人眼前。只能庆幸这样特殊的医院为了防止普通人误入,其所在设置的地方原本就远离人烟——是个离群索居的医院,否则这样一条巨龙突然展现在普通人的眼中, 总监部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去摆平——又或者,咒术界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猝不及防闯入普通人的视野呢。

    毕竟哪怕是在咒术界, 这样级别的巨龙也是鲜有所闻的。

    至少伏黑惠和虎杖悠仁都没有见过。

    巨龙羽翼之下尽是阴影,把原本就不盛的月光遮得更加阴暗, 脚底隐隐发光的圣护盾成了为数不多的光源。

    幸而即使是相对黑暗的条件下,只要适应几个呼吸,咒术师用咒力强化过的视线也多半能够畅行无阻。吉野顺平在强光褪去、适应黑暗之后的第一反应当然也是去看祗王夕月的状况,而不同于其他两人,他是认得那个轮廓的,他见过眼前这个银色瞳孔的男性,“鲁卡先生!”吉野顺平有些激动地喊了出来。

    别的不敢说,但他对鲁卡的立场还是非常确定的,没有什么比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等到支援的感觉更好了。

    而且还是相当强力的支援。

    鲁卡分了个眼神给吉野顺平,但却并没有搭茬的意思,似乎并不关心其他人。收回视线,他抬起的手往回一勾,插|在络新妇胸口的长剑便被咒力抽回重新被掌握在他的手心之中。

    长剑的离开并没有让络新妇缓过劲来,她的身体一闪,一口黑血吐在自己胸口,下半蛛身几乎撑不住她的身体,额头上的目眶欲裂,表情看起来相当狰狞。同样狰狞的还有她的伤,胸前被贯穿的洞口带残留着鲁卡的咒力,侵蚀着伤口的边缘,让络新妇不能自我修复,甚至无法分|身来堵住出血的地方。

    祗王夕月的视线是发黑的,他看不清鲁卡的模样,但是能够感觉到鲁卡的气息。甚至在他意识到之前,祗王夕月的身体和精神就已经放松了下来。

    伴随着吉野顺平的声音,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也马上就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咒灵的身份,这个咒灵的存在就是祗王夕月会主动离开黄昏馆的原因。

    但出人预料的是,他们甚至没有开始寻找线索,这个据说突然消失的咒灵就这样在夕月最需要的时候突然出现了。

    就像是他对祗王夕月的承诺一样。

    甚至,他的消失仿佛就只是为了将夕月引出黄昏馆。用最复杂的方式做了一件最简单的事情。

    难道是……“束缚”?

    ——这让人不禁想起先前祗王夕月提到过的他和鲁卡的束缚,是因为这个东西的缘故吗?

    “鲁……卡?”夕月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模糊之间也感觉到了什么,出言却有些干涩,被蛛丝缠绕之后胸膛的起伏还有些滞涩,虚弱的声音伴随着呼吸将热气喷洒在鲁卡的颈窝,咒灵冰冷的体温和他形成强烈的对比,但彼此却并无排斥,很快便交织在了一起,“好黑……”

    鲁卡低头,银灰色瞳孔当中的冰冷瞬间融化,相当柔和地注意着祗王夕月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变化,他低声在夕月的头顶回应,“夕月,是我来了。”

    他的声音给了祗王夕月莫大的安全感,紧绷的精神一松,消耗之后的他就很快失去了意识。

    【技能卡「神之光(初级)」已使用】

    祗王夕月治愈的能力无法对自己使用,但是可以利用技能卡的万用bug来自我救治一下,不然这张重要马甲卡受到的创伤便有些太大了。

    鲁卡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下十字架,将之放在夕月腹部伤口上的同时按下技能卡使用键,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用这个特制的十字架咒具来进行救治一样,顺理成章。

    战局的瞬间扭转让不敢轻举妄动的变成了刚才战局上风的一方,虎杖悠仁拉开和胀相的距离,撑着伏黑惠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吉野顺平将淀月铺开在他们二人面前,随时做着准备。

    “索多姆。”鲁卡出声,天空的黑色一滞,月光下一秒穿透了巨龙和被破开的云层洒在他们身上——巨龙消失了。

    或者应该说,是形态产生了变化。

    如果不是有咒力感应,在巨龙消失的瞬间,几乎很难注意到一个甚至没有巴掌大的小兽拍着小翅膀落在了夕月的头顶,毛茸茸的外表几乎团成了一个小毛球,半点看不出杀伤力,就连发出的“啾啾”声都很软糯,像是某种鸟类的叫声。

    当然,天空当中的咒力源原本也不止一个,就在索多姆变小落下的同时,天台的另一角也悄然落下一个身影。

    是鲁泽。

    实在不是有栖川桥故意搞事,而是这张马甲卡已经投放出来,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与其在这里留下可能存在的破绽,倒不如直接一点,把这个角色版亮出来补全故事就好了。

    “兄长。”鲁泽突然出声,这个收敛气息几乎完全没有被任何人察觉的咒灵直到主动发声才被人注意到,相似的面庞却有不同的气息,他看着鲁卡,“好久不见了。”

    不知面对这个弟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鲁卡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应些什么,他手中的长剑如影一般消散,只有剑柄宝石上的一点红光飞印在耳饰上,在耳饰上留下了一颗红点。

    收回了剑,他便马上将昏迷的祗王夕月横抱了起来,将夕月完全窝在了他的怀中,“夕月需要休息,他体内还有一部分毒素——”鲁卡说着看向脸色灰败的络新妇,“毒素的源头死亡,毒素应该也会消失吧。”

    “我的毒可不是那样简单的东西,”即使到了这一步,络新妇还是嘴硬着,她并不像其他咒灵那样害怕被祓除,只要诅咒还存在一天,只要属于她的传说不会消散,就算是被祓除了,她也总有一天还会再次现世,这就是普通咒灵和假象咒灵之间最大的区别,不过,要说完全没有恐惧,倒也不是,她额头上的眼珠转动着,刺向鲁泽,“是祗王泠呀派你来的?愣着干什么,你主人想要的东西不就在眼前吗!”

    鲁泽没有什么反应,他的故事设定本也不是祗王泠呀派来的。

    但鲁卡的眼神却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在一次次见证着祗王夕月无可挽回的命运之后,他最恨的就是有人将夕月形容成某个物品,甚至仿佛夕月是某人所拥有的一样财产。

    络新妇的话一瞬间便触及到了鲁卡的雷点。

    空气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波动了一下,紧接着,络新妇便感觉自己的视野在翻转,天空变成了地面,地面变成了天空,旋转的咒术师和咒灵在她复数的视线中显得格外奇怪,节肢像是有些失去了视觉,痛感麻痹着没有到来,唯一的触觉是黑色的血腥液体喷洒在她的脸上,那种充满苦涩的腥味盈满了口腔。

    那是她自己的毒液,也是她的血液。

    她甚至还清晰的听到了一声脆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但是当她想要转头去看是什么东西坠落的时候,她的意识才仿佛刚刚回笼。

    迟了一秒,络新妇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头被斩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血液、毒液、视野还有声音——那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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