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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修)强势

    一轮残月高高耸立在天穹上, 北风劲,将透骨的寒意裹挟而来,檐角铁马叮当。

    容珩一袭雪衫半覆在红卿的娇躯之上, 风吹乱他半挽的长发,如泼墨般洒向半空,雪色衣袂亦随风鼓动, 仿佛凝月华为衣。让人觉得,他本该是清冷绝欲, 不染红尘的月神。

    然而此刻, 他俊美无俦的脸笼于阴影中, 狭长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红卿, 柔和中透出几分孤寂黯然, 他温柔地低语:“卿儿,别这样。”

    红卿知晓他向来会掌控人心, 知晓如何向世人展示自己完美的面具,如今他眼眸中的悲伤与孤寂, 不过为了挑动她的心,而做出的深情。

    他内心有一分情意, 但他的表面会作出十分, 让你以为,他真喜欢极了你, 内心有一分伤感,会故意流露出悲伤至极的模样, 让人误以为他是为你难过,又或者让你愧疚,以为是自己伤到了他。

    其实,他只是……做戏成瘾。

    八年的追随, 其实红卿已经看透了他,只是之前身在局中,抽身艰难,如今离了局,才明白曾经的自己一直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悲喜欢愁因他,酸甜苦辣因他。

    如今好不容易离了局,能够站在外头冷眼旁观,她怎敢再次跳入他温柔的陷阱之中,红卿的目光错过他,越过远处高啄的檐牙, 落在那轮寡月之上,一双风情的丹凤眼隐隐透着冷色。

    片刻之后,红卿开口了,声音轻细,缥缈若风,“大人,您能……不演戏了么?”

    演戏?容珩微怔,目光顷刻间恢复清冷,视线落在她红唇,此刻她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嘲讽,容珩目光微黯,缓缓放开了她。

    红卿亦跟着坐起。

    “卿儿,你觉得我是在演戏么……”容珩微微一笑,柔声开口。身上却仿佛披着一层雪,散发着冰清冷气息。

    红卿跪坐在他身旁,目光与他平静的眼眸对视,唇弯笑意,“难道不是么?”前一刻还柔情款款的人,下一刻却如此从容淡定。

    红卿纤纤玉手一抬,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被他扯乱的衣物,脸上换上一副柔媚情态,以此来掩饰心头忽生的一丝耻辱。

    她秋水盈盈的眼眸笑睨了他一眼,“强忍着恶心来吻我,真是辛苦大人你了。”红卿想到以前自己不论怎么勾引他,他都不愿意亲吻自己,而前不久的一次,她为了报复他,故意亲吻他,他竟露出难以掩饰的厌恶之色,甚至甩手离去。要知晓,像他那般喜怒不形于色之人,要他露出一丝厌恶之色可不容易。

    如今他如此牺牲自己,来引她入彀,可不是辛苦他了。

    容珩修眉轻皱,欲解释点什么,却突然想起当初被她亲吻时的那股不适感,便滞了下。他本可以如同以往一般说着违心的话,可不知为何,此时面对着她,他竟无法向之前一般骗她。

    他的沉默让红卿内心更感到无比的羞辱,他连一句违心的话都说不出来,可见他多么厌恶此事。“大人,不喜欢,便不要勉强自己。”红卿将他方才说过的话冷冷地还给他,言罢蓦然站起身,“大人说无别的事,我便先回宫了,以免陛下找不到我。还有,请大人以后若无重要之事,不要叫我出来。大人应我之事,希望也不要反悔。”

    红卿说完再无法呆下去,不理会他是何反应,她转身离去,然没走几步,手腕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了回去。

    目光对上容珩笼罩着阴霾,深不可测的墨眸,红卿一讶,还未来得及说话,身子被他欺得频频后退,人被抵在近旁的红柱之上,然后唇被狠狠地吻住。

    因为太过猝然,红卿一时僵住了身子,直到容珩咬疼她的唇,红卿才反应过来,心中那股愤懑郁闷之感更加来势汹汹,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唔……”红卿双手捶打着他,她越是用力挣脱,容珩揽着她腰肢的手愈发收紧,另一手索性抓住她推拒的手,禁锢在她的头顶。

    红卿偏脸,他又伸手扳回,继续加重此吻,他像是发狠似的,亲得红卿很疼,红卿忍无可忍,用力咬了他一口。

    容珩吃疼,闷哼一声,滞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放开了她。

    眼前的女人正气愤盯着他,莲脸醉红,媚眼如丝,朱唇微肿濡湿 ,有着他品尝过的痕迹。

    唇有些疼,容珩手背轻擦过唇,玉般洁白的手背染了一抹血迹,眼眸有茫然之色一晃而过,似是没想到自己会做这般强人所难之事。

    红卿什么都没说,只看着他的眼眸,他的眼眸澄澈如水,并无欲望情炽,只有一片清冷。大概只是为了试探自己是否真能亲吻她吧?

    艳丽的红唇紧抿了下,红卿一言不语地掉头下了阁楼。

    红卿走出‘春风一度’,云落已在下边等候,她静静地站立在廊下。

    见她出来,她看了她一眼,提着纱灯面不改色地走到面前。

    红卿手横过去阻止她,笑睇了她一眼,“不必了,我识得路,自己走,你上去看看你家大人有何吩咐吧?”红卿知晓容珩这位侍女不简单,方才楼上的动静她应该听得一清二楚。

    云落动作微微一滞,有些犹豫,但见红卿脸上有着不容反驳之色,淡淡道了句:“是。”

    红卿挥了挥手,径自离去,行至中途,耳边一阵掠风声,眼前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红卿唇角微弯,没理会继续走,然走了没几步,还是顿住了脚。

    “出来,别跟做贼似的躲在别人后面。”红卿挑了下眉,带出一缕风情。

    一树丛中,走出一黑衣少年,正是秦月,他双手环胸,抬着下巴看红卿,仍旧是嚣张不屑的模样,“错,是前面。”

    秦月生得眉清目秀,面如傅粉,岁月似乎并未在他脸上刻下任何痕迹,他看起来仍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所以红卿曾一度以为他是个阉人,不过后来她扒了他的裤子,证明不是。

    自那时候起,这家伙就恨上了她,却又打不过她,他不仅打不过她,还说不过她,因此更加恨她。

    “没想到还会见到你,我以为你被仇家杀死了。”秦月趾高气扬地笑道,而后摇了摇头,似乎感到可惜的模样,“真是令人遗憾。”

    嘴巴依旧毒得不行。

    红卿媚眼斜溜他一眼,吴侬软语:“怎么,小月月当初不是求着人家好好活着的么?”

    秦月一愣,显然也想起了当初一时感慨说出来的话,他俊秀白皙的脸微微一红,而后死鸭子嘴硬:“你听错了,我没说过。你不要自作多情。”

    当初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一时不知发了什么神经,才会说出那样肉麻恶心的话来,如今被她抓住把柄,秦月后悔莫及。

    这小子说不过她,还非要挑衅她,真是有受虐癖好,红卿赶时间回去,懒得再理会他。

    “哦,小月月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毕竟姐姐疼你。”红卿挑眉轻浮的媚笑,一边说着一边走,“小月月,我要回宫了,再不回陛下该念我了。”

    秦月瞪着她那风情摇曳的身影,白皙的脸气得涨红,连额头青筋都隐隐胀起,可恶的女人,总有一日,他要她开口说不了话。

    云落上到楼阁上时,容珩长身玉立于栏杆处,背对着她,一手负于 身后。

    云落瞥见地下的琴,神色微不可察的变了下,而后又恢复如常。

    她抬眸看向容珩,冷月洒下,映着他挺拔如竹的身影显得清冷疏离。

    她看了一眼,便低了头,轻唤了身声:“大人。”

    “她走了?”容珩没有回头,声音云淡风轻。

    “是。”云落淡应。

    阁内一片寂静。

    没过多久,容珩转过身,走回琴案旁缓缓落座。

    云落见状俯身捡起琴,将琴放回道琴案上。

    容珩脸上此刻并无笑意,视线落在云落身上,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下他的侍女。

    容珩没有限制她的穿着打扮,但她似乎总是穿着墨绿色的窄衫长裙,长发并未结髻,只是高高的束起,绑了根与衣服同色的发带。

    他这位侍女生得其实不错,五官精致秀丽,只是总是低眉顺眼,不苟言笑,而令这张脸少了几分味道。

    想到她也是女子,容珩不由问了句:“云落,你被人亲过么?”

    云落正低着头,安静地站立着,听闻,她心急跳了几下,脸有些热,不由抬眸看他,他眼中并无温柔之色,很清冷,甚至还有些许茫然,唇上有一抹血迹尤为明显,像是被人咬过似的,神情不由滞了下。

    看到她有些呆滞的模样,容珩眉间微动,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毫无意义,这种话也不应与一侍女说,便淡淡道:“你退下吧,把秦月叫上来。”

    云落立即收敛心神,小心谨慎道:“是,大人。”言罢转身离去。

    容珩伸手轻抚了下隐隐发疼的唇,眉头轻皱了下,试过才知晓,他的确是不喜欢的。

    他不知晓自己为何想要试探红卿对自己还有没有留恋,不知晓自己为何还要故作情深。

    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么?

    他唇角浮起苦笑,轻叹一声,闭目养神,而方才所发生之事,在他心底便如同风吹过水面泛起一阵涟漪,不过片刻,即恢复平静,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而后容珩想到那个叫扶桑的男人,不由缓缓睁开眼眸,里面闪过一抹寒意。

    之前,他便让人查过那个男人,只不过查得不是太深,只知晓那男人似乎擅长炼制蛊。

    蛊毒……容珩眉眼微凝。

    * * *

    红卿出了梅园,走在宽阔大道上。

    此处地段好,大多是权贵之家的别业。

    最近京中贵人圈里掀起了一阵养外室的潮流,不少贵人在此金屋藏娇。

    红卿鲜少来此,但却对这片区域发生的事了若指掌,毕竟她是打探情报的高手。

    好比,

    前些日子镇武侯世子陆之霖养的那名美娇娘外室安氏逃跑了,还是怀着身孕逃跑的。

    只因陆之霖即将迎娶成安伯之女程慧为妻。

    这陆之霖原有着端正自持的君子美誉,家中有权有势,兼泼天的富贵,他生得又英俊不凡,是不少未婚女子的如意郎君。

    但这样一谦谦君子却做了件极其出格之事,便是强取豪夺了一位姑娘,还迫她成为了自己的外室。

    那姑娘便 是安氏。

    安氏逃跑之后,陆之霖后悔不迭,疯了般的派人去寻找,差点还准备退了亲,幸好被镇武侯府压下了,因此程慧那边并不知晓此事。

    那时,红卿恰好闲着没事干,想把事情闹大,便通过他人将消息泄露给了程慧知晓。

    那程慧表面看着是位柔弱美人,实则却是个烈性子,听闻那事之后气得立刻去退婚。

    没两日堂堂镇武侯世子为了一外室要死要活,顷刻间闹得满城风雨。

    红卿本以为那陆之霖会与程慧势同水火,但不知晓这陆之霖中了什么邪,竟死活不肯退亲。

    没过多久,那陆之霖竟开始疯狂追求程慧,而那程慧似乎也接受陆之霖,

    而就在这时,安氏自己又跑回来了。

    只因她逃跑时带的金银珠宝都被人骗走,在外生活实在艰难,加上锦衣玉食惯了,哪里还过得了穷苦日子,大概是想着陆之霖对她的情意便又回来投靠于他,却不想情郎薄情,前一刻为她疯魔,后一刻转头便情系她人。

    然安氏怀着陆之霖的孩子,陆之霖对安氏便颇有几分不舍,那程慧这下恨上了安氏,欲找人除去安氏这枚眼中钉。

    陆之霖夹在中间,进退维谷,一个头两个大,便躲到外头去了。

    红卿就这样冷眼看了场好戏。

    红卿心忖,这陆之霖要是未成婚之前,也能与女子一般洁身自好,也不至于弄出这荒唐之事来,最终毁了自己的名声清誉不说,还惹了诸多烦恼。说到底这陆之霖还是贪图□□,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才会找什么外室。

    自从这里成了无数男人金屋藏娇的所在之后,容珩就更少来这处别业了,毕竟每每他打马经过,可有不少倚门朝他献笑的美人。

    这里的女人成日只能围着男人转,出事只因为男人,今日不是哪位正室打上门闹,明日便是那家权贵又添了外室,又或者那位外室自尽了。

    总之,都是帮痴男怨女。

    红卿突然在想,如果她与容珩没有决裂,那么容珩成亲之后,她算不算容珩的外室?

    红卿不禁为自己这想法而冷笑了下。

    红卿转进黑松林,黯淡的月色下,黑松林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雾霭中,周围莽榛灌木,林间不时传来怪鸟凄叫声。

    红卿正提劲疾走,忽见一穿着白衣服的娉婷女子袅娜行过,嘴里带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手上还拿着白绫。

    这片松林子其实埋葬了不少芳魂。

    红卿猜大概又是那位权贵的外室要上吊自杀,红卿原本不打算理会,但走了没多久,脚步一滞,到底还是良心未泯,她烦躁地转身,跟了过去。

    去到那时,女子正踩着石上,头上悬挂着白绫,哀哀戚戚正要上吊。

    红卿捡起一颗石子丢过去,直接打断了白绫,那女子跌坐在地,一脸惊愕地看向眼前英姿飒爽,宛如女侠般的女子。

    红卿冷着脸走过去,收走了白绫,看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当真 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双眼眸珠泪纷纷,楚楚可怜。

    红卿赶着回宫,无法护送她回去,只冷淡地留下一句:“好好活着。”她再要寻死,便不关她的事了,红卿说着便掉头走了。

    只留下一脸震惊错愕的白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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