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掌中美人 > 第89章
    第89章 “我要你喂我。”……

    容珩的确是聪明之人, 一猜便知那些谣言乃红卿散布。

    听闻容珩的话,红卿眼眸寒光微闪,目光掠向容珩, 并未开口承认,虽然他承诺他会助自己一臂之力,但红卿对容珩还是抱有防备的心态。

    看得出红卿并未完全信任自己, 容珩无声笑了笑,不介意地继续道:“我之前说过, 你若想当皇后, 我助你一臂之力, 你若想领兵前去支援, 我亦可以从中出一份力。”

    容珩一边说, 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红卿的神色,见她神色稍有松动, 知晓自己猜对了,便继续说道:“或许你有自己的打算, 但我身为内阁首辅,说出的话总归比 其他人有分量。”

    她想当皇后, 但她一没有雄厚的娘家背景, 二又不得东方琰宠爱,东方琰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她仅凭那巫神之力又如何能够冒头?一旦动用巫神之力亦会遭到天谴。

    这次的战事对她而言是一个机遇。

    一个后宫妃子领兵打仗,听起来很荒唐, 但事在人为,并非不能做到。

    红卿沉吟片刻,点头同意,有他帮忙, 事情会更快的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她问:“你准备如何帮我?”

    容珩闻言微微一笑,心中抑郁一扫而空,宽袖如流云拂动,被他如玉洁的手轻托,他优雅地往红卿茶杯里斟满茶水,然后才缓缓说道:

    “既然他们惧怕巫师的妖法,便用求神卜卦的方式来定天选之人,以此稳定人心。”

    红卿眼眸微亮,点点头,又“嗯”了声,然后静等他继续说。

    “待上朝,趁着百官争论不休之际,我会想陛下提出请司天监问天推算天选之人,届时百官必然应和,待问天之日,我会让袁监正说出你的名字,然后道出你的身份,你为巫族中人,又被奉为巫神,身上有巫神之力,能够对抗敌方的巫师。陛下对此或许会半信半疑,但在百官面前,陛下不会做出违背天意之事。”自己想到的,红卿也应该也已经想到,这也是她散布那谣言的目的。但此事由他来做,会更加顺理成章。

    红卿神色无变,淡淡地说道:“据你所说,关键一环在于袁监正,你如何能够让他说出我的名字?”红卿原本想用摄魂术来操控人心,但因为无法保持过长时间,所以如果有别的更好方法,她自然不会用这方法,如今听容珩如此说,便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容珩看向她,唇扬起轻笑,“袁监正是我的人。”

    原来如此。红卿唇角不由地扬起些许弧度,端起茶杯,红卿饮了一口,茶香四溢,沁人心脾,“茶不错。”

    容珩莞尔一笑,亦端起茶杯,眼帘一垂,掩住了眸中情绪,容珩没说的是,打仗凭的不单单靠武力,他终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所以他们的计划一旦成功,他亦会随她而去。

    * * *

    红卿此次出宫无人知晓,伺候红卿的人不多,红卿离去时把近身侍候自己的全部放倒了,回来时,她们仍睡得很沉,雷打不动。

    正当她准备歇下之时,有福到来,告知她,东方琰召见她,他神色虽然不恭敬,却也没有轻蔑之色,大概知晓了她的手段,不敢招惹她。

    红卿不怎么情愿地又换上一身衣服,跟随着有福去到乾清宫。

    东方琰没睡下,穿着赤黄色的袍衫,腰系九环带,以手支额,靠在华榻之上假寐。

    听闻动静,他睁开一双深目,看了眼红卿,随即挥退了有福。

    红卿冷冷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之后,还是无情无绪地道了句:“臣妾给陛下请安。”虽是请安,她却只是微微屈身,眼眸依 旧与他平视着,要她卑躬屈膝,红卿做不到,能够客气地说一句请安的话已经是她的极限,红卿觉得这样的骄傲自负应该不是她的本性,而是冥皇蛊的,冥皇蛊乃蛊中之王,能够驱万物,具有强大无匹的能力,又怎会向一个人类的帝王低头。

    东方琰睁开眼目光莫测地看着她,大概已经习惯红卿的冷淡,脸上并不见有怒火,他沉声道:“坐过来。”

    红卿没有推辞,径自走过去,坐在榻上,“陛下召妾身前来有何事?”

    东方琰气笑了,声音透着一股威慑力:“无事便不能叫你来?”

    红卿摇了摇头,回道:“臣妾以为陛下不会这么闲。”

    东方琰又笑了,深眸落在红卿的脸上,她容貌一点未变,依旧美丽无双,修长的黛眉,妩媚的丹凤眼,高挺的琼鼻,只是那双眼眸更冷,更具有侵略性,让人不由心生征服的欲望,东方琰之前便是喜欢她的,只是这与他的帝王之位相比,便显得微不足道,如今仍旧如此,只是想征服她的欲望更深了点,东方琰目光如炬地凝望她,然后意味深长地问道:“听闻你今日在花园里冲撞了惠贵妃?”

    红卿低低一笑,睨了他一眼,“原来陛下是为了惠贵妃打抱不平?”

    东方琰因她似嗔非嗔的一眼心中一动,他好脾气道:“朕当然不是颟顸糊涂之人,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词,所以朕才唤你前来,想听听你的说词。”

    “陛下真想听?”红卿淡淡地问。

    “但说无妨。”东方琰笑道。

    红卿想了想,随后把今日花园中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表达自己的委屈,她对这后宫妃子的争斗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借东方琰之手给惠贵妃好看,更不想借此邀宠,毕竟她知晓东方琰一直想除掉她,并不是她讨好一下他,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他就能给她一个皇后的位置。

    东方琰听完红卿的话之后,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笑道:“听你的话,惠贵妃倒是反咬了你一口。她道你拿她比作歌妓。”

    红卿没有反驳,看着他,淡淡地说道:“臣妾想,陛下自有判断。”

    东方琰撑起身子,靠近她,手抚在她的肩头上,声音低沉沙哑:“朕觉得最该罚的是那宫女。区区一个宫女,也敢打主子,这样的人留不得在身边,朕明日便让人将她乱棍打死。”

    红卿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平静:“这倒也不必,臣妾已经给过她教训了。”红卿倒不是惧怕惠贵妃以后找自己麻烦,只是懒得去应付,她故作关心道:“陛下,要把惠贵妃的贴心人打杀,就不怕惠贵妃缠着你头疼么?”

    东方琰闻言笑了下,大掌缓缓贴向她的腰际,倾身伏在她的耳边:“你倒懂得心疼朕了。”东方琰之所以宠爱惠贵妃娘,并非因为有多么喜爱她,不过是因为她家族的原因 ,在如今内忧外患的情形之下,他懒得去理会后宫之事,红卿能这么说,东方琰自然乐得不去处理此事,他其实根本没必要去在意红卿受不受委屈,只是如今他想得到她,自然要表现出他是在为她出头。

    东方琰近来忧心国事,一直未踏足后宫,身体一直未曾疏解,此刻美人在前,他不禁心生骚动,看着红卿的眼眸,也故意露出深情款款之色。

    “臣妾是心疼陛下,听闻北边战事吃紧,陛下一定很忧心吧?”红卿很清楚此刻东方琰的心思,故意说道。

    东方琰眉眼一冷,果然有些不悦,“作为后宫女子,这些事不该是你讨论的。”

    “那要讨论什么?”红卿唇边似笑非笑,声音低低的。

    东方琰被她带着点挑衅的神态撩拨得起了征服欲,他突然将红卿推倒到榻上,随即欺身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深邃道:“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男女之事?”

    红卿目光无所畏惧,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面庞,忽然轻笑,“陛下不嫌弃臣妾是不洁之躯?”

    东方琰觉得她是故意在扫他兴致,不过这更令他心生凌虐的邪念,他目光变得不怀好意,低声调情:“朕倒想知道,是你过去的男人厉害,还是朕厉害?”

    红卿扬了下眉,随后轻叹一声,似替他感到遗憾的,“今夜只怕要让陛下失望了,妾身的月事来了。”

    东方琰一愣,心中的欲火熄了些许,他皱眉不满道:“一次又一次以此为借口,你觉得朕还会信?”

    “就是如此巧,臣妾又有何办法?不信陛下可以亲自验证。如果是昨夜,陛下还能得偿所愿。”说着红卿蓦然握住他的手腕,就要将他往下边带去。

    东方琰挣脱她的手,停留在她脸上片刻,眼眸掠过阴霾,最终,东方琰还是相信了她的话,翻身而起,“回你的寝殿吧。”

    红卿起身告辞,转身那一刹那,她无声冷笑,这男人果然是好骗。

    红卿离去之后,东方琰也懒得让人去敬事房确认红卿是否来了月事,而是独自一人入了寝。

    * * *

    红卿离开春风一度之后,容珩便写了几封密信,交给秦月,让他立刻秘密派人传送出去,之后他未留宿在梅园,也不知为何,红卿离开后,容珩便觉得这地方很空荡很冷清,他不愿意待在这地方,便坐上马车回了府邸,然后直接去书房,处理了一些公务。

    清闲下来之后,容珩不由得想到那卷竹简,他昨夜并未看完那竹简的内容,因为觉得太过于荒谬,便将它放回了书架上,此刻心中忽又有些放不下它,起身正要去取,心口忽然一悸,他一手捂着一口,一手撑在桌沿上,俊美的面容略显苍白,他缓缓坐回到椅子上,从抽屉中取出一药瓶,倒出两颗黑色的小药丸就水服下,然后靠在椅子上小憩片刻,面色才渐渐转好一些。

    唇角浮起一抹苦笑 ,容珩没有往书架走去,而是走到窗旁,看着外头浓浓夜色,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体舒畅些许,才微扬起头,透过树隙看向那一轮残月,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次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庄重肃穆的钟鼓声蓦然响起,再一次穿荡在九重宫阙之间,沉寂的宫城复又热闹起来,太和殿,君臣议政开始,谈到要派军去北边支援时,群臣们仍旧吵闹不休,争来争去都不出一个结果,就在百官争得脸红脖子粗,东方琰烦不胜烦之际,容珩上前向东方琰进言,请司天监问天推算,东方琰原不想同意,无奈应者云集,容珩巧舌如簧,最终只能同意容珩的提议。

    下了朝,东方琰便将容珩召到了文华殿的御书房商议问天一事,议事结束后,容珩回内阁处理公务,一直待到午时方出来。

    马车行驶在京都繁华的街道上,容珩昨夜不曾睡好,赶早上朝,又忙了一上午政事,精神有些不振,便支着额头,歪靠在榻上休息,就在他半睡半醒之际,前方忽然起了一阵异动,马车缓缓停下。

    容珩缓缓睁开疲倦微红的眼,秀雅的眉皱了下,华美的车帘掀起,“大人……”秦月刚要回禀,一团红影伴随一阵香风,蓦然入侵马车之中,“容珩。”清冷如山泉的声音令容珩精神蓦然一震。

    “怎么出来了?”容珩看着马车上这突然多出来的一人,脸上烦躁之色敛去,虽姿态优雅从容,但眼眸细看之下隐有喜色。

    红卿穿一袭翻折领连衣窄袖长裙,腰际束带,隔着帷帽与容珩相见,闻言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宫中甚是无趣。”言罢径自坐在容珩的对面,取下帷帽,露出那朱唇粉面,明眸琼鼻。

    容珩不止一次听她说宫中无趣,容珩没回话,细细打量她一番,目光温和。

    比起前段时间的骨瘦如柴,如今的她倒是丰腴不少,不过对比一般女子仍旧纤瘦,整个人也恢复了原来的光彩照人,几乎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陛下可同意了你的提议?”红卿一早便出了宫,因此并未听闻消息。

    容珩闻言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嗯。”容珩点头应,他身上仍穿着一袭郑重威严的绯袍朝服,梁冠已经摘下,这身打扮令他气色看起来好了些许,但仍旧显得苍白羸弱,如同一片轻薄的雪,一落入地上便会融化,最终消失不见。

    得到容珩的肯定答复,红卿又问:“何时问天?”

    容珩略显贪婪地看了她一眼,回应得简洁:“三日之后。”

    得知自己想知晓的事情之后,红卿不再说话,只是目光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容珩看,一脸的平静无绪,浑然不觉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

    容珩看她这番模样,没由来得想起在巫族部落时她没有恢复人的意识,也总是这般直直地盯着自己,眼中仿佛都是他,眼眸不由掠过一抹柔色,他 的左手动了动,最终被伸来的右手压住,忍住了伸手去触碰她的冲动。

    他在心底告诫自己,她如今是陛下的女人,是巫族的神女,不再是他的卿儿,再做些不合礼数的事不仅会让她烦恼,也会让自己失去应有的理性,忍到心口隐隐窒痛起来,唇边却勾着浅浅的笑容,掀开车窗帘,将脸转到外头,避开红卿的视线后,才渐渐敛去笑容。

    红卿感觉容珩似乎并不喜欢自己看他,眼珠子便转到了别处,可是转来转去,没什么好看的,最终还是回到他身上。

    容珩感觉红卿的目光又放在自己的身上,原本已经坚定的心又一次犹豫,心头浮起柔软又酸涩的感觉,不由叹一声,感叹自己这个时候还禁不住儿女情长,逼下那混乱的情绪,迫使自己心变得冷硬,他回头,语气清冷道:“你要到哪里,我送你一程。”

    容珩突如其来的冷漠让红卿有些迷茫,她定定看了他片刻,不知为何,脑海中回忆起自己丧失人的意识时,他对自己的温柔体贴,再看他此刻对恢复意识的自己冷眼相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红卿柳叶般的纤秀长眉颦动了下,她唇张了张,忽然说道:“我饿了。”她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容珩微怔,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大概是恢复意识后的红卿太过于清冷不近人情,而她这句话但让人感觉像是在撒娇的感觉,不像是如今的她会说出来的话,所以容珩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红卿只当他没听见自己的话,于是又一字一字地重复了一遍,“我饿了。”似要应和她的话似的,她的肚子忽然也咕噜响了几声,红卿原本无表情的脸浮起淡淡的红晕,目光也闪动了下,这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丝人味。

    那突兀的声音传到容珩的耳中,容珩一愣过后,不由莞尔一笑,他的确没有听错,看着她像是有些害羞的面庞,容珩心中一扫多日来的抑郁,莫名地愉悦起来,“我刚好也饿了,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吧。”

    两人并未回府用膳,而是就近找了家名为八仙醉的酒楼,这八仙醉酒楼在京中名声挺响亮,据说里面的主厨原是宫中的御厨,后来因为醉酒闹事被逐出宫廷,之后被八仙醉的老板招揽到酒楼当了主厨。

    这会儿已是正午十分,食客纷至沓来,大堂内几乎坐满了人,十分热闹,秦月等人在楼下大堂坐,容珩与红卿上了二楼,寻了雅座坐下,容珩问了红卿要吃什么,红卿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容珩便点了这酒楼的招牌菜,又要了几样饭后点心。

    容珩发现自己在说点心之时,红卿的眼眸亮了下,不论是以前,还是如今,她依旧喜欢吃甜的东西。

    容珩在马车上换了常服,因此并没有十分引人注目,想到方才在马车上换衣服的场景,容珩不由看了红卿一眼 ,失笑。当时在马车上,容珩脱下身上的朝服,红卿看见了,只当他要对她做什么,脸上露出愕然又略显无措的神色,那样灵活生动的表情,容珩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以至于现在满脑子都是她那个表情。

    红卿见容珩笑,那笑容有着难以掩饰的欢愉,觉得很莫名其妙,想问缘由,忽又觉得不重要,于是便没问。

    店小二送菜肴上桌,不到一刻,桌上便摆满了丰盛菜肴,红卿没有废话,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夹了块肥美的鱼肉送进嘴里,吞下去之后,又飞快夹一块黄焖肉。

    容珩静静地看着她片刻,轻轻一笑,拿起筷子亦夹了块鱼,容珩原不爱吃鱼,在巫族部落时,为了哄什么也不会的红卿吃鱼,他便自己吃一口,再喂给她一口,渐渐便不讨厌了,容珩目光渐渐黯下。

    红卿看了他一眼,见他看起来并不高兴,脑海中闪现自己被蛊虫控制神智时,他喂自己吃饭细致又耐心的温柔情态,当时的她并不是真正的她,又想到刚刚在马车上他冷漠的神情,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古怪的感觉,像是在与什么较劲儿似的,她迫切地想要看到容珩重复当初的神情,于是她放下筷子。

    放筷子的声音有些大,让容珩回过神,向她投来疑惑的视线。

    “你喂我。”红卿语气很平淡,但却隐约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饶是容珩再冷静淡定此刻也不免有些不淡定了,毕竟如今的红卿可不是被蛊虫控制神智的时候,容珩目光略带探究地看向红卿,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间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是从她捉摸不透的目光中,容珩没有寻到一丝答案,“卿儿……”他无奈,这里毕竟是京城,这样的行为太惹人注意。

    他迟迟不行动惹得红卿不耐烦,她又一次出口:我要你喂我。”心中的暴戾渐渐涌起,她讨厌别人违抗自己,想控制却无法控制。

    容珩愕然,然后脸上浮起纵容之色,“好,我喂你。”内心只觉得如今两人像是对调了身份,自己变成了被欺压的那一个,不过,他倒是不讨厌这样的欺压,她既不怕人笑话,不怕被有心人撞见,他又有何惧?一手轻抬雪袖,夹起一块精瘦的肉递到她唇边,红卿低头看了眼,视线被那只笼在袖中,修长莹润且优雅的手吸引,然后是他的脸,他脸上没有笑容。

    想了想记忆中的他喂她饭的情景,然后她张口,提出要求:“你要笑着喂。”

    容珩一怔,而后无奈一笑,不明白她为何做出如此奇怪的要求,任由她折腾,唇角浮起淡淡笑容,“如此,可?”

    红卿见他笑了,这才吃下他夹过来的肉,心情莫名地变得好了些许。

    这时隔壁一桌传来压抑的笑声,然后是小声的议论,红卿目光冷冷地看过去,那是几名年轻男女,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倒像是走江湖的,几人朝着红 卿这桌看过来,脸上露出暧昧之色,被红卿一记如毒蛇般的阴冷目光扫去,纷纷噤声。

    红卿收回视线,手指了指桌上一盘清蒸大虾,示意自己要吃。

    容珩拿起一枚大虾,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微笑,红卿既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便更加无所谓了,垂下眸子,专心致志地帮红卿剥起了虾,又细致地除去虾线之后,才递到红卿的唇边,红卿一口吃掉,意犹未尽道:“还要。”

    容珩莞尔一笑,对于她的要求一一给予满足。

    一昏暗逼仄的室内。

    容珩与一男子相对而坐,男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袭窄袖圆领袍衫,发束高冠,一半的头发已经花白,面目虽呈现老态,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俊。

    “不曾想,你竟会约本王见面。”男人感慨道,望着他那张酷似旧人的面庞,他深邃幽远带着沧桑感的眼眸流露出些许怀念之色。

    这男人正是淮安王东方拓,他们处的地方乃是淮安王府的一间密室,他瞒住了东方琰遍布在王府的眼线,与容珩在此会面。

    烛火轻轻摇曳着,在容珩俊美的面庞落下明暗不定的光,也令他此刻脸上的神情显得阴晴难测,捉摸不透。

    他穿着一袭夜行衣,如雪如银的长发高高束起,用同衣服色系的发带固定,他坐得笔挺,看起来仿佛山岳般不可撼动。

    “为何要见本王?”淮安王看着眼前这个未与相认的儿子,心中隐隐有着自豪,这才是他淮安王之子应有的模样。比起容珩,他嫡妻生的那两个儿子简直就是不成材的蠢货色,他们父子两人若能联手,何愁帝王之位到不了手,可惜他这儿子竟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弄成这番模样,真叫人可惜可叹。

    容珩看着这张他曾经无比痛恨的面孔,此刻却心如止水,不起一丝波澜,“无他。只想劝王爷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要再生异心。”

    淮安王目光沉了下,而后漫不经意地笑了起来,“首辅大人,你在说什么,本王听不明白。”

    容珩唇角勾起细微的讽刺弧度,“此处只有你我两人,王爷无需藏掖,你应该知晓,我手上有你图谋造反的罪证。”

    淮安王闻言,笑容一顿,神色彻底变了,变得阴沉可怖,他沉默片刻,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淮安王原本以为他绝对不会告发自己,然而他却向东方琰透露了密信内容,导致他陷入如今这般艰难的处境,红龙会也无法在重新组建,一不小心还会人头落地,淮安王越想越愤恨,真是不孝之子!早知晓就不该让他生下来,和他母亲一样,都是白眼狼!

    容珩并不理会他抓狂的神色,淡定地说道,“王爷,珍惜你现有的身份,陛下最终不会查到你身上,如若还妄想自己不应得的东西,王爷便等着阴谋败露,人头落地吧。”

    淮安王胸口急剧起伏,最后怒极反而平静 下来,他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沉声:“你是为了你母亲报复本王?”这一刻,他选择捅破了那层窗纸。

    容珩心口微窒,脸上终于起了细微波动,目光阴寒,“你没有资格提她。”

    淮安王不由笑了,有些得意道:“本王怎么没资格谈她,她本是罪臣之女,若不是本王救了她,她早就成为了一条玉臂千人枕的娼-妇,还能生出你来?”

    容珩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他维持着冷静:“据我所知,当时的天子已经大赦天下,被官卖为奴为娼的罪臣之女可自行赎身,未被官卖的直接送回原籍,我母亲当时的未婚夫正准备将我母亲接回去,却被王爷横加阻拦,最终,我母亲的未婚夫被王爷命人打个半残,而我母亲则被你抢去做了外室。”他语气讽刺道:王爷,这也叫救么?”

    淮安王没想到容珩会将当年的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片刻之后,他脸上又恢复一派坦荡之色,

    “不论如何,和她在一起后,本王从未亏待过,比起那一穷二白的书生,本王可以让她过得锦衣玉食,可以让她呼奴使婢,她要什么本王给她什么,就算她心里有别人,本王都能够容忍。”想到容珩的母亲,淮安王心中忽然有些伤感起来,“本王是真的爱她啊。”

    看着他自我感动的模样,容珩只觉得无比厌恶,无法再保持平心静气地说话,“王爷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可笑?”他声音透着股寒意,“王爷最爱的人恐怕只有你自己,为了自己的前程,不惜放火杀人。”

    淮安王闻言眼眸浮起一丝痛楚,沉默片刻之后,“不管你信不信,那火并非本王所放,当时本王赶回去之时,你母亲已经葬身火海,本王也是痛彻心扉啊。”谈起那些过往,淮安王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有苦说不出,他没说的是,当时他与河西王氏订了亲,而王氏为人颇有计谋又十分好妒,得知他母亲的存在后,一直想除掉她,那场大火他一直觉得是她放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如今王氏已死,这个真相也被埋进了棺材中。被容珩误会自己为了前程牺牲他们母子的性命,淮安王其实是觉得委屈的,不论如何,容珩的母亲的确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他从未想过牺牲她的性命。

    谈及当年大场大火,容珩始终无法忘怀自己的母亲在火海中痛苦的模样,目光中不由透出哀伤之色。

    淮安王以为容珩信了自己的话,毕竟是父子,此刻他忘了一切伪装,有些急切道:“红龙帮已经被陛下歼灭,整个淮安王府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本王还能够做什么?你把在鹤山寻找到的东西给本王吧,本王绝对会安守本分,不会再生异心。”

    容珩看着他前一刻还悲伤困苦,后一刻立即变得狡诈的嘴脸,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他微微冷笑,站起身,睥睨着他:“那些谋逆的证据我会帮王爷好好保管,以免王爷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淮安王本以为容珩和他一般野心勃勃都想坐上那个位置,但他今日的这些话却让淮安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准备,不,早在他向东方琰透露他欲谋逆的消息时,他便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他原本以为容珩会利用他的力量来造反,本以为两人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心中的疑惑令淮安王不禁脱口问出:“你难道就不想当皇帝?”

    淮安王的确看穿了容珩,是过去的容珩。

    容珩唇边浮起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没有回应他这番话,“王爷且记住我今夜所言。”

    淮安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出声唤住他:“你就不怕本王将你身份捅露出去?!”

    容珩脚步微顿,没回头,语气含着冷色:“如果王爷有证据的话,尽管将此事捅露出去,不过我倒想知道,是我手上的证据放出去快,还是王爷的证据更快。”言罢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暴怒又无可奈何的淮安王。

    * * *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得一份真情究竟有多难?

    可惜他已经错过。

    从密室离开,坐上回府邸的马车,容珩打开车窗,吹着夜风,神色间露出一股疲惫,心却感觉到很空。

    经过今夜这一趟,容珩彻底地得放下了一切。

    大仇得报又如何,人死可能复生?

    不能复生,他做的一切有何意义?

    死去之人早已投胎转世,唯独他仍困于仇恨中挣扎十几年。

    红卿接下来的两日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宫中,并未出宫去,昨日北边又传来军报,道卫国公病重昏迷不醒,无法作战,请求朝廷令派主将过来,不过这已经是十天左右前的军报。

    主将重伤昏迷,副将战死沙场,关城即将守不住,蛮族巫师被妖魔化仿佛有毁天灭地的能力,这种种消息让东方琰愁得寝食难安,根本无暇顾及后宫这边。

    惠贵妃那边大概知道她不好惹,暂时没有再闹出幺蛾子来,她过了两日清闲日子。

    她的小蛇仍旧没有找到,大概是觉得这皇宫很是无聊又不得自由自行出宫去了,又或者被人发现结果死翘翘了,红卿只希望别是第二种结果。

    司天监问天当日,百官齐聚司天台,由袁天师主持问天,袁天师即袁监正,不过众人更习惯称他为袁天师,其人精通面相、六壬与五行等,预言之术十分精准。

    红卿改妆成一小内监,悄然混在人群中,问天的过程有些繁琐,不一一赘述,一切顺利进行中,当袁天师说出天选之人乃是后宫一名妃子之时,红卿她听到百官一片哗然,以及看到东方琰震惊的脸。

    直到红卿的身份被人袁天师说出来,百官瞬间又变了一副面孔,不再持有质疑不屑之色。巫族的神女,身上具有巫神之力,能够 对抗敌人的妖法,光是这一点,百官便赞同让红卿领兵去支援。

    红卿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目光朝上,看向端坐在观望台上威武不凡的男人,正午的烈阳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却寒冷得吓人,他的目光落在观望台下镇定自若的容珩,目光阴晦难测,显然,他意识到自己也许是上了容珩的当。

    红卿趁着众人纷纷议论她之时,悄然离开人群,一切还未成定局,她自己也需有所行动。

    问天结束之后,东方琰并未找来容珩,只因他知晓,从容珩口中绝对套不出任何东西,所以他召见了袁天师,只是从他那边东方琰也并未套出任何东西,袁天师一口咬定自己并未与容珩相互勾结,而是根据天卦推算出的人。其实,袁天师不算在说谎,他事先的确给红卿卜了一卦,推算出红卿的确是合适人选。

    红卿知道东方琰会召见她,或者踏足她的寝宫,因此红卿已经提前描眉画眼,沐浴熏香候着东方琰。

    灯火高照,已是戌时。

    一声尖细的‘陛下驾到’让红卿从妆台前缓缓站起,红卿粲然一笑,施施然地迎了出去,又施了礼。

    方琰视线掠过去,看着在自己面前突然变得低眉顺眼的女子,目光深邃且莫测,“平身吧。”

    红卿站直了身,衣袖轻轻一抬,东方琰闻到她自她身上飘来淡淡甜香,心中更添几分烦躁,

    眉宇一沉,将有福等人挥退出门外。

    “陛下今夜怎么有空过来臣妾这里?”红卿淡淡一笑,问道。

    “你当真不知?”东方琰冷哼一声,没心情与她拐弯抹角,“今日问天,袁天师根据卦象说,你乃是天选之人,最适合领兵去支援。”

    东方琰一撩衣摆,端坐在榻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红卿先是露出一惊讶之色,然后停顿了片刻,像是努力压制情绪一般,问:“那陛下是打算让臣妾领兵去支援卫国公吗?”

    东方琰讥讽地笑:“这不就是你的目的。”

    红卿神色微冷,正色:“陛下这是何意?”

    东方琰沉声道:“先是容珩向朕提议要问天,然后由袁监正说出你的名字,之后你便可以借助天选之人的身份顺理成章领兵去支援。你们联合起来耍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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