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更

    蜜儿,我才是你的夫君,除了我,你谁都不能嫁。

    沈蜜是一路小跑回的岚梧斋的, 这一路的虫鸣唧啾,薄雾阵阵,让她整个人的心情愈发烦乱了。

    脆桃正在屋子里做女工,见沈蜜匆匆忙忙回来, 面色不佳, 起身问她:“姑娘, 您这是怎么了?”

    沈蜜关上门,冲她摇了摇头, 径直便往卧房内走。

    脆桃还有事情要告诉她,追上几步道:“姑娘, 方才二姑娘来过了, 有话叫我告诉您。”

    沈蜜这才停住脚步,回首问她。

    “什么话?”

    脆桃走到沈蜜跟前,循循道:“郭秀才传了好消息回来, 说是中了举人,明年可如京参加春闱了。”

    闻言,沈蜜眼中的黯淡扫去大半, “那二姐姐可要高兴坏了,明儿个我去给她道喜去。”

    脆桃笑着道:“姑娘您过去, 她指定把她家秀才夸得天花乱坠的。”

    沈蜜含笑,“方才来的时候,是不是拉着你夸过一回了?”

    脆桃不住颔首道,“嗯, 嗯。”

    沈蜜轻轻一笑, 心中思绪万千。

    时间如白驹过隙, 不知不觉, 竟然连秋闱的时间都过了。

    郭秀才这次能中举, 今后的前途一定不错,二姐姐跟着他日子定然也能舒坦。

    她记得上辈子郭秀才后来虽然没有考中进士,但凭着举人的身份也在县里谋上了一官半职。

    二姐姐跟他日子过得平淡却实在,不出一年便生了个大胖小子,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或许,这样最寻常朴实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

    沈蜜这厢正想着,脆桃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望着槅门处的方向,神思漂游着开了口。

    “张公子这回应该也参加殿试了吧,也不知道他中了没有,若是当时没断联系,他指定写信回来告诉姑娘了。”

    脆桃蓦然提起张淮,倒是让沈蜜神游了一刻。

    是啊,这回张淮应该也在永州参加了乡试。

    凭他的本事,考上举人,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了……

    傅昀州既然想要用他,就应该不会为难他。

    想到这儿,沈蜜释然了,对脆桃道:“凭他的才智,一定能考上的。”

    脆桃喃喃:“姑娘就如此笃定?”

    “对,就是这么笃定。”

    沈蜜含着笑道,心中暗自想着,未来的新科状元,如何能考不上区区一个举人。

    那必定得是拔了头筹,中了解元才是。

    想到这儿,沈蜜不由在心中默默为张淮高兴了一瞬。

    毕竟当初两人有过一段不长不短的交情,也算半个义兄妹,不管将来还能不能再见面,沈蜜总是希望张淮能一路顺遂的。

    眼看天色已晚,脆桃替沈蜜打来热水,替她洗了脚后,沈蜜便上床安歇了。

    躺在床上,她一直再回想着宋远今日对她说的话,她实在是没想到宋远会这么直接地向她表露心意。

    更让她惊讶的事,宋远竟然再多年前,就对她藏了那样的心思。

    她越想着这件事,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迷迷糊糊间,她又开始做起了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同宋远表哥拜堂成婚。

    但就在唱礼冠刚要说出礼成的那一刻,一柄锋利的刀剑却深深贯穿了他的胸口。

    司礼官鲜血横流地倒在地上,宾客四散奔逃,尖声惊叫着。

    沈蜜顺着那把染血的长剑往后看去,看到了银剑的主人。

    ——傅昀州。

    他满身肃杀,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嘴角被贱了不少鲜血,眼神如万丈深渊。

    “蜜儿,我才是你的夫君,除了我,你谁都不能嫁。”

    那嗓音带着浓浓的偏执,阴鸷地让人头皮发麻。

    沈蜜瞬间被惊醒,睁大眸子盯着床顶的帐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天光已明,朝阳升起。

    已经是早晨了。

    沈蜜坐起身子,环顾了一圈屋内,想着方才那个梦,心头的恐惧还是没有消散。

    脆桃撩了帘子进来,替她打了净脸的水,见她醒了,对着她轻唤:“姑娘,您醒了。”

    沈蜜轻轻颔了颔首,意识还被方才的梦所侵占,没有未完全清醒。

    脆桃将面盆搁在翘头案几上,上来给沈蜜递衣裳。

    “姑娘,您快起来洗漱吧,一会儿二姑娘该来了。”

    话音甫落,门帘再次被人掀开,穿着大红绸衫,打扮得喜气盈盈地沈如钻了进来,笑逐颜开道:“哟,是谁在说我呢?”

    脆桃瞧着她蹲了蹲身,笑着说:“姑娘,您看我这嘴,还真是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沈如上前来刮了一下脆桃的小鼻子,“你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沈蜜瞧着她,稍稍恢复了神识,“二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寻我了。”

    沈如眨了眨眼睛,冲她神秘兮兮道:“自然是来告诉你好消息听的。”

    沈蜜挽出笑颜,对她道:“昨天脆桃已经告诉我了,我正想一早来你那儿恭喜你呢,结果你就先来了。”

    沈如的话音带这些娇嗔,“我哪知道你要来,瞧瞧都这个时辰的,都快用午膳了。”

    沈蜜却道:“我昨天睡得不好,总感觉是半梦半醒的。”

    沈如缓了声,快步走上前,坐在她床边,关切起来,“小妹你没事吧?”

    沈蜜摇了摇头,挪了挪身子,拉着她的手,“没事,二姐姐你别管我的事儿了,快说说秀才的事。”

    沈如稍稍放了心,半晌,垂着眸声如蚊讷地嗡了一句。

    “秀才信里说,回来娶我。”

    沈蜜瞧她一脸娇羞,满面飞霞,故意逗弄她。

    “什么?没听清楚,姐姐大点声。”

    沈如扭了扭脖子,口中念念有词,“哎呀,羞死人了。”

    沈蜜见她难为情了,也不再开玩笑了,换了正色对她道:“那秀才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咱们叫上大哥,一起给他接风洗尘,祝贺一番。”

    沈如抬起了眸子,想了想说道:“这几日州府摆了琼林宴,犒贺他们这群中榜的举子,秀才信里说可能要耽搁两日才能回来,算上路上的脚程,恐怕怎么也得五日吧。”

    沈蜜会心一笑,“行,那五日后,咱们一起去接秀才。”

    沈如笑得莞尔,鬓发上步摇叮咚,她执着沈蜜的手道。

    “真是我的好妹妹,那我先走了,回头我还要去趟西跨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外祖母听,让她也高兴高兴。”

    沈蜜拽着她不让她走,问她:“诶……别只管你的事儿了,我的事儿呢,你昨日有没有把外祖母劝好?”

    沈如一脸打包票的神情,微微仰着下巴道:“小妹你真是小看你二姐了,那肯定是劝好了呀,我给外祖母呀,好好地开导了一番,眼下外祖母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再因着此事钻牛角自责下去了。”

    说话间,门帘又被人撩开了

    “是啊,我这个老太婆不会耿耿于怀了,亲自来看蜜儿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两人往门帘处望去,被丫鬟搀扶着走进来的林老太太,径直朝沈蜜的床边走来,满眼都是慈爱和疼惜。

    “我的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沈蜜一把抱住她,亲亲昵昵地叫了声,“外祖母。”

    “诶~”林老太太笑得跟乐开了花儿似的,满眼都是宠溺。

    她一板一眼地说着,“昨个如儿说得好啊,咱们要吃一堑长一智,今后给你选夫婿的时候,我老太婆要好好把关,且光我一个定是不够的,咱们要让你父亲,你哥哥,你姐姐,还有你林舅母,你秦姨娘,全部掌过了眼才保险。”

    老太太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沈蜜无奈极了,小声嘟囔着:“这不是难为人家嘛,那这人不得被你们折腾死,累死了。”

    林老太太听到了她的嘀咕,摇着头满是正色道:“那可不是的,想娶我们蜜儿,难道还能怕累吗?”

    众人笑作一团。

    *

    入夜,月色溶溶,稀落的星子点缀在墨蓝的夜空上,很是相得益彰。

    永州州府府衙内,灯影重重,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琼林宴就摆在府衙内的正院中,知州钱能将州县一百五十多名中举的举子,皆宴请了过来,整个大院中搭了整整十大桌酒席。

    众人酣畅宴饮,高谈阔论。

    知州钱能是个年近不惑的父母官,圆脸,蒜鼻,阔耳,操着一口混着当地乡音的官话,模样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他平日对一方百姓,管制颇为有度,名声口碑尚佳。

    钱能此人处事周到,善左右逢源,这也是他为何能从一个小小府吏爬到如今一州之长的缘故。

    今日他摆下琼林宴,便是知道这些举子中将来定有能位极人臣者,故而早些攀上关系,将来也许能有利自身。

    他与此次永州乡试的解元同坐一桌,时不时替他斟酒夹菜,表现得十分热络。

    张淮今日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航绸直缀,那是当日沈蜜所赠。

    他腰间系着二指宽的玉带,上佩着青玉组绶,整个人丰神俊逸,眉眼如画,龙表凤姿,宛如芝兰玉树。

    “来,张解元,吃菜吃菜。”

    钱能坐在他身边,夹了一块鱼肉到他碗中,口中乡音浓浓。

    张淮对于钱能的热情,其实内心不太喜,但表面上还是客气地道谢。

    “多谢知州。”

    “解元兄,来,我敬你一杯。”

    “来,解元兄,我也敬你一杯,咱们也算是有过同窗之情了。”

    不少人来向他敬酒,攀关系,张淮一一起身谢过。

    且一一对对方问了姓名。

    但来来回回数十次,却始终没有问到他心中所找的那个人。

    直到人群中一声玩笑话语,落入了张淮的耳畔,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让他定睛转眸看去。

    “诶,郭南兄,坐在这儿像樽大佛似的,你怎么不去主桌敬酒啊?”

    那个叫郭南的人,着一席青衫,满身清正,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意,却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张淮薄唇抿唇,提着酒壶走了过去,假装要给他们那桌人敬酒,而后生生撞到了郭南的身上。

    “郭南兄借一步说话。”

    酒水淋湿了郭南的衣衫,他眉头轻蹙,却蓦然听到了来人在他耳畔这样一声低语。

    郭南抬眸,来人面若皎月,唇如丹砂,眼神中泛着讳莫如深的光泽。

    “是张某失礼了,兄台见谅。”

    郭南喃喃道:“无妨,解元兄见外了。”

    “不如同去贵府厢房整理整理仪容。”

    “好。”

    说罢,两人借故一起去后院厢房。

    作者有话说:

    张淮的戏份来啦,他肯定不会忘记女主的,傅都督党莫急,大男主后头1v1戏份多着呢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