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嘀”的一声, 电话被挂断，看到聊天界面上显示通话已结束，沈昱珩倏地笑了一下，靠回椅背, 能想象到唐婵此时的样子。
墙壁上的挂钟左右摇摆, 声音好像轻快起来, 橘色的灯光散着暖意。
摸了摸手上的婚戒，沈昱珩的嘴角翘起, 重新把电话拨回去，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沈昱珩又拨了几遍, 唐婵那边一直占线, 十分钟后才接通视频电话。
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身上的羽绒服还没脱，长发已经打理整齐, “刚才给我妈妈打电话了。”
听见沈昱珩看漂亮姑娘，唐婵不太高兴，不高兴到当时就不想和他说话。
刚好妈妈给她打过来电话, 唐婵就直接挂断先给妈妈回电话。
手机前置摄像头的高糊画质都没能减少沈昱珩的美貌，他低声问道：“生气了？”
“没有。”唐婵偏过头, 干巴巴地回答道。
作为一个暗恋他的追求者，她其实没什么立场因为沈昱珩看别的女孩儿就生他的气，他答应两年半内不和别的姑娘好，又没说两年半内不看别人。
想是这么想, 唐婵转过脑袋对着他, 忍不住说道：“有什么好看的？她们能有你漂亮吗？”
沈昱珩的笑容微微凝固。
越说越觉得非常有道理, 唐婵认真建议道：“你喜欢漂亮的, 还不如找个镜子自己看自己。”
沈昱珩默了一瞬, 眼尾上挑，“我哪有你漂亮？”
他耸了耸肩，“但是见不到怎么办？”
看这神态语气就知道他是逗她的，但唐婵还是忍不住一阵脸热。
出国训练这么多次，唐婵第一次感到如此牵肠挂肚，十分不放心。
她觉得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能比沈昱珩更美艳，天生的招蜂引蝶体质。
他都不用刻意去勾引别人，单单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上钩，唐婵和他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先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后来发现不但没有产生抗体，反而免疫力越来越低了。
她小声回答道：“能见到，不是每天在视频吗？”
“外面的漂亮姑娘——”沈昱珩停在这里没继续往下说。
唐婵抿唇，等着他的下文。
隔着屏幕，沈昱珩点一下她的额头，“我没看过，连她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真的？”唐婵的眉头舒展。
沈昱珩低笑道：“真的。”
唐婵弯唇，“那你继续保持。”
眉头微抬，沈昱珩拖着腔调，似是有些遗憾，“不能跟别的姑娘好，现在连看都不能看啊？”
以他们目前的关系，她这样要去他确实不合理，唐婵想了一下，“最好还是别了吧，不然……大锤该以为你要给它找后妈了。”
唐婵攥着自己的袖口，“它只喜欢我，别人都不行。”
“嗯。”沈昱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缓声说道：“我也觉得，除了你，别人都不行。”
他向来都不说假话，说到做到，有了这句话，唐婵放心。
又聊了一会儿，唐婵低头看手机上的华国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虽然舍不得挂断电话，但她还是说道：“宴会结束了吗？你快回家休息吧。”
沈昱珩：“不知道。”
唐婵：“那就这样，我挂电话了？”
沈昱珩：“别挂。”
“我要洗澡换衣服了。”唐婵说道。
“视频开着吧。”沈昱珩笑道：“不好意思什么？在家洗澡换衣服的时候我不是也在？”
但在家的时候有卧室，和现在不一样。
唐婵最后还是没有挂电话，把手机背面向上扣在桌子上换睡衣。
通话时间太长，手机都在发烫，也快没电了，她充好电进浴室洗澡。
这种感觉就像是外面真的有人在等她，唐婵迅速洗干净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看沈昱珩。
他身后的背景变了，在她洗澡的时候他已经回家，听筒里还能听到大锤因为太热张嘴伸舌头哈气的声音。
沈昱珩把摄像头对准大锤，唐婵连忙和它挥手。
一开始大锤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听见唐婵的声音渐渐反应过来，歪着大脑袋看手机屏幕上的唐婵，嗓子里发出撒娇的声音。
大锤碧绿色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婵，脑袋歪着，格外呆萌。
唐婵被它逗笑，凑近屏幕想对着它的额头亲一下，沈昱珩却突然把手机摄像头调了一个位置，面对他。
“啵”一下，唐婵再一睁眼，屏幕对面已经不是大锤了。
撞进那双琉璃一样好看的眸子里，唐婵下意识地往后撤，视线错开屏幕。
她目光最后停留的地方是沈昱珩的红唇。
鬼迷心窍了，热意从脖子一寸一寸地蔓延到脸上，唐婵把被子拉到头顶以上，整个人都蒙在里面。
隔了几分钟，对面的沈昱珩又开口问道：“明天几点训练？”
加国的时间比华国晚十三个小时，现在是午休时间。
他的语气和平常没有两样，就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注意力被转移，唐婵回答道：“我六点去。”
正常集合时间是八点，但包括唐婵在内的几个运动员训练时都习惯早去晚归。
队里在加国这边也给她请到一个权威的心理医师，唐婵除了正常的训练，还要空出时间去接受心理治疗。
唐婵在飞机上没怎么睡，这会儿困意上来了，聊着聊着就合上眼睛。
因为经常性的失眠，唐婵一阵恍惚，感觉身体失重，被一个漩涡卷进去。
屏幕上的小姑娘容颜如玉，精致的五官嵌在皮肤上，未经任何妆点，安静乖巧，美得天然，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人觉得伸手触不到。
沈昱珩伸手抚摸她泛青的眼底，红唇对着她的粉唇，隔着屏幕轻轻落下，悄声说道：“好梦。”
*
唐婵一觉醒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她揉揉眼睛，拿起手机看消息，杨采薇让他们去雪场适应一下。
不同地方雪质也不一样，今天先去适应为明天的正式训练做准备。
这回在加国的训练，为了减少成本，自由式滑雪队和单板滑雪队一起过来。
滑雪是一项极其烧钱的运动，专业选手的训练场地很难找到，就是找到了昂贵的租金也让人望而却步。
还有滑雪装备，为国征战的运动员自然要配最好的装备，别的不说，光是滑雪板，专业运动员十几二十天就能滑废一个。
唐婵以前最夸张的一次，一星期就报废一个板子。
华国队这次包下的雪场是加国有名的银山滑雪度假村，这里风景极美，银装素裹，滑雪旅游皆宜。
加国的滑雪是他们国家的传统强项，天然的地理位置优势，许多加国人从小就开始接触滑雪，再长大一点家长们就把自己的孩子往专业滑雪俱乐部送，培养他们。
加国很多名将都是从这些俱乐部出来的，其中最有名的就是King俱乐部，加国人最骄傲的，被认为天赋可以与唐婵一争高下的天才少女阿普伊诺万斯就出自这个俱乐部，她今年还不满十七岁。
上个赛季唐婵在最开始的世锦赛受伤之后就缺席了接下来所有的比赛，而阿普伊诺万斯也在这个时候迅速崛起。
她和唐婵同项，都是参加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因为冬奥会这两个项目共同占用一个席位，要求必须兼项。
和唐婵一样，阿普伊诺万斯也更擅长大跳台。
唐婵养伤期间，阿普过五关斩六将，在上个赛季同时获得了世锦赛、世界杯和X games的冠军，成为继唐婵之后第二个同时获得这三项比赛冠军的女子现役运动员，在滑雪界名声大噪。
据传闻，加国十分宝贝这位天才，连连为她开特殊条件，连冬奥会开幕的旗手都由她担任。
从酒店出来，唐婵步走到达银山雪场。
气势磅礴的大跳台矗立在眼前，不远处还有公园道具和坡障技巧专属的跳台，缆车在天空中来来回回运作。
唐婵换上自己的滑雪服，她戴好头盔和防护手套，把两根雪杖拿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抱着雪板，踩着雪鞋啪塔啪塔地朝外走去。
出来之后，她把雪板放在地上，雪鞋踩在雪板上，“咔哒”一声锁上，雪杖在地上一点轻盈地滑出去。
从这里能看到偌大的雪场空空的，一看就是被包场。
滑到跳台前面，杨采薇和女队里的其他队员正站在那里，而跳台已经站着几个人。
唐婵滑到杨采薇面前，问道：“教练，我们不上去吗？”
杨采薇拉下面罩，把雪镜扯上去，爆了一句粗，“妈的，被别人占了。”
谢婷用雪杖戳着地面，愤懑地说道：“明明我们已经包场了，雪场的负责人还打太极，让我们等他们练完再上去。”
许嘉蓉皱眉，“她们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上面的人一看就跟他们是同行，从跳台上跳下来，能看到飘扬在空中的两缕头发，也是女运动员。
她们说话之间，跳台上一个穿着正红色滑雪服的人从大跳台上滑下，她身姿矫健，有如猎豹一样俯冲而下，腾跃而起，一个漂亮的两周偏轴转体1260，稳稳落地。
大跳台是在明年华国冬奥新增的小项，比起空中技巧局限性更小，更能让运动员展示自己的风格，因而观赏性较高。
前几年的比赛自由式滑雪女子大跳台项目最高难度是1260，后来在前年的X games上，唐婵成为世界上首个在大赛中跳出1440的女性现役运动员，自此，女子自由式滑雪大跳台项目正式进入1440的时代，之后包括阿普伊诺万斯在内的四位运动员追上唐婵的脚步，相继在大赛上跳出了1440 。
而在去年，华国自由式滑雪队的官微发布唐婵最新训练视频，她又成为第一个在训练中跳出两周偏轴转体1620的运动员，其他运动员的训练成果尚且不知，但目前还没人在大赛上跳出1620。
看着这人的干净利落的动作，谢婷把自己的雪镜抬起来，眨了眨眼，“艹，这……怎么这么像唐婵啊。”
自由式滑雪这项运动的魅力就在于它没有局限，运动员可以自由发挥，个人风格非常强，而眼前这个人无论从空中姿态、起跳动作还是风格等都和唐婵极为相像。
那人从跳台跳下就直接滑到他们面前，摘下自己的雪镜和面罩，露出一张华国队很熟悉的脸。，
是阿普伊诺万斯！
阿普十三岁时第一次在X games成人组的比赛亮相开始就一直被拿来和唐婵比较，那时唐婵十七岁，刚获得奥运冠军，是滑雪界最炽手可热的新星。
之后因为两人的伤病等各种原因，她们只同台竞技过一次，阿普输给了唐婵，在那之后的采访直接通过媒体向唐婵宣战，要打败唐婵。
她精准地找到唐婵，滑到她面前，竟用中文说道：“唐婵？”
说得有些蹩脚，而且她像是只会说这两个字，剩下的话都是用英语在表述，“明天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她比唐婵高了半个头，下巴微抬，“赢了场地就给你们用，输了你们就回华国去。”
十六七的年纪，正是最肆意嚣张的时候，一看就是个被娇惯着长大的姑娘。她说这话确实有底气，银山雪场都是她家开的。
一旁，杨采薇皱眉，张口要说些什么。
要是换作以前，杨采薇没什么可担心的，唐婵太稳了，除了天气原因没什么能影响到她。可目前她的状态还没回来，输赢事小，关键是安全问题。
即使在国内的模拟跳台上，唐婵一次都没成功落下过。
这回是真的大跳台，五十米高，下面没有气垫也没有水，杨采薇根本不敢让她冒险。
她在跳台上接到爸爸去世的消息，阴影不小，自那以后还没上过真正的跳台。
而唐婵此时低头沉默，心里涌上一股剧烈的情绪，无尽的恐惧以及……兴奋到极点的战栗。
久违的挑战，她浑身的细胞都在跳跃。
握住杨采薇的手，唐婵阻止了她的动作，微微点头，轻描淡写地用英语说道：“好。”
待阿普离开，杨采薇扯着大嗓门训她，“胡闹！你还没恢复，受伤怎么办？”
唐婵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卧槽！”谢婷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和她说悄悄话，“唐婵，你刚才帅啊！”
许嘉蓉赞同道：“像扫地僧，深藏不漏的高手。”
唐婵腼腆地笑了一下。
杨采薇抚额，“得，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
回酒店吃完晚饭，唐婵进自己的房间，先换衣服洗了一下澡，而后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没有新发来的消息。
这个时间是华国的早上，沈昱珩应该醒了。
训练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快，没时间想别的，但现在一闲下来她就开始想他。
她又想给他打电话了，唐婵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想到，一天内打两个电话他会不会觉得烦，她忐忑地打开聊天界面又退出去，反复把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看了好几次。
接受阿普的挑战，冒险又刺激。唐婵回来第一个就想告诉沈昱珩，她又要比赛了，她害怕去，又享受这种压力。
最终电话也没拨出去，唐婵翻到之前他给她发的那条有语音，偷偷藏在被子里把那声“老婆”听了好几遍。
她退出聊天界面，打开手机相册，里面保存着一张沈昱珩在财经杂志上的照片。
唐婵用手指轻轻触碰屏幕上的脸，喃喃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我在想，如果婵婵这么想沈总，那沈总现在岂不是已经相思成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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