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丙一口气跑回了教堂,眼见得面前那个高耸的熟悉建筑出现在视野里才终于松了口气。


    好心的旅人那些同情的眼神实在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他也没办法控制自己。


    贝蒂早就在教堂附近守候着了。远远看见杜丙的身影就动作幅度很小地朝他挥了挥手招呼他过去,生怕被人发现她和杜丙之间有什么交情一样。


    “怎么样了?一切还顺利吗?”她是很忧心让杜丙帮忙的事会传进其他教士的耳朵里,双手紧握在胸前,在无人的僻静处才敢和他主动攀谈。


    “顺利。”杜丙报以了灿烂的微笑,“你的姐姐是个聪明能干的女孩,相信她很快就能上手面包房的工作。”


    “当然,安娜也很喜欢她,并且客人们还十分友善。”杜丙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总之,我认为甜甜面包房是个适合姑娘们生活的好地方。”


    听他这么说,贝蒂终于松懈下来,“谢谢你了杜宾,你真是个好人。”


    她感叹着,同杜丙一起往开满了风信子花却寂静无人的夹道上走。


    “不过……”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杜宾你说,甜甜面包房是个女孩儿们会喜欢的地方,那你呢?作为一个男孩儿,你会觉得难熬吗?”


    贝蒂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没有别的含义,只是对于你们而言,比起烘焙,骑马和击剑会来得更有趣吧?”


    “嗯...对于大部分男孩儿是的,但我并不觉得难熬。”杜丙听她说完,做出一个无奈的笑。


    他不意外地在这位年轻的修女脸上看到了困惑的神情,所以好心地告诉她了,“其实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个货真价实女性。”


    “什么!”贝蒂捂着嘴,就连惊讶时动静也很小,“这怎么会呢?”


    她没忍住就细细地将杜丙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想要从他这具完完全全的男性身躯中,找到一星半点属于女性的特征来。


    可她注定是会失败的。


    “就是说啊。”杜丙摊了摊手,丝毫不计较贝蒂略显无礼的打量,“我也没想到这么荒谬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它确实是真实的。”


    他用了格外肯定的语气,所以贝蒂便仰着头追问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希尔顿了!


    他还记得曾经在见到他容貌之时的惊讶,乃至他一个轻飘飘的吻,引发的心脏微微瑟缩又极其剧烈的跳动。


    他喜欢希尔顿,就像君子对淑女天然的渴慕。


    异性相吸,是发生在两性之间的事情,而他深感希尔顿对他的巨大吸引力,所以他无比确信他的灵魂一定是个女性。


    不过这个缘由他不打算告诉贝蒂,所以杜丙只是挠了挠头笑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之所以能够来到桑尼教堂也是因为这个听起来就玄而又玄的事,我需要得到治疗恢复本来的性别。”


    “并且希尔顿主教也是知道的。”或许是看贝蒂又要脱口而出什么质疑,杜丙赶紧搬出了希尔顿。


    贝蒂这才消停了,“好吧,既然是那位大人的判断,就绝不会出错的。”


    她还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杜丙,但是因为希尔顿,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她之前还觉得荒谬的论断。


    “我就说杜宾你之前怎么会这么怪异地穿着女孩子的衣裙,姐姐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几乎发了疯。”


    “...不是的...”杜丙听她这么说就有些尴尬,当初他这么打扮也不过是想着如果能一举治疗成功,就惊艳一把希尔顿,顺便也就解释他异装的原因,谁曾想却失败了...


    “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贝蒂朝他安慰的笑,“作为我当初误会你的补偿,我会送你几条从家族带来的衣裙的,所以,打起精神来吧!”


    贝蒂说干就干,在两人分别后不久,便找来了那些个衣裳,将它们展开了平铺在了杜丙的床上。


    “多谢你的赠礼了。”


    杜丙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明艳性感或活泼可爱的裙装,对于这些东西,他虽然不很提得起兴趣,却也不好干脆的拒绝,便送给了贝蒂一些从甜甜面包房带来的糕点作为回礼。


    等修女离开后,他才露出发愁的神情来。


    这些衣服会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和希尔顿的初遇,那时他丢脸地用这副男人的身体穿着满是粉红蕾丝的裙子在风铃镇的大街上揽客说谎。


    就算后来他得到了机会来到桑尼教堂,在这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希尔顿仍绝口不提对他的治疗。


    这让他很是不安。


    即使他得到过希尔顿的保证,也早就被告知这种病的治疗需要一段时间,可他还是心急了。


    那晚逛完桑尼教堂的花园后,主教大人清浅的晚安吻让他气馁。


    他就是在想,如果他是个优雅而美丽的女性的话,与那张樱花色嘴唇相接的,是否就会是别的地方?


    杜丙轻叹了口气,而此时,他的门扉也被敲响了。


    “咚咚咚。”


    “你在吗?”


    只消一声,杜丙就能分辨得出,这是希尔顿。


    “是的!”杜丙脸上的愁容立马被喜悦所取代,希尔顿这是回来了?在时隔六天以后!


    他立马跑到门边打开了房门,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就是他刚才还在念及的人。


    “下午好。”希尔顿绽开一个温暖的笑,“本想着回来就来看你,但终归觉得太过凌乱的装束不礼貌,所以换了身衣服。”


    说是换了装束,但因为希尔顿身份的特殊性,他也不过是换了件一模一样的干净红白圣袍。


    “下午好。”杜丙注视着希尔顿金色的眼睛回礼道。


    他担心他这一路劳顿,就侧了侧身邀请他进屋,“要进来坐坐吗?我这儿还有些面包。”


    他转身往搁在小几上的、安娜亲手做的编织篮里拿出了一块椰蓉蛋糕,递到了希尔顿的手里。


    “多谢...”希尔顿有些古怪地道谢。


    他此刻已经摘下了自己头顶的法冠,将那头麦穗般的金发放养在微风中。


    他方才不小心用余光瞥见了杜丙的床,那些花花绿绿的裙子使得他重见杜丙时的喜悦完全地淡了。


    甚至那甜丝丝的糕点也丧失了它往日的魔力,因为希尔顿只轻咬了一口就似乎完全吃不下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有些忧虑地建议道:“杜丙,我想……对你的治疗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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