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念敢保证,这一声响得应该全班都听见了。


    女生好心与陌生同学寻找共同话题,然而可怜小容险些心跳骤停。


    夜夜溜出宿舍、和陆岁京睡一张床上、自己甚至沾染过那股雪松气味……


    每一件事,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女生自顾自往下说:“小容说他是不小心蹭到的,大概就是在哪里遇到你了吧?”


    陆岁京看了容念一眼,道:“对他有点印象。”


    容念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遮掩自己心累的表情。


    傅琢州低声对容念说:“这个好像就是你暑假问的,不想见到的那个同学。”


    容念强颜欢笑:“有缘,挡都挡不住。”


    傅琢州笑了:“你们有什么过节么?”


    “再见面就头破血流的过节。”容念麻木道。


    傅琢州自然以为这句话是开玩笑的,见容念不是很想说,也便没有继续问。


    他们悠闲地走在队伍的末尾,前面有几个女生兴奋地和陆岁京聊天。


    画面洋溢着朝气,每一帧都可以代表青春,容念心想,就是讨论内容和一般的言情剧不符。


    “你后来要到微信了吗?”有人问。


    陆岁京道:“嗯,还挺成功的。”


    “那个人是不是我们学校的?你在追求他?有几成把握?”


    “不能说,不然他一定要生气的。”陆岁京答道。


    大家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逮着事件主人公力争问个底朝天。


    “所以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高中同学还是一见钟情?”


    “是什么类型的呀?长得怎么样?”


    “能不能给我们看看照片?我们给你出主意!”


    容念觉得很迷惑,五个女孩子里四个单身,自信满满地要给陆岁京当僚机。


    这难道就是恋爱越少懂的越多?


    陆岁京道:“谢谢,以后有需要的话,就拜托你们了。”


    短发女生道:“你理想型长什么样,我也可以给你做介绍!”


    做媒是一种深埋在dna里的兴趣爱好,经常在遇到帅哥美女时自动唤醒。


    并且具有人传人现象,短发女生说完,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自己有好姐妹正是单身。


    “比较难概括。”陆岁京很配合地回答,“漂亮,聪明……都不算最显著的特征。”


    “那你描述下性格?”


    性格那就更不好概括了,陆岁京颇为认真地思考片刻,再被女生建议从酸甜苦辣咸里找方向。


    不知道陆岁京是想到了什么,笑了声:“他是真的很辣。”


    容念偷听到一耳朵,惊讶,陆岁京居然喜欢这种类型?


    他以为陆岁京会喜欢温柔体贴的千金,毕竟有一段需要治愈的童年,怎么还往伤口上撒辣椒?


    “学长,你想找什么样的恋爱对象啊?”容念感觉自己的做媒dna也被唤醒了。


    上辈子他和傅琢州关系虽近,奈何世事无常,相处时间不算长,自己都不知道对方的个人爱好。


    傅琢州道:“心灵很有力量的理想主义者吧。”


    容念:?


    见容念疑惑,傅琢州解释:“现在不少人读法律,都想去金融机构或者企业法务发财,可我当律师更想去证明真相。”


    他补充:“一心赚钱很正常,只是自己得到了很好的资源和起点,感觉应该多做一些什么。”


    容念道:“哦,学长喜欢能和自己有共鸣的同类。”


    “嗯。”傅琢州道,“可惜同类秃得比较早,还是高危职业,算了,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


    容念忍不住道:“但你一定会是好律师的。”


    傅琢州道:“那你呢?”


    容念不解:“我?”


    傅琢州道:“你为什么报这个专业?说实话,你的高考成绩完全可以去经济学院或者走联培……”


    容念轻松地说:“因为不相信因果报应,所以我要自己动手。”


    “没想到,你还挺凶的。”傅琢州道。


    容念笑得烂漫:“学刑法还凶?犯刑法才凶吧。”


    “你们俩怎么聊这么起劲啊?傅会长,不公平啊。”助教道,“之前人家小学妹找你,你都没说几句话。”


    傅琢州是很有分寸感的人,鲜少和不熟悉的新生讲这么多。


    被助教一打岔,他才意识到,和容念聊天的时候,自己总是不禁把东西全分享出来。


    “我这是要帮傅会长介绍对象啊!”容念道。


    助教道:“行了,你愿意把你自己介绍出去,就是造福我们燕大单身狗了。”


    说完,她补充:“帅哥不流外人田,不准跨校恋爱。”


    容念道:“……”


    他们谈话间闹出了一点动静,前面几个女生随即把目光对准容念。


    没等她们把少年抓过去细细盘问,陆岁京打断:“是不是这家农家菜?”


    “对,我提前订了包厢的。”助教道,“咱们直接进去就行。”


    饭馆面积不大,包厢里勉强摆了两张圆桌,女生和男生分开坐。


    傅琢州负责点菜,问过大家有没有忌口,回来发现容念左边坐的就是陆岁京。


    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陆岁京撑着头看过来,两道视线在半空中短暂交错。


    傅琢州觉得陆岁京很戒备自己。


    因为我和容念走得太近了?没有缘由的,傅琢州下意识关联了另一个男生。


    其实这并不是太近的问题,对贺疏星、对梁云复、乃至于对福利院的小朋友们,陆岁京对容念身边所有不够远的存在都这样。


    他防备一切靠近容念的事物,生动漂亮的少年仿佛是随时会破碎的稀有品。


    “喝可乐还是雪碧?”陆岁京道。


    容念谨慎道:“你会偷偷摇几下再递给我吗?”


    陆岁京嗤笑,用彼此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你自己小时候爱干的事,不要用来揣度我。”


    容念点了点头,道:“可乐,谢谢陆同学。”


    陆岁京走去不远处的冰柜,拿出两听可乐后,不忘细心地扯张纸巾擦过杯沿。


    接着他一边踱步回来,一边单手打开易拉罐,将可乐放在了桌上。


    动作可谓行云流水,估计数院的看了都要叮嘱一句“我院同学多多努力,别让他被其他学院的拐走了”。


    容念感叹:“这么会照顾人的男生可是濒危物种了啊。”


    陆岁京看着他的黑眼圈:“倒是没大熊猫濒危。”


    容念问:“哦,你要保护大熊猫吗?”


    陆岁京道:“怎么说?”


    容念使唤道:“再帮忙拿根吸管。”


    陆岁京道:“啃吸管,冒牌熊猫啊。”


    容念撩起眼帘,道:“够可爱不就好了?难道你还负责打假?”


    话音落下,他看着陆岁京问:“或者你觉得不够,哪里需要补补?”


    陆岁京觉得够可爱了,也不愿打这只假货,长腿一跨又去拿了吸管。


    容念把吸管插进口子里,搅了一搅,愉悦地继续喝了。


    他对易拉罐有点阴影,有次喝了一半放在桌上,被窦洋往里加了“料”。


    因为容念看不清里面液体,喝完了才发现不对劲,那天在洗手间吐到差点胃反酸。


    直至现在,他养成了条件反射,看到这种罐子必须用吸管往里搅两圈,确定没有异物才安心。


    饭馆上菜很快,端上来四盘凉菜后,一道道主菜随即盛了上来。


    “你点的红烧鸡块来了。”傅琢州道。


    容念正好在剥虾腾不出手,其他同学抄起筷子对鸡块一拥而上,没转完一圈便将鸡块分得七七八八。


    傅琢州帮容念夹了两块,容念恋恋不舍地嘀咕:“学长,再给我投喂一块可以吗?我感觉它好像扛不到第二圈了。”


    于是,傅琢州又给他碗里放了两块。


    容念剥完虾,正想吃鸡块,发现陆岁京在盯着自己碗里的四块食物。


    容念:?


    怎么回事?陆家虐待二少爷,鸡块都没吃上过,这时候来眼馋自己的?


    容念分给了陆岁京一点,陆岁京别扭道:“我不爱吃鸡。”


    “不吃还回来。”容念不懂这人干嘛有小脾气。


    陆岁京低下头,并没有还过去,默默把鸡块吃掉了。


    之后来了一道杭椒牛柳,陆岁京道:“要吃吗?”


    容念:我有手?


    他刚想表明自己身体安好尚未残疾,碗里已经多出来了四条牛柳。


    他朝饭碗里看了看,紧接着,陆岁京又夹了一条。


    五条,在夹取的数量上小胜红烧鸡块。


    这下陆岁京满意了,继续吃自己的藕片。


    容念:“……”


    陆岁京见容念不动,问:“饱了?”


    他眼神暗了下来,黯然道:“是不是我夹的要难吃一点?”


    容念总觉得四周空气有股绿茶味,但客观公证地为牛柳做出澄清:“不啊。”


    他爱吃的多,但食量偏小,很快就放下了筷子。


    看其他人还在为光盘行动做出努力,容念离开包厢,去超市买了包烟。


    他没有烟瘾,但得知傅琢州的恋爱取向后,突然很想来一根。


    没人会留意的巷子漫着淡淡的烟味,他想,如果不是自己太弱小,师兄会有很好的未来,找到志趣相投的女朋友。


    如果自己再厉害一点,十七岁的陆岁京也不会必须回到父亲那里去……


    容念眼神清冷,想到这里,有脚步声止在眼前。


    “吸二手烟有害健康。”他好意提醒。


    陆岁京道:“那我们害来害去,你就不用在意了。”


    两人就这么一起倚在墙边,被人打扰明明是件很烦的事情,容念却觉得揪起来的心脏缓了回去。


    容念递出烟盒,陆岁京生疏地拿了一根。


    “你不会第一次吧?”容念问。


    陆岁京虚心道:“有劳小容哥哥教导一下了。”


    容念想拿出打火机帮陆岁京点上,再意识到自己没有买,是直接拿的超市公用的。


    陆岁京偏过头,在等待容念,却见容念愣了一愣,桃花眼无辜地望向自己。


    陆岁京:?


    容念道:“抱歉,和小容哥哥凑合下吧。”


    烟草缓慢燃烧的光微微映着少年殊丽的面容,在太阳底下几乎看不清楚。


    他漫不经心地偏过脑袋,两只香烟的顶端碰撞在一起,火星渐渐传递过来,直至另一只被点燃。


    彼此之间靠得很近,陆岁京以为自己听到了容念的心跳,可是事实上并没有。


    只是他自己的心跳得太响。


    自己这种学生怎么教得会呢?陆岁京心想。


    他都忘了如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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