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晚那个离奇的梦,友枝一整天都很疲惫。
友娜很奇怪地问她:“怎么没精打采的?昨天做恶梦了?”
友枝:“算是……恶梦吧。”
做坏事的恶劣家伙靠一副漂亮皮囊让人对他生不起多少气,大概说的就是祁凛。
至于她为什么会被盯上,友枝一度很费解:陌生少女偶然围观到校园恶霸少年街头揍人,这貌似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所以——干吗要抓着她不放啊。
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友枝看见他时就忍不住保持高度警惕,却难免有疏漏的时候。
一次路过校内露天篮球场,友枝正要和入场的沈归京擦肩而过,一颗篮球忽然擦着她肩膀呼啸飞过,然后稳稳地落在沈归京的手心。
她被吓了一跳,立刻回头怒视过去,那少年却若无其事地呼唤着沈归京过去,迎上她的视线,挑了挑眉。
狭长的眼尾懒散挑着,几个人很快又打起篮球,他神态自若,之后看都不看她一眼。
友枝气结。
——像是拿逗猫棒在逗她的恶劣家伙,真是奇怪又恼人的恶趣味。
———
午休。
背完古诗,转身放书本的时候,她发现他在睡觉。
细长的银色耳机线垂落下来,一只从少年的耳朵上脱落,在朝她这边的桌面耷拉着,面前的祁凛趴在桌上垫着手臂,呼吸清浅,漆黑纤长的睫羽轻动,被外面的白昼洒落光芒,皮肤白皙,看着静谧又漂亮,整个人就像是瓷做的一样。
友枝静静地看着,随后把脑袋搭在椅子背上,调整姿势,好整以暇地偷偷观察他。
看着一会,她心里啧了一声。
……这个人,也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不让人这么嫌吧。
友枝这么想着,发现空气里有隐约的音乐声。
他好像没关随身听。
在好奇心驱使下,她轻轻拿起那只垂落在桌子旁的的耳机,凑近耳朵,想听听到底是什么歌。
“新地球/他们很骄傲
只是眼神/有意无意的逃
新地球/星星很闪耀……“
——是慢调翻唱的音乐,旋律很动听,她低头捏着耳机,觉得还不错。
听到一半时,友枝的手腕忽然被拽住。
一低头,见他已惺忪睁开眼,就这么看着她,一双丹凤眼里黑幽深邃,像是看不见底的渊,带着几乎沦陷的慵懒。
她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倾,想把手挣开,他却反手攥着她的指骨,摩挲两下柔软的指腹,微末的痒意。
修长指节蹭过她的掌心,祁凛的手指很冰,掌心却温热,像是一块不化的暖冰,祁凛启唇,缓缓说:“你偷看我。”
他侧了侧脑袋,这么看着她,声音懒散又磁性。
“我才没有……”友枝顿时一阵羞恼,对方却没有露出往常那样恶劣漂亮的捉弄笑容,一双丹凤眼里星光弥漫,瞳孔倒映她微绯色的脸庞。
少年的模样有些迷惘,却要命的好看。
他呓语一声,眼睫垂着,低头,半闭不闭。
却不再动作了。
这人,还在做梦吗?
友枝惊疑不定,手伸到祁凛的面前轻轻挥了挥。
“你醒着吧?还是在梦游?”
他略微睁开眼,冷不丁伸手戳了戳她的脸庞,又捏了那么一下。
祁凛说了一句:“小兔子。”
怎么一惊一乍的。
他想。
她连忙躲开,拍开他的手。
友枝看着他的目光有点怪异,“你没疯吧?”
少年轻轻勾了勾唇。
然后他闭目,继续睡了。
//
这天傍晚,友枝吃完饭出门运动,出门左拐绕着小区街道,慢悠悠地跑着步。
她所在的别墅小区蛮大,一大圈溜达下来运动量就足够了,跑累了,到便利店买一瓶鲜牛奶一口喝下去,超级爽,快活似神仙。
东面的一处别墅外观最豪华,占地也大,庭院门有金属雕花的勾边,看起来很雅致,可却总让人觉得太过阴沉,于是不大愿意靠近。
她顿时脚步,拿下耳机,抬脚想要走时,隐约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在唱歌——是很优美的女中音,伴随着悠扬流畅的钢琴声,歌声很是悦耳。
和自己搬来那天听到的女人的声音,有点相像。
原来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吗?
这么想着,她驻足静静地听着,在原地站了那么一会,忽然觉得不远处花坛旁的树影似乎在动。
……
友枝紧盯着那里,不由得后退一步,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大,配上旁边在微暗的夜色下有些阴森的豪华别墅,她脑子里忍不住开始浮现一些恐怖电影里的场面,一滴冷汗顿时冒出来了。
直到“哗啦”一声,花坛里面窜出一只黑色野猫,飞快跑到另一侧绿化带里,回头冲她“喵呜”一声。
她这才松了口气,懈下肩膀,喃喃地:“真吓人。”
“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友枝吓了一跳回头。
少年还穿着校服,银色耳骨钉闪烁微光,正插兜斜倚在墙壁上。
身侧的深色树影摇曳,橘色的灯光洒在少年脸庞上,正扬着下巴看她,神情散漫勾人。
“祁凛?”
她见状,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
白天晚上都躲不过……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待在我家门口。”祁凛看她一眼,随后直起身子,朝这边走过来。
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她,眼神淡漠随意。
她眨了眨眼,问:“你住这里吗?”这里离她家不算远,明明之前没见过,只有一个偶尔出来买菜、进出这栋别墅的热情中年大婶。
闻言,他眸子里意味不明,最后只淡淡回答:“不,只是我家人住这里。”
“哦。”
没话了。
这时别墅里的音乐声忽然停了,友枝和少年一同望上去,见二楼那个坐在钢琴前的黑裙女人忽然站起来,之后她款步走到这边的窗户前,正要拉开薄纱窗帘。
下一秒她要是看到了他,或许会砸破窗户,探出头,无比神经质地冲着和他一起的女孩大吼大叫吧。
他眼神一凛,立刻有预见性地动身,拽着还在仰头好奇张望的友枝快步离开。
友枝被抓着走,手被扯疼了,“?你干什么?”她迷惑地问。
两人走到了侧面的马路,她终于忍不住轻轻甩开他的手,揉了揉,很奇怪地问:“你干什么啊?”
少年把手插进衣兜,掏出打火机,点完烟,抬眸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你以后没事别来这边。”他声音淡冷。
“为什么?”
“让你别来就别来,哪那么多话。”少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友枝蹙眉,有些生气:“你这人好奇怪,你刚才不还说你家人住在这里吗,我问问也不行。”
话音刚落,他的手一指不远处那个黑压压的别墅,在烟雾缭绕里,少年一双俊美的丹凤眼泛着幽幽的光。
“行啊,我告诉你原因。”
祁凛咬着烟,随后轻描淡写地说:
“——那里面住了一个疯子。”
“——我妈。”
他似笑非笑地:“还问吗?”
友枝一怔,蓦然想到那天舅舅说过的话。
“亲妈疯了,渣爹也不管他……他就是个野孩子。”
……她心头紧了紧。
蓦然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表情。
少年的神色淡淡的。
“对不起。”最后,友枝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
看着她的神色,他顿时讥讽地笑起来:“要是不想被她吓到,就别闲着没事过来,听懂了吗。”
似乎是轻易看出她的想法,祁凛忍不住轻哼一声,“用不着同情我,把你那种自以为是的恶心眼神收一收,怪膈应人的。”
说完,拿好看的眼睛斜睨着她。
是那种冷到要命的语气。
有点尖酸。
友枝想说什么,最终沉默不语,她忽然想到一种动物。刺猬。
或者是受伤的孤狼,脏兮兮的野猫。
敏感又暴躁的家伙,因为怕被直白地显露出不堪的过往,被同情或是看不起,于是呲牙哈气,朝外人亮起满身锋利的尖刺。
他这么直白告诉别人:我不需要被可怜。
可是没有人这样想,至少她不是的。
她垂眸看着少年的鞋尖,随后视线往上,祁凛的腕骨突出,指节修长纤细,方才攥得她的手背留下一点微末的红痕。
力气怪大的。
“你说话一直都这么带刺吗。”
她这么忖度着开了口。
“我并没有这么想过。”
对方扬了扬眼睫。
“而且,没必要一直针对我吧,”顿了顿,友枝还是忍不住这么说,“那天的事还有今天的事,我不是有意的,因为这个才一直戏弄我吧?为什么就非要抓着我不放。”
少年先是一怔,随后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你想多了吧。”
他转身走掉了。
“我说,祁凛,我们好好相处吧?”直视那人的背影,她扬声冲他说着,“还有别再捉弄我了,你再这样我会生气的,真的会。”
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转角的地方,他吹了声口哨,声音轻佻懒散,压根没放在心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这种威胁对他没有用啊。
嘁,算了。
起风了。
友枝留在原地,风吹着少女裸露的脖颈,掀起她耳后的头发丝,拂在脸庞上。
友枝抚了抚手臂,觉得有些冷。
真是个奇怪又孤僻的家伙。
可是,又很吸引人。
虽然她不会承认那种隐约的感觉,可是……还是存在。
兀自摇了摇头,随后她转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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