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气中弥漫着冷肃的味道,像雪花,也像风。钟栀直勾勾地盯着周沢。他那双挑起的眼睛里瞳仁在轻微的颤动,眼睫也在抖。许久,他才开口,声音竟然有点哑:“你都听到了?”
钟栀抬起眼帘,乌黑的瞳仁与黑发交相辉映,越发的深邃:“对。”
“我,”周沢脸上闪过慌乱,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心虚让他的动作和表情都僵滞了起来,“钟栀,对不起。”
“嗯。”钟栀的反应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惊肉跳。
周沢不喜欢她这种态度。冷冰冰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钟栀,我承认我错了。那天在操场,打球打上头了。男生都这样,上头了什么话都会说。我知道我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但我不是有意的。并没有觉得你是流浪猫,我只是……”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钟栀打断他,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地说:“我是你什么人啊,真好笑。”
周沢僵住了。
他疑惑地看着钟栀,眼神有些不敢置信。钟栀绷着一张脸与他对视,毫不退让。嘴唇用力的抿着,抿得发白。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不客气,刺过来的全是刀,一字一句锋利无比。周沢盯着她许久,喉结上下滚动了,脸阴沉得可怕。
他松开了钟栀的肩膀,忽然嗤笑一句:“你说得对,我干嘛跟你解释。”
周沢昂起下巴,嗓音冷冽又骄矜:“你又不是我的谁。”
钟栀的心猛地一缩,睁着眼睛硬生生逼退眼眶里涌出来的热意。她双手捏拳,笔直地站着。大雪越下越大,很快车棚外就是一层白。松软的雪被人踩得咯吱咯吱响,钟栀抬手摸了一下鼻子。又偏过脸,不看他:“如果没事,我走了……”
周沢根本没搭理她这句话,两手插兜,转身人就消失在大雪中。
钟栀喉咙里发涩,忽然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挺可笑的。看不清自己,没有自知之明的可笑。所有人都告诉她周沢三分钟热度,周沢没有心。沈琳琳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他说腻就腻了。就她偏不信邪,觉得自己也许会成为特别的那一个。结果一巴掌扇在脸上,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这之后,周沢没有再堵过她,也没有再故意去碰掉她的书和撞她的桌子。两人恢复成陌生人的状态,甚至比陌生人还冷淡。住在一个房子里,也可以保持早晚不见面。
钟栀的感冒一周后好了。学习更刻苦。哪怕刻意的躲避,还是躲不开周沢。中午她抱着饭盒在楼梯间吃饭,碰巧遇到沈琳琳和一群女生在窗口抽烟。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仙女一样的沈琳琳是抽烟的。她跟她那群闺蜜都抽烟,吞云吐雾那个熟练的手势,完全老烟枪。她们正在说着今天晚上平安夜要去哪儿玩。钟栀也是进城以后才知道城里的女生要过圣诞节的。十二月二十五是圣诞,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是平安夜。
“去蹦迪吧。”一个染了黄头发的女生说,“我舅舅新开了个pub,在市中心南京路那边。”
“也行,几个人啊?有帅哥吗?”
“看你们能叫到几个人了,不过咱们琳琳在,男生很好叫吧?”女生说。
“当然,琳琳一出马,谁都别想落下。”
女生一阵哄笑。忽然又人问:“周沢来不来啊琳琳?”
沈琳琳把烟头按灭在窗台上,昂着下巴笑:“来。”
当即一阵尖叫。
钟栀默默吃完最后一口饭,盖上盖子回教室了。
教室里也洋溢着欢乐的气氛。班费买了很多彩带彩花气球。班长汪宇和吴丹几个班干部,把教室给装饰了一下。后面的板报也写了‘圣诞快乐’。男生女生都在聊晚上去哪儿玩,有没有收到巧克力和苹果。钟栀坐在其中,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苏清嘉从外面回来,肩膀上落了一层雪。今年的圣诞很应景,居然提前下雪了。苏清嘉手藏在身后,一屁股在钟栀身边坐下来。
钟栀抬起头,不其然与窗外经过的周沢四目相对。
周沢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低头跟面前的女生说话。陌生女生,但与沈琳琳张慧茹差不多,都是很漂亮打扮很时尚的女生。她捧着巧克力和苹果,递到周沢的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勾了勾嘴角,女生的脸一下子红透。
钟栀收回视线,苏清嘉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苹果:“当当,友谊之果。”
“啊,”钟栀有些受宠若惊,“我,我没有准备。”
“没关系,你大概没过习惯。”苏清嘉看到钟栀收下他的苹果,笑眯了眼睛,“圣诞节又不是咱们国家的传统节日,大家就凑个热闹而已。”
钟栀其实有点开心,大概收到惊喜的感觉是共通的。她弯起嘴角也笑了,“那我晚上请你吃饭。”
“别别别,一个苹果而已。”苏清嘉连忙摆手,“要不要这么吓人。”
钟栀还要说,苏清嘉干脆伸手去推她肩膀。钟栀真的笑起来,目光错位,又不期然跟窗外的周沢对视了。他死死地盯着这里,女生还在说话。但他没有听,就用一种奇异仿佛质问的眼神锁定了钟栀。钟栀笑容一顿,将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转过身。
“你晚上有时间吗?”苏清嘉追问,“要不要出去感受一下南城的夜景?”
钟栀来南城以后,基本是三点一线。学校、蛋糕店、周沢家。其余的地方一律不看不问,专心致志地把心思全部放到学习上。苏清嘉一直想约她但是又怕打扰了她学习,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平安夜:“到时候市中心会有人放烟花,可漂亮了。大家一起倒计时,特别有意思。去吗?”
“可是马上就到一月,咱们今年不是一月二十几号就放寒假吗?”钟栀有点犹豫。
“是这样没错。”苏清嘉耸耸肩,“可咱们是人啊,不是学习机器。你一刻不放松的学,容易学傻的。老师都鼓励咱们运动休息,说明这很重要啊。而且一天晚上没学习又不会影响什么。”
钟栀心里有点动摇,周沢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就站在他们的座位旁边。
两人都吓一跳,苏清嘉抬起头,语气不是很好的问:“周沢,你有什么事吗?”
“嗯。”周沢瞥向钟栀,钟栀低着头,翻开了英语书。他才说,“外面有个女生找你,给你送苹果和巧克力。”
苏清嘉脸一僵,下意识看向钟栀。
钟栀已经开始默写单词了。他没忍住瞪了一眼周沢,周沢完全不在乎。从他们身后的座位穿,桌子被撞得碰到钟栀的背,钟栀也没有回头。
他的脸立即阴沉下来,冷冰冰地回自己的座位趴好。
下午放学,杨老师看到班级张灯结彩的就忍不住笑。点着汪宇的名字就笑骂:“不折腾点花样你们是心里不舒服是吧?还给粉笔都绑了丝带?够闲的啊。”
汪宇嘿嘿直笑,插科打诨:“老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有没有一种抽盲盒的感觉?”
杨老师被他逗笑了。喊了声下课,就让大家回去了。
钟栀最终决定去。苏清嘉脸上立即笑开了花,阳光灿烂的钟栀的心都跟着轻松起来。不过钟栀还是有理智的,“我不会待太晚,看完烟花就会回去。”
“到时候我送你回去。”苏清嘉拍胸脯,“我练过跆拳道的,放心。”
钟栀立马拒绝了,她还不想别人知道她住在周沢家里。
苏清嘉有点失望,但不会勉强钟栀。钟栀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不让人知道她借住在周沢家是她自尊的底线。
去之前,要先把书包送回去。钟栀的书包里撞了七本书,三本五三,重得扔地上都要砸一个坑。苏清嘉拎了一下就给她竖了大拇指。真的是非常人之变态,这么重每天背来背去,骨头得有多硬才没被压成小矮子。钟栀笑笑,先下楼了:“咱们市中心步行街见。”
天一冷,骑自行车的人越来越少。以前整个车棚都塞得满,现在只剩三四辆车。
钟栀去到车棚,刚开锁,发现自己昨晚刚打过气的自行车轮胎又瘪了。真是离了奇,轮胎她才换啊。钟栀捏了捏轮胎,一捏就捏到钢圈。她蹲下来,转着脚蹬检查,果然又看到轮胎上一个大口子。前后轮都有。是冬天天冷容易爆胎吗?这也太离谱了……
就在她皱眉无语的时候,眼前一辆自行车悠悠哉哉地横过来。
周沢长腿跨下来,踩着地上的积雪。钟栀抬起头,周沢那张脸上挂着毫无芥蒂的笑,仿佛他们没有闹翻一样问:“自行车又坏了?坐我车回去?”
钟栀抿着嘴唇,拍了拍手里的灰尘,站起来就要走。
周沢眼神一黯,骑车绕过去,停在钟栀的面前。他今天换了一身特别帅气的衣服,头发上占了雪没融化,像黑夜中点缀了星辰。他一只手拎着一个粉色的头盔,甩着圈儿玩:“犟什么?都冷战这么久了,我向你道歉。和好行不行?”
钟栀不理他,绕过一边又要走。周沢脸上戾气一闪,叫住她:“你要跟苏清嘉去过圣诞节?”
钟栀还是不理他。
周沢的脾气瞬间冲上头。自行车往地上一扔,几步冲过来就抓住了钟栀。把她往身前拖,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腰,满脸阴沉:“钟栀,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
钟栀骤然撩起了眼睛,盯着他。旁边车棚里忽然传出两个人说话。一个男生大嗓门的也没看旁边有没有人,说:“哎,见了鬼了。他是被人魂穿了还是终于变态了。周沢是不是跟粉色自行车主人有仇啊,老子看他拿个小刀都划这车两回了。妈的,那种帅比偷偷摸摸拿小刀划人自行车?你敢相信不?这个世界太魔幻了。小刀剌屁股,老子算是开了眼了。”
旁边一个人更震惊:“啊,两回都让你撞见。老子才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
两人嘀嘀咕咕的,钟栀的眼神转向狐疑。紧绷着脸的周沢表情一点一点崩裂,碎掉。
漂亮的胭脂红爬上脸颊,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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