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曦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我的房间。”萧念慈便解释道。
卫曦握手铳的手并没有放松警惕,“你父亲?”
“他是慈安轮船的掌柜,别人都称呼他为宁国第一船王。”萧念慈回道。
这时卫曦才回忆起昨夜孔玉明在她耳侧念叨了一句萧大小姐,原来眼前这个着奔向火海的年轻女孩就是船王之女。
庆末年间民生哀怨,起义不断,替宁国朝廷从海外运送武器,为灭庆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西南船商萧敬忠,获得了新朝廷的极力支持,有了实力之后,便花重金打造与购入了多艘轮船,成为拥有国家最大的货轮的商贾,连朝廷市舶司都望尘莫及,经过几年发展,萧敬忠彻底掌握了航运,一家独大,宁朝建国君主在临终前想要册封王侯但被其拒绝,于是便挥手御笔写下一张门匾赠与,称其第一船王。
船王的名号无人不知,但他的女儿与妻子却极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卫曦盯着眼前乖乖回话的大小姐,最终将手铳放下,“与我一起的那个人呢?”
萧念慈想了想,“是同为稷下学宫生员的孔公子么?”
“他在另一间房,我父亲的私人大夫正为他诊治,他没有什么大碍。”萧念慈回道。
忽然,卫曦感到伤口一阵疼痛,萧念慈连忙走近,扶着她道:“你的伤很严重,不能剧烈活动,需要好好休息。”
对于陌生女子的搀扶与关心,卫曦仍是抱有防备之心,于是伸手推开,“一点小伤而已。”
萧念慈见她如此傲气,便也没有再伸手去帮扶,低声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
卫曦收拾着自己的衣物,随后将外袍穿上,“你应该看到了吧,我是生员,但也算是半个军人,有伤疤很奇怪吗?”
宁国政府有许多杰出的女性将领,包括边将与朝官,这一切都得益于卫宋时期的改革,男女得到了平等竞争的机会,在各个领域,都有女性发光的身影。
对于卫曦的回答,萧念慈这才理解,“是我冒犯了,先生。”
无论男女,尊称皆为先生,来表示敬爱,而今乱世,保家卫国的军人无疑是最受尊崇的。
咚咚!——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紧接着便有个浑厚的男声传入,“小姐,老爷问卫姑娘醒了没有。”
既是在她父亲别院中,那么下人口中的老爷自然是船王萧敬忠,卫曦下意识看了一眼萧念慈。
“父亲只是想感谢你救了我,没有其他意思。”萧念慈解释道。
能得到船王感谢与会见,应该是金海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吧,就金海的官员也不一定能够经常见到。
但卫曦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有些疑惑,“我救你?”
萧念慈忽然愣住,难道眼前这个生员被火·药炸失忆了,“今日子时,我因为父亲就在爆炸的酒楼里参加夜宴而感到担忧,不顾陈管家的劝阻执意要入内,是你,是你将我在中途拦下,这才躲过了爆炸,之后的那座酒楼就变成了废墟,爸爸他们提前从酒楼的密道逃出来了。”
听着萧念慈的叙述,卫曦就像失忆了一般,她只记得自己跟随孔玉明去了酒楼,之后遇到爆炸自己带着孔玉明逃出,最后因为受到炸.药的巨大威力震击而晕厥,至于她所说的救人之事,她却完全没有印象。
“我跟你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救你。”卫曦说的很是冷漠,就如同她此刻的表情一般。
这句话让萧念慈楞在了原地,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你已经做了,否则我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还替你清理伤口。”
卫曦再次看了一眼受伤的右臂,破开的口子很深,她能感觉到疼痛,但在承受范围内,这足已说明这个小姑娘的医术比朝中的御医还要厉害。
面对着满是鲜血的伤口,能用刀够独自处理,这也说明了她有高于常人的魄力与胆识。
“你一个小姑娘,学什么不好,学人拿刀子剔肉…”卫曦不禁道了一句,“放着千金大小姐不当。”
“陛下的儿子还领军打仗呢,”萧念慈听后,明显有些不乐意,“你喊我小姑娘,你自己不也是小姑娘吗?”
她从卫曦外套口袋里搜出了军校的证书,除了稷下学宫生员的身份,上面还清楚的写着出生年月。
“谁说的?”卫曦否定道。
“你是元绪末年生人,元绪三十四,如今算来也不过二十二岁,而我是正载元年所生,十二岁就被父亲送到了蜀中的药王谷跟随神医闭关学医道,今年恰好是第八年,你就比我大两岁而已。”萧念慈回道。
卫曦听后,淡笑了一声,“纸上所记的东西你也信,那不过是学堂为了招揽我,将年龄特意改小了而已。”
“那你…”萧念慈迟疑道。
“我是元绪二十八年,在一场大雪中所生。”卫曦说道。
也就是说,证书上的年纪要小了整整六岁,萧念慈再次打量了一下卫曦,精致的五官,皮肤白皙,“看不出来,先生的年纪。”
经过一番交谈,卫曦的戒备心没有像醒来时那样强了,船王萧敬忠知道女儿的救命恩人醒了之后便派管家将她请到自己位于金海苏州河畔的大宅院里。
比起荒废的别院,船王萧敬忠现在所居的府邸要比金海都督府还大上数倍,高耸的围墙将屋舍院子与外面的世界隔绝,门口有四个守卫,还有几个下人正在门外的街道上打扫。
陈管家热心的招待了卫曦,奉上一杯好茶,萧念慈拉着她到中堂坐下,“请等一下,我去叫父亲出来。”
没过多久,船王萧敬忠穿着一身得体的长衫从偏厅进入中堂。
卫曦下意识的起身,萧敬忠微笑走上前亲切的问候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皮肉之苦,没什么大碍。”卫曦回道。
“坐。”萧敬忠客气的说道。
几人坐下,他又感谢道:“多谢你救了小女,老夫福薄,与夫人只此一女,若不是你的出手,以昨夜火·药的威力,恐后果难计。”
纵使船王与他的女儿都这样说,但卫曦还是没能回忆起,她也只能顺水推舟,“举手之劳,您又何必如此客气。”
“我听小慈说,你还是学堂的生员?”萧敬忠又问道。
卫曦点头,“松江学堂的学生。”忽然脸色难堪了起来,摸头道:“昨夜偷跑出去的,学堂还不知道呢。”
因为卫曦与孔玉明的失踪,使得松江学堂紧张戒备了起来,同时还派出了一队士兵出来搜寻。
孔家得知儿子失踪也是着急的派出了人马寻找。
萧敬忠知道她所忧,便大笑道:“你放心,学堂当初建校之时,老夫也出了一份力,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老夫可以与学堂的祭酒大人修书一封,你就不必担忧了。”
正愁没法跟祭酒与老师交代,这下有了船王的出面,卫曦总算是放了心。
“老夫还听闻,你姓卫?”萧敬忠继续问着话,“卫姓在宁国可是大姓啊。”又一边喃喃着道,“盛国的君主也是卫氏。”
“是。”卫曦点头,“但不是四大家族之首的那个卫姓,更不是盛国的。”
萧敬忠听后若有所思,转而一笑,“圣祖皇帝福泽天下,扬我族之威,子孙延绵,而今分支众多,也并不是广安那一支就是正统,不过是时势造英雄,恰逢机缘罢了。”
“氏族子孙多可不见得是好事。”卫曦低头一笑。
盛国与宁国广安的两支卫氏速来不和,广安一支成为了宁国朝廷的支持者,盛国则是以复国之名,想重新建立卫宋。
“爸爸平常最喜欢研究的,就是卫宋那一朝的历史了,尤其是圣祖皇帝的事迹。”萧念慈从旁说道,“我们家也是皇舅萧氏呢,虽然只是旁系。”
“王朝虽衰落,但氏族却延绵千年,卫萧曹三氏经久不衰,可见人们心中的敬仰。”卫曦接着说道,“否则那安北的几个大都督又为何只偷盗衰落腐朽的庆朝东陵呢。”
“萧曹世代为卫臣,敢盗卫皇陵者,这两族岂能与之罢休呢。”萧敬忠说道。
“哦?”卫曦不以为然,“如今世家占据秦淮以南,在广安之地或许威望足以震慑,然现在朝廷对北方彻底失控,才使得他们起义成功,那卫宋十七陵恰就在分割线上,若真有贼子偷盗,世家就算再强,也敢与手持火.器的军队对拼?”
“若盛国真为卫氏子弟,真心要复国,岂会容忍贼人偷盗自家祖坟,可我却听闻十七陵就在两国边界,他们却不敢派人镇守。”卫曦又道。
萧敬忠听后眯眼一笑,“不能小看君王之威,也不能低估人臣之忠啊。”
卫曦没有与船王再继续争辩下去,“或许只有临了才能证实。”
“万论不如一见啊。”随后萧敬忠命人抬出一个箱子,他将其打开,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船王萧敬忠不想欠人人情,以免日后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便拿出当今世人所渴求而他又最不缺的东西当做谢礼又或者是补偿。
他想要撇清关系,但卫曦也并不想与船王一家扯上什么关系。
对于这些金银财宝她并没有什么兴趣,反而觉得船王这样做无疑是在羞辱她,“我不是因为金钱而出手救令爱的,我…”
卫曦说不出原因来,被救者与目击者口述一致,只能说明萧念慈确实为她所救,“您能替我向校长说明原因,已是最好的谢礼了。”
“不不不,”船王萧敬忠道,“你若是不收,便是看不起老夫了,况且在稷下学宫读书是很需要钱的。”
看着架势,船王似乎想要强塞,拿了钱财就像是替人办事,才能真正两清,“萧船王是觉得金钱可以万能么?”
萧敬忠没有否认,“至少不可或缺。”
“作为学生,我们有自己的规矩,并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记在心里,日后当作人情向你讨要利处。”随后起身向萧敬忠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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