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老板娘塞给他的铜钥匙,宿谏容木然地打开了那扇——挂着“百年好合”和“永结同心”红幅的木门。
其实如果忽略了栗木桌上的龙凤对烛、窗户上的贴花牡丹,还有大红色的床幔和床幔上的花团锦簇龙凤被的话……
这客栈的装潢风格其实很合他的心意:北向外推窗、窗下是高足桌和一张圈椅,桌上摆着插瓶梅花。南向一张楠木架子床,床边是个雕花的大木柜。
正中绒毯上是矮几和四个蒲团,精致的白瓷茶具放在正中。西首空出来的空间为两扇屏风隔断,有恭桶、盥洗架和木施。
不知宿谏容站在房间门口发什么呆,从后走上来的钟景丛扯了扯红绸,将人拽进屋内、关上了门。房门如客栈老板娘所言的那样、用料很足,重重合上后、便只能听见小镇深夜里的风。
屋内的热水是小二提前送上来的。这一天天赶路宿谏容也有些累,他打了个哈欠,然后扯了扯红绸:“那什么,松开我。”
“我说了,你别想跑。”
宿谏容噎了一下:“……那你难道要和我一起洗澡?”
宿谏容:“然后一起穿衣服、吃饭、上厕……我是说上茅房?”
钟景丛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宿谏容:?
宿谏容憋红了脸:“不是,您就没点什么避讳的?”
钟景丛有些不解:“都男的有什么可避讳的?”
宿谏容:“……”
宿谏容:“哦。”
虽然钟景丛说的没错,但宿谏容就是觉得哪哪都很别扭。他看了看那盥洗架之后的空地,做出了最后的挣扎:“不是,其他也就算了,这世上哪有能容纳咱们俩的沐桶?!”
宿谏容自己个子就很高,钟景丛虽然比他略矮半个头,却也是长手长脚、身材颀长。
“我俩挤在一起,难道不会兵戎相见、擦|枪走火,闹出点难整的误会吗?”
钟景丛:?
钟景丛:“什么误会?”
宿谏容沉默了,他忘了他这是穿越了。也不知道小教主那除了武功就是剑谱的脑海里,有没有“男风”、“龙阳之好”之类词汇。
他憋了半晌,捂着脸摆了摆手。
——反正他的话,有一半钟景丛都当他是走火入魔在胡说。
没有得到答案的钟景丛皱了皱眉,唇瓣微动似乎想说点什么。
结果“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钟景丛起身开门——老板娘殷勤地带着几个小二哥出现在门后。
老板娘自来熟地走进门,拉着钟景丛后退一步。指挥着几个小二哥将一个雾气蒸腾的浴桶抬入房中。
宿谏容:……
宿谏容:好家伙,好大的……浴桶。
那桶长椭圆形,端进来后几乎将屏风后的空间塞满。
浴桶水面上飘散着各色花瓣,还隐约有些药香飘溢。
老板娘笑眯眯地他们一福,道:
“二位远道而来,小店却险些没有房间,这实在是小店大大的不周。”
“因此特送上鸳鸯浴桶一个,还请两位慢用!”
说着,她便带着小二哥们飞快地退了出去。出去后,还贴心地替他们俩紧紧地关上了房门。钟景丛之前来大雪山时,也是选择住这间客栈。之前他可从没有遇上老板娘如此慷慨反常。
魔教教主戒备地在盆边探了探,确认安全之后,反而被那浴桶中的温水吸引了目光:即便有武功傍身,两天两夜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也让钟景丛有些腰酸腿痛。
雪山下的温泉一直挺受武林人士欢迎的,既然是老板娘的补偿——钟景丛便坦然自若地开始脱衣服。
这套蓝色的衣袍宿谏容和小侍女教过他多次,他知道要先将外头的罩衫褪去,然后才解腰封。
腰封之下,衣带拴着袴带。钟景丛皱了皱眉,却还是认命地之间翻动去解开。
直到衣袴尽解,钟景丛两条长腿踏着飞云履落地时,宿谏容终于忍不住地别开眼——
太白了。
而且,皮肤也太细了。
虽然和钟景丛同吃同住了个把月,但宿谏容还从没有那么近地看过钟景丛。钟景丛生得好,皮肤白皙却并不病态,小腿肚上肌肉结实、一排指头各个混匀而滚圆。
宿谏容喉结微动,心跳漏了漏。他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略仰头,假装关心屋顶的横梁木料。
钟景丛疑惑:“你不洗的吗?”
宿谏容:“……洗。”
钟景丛:“那你怎么还不脱衣服?”
宿谏容站起来,同手同脚地走了几步:“好好好,脱脱脱。”
结果他脑袋宕机,衣裤还没脱完就整个栽进了盥洗架旁的大水缸中。
钟景丛:……
这一缸子冷水是客栈用来防止突发火灾的,宿谏容被冰得“嗷”地惨呼。
钟景丛一言难尽地瞧着他,半晌后,才犹犹豫豫地问:“你……是不是不会洗澡?”
宿谏容:……
见他不说话,钟景丛便以为宿谏容不好意思承认。
他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扯掉宿谏容的腰封——
钟景丛:“算了,我帮你。”
宿谏容:???
宿谏容:“不不不,别别别!”
钟景丛:“不用客气。”
在宿谏容还没有想好拒绝理由的同时,钟景丛就已经动作利落地将他整个人剥了个干净。然后处事认真的小教主,就认真地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洗了一遍。
认真到每个角落、每个指头缝。
宿谏容脸红了。
这客栈提供的水可真他妈热。
钟景丛神色如常,一边擦洗一边盯着宿谏容看。他其实有些羡慕宿谏容,宿谏容的肌肤颜色比他深一些、看上去也健康许多。而且宿谏容有紧实的腹肌、大腿上也有硬邦邦的肌肉。
只是让旁人帮忙洗澡,宿谏容还是有些不适。
见他闪躲,钟景丛误会,只顿了顿,点点头道:“其实不俗,不必自卑。”
宿谏容:……
钟景丛:“愣着做什么?洗好了就去换明衣。”
他挑眉:“你不会连这个都不会吧?”
和浴桶一起送进来的,还有两件柔软的黄色明衣。宿谏容自然不会不知明衣是何物,但他现在的脑子早就烧成了一团浆糊。
他僵硬地走到木施旁,拿起那明衣披上。衣服上淡淡的花香让宿谏容回神,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明衣是用郁金染就。郁金是姜科多年生草本,块状根煮沸后的浆液加入金属浸染,就能制成各种黄色。
这件明衣的黄色偏淡,却也带有淡淡芳香。柔软而吸水的材质披在身上,总算降下了一些脸上的燥热。
明衣勉强能算古代浴袍,又似一种浴巾。是专门用来吸干沐浴后身上水汽的盥洗用衣物。
等身上的水被吸干后,再换上新衣服。
看着宿谏容一直呆呆愣愣的,钟景丛也有些回过味来:“怎么?不会洗澡那么丢人?”
宿谏容:……
宿谏容:倒也不是丢人。
宿谏容:……还是让我此刻便死了算求。
他正坐在案几旁发呆,抬头的瞬间却恰好看见了钟景丛出沐跨出木桶……
宿谏容:卧槽!
宿谏容:甚堪骄傲!!
正在穿明衣的钟景丛注意到他奇怪的目光,疑惑地看他:?
宿谏容指了指钟景丛腿间:“你……也不错。”
钟景丛一愣,而后笑:“那是自然。”
宿谏容:!!!
宿谏容慢腾腾地冲钟景丛竖起大拇指:学废了。
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魔教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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