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七叶雪莲入药,再加上魔教毒医的悉心调理。钟景丛身上那点因走火入魔留下的暗伤,渐渐痊愈。郁结的内息从任脉紫宫流出,散入四肢百骸。钝痛的胸闷感也缓缓纾解开来。
钟景丛运转内力调息足一个小周天,感觉到浑身轻灵、说不出的畅快轻松。
毒医执袖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也笑着长舒了一口气。他收起脉枕,转头对旁边一脸担忧的宿谏容道:“教主已经大好了,教主夫……啊不是,我是说,宿先生。”
宿谏容看了看钟景丛,玄武崖上的日光正好顺着窗口洒入殿内。钟景丛内息顺畅流转,浑身都被蒸腾的白雾缭绕。他鼻尖挂着汗渍、下巴尖上也隐隐结出一粒汗滴。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水妖一般。
宿谏容撇了撇嘴,伸出拴着银链子的手想要探钟景丛的脉息。结果手还没有搭上钟景丛的腕,指尖就被钟景丛攥住。小教主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眸明亮如耀石:“再来和我好好比一场!”
宿谏容:“……”
钟景丛认真地转过头看他,眼中难掩兴奋:“之前我身上有伤,总是打你不过,如今我想要同你好好比一场!”
宿谏容好笑,扯过旁边的绢帕替他擦了擦脸:“你这……伤刚好。”
钟景丛:“就是伤好了,才要认真比过。”
宿谏容摇摇头:“你先把身上的汗擦擦,凉邪入体、仔细风寒。”
钟景丛:“我会武功,不会风寒!”
毒医僵了僵,也不管宿谏容求助的眼神。干净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提着小药箱一溜烟跑了——
宿谏容被气笑了,他摁住钟景丛的双手:“别闹。”
钟景丛却趁他不注意时、一气儿拔出了青冥,锋利的剑锋险些划破宿谏容的小臂。
宿谏容:“……”
他躲避着后退闪开,却见钟景丛只着贴身的小太清便站起身来。小太清两腋开衩,风一吹就能见着钟景丛白皙的肌理、劲瘦的腰肢汗津津。
宿谏容眸色微沉,觉得此物断不能再做小教主的贴身轻衣。他哑着嗓子开口,劝道:“你还是先将外头衣服穿上。”
钟景丛不听,挥剑而上。他战意已昂,根本不想穿那些制式繁琐的新衣:“先打过!”
宿谏容:“……那什么,你听我一回劝!”
钟景丛:“不听。”
宿谏容也恼了,他足见一点、飞速后退,扯着银质的锁链就跃出去三尺远:“那我也不打。”
钟景丛:???
众所周知,打架比武这件事,并不能单方面说了算。宿谏容不打,钟景丛却不想放弃。
手持青冥的小教主战意很浓,从大殿这头追着宿谏容跑到了那头。剑光挥霍击碎了玄武崖寝宫内百十来块青石砖,殿内的立柱上都留下了深足十寸的剑痕。
宿谏容的内力淳厚,轻功也不差。他东躲西藏地在殿内闪转腾挪,就是不与钟景丛拆招。
端着托盘在来送午饭的小侍女和生怕被殃及的起居注两人站在殿外,看着殿内刀光剑影、龙争虎斗——
起居注:“教主神功大成,当真威猛。”
小侍女则是一脸担忧,在宿谏容逃跑路过的时候,幽幽叹道:“你看,我就说你不会一直得宠。”
宿谏容:“……”
宿谏容:“你不懂。”
小侍女:?
起居注:??
不等起居注从发间拆下文笔,其他几个守在殿外的魔教守卫却摇摇头。
他们啧啧称奇,他们唉声叹气——
守卫:“唉,完了。”
守卫:“完了,小两口吵架了。”
守卫:“情侣吵架狗都不理,你看不见我,我没有在这里。”
之后,接连三天,宿谏容都在单方面逃跑。偶尔,还会被钟景丛的剑撕碎一两件衣服。
小侍女因此来来回回地下山好几次。她一面给宿谏容买衣服,一面给按照宿谏容的指引、给钟景丛添一些新衣服。
而起居注看着大殿内满地的琐碎布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将已经写好的竹简收集整理成册,然后又重新秉笔:“小情侣的情趣,老年人果然看不懂。”
如此缠斗,钟景丛也终于觉得无趣。他气呼呼地将手中青冥一丢,然后妥协地推过旁边的妆奁和衣物:“你弄吧。但弄完要和我认真打过!”
宿谏容:“……”
宿谏容:“好的吧。”
他从小侍女新买的衣服中挑出了一件白地心衣、一条皓袖藤黄袍,袜用青袜,袍罩银羽缥衣,中系霜带,再添一双麒麟鞋。
心衣,贴身小衣也。
上掩于胸、下达至腹,两端缀钩肩、中立一横裆。
这种贴身小衣比小太清厚,却因只着一面之故,而没什么重量。皓袖是白色窄袖,搭配在藤黄袍上不见呆板,外穿银色缥衣,更有仙人之姿。
霜带轻柔,以罗纱织成。所谓“云裾纳月,霜带含飙”,那细细的衣带束出钟景丛的窄腰。更叫云裾之下的麒麟鞋,于日光下煜煜生辉。
对着铜镜,小侍女已经激动得泪流满面。
宿谏容却尤嫌不足地将钟景丛的长发拆开,他亲自用白玉落尘篦给钟景丛梳头、编发髻,然后高高将那些长发扎束成道士冠,横上飞龙玉簪。
满意地拍了拍手,宿谏容在站在钟景丛身后。从铜镜中看见了一个孤云闲性、风流蕴藉的仙客。然后,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青冥剑递给钟景丛。
等了半晌的钟景丛持剑而立,让宿谏容嘴角的笑意放大——这才是名门剑派、天下第一剑派掌门原本该有的样子。
这套衣衫的搭配也就源自于他见着沈孤茕时的那点不忿。若非这小白脸的心黑算计,钟景丛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浊世公子。
钟景丛回头,正想说弄好了我们就好好来比。结果却瞧见了身后的起居注热泪盈眶、手中竹简散落都不知——
起居注:“教主,竟能如此貌美!仙风道骨、形貌昳丽!”
侍女:“妈耶,这是什么人间巨美!呜呜呜,我没了,我为教主的容貌落泪。神仙下凡不过如此,我的眼泪不值钱,我的泪水能浇灌出撒哈拉大草原。”
侍女:“我贫瘠的文字无法形容教主美貌的万分之一,错过教主的绝世神颜必须是武林盟那群小人伪君子一辈子的意难平!”
钟景丛:“……”
正巧这时候有一个分舵的堂主路过总坛,想进来拜会教主。在侍卫通传之后,这位满髯大汉盯着屋内的四人看了又看,最终抹了一把脸、扑通跪了钟景丛:“妈的,帅哥你谁?!”
“成婚了没、家里有无妻房,您看我膝下有一二八小女,生得如花似玉……”
早就同所有魔教教众在继任大典上一一见过面的钟景丛:“……”
一番折腾,天色渐晚。
夕阳西下时,那位可怜的堂主还是满脸不可置信地被送走。被闹得头痛的钟景丛便没了与宿谏容一战的心思,只吩咐侍女传菜。他黑着脸,直觉答应宿谏容胡闹的自己,当真是疯了。
但看着宿谏容神采飞扬的眉眼,钟景丛最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简单用过便饭,宿谏容揉了揉吃撑了的肚子,便也良心发现地想要同钟景丛过招、当成饭后消食。
结果他才站起来走到门口,还没有从架子上取下一柄铁剑。那个浑身缁衣、眼皮上涂着紫色眼影的奸细,就又从房梁上倒吊下来。
宿谏容:“……”
那奸细冲宿谏容暧昧地嘿嘿一笑,自来熟地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这几日,他听说了教中人人都在传的——教主和房中大魔头不合消息。
武林盟最终也没有找到“长相好看又会做菜”的新任卧底,奸细便暂且保住了自己这份能够拿双份工资的工作。
拿人钱财,吃人手短。奸细自问自己是个敬业的好奸细,自然要为武林盟做事。既然大魔头和教主不合,他就要趁虚而入、尽量争取。
奸细笑眯眯地一跃翻身入大殿,还没有开口,就看见了一个霜带缥衣、皓袖藤黄袍的佳公子。
奸细瞪大了眼睛。
钟景丛眯眼:这人蒙面还穿着夜行衣,难道、又是宿谏容的同伙?
宿谏容正想开口解释,那奸细却惊恐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不是,兄弟,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宿谏容:?
奸细:“竟然胆敢背着我们教主找男宠?!”
宿谏容:???
奸细:“还、还他妈找这么好看的!!”
宿谏容捂住脸,一句话也不想再说。
倒是钟景丛已经回过神,面色不善地提着剑走过来。他睨着那奸细:“你是何人?为何我从未在寝宫的侍卫中见过你?”
奸细:“?!!!”
奸细:“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他看了看宿谏容又看了看钟景丛,思索了片刻后恍然大悟。之后他冲着宿谏容竖起大拇指吗,诚心诚意地赞叹道:“兄弟果然人才!代餐妙啊!”
奸细:“敢代我们魔教教主,您可真不愧是天下第一人!”
奸细:“在下佩服,在下佩服!”
宿谏容:……
宿谏容:“不,我敬你是个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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