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鸣金收兵、消停了几日。之后他们再次发出银质豪侠令,集结天下豪强围攻魔教玄武崖。
玄武崖高足百丈、巍峨险峻,只有一条道可登山顶。集结而至的武林正道们策高头白马,于山下开阔平原处一字排开。他们人人着白衣白裤,身上还系着白色披风。明晃晃的白色在日光的照耀下隐隐反光,若手中再持哭丧棒,当真像极了奔丧。
自从清风剑派与魔教在大雪山一战惨败后,清风剑派就暂时失去了其统领地位。这次的围剿,清风剑派的掌门沈孤茕找了托词没来,站在群雄之前的人来自曲水剑派。
不过,并非是曲水剑派的掌门,而是掌门的小师妹。
这位小师妹着一席白色劲装,长发高束,负一柄紫色轻剑,策马上前叫阵道:“魔教妖人听着!今我武林盟集结天下豪强,势必要将尔等妖邪斩杀马下。且自古武林邪不胜正,你等还不速速前来受死!”
无须魔教守门小兵通传,她的声音灌注了内力,直接传到玄武崖顶教主寝宫内。
听见传声之时,钟景丛正在和起居注、宿谏容商量着如何精简各地上呈的公文。诸如那般天阴下雨、穿衣吃饭、甚至思君念君的内容,钟景丛希望他们能不要再报。
公文上呈这制度是老教主留下的,老魔头希望通过这方法把控整个魔教。
仿佛是每周班会和工作例会,懂的都懂。
但这些年武林风平浪静,各地根本没有大冲突,各分舵也不过是安稳度日。如此,写公文也变成了各个分舵舵主、堂主最发愁的事。
在无事可报的情况下,也不知是谁先想出了这损招——在公文中表达对教主的思念和倾慕之情,既填充了字数,又完成了任务。
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又有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但随着老教主的覆灭,钟景丛继承教主之位后,整个魔教的规模就得到了空前发展。各地加入魔教的人增多,分舵、分堂的数量也在增加,相应的,公文也随之增多。
于是,钟景丛就得到了比老教主还多三倍的公文。而且,里面全都是“甚想你”、“思之如狂”之类的酸词。
钟景丛看得头痛,早几年还怀疑过这些人对他生了非分之想。
三人正议论着,听见外头的叫阵,钟景丛皱了皱眉、提起青冥宝剑就准备迎战。结果才起身,衣摆就被坐在案几旁的宿谏容捉住:“且等等!”
“你就准备这样去?”宿谏容问。
宿谏容看了一眼等在大殿外面的六位长老,还有一众魔教教众。他们每个人都身着黑色长袍,像是一片漆黑的鸦羽,而前面的八位长老也皆是各式黑袍。
为首的甲长老牛高马大,眼睛周围满涂着一圈厚厚黑眼影。魁梧的身子塞在一件极不合身的开襟皮袄内,肩膀上还镶嵌了一团紫色厚毛皮。
为了表示自己的凶悍,他最近还剃了个圆润的光头。闪亮的脑门在一众漆黑的墨服中……像极了泡在茶汤中最后一颗倔强的卤蛋。
钟景丛不解:“怎么?”
宿谏容怪叫道:“不是,你就让他们穿成这样跟着你去打架吗?”
钟景丛:?
魔教的几位长老:?
尤其是甲长老,他在宿谏容怀疑的目光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妥。
宿谏容眨了眨眼睛:“不是,那什么,你们这个就不严谨,我觉得还是需要改一改、好好拾掇、拾掇再出去打架,能够——事半功倍。”
“浪费时间。”钟景丛面无表情。
“……三招剑法!”
钟景丛愣了一下,而后别过头去,耳尖微红:“成交!”
然后,甲长老首当其冲。在强烈反抗未果后,年逾三十的汉子还是屈辱地脱下了他的皮袄子。
其实宿谏容观察过,甲长老的五官虽不精致,但却有一种粗犷的魅力:他的眼睛很大,嘴唇也厚,有种草原的野性。
宿谏容先找来一件黑色的纱縠单衣,让甲长老当成是小衣贴身穿着——半透的纱网将他鼓囊囊的胸肌勾勒出更完美的线条。下束云纹腰带一条,然后以对襟袨服披在外。袨服的颜色亮丽,上有几何纹样,是武士侠客们从前参与庆典的盛服。
宿谏容给他腰间挂上了佩剑和镂雕精美的佩玉,下身的暗玉紫裤以黑邪服扎束,配上一双行者靴。这回,甲长老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活像是从草原上策马而来的狼主熊王。
拆掉甲长老肩膀上紫毛领,抹去他眼眶上那一对漆黑的“熊猫眼”。宿谏容没有给甲长老上妆,只重新将他眉修成型。
看着簌簌下落的毛发,甲长老敢怒而不敢言。
倒是耐着性子等了半晌的钟景丛,终于忍不住问:“弄好没?武林盟的人已经叫了第五遍了!”
“就快好了——”宿谏容笑,后退一步将甲长老一番观察,然后又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皮扣拴在了甲长老的右手拇指上。
甲长老皱眉:“……我不戴扳指!”
“这不是扳指,”宿谏容笑,“这是引弦弓区。我观长老习惯用鞭,此物原本是弯弓引剑时套在人手上钩弓弦的东西,掐也可供长老护指、持鞭。”
甲长老忸怩了一下,低头摆弄了一下拇指上的小皮套。
宿谏容这才满意地让开来,钟景丛却看也不看一眼,当即带着魔教乌泱泱一群人下山干架。
山下的正道们早等的不耐烦,原本整齐的阵型也变得有些零零散散。烈日骄阳,曲水剑派上前叫阵的小师妹也有些口干舌燥、骑虎难下。
原本想找个什么由头退后、到树下躲个阴凉,还没开口,就瞧见了乌黑一群人从山道上整齐而下。为首一人剑服蓝裼衣,自是那魔教的教主钟景丛,但他身后——他身后却有个手持长鞭、眉目英郎的帅大叔!
小师妹眼睛一亮,面上也腾起一片粉红。
只见这人开襟半袖,露出的两臂膀足有门中最壮的师兄两个粗,上头的腱子肉鼓鼓囊囊、青筋暴露。而若隐若现的纱縠衣,被他的胸肌撑满,还露出下头的八块腹肌,还有人鱼线马甲线各种线。
小师妹:!!!
这人同中原武林所有公子少年皆不同,浑身上下都露出粗犷的性感。像是从误入江南水乡的草原狼王,又像刚刚翻越过岗哨城墙的戎狄匈奴。
野蛮,却该死的迷人。
小师妹舔了舔嘴唇,一跃从马背上跳起、越过了钟景丛。她一把捉住了还来不及反应的甲长老,双眼冒光:“帅哥你谁?!成亲了没?!”
钟景丛:?
寡了三十余年的甲长老眨了眨眼睛,半晌后忽然恶狠狠地“操”了一句。他双手都被曲水剑派的小师妹激动地握住,根本不能擦拭夺眶而出的泪水——
宿先生,您待我恩同再造、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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