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的都说了,敖锐泽最后只说道:“好了,你们回去吧。”
“然后等着皇上带人出城来迎接你们。”
“是。”
宣进等人当即躬身退了下去。
可以说,来的时候,刘营是如何的意气风发,那么这会儿,他的脸上的表情就有多稀少。
甚至于他原本觉得再暖和和喜庆不过的红太阳,此时再照射在他的脸上的时候,也只觉得刺眼无比。
所以他忍不住抬起手来挡在了眼前。
倒不是不甘心。
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
他只是突然有些颓丧。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聪明人,而姜锐泽只不过是仗着会投胎,才能爬到他的头顶上。
却没想到,他从头到尾都被姜锐泽玩弄在了股掌之中。
看到这一幕,宣进等人微微一叹,然后直接朝着他走了过去:“不要想太多。”
“至少你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试问当今天下,有多少人能够在刚过二十三岁之龄,统领十几万大军。
又有多少人能够在下巴上连胡子都没有一根的时候,坐上一国国公之位。
刘营转过头。
他没想到,事情都到这个份上,宣进他们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上前来跟他交谈。
别忘了,他们这些人,每一个都和他有着无比亲密的关系,每一个都曾经对他发过誓,绝对不会背弃他。
可是现在,他们却都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但他并没有翻脸走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已经让他失去了跟他们翻脸的资格。
最主要的是,他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我很好奇,你们在西北和山南……国舅爷远在京城,你们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有见过面,他又是如何收服的你们?你们又为什么会对他如此的忠心?”
就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样,宣进先是说了一句:“我们并没有背弃你,因为国舅爷早就说过,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更何况我们也曾不止一次劝过你,这些其实都是国舅爷给你的机会,只是你何曾听进去过。”
听见这话,刘营的脸色顿时就又难看了一些。
毕竟宣进说的的确是真的,甚至就在他准备起事之前,他的亲兵首领就不止一次地劝说过他。
宣进这才说道:“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你可还记得,我为什么会当上边县的县令?”
刘营:“是因为你在长宁府拿国舅爷当了一回筏子,国舅爷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始终不快,就把你发配到了边县。”
宣进:“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是看到你之后,又看到了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就知道,国舅爷不是要贬我,而是要用我。”
“否则他把我贬去哪里不好,偏偏把我贬去了边县,贬到了山南唯二同时连通了皇国和和国的位置上。”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一点,我当然不会这么……小心。”
“最主要的是,就在你和小四成婚的半个月后,我意外发现,我的主簿,一直在背着我,每天给京城送去一封密信。”
他的主簿却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一天一封密信,不,应该说,只有那一天,我给京城送去了一封密信,因为那是国舅爷让我故意做给县翁看的,好让县翁误以为他在山南安插了很多的密探。”
“我也是……没办法,谁让那是国舅爷亲自给我下的令呢!”
听见这话,宣进先是一愣,而后就笑了。
“看吧,他只是用了一封密信,就把我们都给镇住了。”
而后,四民县的县令,合合族的族长也说道:“就在你认了我做干爹的第二个月,你请我帮忙,让我在账册上做些手脚,掩盖你夹带了一批货物,赚取了一大笔黄金去畜养私兵的事情,我当时还真以为你那样费尽心思去赚钱,是为了置办房产,好迎娶宣家小姐,所以我就帮你做了。”
“你以为这件事情我做的滴水不漏,但其实那本账册交上去的第四天,国舅爷就给我回了一封信,上面什么都没有写,只是将那本账册上的漏洞一五一十指了出来。”
“当时我就知道,他虽然不在西北,但是他对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我们是翻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听到这里,刘营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苦笑出声。
他转头看向西北陆军的三大统帅,申烨梁三人,毕竟他们三人可是他亲自招揽的。
申烨梁三人只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是千岁爷指派给国舅爷的护卫之一,国舅爷看我武功不错,觉得我不该被埋没,于是就把我派了出来。”
“我是合合族族长救下来的人。”
“我拿出来的那些练兵之法,其实都是国舅爷派人教给我的。”
枪/炮厂的厂长也说道:“你忘了,四民县铁矿的位置,是国舅爷派人告诉我们的,我们之所以能改良出那么多的火/枪和火/炮,很多都是受到了国舅爷的引导,做匠人的不能说不在乎功名利禄,但是更在乎能够给予我们灵感的恩人,更遑论国舅爷才是真真正正的不会因为我们是低贱的匠户,就看不起我们,他在信中给予我们的称谓永远都是某某师傅,所以枪/炮厂上下对国舅爷莫不是发自内心的敬爱。”
……
听到这里,刘营脸上只剩下了苦笑。
却原来,四民县和山南能够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都是敖锐泽一手操控的。
而自以为是主导者的他,其实只是个棋子而已。
宣进最后只说道:“现在你知道,国舅爷到底是个怎样的天纵奇才了吧!”
“所以你大可不必跟他去比。”
“至于今天这件事情,年轻人嘛,吃点苦头也好……”
这也是他们后来都没有把真相告诉刘营的另一个原因。
刘营不免又是一阵苦笑。
年轻人?
可是实际上,姜锐泽比他还要小上四岁呢!
但是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的确不如姜锐泽!
不管是心计还是胸襟!
所以他只说道:“您说得对!”
宣进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走吧,以后我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
刘营也笑了,他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突然觉得今天的太阳光也不是那么刺眼了。
对此,奶团子:“……”
它能说他们想多了吗?
因为敖锐泽从头到尾真的只是在当甩手掌柜,他们说的这些事情,除了申烨梁的事情之外,都是它担心会出什么岔子,所以以敖锐泽的名义安排的。
但是它不能。
毕竟它还不能出现在人前。
所以敖锐泽勾搭着它的老婆也就算了,还抢了它的功劳!
好气!
且不说奶团子这边是如何的悲愤,只说朝堂这边——
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就这样突然间被平定了。
得知西北新军主动将手中的火/枪和火/炮全部封存了起来,尚且还没有把眼角的眼泪擦干的陈丞相等人:“……”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姜千岁回来了。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些不可置信。
但他还是说道:“刘营被拿下了,西北和山南新军还真就一直掌控在锐泽手里。”
“好!”
四周的那些太监和侍卫率先激动了起来。
然后他们就发现,承安帝和文武百官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承安帝默了默,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脸:“确定这是最后的结果了吗,不会再有反转了?”
陈丞相等人忍不住点了点头。
他们怕了!
姜千岁:“……”
他回想起在宣宁公府看到的那一幕幕,他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这绝对就是最后的结果了。”
“好!”
陈丞相等人这才大喊了起来。
他们下意识伸手去擦拭眼角的眼泪,可是却擦了个空……
显然是他们之前哭的太多了。
他们用力挤了挤眼角,还是没能挤出半滴眼泪来。
连带着心底的激动和兴奋好像也淡了很多呢。
陈丞相等人:“……”
另一边,瑞王也恰在这个时候偷偷赶回了京城。
原本在知道刘营才是西北和山南新军的实际掌控人,大乾灭亡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之后,他就第一时间带着属下逃掉了。
因为在他看来,刘营肯定不会放过他,一旦他回到京城,等待他的,必然将是一个死字。
所以他还不如逃出去,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积蓄实力,等到刘营真正谋反的时候,再倚仗自己皇室宗亲的身份,揭竿而起,到时候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只有一点,他们必须把宋江清也带走。
毕竟他还需要她的身份和气运帮他扩充实力呢。
于是他又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他刚一踏进京城,就撞见了西北和山南新军暂时解除了所有武装,在午门外,接受承安帝的检阅和册封的场面。
其中刘营不仅被承安帝封为了辅国公,他甚至还当场宣誓,永世效忠大乾。
他这才知道,原来那些流言虽然都是真的,但是姜锐泽显然比他们想象中的藏得还要深。
他最终还是只是输给了姜锐泽!
但这也代表着他最后一份希望破灭了——
承安帝没有在凯旋大典上封赏敖锐泽,肯定是因为他已经为敖锐泽准备了一场更大的典礼。
比凯旋大典还要隆重的典礼,还能是什么?
陈丞相等人也都沉默了。
他们并不是反对这件事情。
毕竟现在就算他们再反对,也已经没用了。
更何况承安帝这个皇帝都认了,他们又何必去做这种费命不讨好的事情呢。
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姜党的野心,有朝一日会变成真的。
承安帝自然也有同样的感慨。
只有一点——
承安帝也学着敖锐泽,钓起了鱼。
事实证明,钓鱼这种事情,果然是再悠闲舒适不过。
但他还是得打破这份悠闲:“你和杨卿怕是……”
结果几乎是同一时间,敖锐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姐夫,我可跟你说,我可没有当太子,当皇帝的想法。”
“什么?”
承安帝手一抖,直接就把正在咬钩的鱼给惊走了。
他转头就看向敖锐泽:“你知道你是在说什么吗?”
他当即就反应过来:“你是因为不想跟杨正卿分开?”
敖锐泽动都没动:“这是肯定的。”
承安帝当场退步:“那也不是不行。”
那顶多也就是百年之后,多一条骂名。
敖锐泽却说:“而且当皇帝有什么好的,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少,一天烦心事还不是一般的多。”
猪狗不如承安帝:“……”
敖锐泽:“所以我啊,我现在就想当个太平翁,没事钓钓鱼,打打猎,饿了有口饭吃,困了有老婆热炕头。”
承安帝直接就沉默了。
敖锐泽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就说明他是真的不想当皇帝。
而且这种事情显然是强求不得的。
“那我又该怎么办?”
“大乾总是要找个人传下去的。”
给瑞王?
他那样敌视姜千岁和姜贵妃,原本他就有点担心他要是先走了,把皇位传给瑞王之后,姜千岁和姜贵妃会不得善终。
现在敖锐泽手里要钱有钱,要兵有兵,等到瑞王当上皇帝,只怕会更加忌惮他们。
承安帝的脑子再度混乱了起来。
直到敖锐泽说了一句:“那就不传了呗。”
他说:“比如学习西洋的那些国家,废除皇帝之位,实行……丞相制,丞相总揽朝廷大权,由百姓挑选,五年一选,勋贵总揽军权,两方相互平衡。”
“而你只需要挑个好日子退位就行了。”
承安帝:“……”
别人都是挑个好日子结婚,他挑个好日子亡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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