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国强还没处理完学校的事,就接到交警的电话,说他两个孩子无证驾驶被抓,让他去交罚款领人。
他去到交警大队的时候,瑾里和段景鸿已经被训过,两人正坐在宽敞大厅的角落里坐板凳。
除此之外,秦云和胖子和六个保镖也在,他们是因为危险驾驶被拉过来的。
段国强被嘱咐几句,交上钱,才能把人领出去。
他四十年人生,第一次干这种事。
他目光扫向不作声的六个保镖。
他们齐刷刷低眸,脸上也满是无奈。
今天小姐在学校的气场太强,他们一时没把她当小孩儿,她坐上跑车开走的时候,他们才后知后觉,她一个未成年连驾照都没有,竟敢开到一百迈!
于是他们只能追上去……
追着追着就变成危险驾驶,大家一起被抓。
坐上车后,瑾里和段景鸿都看着车窗外,都并不想搭理人。
段国强目光在自己两个孩子脸上划过,心中无奈和愧疚加重,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好一会儿,他还是说了句,“里里,今天的教训要记住,太危险了,你怎么就敢开车?”
瑾里郁闷地看着车窗外,丢出一句,“都怪段景鸿气我。”
副驾的段景鸿不满地回头反驳,“怎么就怪我?你也气我啊,我都被你吓死了!你看你开到几码?”
说着说着,他忽然忍不住笑出来,“段瑾里,你也真够牛掰,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有驾照吧!”
瑾里:“……”
段国强本来还想严肃处理,但是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好笑,他就没见过哪个小孩儿会这么坦然说出“忘记自己未成年没驾照”这话。
“咳咳,景鸿你别闹。”段国强正色问,“里里平时看大人开车,所以学会开的是吗?”
瑾里只能点头,之后就不想搭话了。
段国强其实不太关注家里的事情,基本上段妈妈说什么,他都会点头,因为平时少和孩子交流,所以现在也找不到话题。
秘书开着车,感受到气氛的凝固和冷滞,便更加不敢出声。
最近段总家里真的不太平啊,三天两头都是为家务事在烦恼。
要他说,家里那个女孩儿就不该留着,像以前一样段家一口多和睦,也没有那么多奇怪的矛盾冒出来,比如将段景鸿送去寄宿学校这事,就很不可思议,自家孩子该怎么养,自己才是最清楚的啊。
现在段总不但是伤害孩子脆弱的心灵,父子之间十几年来的信任也被破坏了。
一路上都是这样的气氛。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段妈妈在家里等着,见三人回来才松一口气。
“怎么回事?又跑交警大队去了?”
“没什么事了。”段国强示意一直沉着脸的两孩子,“让里里和景鸿先吃点东西,让陈医生也过来一下。”
段妈妈一听,连忙点头。
她伸手想去拉段景鸿,不过对方已经气冲冲走进去,径直回自己的房间,将门摔上。
瑾里也默不作声回房间,直接累得躺在床上,才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没一会儿,保姆阿姨下来告诉两人,一个已经睡得一塌糊涂,一个正在锁着门谁也不让进。
楼下段家父母相对无言,心里沉重得好像压着巨石一样。
刚好这时候,路小薰从外面走进来,朝两人乖巧地打招呼。
“叔叔,阿姨,我回来了。”
两人心情抑郁,只是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表情。
路小薰却格外敏感,以为他们对自己生气了,是里里跟他们告状了?所以今天没让李叔来接她……
“叔叔阿姨,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路小薰眼眶湿润,来到两人跟前小声地问。
段国强夫妇听得一怔。
要是平时段妈妈会安慰她几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她焦虑到不行,所以看到路小薰这样,就更加心烦,于是直接说道,“小薰,不关你事,你先去吃晚饭吧。”
路小薰感觉对方语气的敷衍,心中更加坚定自己好像被这个家排挤了,他们竟然让她一个人先吃饭。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她?还不如当初就不要把她接来住呢。
“李叔是出事了吗?我其实不用接送的……”路小薰还是提到司机的事,心里介怀着李叔今天没来接她。
“啊?”段妈妈醒悟过来,嘴里解释一句,“车让保镖开走了,老李没车,家里事情太多,忘了告诉你一声让你打车回来。”
路小薰虽然听在耳里,但是并没有理解是怎么回事,见两人没有继续说的意思,自然也没好问。
“小薰,快去吃饭吧。”段妈妈又说一句。
“好……”路小薰越想越委屈,一边掉眼泪,一边听话地去餐厅。
段妈妈缓缓皱眉,她的语气也没多重啊,小薰这般哭,倒是显得是她对不起她似的。
段国强一直沉默不语,俊朗的脸十分严肃。
不过没一会儿,段景鸿便从楼上走下来,径直来到路小薰身侧,他手掌直接在她面前的餐桌上一拍,皱眉问,“路小薰,我玩游戏碍着你了么?”
路小薰一怔,“景鸿弟弟,你回来了?”
路小薰跟瑾里一样大,比段景鸿还大两岁多,但是此时她在这少年面前,却根本不敢直视他的脸。
段家基因很好,段景鸿十五岁就已经一米八,五官格外精致,但因为家里对他的纵容,他身上还有着难驯的野性,肆无忌惮对周围的人释放着压力。
路小薰从小就敏感而自卑,此时面对他近乎质问的话,整个人都竖起防备来。
段景鸿重复那句问话,语气已经不耐烦。
路小薰无辜地问,“为什么这么问?我觉得玩游戏也算是一种娱乐呀,我平时也玩。”
“你平时玩什么?手机上玩还是电脑?我不在的时候,你跟谁玩?我让我朋友带你,他说你根本就没上过线。”
段景鸿一连串的话,直接让路小薰懵住。
当初她为了迅速融入段家,和这个弟弟玩到一起,所以借口说喜欢游戏,他也一直在教她,可是她实在没有天赋,而且也不喜欢整天把时间浪费在游戏上。
她是寄人篱下,面对热情的段景鸿,她后来也不知道如何给他解释,只能一直委屈自己配合他。
他去寄宿学校后,她才感觉没那么累,现在他这么一问,她有点心虚,也有点委屈。
段景鸿看到她表情,心里自然就有了答案,他冷笑一声,继续问,“是你跟我姐提到那个破学校的,对吧?”
路小薰听到他语气里的愤怒,连忙红着眼睛解释,“我就在网上看到的而已,没想到里里会跟叔叔阿姨提议送你进去,你要是不喜欢,那要不要跟叔叔阿姨再谈谈?“
她心里想的却是,里里已经因为这件事和段景鸿闹别扭,如果她不解释清楚,她怕段景鸿对自己也有隔阂。
她当时只是提一嘴,没想到里里会记到心里去。
这件事是他们段家的内部冲突,关她什么事啊?
段景鸿一听就知道路小薰还没听说姐姐大闹学校的事,不过他懒得提,只觉得她这畏缩的样子让他更加不耐烦。
见段妈妈走过来,段景鸿压低声音,阴恻恻地开口,“你不喜欢玩游戏,却非要在我面前装出很喜欢玩,你存的什么心啊,是我逼着你玩?路小薰,你他妈要是不想玩就直接说,你设计让我爸妈送我去寄宿学校,算个屁啊,你再敢在我爸妈和姐姐面前乱说,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他又沉着脸往楼上走,对自己爸妈也不想多搭理。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又在计划把他送去下一个寄宿学校呢。
当初路小薰住进家里时,他并不觉得难以接受,毕竟对方并没有给他造成麻烦,她身体很弱,看起来太可怜,而且她还跟他一样喜欢玩游戏,因此他愿意带她。
毕竟他姐姐最喜欢逛街买东西,从来不屑于跟他玩游戏。
谁想到,那只是路小薰为了接近他而找的接口。
她每次拖后腿不是能力不足,更是出于敷衍。
段景鸿一想起自己在那破学校的遭遇,心里对路小薰也更加愤怒。
他那姐姐傻不拉几的,跟路小薰的关系好到没边,被她的话蛊惑也正常。
段景鸿经过瑾里房间,刚要推门走进去。
保姆阿姨经过,见少年一脸戾气,便提了一句,“少爷,小姐好像睡了,她今天在医院折腾一天,没什么精神……”
这个阿姨是基本上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难免也会心疼,“少爷,你有没有受伤,先让陈医生看看吧?”
段景鸿关注的点却是,“她为什么去医院?”
阿姨叹一口气,神情无奈,将自己知道事情说出来,话语间对路小薰有几分责怪。
阿姨自身得益于段家的信任,虽然干的是保姆的活,但是如今有车有房在北城安定下来,过得却比大多数人都好,她对段家很感恩。
从她的角度来看,这个路小薰看起来乖巧,但是却太过将段家对她的好当成是理所当然的。这让她觉得不妥,她私下其实找她说过,暗示她别太依靠段家的帮助,以后还是得靠自己,可是她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甚至还将这事戳到段夫人那里。
段夫人那时候心疼路小薰,跟段家所有人说过,路小薰是像她女儿一样的存在。
也是从那以后,路小薰的地位上升,保姆阿姨就更加不好说什么。
“明明知道自己不能乱吃药还买什么减肥药?几十块钱的东西舍不得扔?段家每个月给她几万的生活费是白给的吗?什么垃圾都给我姐吃?”段景鸿被气得不行,转头又要去找路小薰。
保姆阿姨没能把他劝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冒三丈的段景鸿跑下楼,没一会儿就传来他呵斥的声音:“路小薰,下次别再买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次是减肥药,下次是什么?自己不要的就扔掉,别在这里祸害人!”
段家父母听着,也没有马上制止,想到的是自己女儿在医院虚弱的样子。
不过路小薰身体不好,他们也怕刺激到她,段妈妈走出来拉住儿子,“景鸿……”
没等她开口说什么,路小薰就粗喘着气,捂着心脏跌坐在地上,随即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对于这一切混乱,瑾里并不知道。
她睡醒起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阿姨给她送晚饭,她吃完捯饬一下自己,又睡了个天昏地暗。
——
第二天早上,瑾里依旧晚起,段家父母已经出门。
段景鸿也在餐桌上,他的狗啃头已经重新剃过,变成干净利落的寸头,很符合他这个年纪,朝气阳光。
不过他额头上贴着一个创可贴,看起来又有几分痞气。
那双和瑾里相似的眼眸,神采飞扬,看起来学校的事情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大的阴影。
相对于昨天他的暴躁,今天他看到瑾里时,欲言又止,表情也十分别扭,还殷勤地给她拉开椅子。
“吃错药?”瑾里毫不客气,直接坐下,扫了一圈问,“小薰呢?”
一提起她,段景鸿就来气,“哦,昨晚被送医院了。”
瑾里:“……”
不过按理来说,昨天路小薰才拿她气运,最起码这段时间她的心脏都跟正常人差不多,怎么会进医院?
“检查了说没什么事,不过她起不了床,所以干脆住院了。”段景鸿说完就不满地冷笑一声。
瑾里看他一眼,察觉他对路小薰的态度已经发生巨变。
少年的情绪转总是很容易被影响,而且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就像当初他误会原主后对她发脾气那样,现在他回过神来是路小薰坑了自己,便对她再也生不起好感,对方的每一个行为都会被他自动贴上“意有所图”的标签。
段景鸿甚至还劝说瑾里,“你还是擦亮眼睛吧,别她给你什么你都吃,下次再去医院就该丢脸了。”
“没那么严重。”瑾里已经吃着早餐,语气淡淡的。
路小薰有心脏病,要让段家对她置之不理,是很难的。
而路小薰的心理,也很微妙,她一边心安理得住在段家,享受着段家给予的物质和精神上的关怀,但是却自始至终不知道感恩。
段家要帮助一个人实在太简单,就是一句话的事,所以路小薰才会这么不放心上,这么理所当然。
路小薰这种态度,也体现在对待原主上。
原主身上的白光还有那么多,她是天生的女主命,与生俱来有着高贵的光环,而路小薰自认为是地上泥垢,在她心里,原主是一个予取予求的存在。
她还有那么多气运,我拿一点来做实验而已。
她只是发个烧,割破个指头,我趁她虚弱蹭一点气运,能让自己更受欢迎,改变自己命运。
她既然死了,那心脏换给我刚刚好,我还能给她上坟呢……
路小薰就是这样把自己包装成弱者,吸着段家所有人的血,关键是没人能从她那楚楚可怜的姿态里看穿她本质。
或许路小薰都以为她是多么纯良的一个人。
路小薰想当好人,那瑾里就让她当。
“小薰在哪个医院,我放心不下,待会儿去看她。”瑾里开口。
段景鸿听罢,一口气堵在喉咙,瞪着她许久才道,“你去看她做什么?你也觉得是我把她气成那样的?我昨晚只是就事论事,说的都是事实!她住院能怪我?怎么现在搞得我好像是罪魁祸首一样?!”
段景鸿是急了,否则不会跟她说这么一大堆。
瑾里懒懒瞥他一眼,“没怪你,我就看看她。”
段景鸿:“你就是怪我!爸妈也怪我!你们都偏袒她!”
瑾里:“我没有。”
段景鸿心里却笃定她在敷衍自己,他恶狠狠吃着火腿,心里更加膈应路小薰,想起昨晚的事情,更是憋屈,什么呀,医生都说没大碍,路小薰是不是故意装病博同情!
有这样的猜测后,段景鸿就开始打起小算盘,他不想路小薰住自己家了,他会死盯着对方,抓住她马脚,让大家好好看看她虚伪的本性,特别是他姐姐!
——
瑾里嘴上说要去医院,但是自然并没有去,因为她要回学校。
原主以前很少穿校服的,在学校里可谓是特立独行,今天瑾里把那衬衫百褶裙换上,小领带一打,对自己这形象还挺满意。
北城中学是出了名的贵族私立学校,教学资源丰富,学生家里非富即贵,还有极少数靠成绩进来的特招生,但是路小薰是个例外,她是靠段家关系进入学校的,之前和原主也是形影不离,别人不清楚她的身份,自然也会高看几分。
原主漂亮高傲,平时不把人放眼里,但还是多的是男生往她面前凑,本来也没什么,顶多就被女生看不顺眼而已。
一年前路小薰进入原主班级,因为跟原主截然不同的性子,说话又甜,迅速让她在同学中吸一波好感。
路小薰的成绩不好,于是多得是同学轮流给她补习,路小薰身体不好,体育课大家排着队陪她聊天,路小薰舍不得多吃营养的饭菜,但是却会经常给特招生借钱,给他们买吃的,同学觉得她善良,对她好感度暴增……
路小薰很关心原主,原主跟人发生口角,第一时间她就出面道歉,卑躬屈膝的样子让人怜惜。
原主被认议论说八卦,路小薰劝她要平常心对待,被人说一下不会掉肉……
总的来说,路小薰在学校的路人缘很好。
老李将车停在学校门口,瑾里下车,举目望去都是豪车。
不过从她走下车的那一刻,身上就聚焦不少关注。
段瑾里本身就是极其耀眼的存在,那张漂亮的脸,抬眸间自有惑人的气场,樱粉的唇瓣轻抿着。明明是一样的校服,但是穿在她身上却像是高定一样。
有时候路小薰会走在她身后,笑容满面跟大家打招呼,大家会下意识避开段瑾里的光环,从而和更为平易近人、温柔善良的路小薰说话。
此时此刻,门口的学生再次真切感受到段瑾里身上倍增魅力。
或者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不过之前他们有意忽略罢了,像是故意打压她,试图挫掉她身上的锐气和高傲。
显然,他们失败了。
昨晚有同学在论坛里上传一段视频,段瑾里带着保镖出现在某个寄宿学校,简单粗暴地制止一场教师对学生的单方面压迫,还成功将学校和校领导的罪行公诸于众,解救近千名饱受精神和身体双重压榨的学生。
那些得到自由的学生站出来爆料,将段瑾里描绘成就是女神一样,加上网上盛传的那些剪辑出来的视频,段瑾里的灰暗的形象仿佛瞬间被擦亮,挡不住的光泄露出来。
瑾里目光扫过年轻稚嫩的少男少女,不用清楚他们的想法,自顾自往学校里走。本来也没什么,顶多就被女生看不顺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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