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艳娜松了口气，带着歉意笑了笑，有些窘迫，“往后咱们都是同事，等了解的多了，你就知道我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只是因为陈雨顺才一时间来了脾气，我诚心跟你道歉，请你原谅我刚才言语上的冒犯。”
“唉，张社长，其实我为这事儿生气，但我明白不应该让别人承受自己的情绪，没关系，我原谅你，但我希望您以后尽量还是克制自己的私人情感。”
张艳娜说的没错，以后都是同事，况且，她将来还是温可昕的顶头上司，温可昕不能做事太绝，给她个警告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好捏的柿子就行。
“谢谢你！”张艳娜笑了，吊起的眼睛弯下来，但却好似有什么话堵在嘴边一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咱们，咱们先进去说罢。”
温可昕点点头，跟着张艳娜回了供销社。
供销社里头有个十几平米的小仓库，张艳娜领着温可昕进来坐下，这才道：“温可昕同志……诶哟，往后我就叫你可昕吧，你刚才说你有沈卓同志签名的转让协议，这是真的吗？”
两年多过去了，这种东西，怎么还在温可昕这儿？
“对。”
温可昕说着拿出了一张发黄的草稿纸，上面有两种字迹，第一种潦草的很，简单的写了转让工作的事情，下面则是沈卓端正的签名。
“张社长，你把这个交给领导，就说是两年前陈雨顺交给你的，领导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
是啊，有了这个转让协议，那就是沈卓跟陈雨顺之间的交易，人家都把协议签了，张艳娜也尽到了自己检查的义务。
张艳娜接过草稿纸笑意更深，但又想起什么，忿忿不平道：“有了这个协议，那陈雨顺不是又要回来工作了吗？不是我爱背后说嘴，你是不知道陈雨顺有多懒，真便宜他了。”
温可昕摇摇头，要是还让陈雨顺回来，她费这么大劲儿干什么？
“张社长，陈雨顺回不来，这上头的签名，是陈雨顺伪造的，沈卓当时被他哄骗着签了征兵请愿书，他模仿着沈卓的字，描下来的。”
但年战事突起，各地征兵，沈卓被陈雨顺连哄带骗的，送到了征兵处。
沈卓的大姑，也就是沈华璐早就在哪儿等着了，沈卓一进去，沈华璐就以长辈的名义告诉工作人员，沈卓家里她去通知，沈卓安心入伍就行。
当晚，沈卓通过检查直接就坐车离开，沈华璐也美滋滋的让儿子陈雨顺接替了沈卓的工位。
至于这张转让协议，本来是担心供销社的人调查，提前准备的，结果供销社知道陈雨顺是沈卓的堂哥，直接就让他来上班了。
而协议，也被陈雨顺随手扔到沈卓从前在里坝村住的小院里，温可昕两年在某次回去收拾东西时，正好看到，以为确实是沈卓的意思，顺手收了起来，也是为了这个协议，温可昕才决定昨天回乡下。
“陈雨顺这个小王八羔子！”张艳娜咬着牙狠狠的骂了一句。
“张社长，你可以先把这信交上去，但要佯装不知道字迹是伪造的才行。”温可昕叮嘱道。
“啊？为什么？”
温可昕十分耐心的开口，“你要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那还不上报，不是错又到你身上了吗？”
“诶哟！”
张艳娜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她刚才太着急，这点弯弯绕绕都没想明白，“你说的对，等上面继续调查，只要给沈卓同志拨个电话，就能知道那签名是假的。”
这样，温可昕顺理成章拿回属于自家的工位，张艳娜也不用被连累。
惨的只有陈雨顺这个小王八羔子一个人。
温可昕这丫头，真够聪明！
张艳娜看向温可昕的目光中不再只是浮在表面的笑意，而是真心的赞叹，有这个脑子，还有这个魄力，这才是她们妇女同志的优秀代表！
“可昕，真是谢谢你了。”
张艳娜送温可昕出门，给她割了两根排骨，一包雪花霜糖，一些时令新鲜的青菜，嘴里还不忘再次道谢。
评议先进，可不是这么一点东西就能解决的，温可昕是帮了她大忙的人，一点吃食有什么大不了的。
温可昕推脱了好几次，张艳娜执意要送，她这才收下。
随后，温可昕去人社局交了档案，盖了印章，确定自己明天就可以来上班后，这才往家里走去。
*
赵妹仪一早就进了城。
她是偷偷摸摸进城的，连温兰花都不知道，她走小路过了村口，坐上大巴车，直奔市文工团去。
温兰花就算是这个世界她原身的母亲，也是思想狭隘，没有见识的农村人。
她明明好几次跟温兰花说，让温兰花给她点钱进城，温兰花总不拿她当回事儿。
这两天下来，赵妹仪实在是忍不住了，拿着偷来的十块钱，准备去干自己的大事儿去。
这一天，赵妹仪已经谋划很久了，一个月前，她从大队哪儿知道城里文工团开始招人，就早早准备下了。
凭着自己的模样，还有从前在现代学的舞蹈，面试肯定出不了问题。
“同志你好，交下报名费吧，一共三块五。”文工团门口的工作人员拦下了赵妹仪。
除了内部举荐的人员外，其他人都要缴费。
赵妹仪二话不说，掏出四块钱，“辛苦同志了。”
今天负责报名的同志请假，文工团刘超主任暂时过来帮一天的忙。
“这有啥辛苦，我们应该做的，诺，找你五毛。”
赵妹仪趁人不注意，把将钱又塞到了刘超手里，“同志，辛苦你一会儿帮我个忙，把我的报名表排到302号面试间。”
刘超见赵妹仪这样，立刻明白了她是要贿赂自己，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他本来专注写报名人员信息，这下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赵妹仪，“赵妹仪同志，对吧。”
赵妹仪露出一个自认为好看的笑容，“对，您能记得我的名字，是我的荣幸。”
“哼。”刘超冷哼一声，将钱扔到了桌子上，“小小年纪就学会这种做派，也不嫌恶心。”
赵妹仪愣了愣，见他不吃这套，连忙收起五毛钱，委屈的解释道：“我，我这只是看您工作辛苦，心疼您，没有别的意思。”
“那为什么要特意去302考场？”
“我一个乡下来的，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就想着随便找个借口，您才会收这点辛苦钱，不信您去302问问，真的没人认识我。”
刘超对这话自然是不信的，但又找不到原因，后面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他只能不再跟赵妹仪纠缠，冷着脸放赵妹仪进去。
赵妹仪看着被分到的301考场报名表，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转身去302考场排起队来。
“同志，你走错考场了。”
门口有检查的人，赵妹仪心一狠，一胳膊将人拽开，硬是闯进了302。
与此同时，在里面坐着的顾恩行正好抬头，看见赵妹仪的瞬间，脸上露出一丝震惊与欣喜。
雯雯？
“啊对不起，我，我记得我是302，还以为你故意拦我呢，不，不好意思！”
赵妹仪看到顾恩行的表情，心道这事儿成了，鞠躬道了个歉，这才慢慢走了出去。
等出去以后，她又高声喊道：“同志你好，我是考生赵妹仪，请问301考试间在哪儿？”
被赵妹仪推了一把的工作人员指指对面，等赵妹仪离开，翻了个白眼。
“这女的精神病吧！”
*
温可昕一回大院，邻居见她拎着大包小包，都凑了过来。
“呀，这得花不少钱吧，可昕，家里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笨死你，昨天沈卓回来你忘了？”
“那不是已经去过饭店了吗，这又买一大堆东西，真舍得花钱。”
“人家男人车都能开，还缺这点钱……”
温可昕听了只是笑笑，“一会儿都来尝尝这雪花霜糖，给家里孩子拿一块。”
“这多不好意思。”
“是啊是啊。”
温可昕直接打开袋子，递了过去，“都是邻居，一点小东西别客气。”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下大家伙儿谁也不嚼舌根子了，嘴里含着甜蜜蜜的雪花霜糖，不停的夸温可昕人美大方。
等到了家，一直在旁边抱着悦悦没过来的陆玉珍将家门关上，看着只剩下半包的雪花霜糖，这才微微皱起眉。
“妈，这些东西没花钱，你就别心疼了。”
陆玉珍咂咂嘴，“你买东西我啥时候心疼过，就算花钱也没啥，这不是看你分给别人了嘛……”
“堵住他们的嘴，也省的听他们背后说道了呗。”
陆玉珍放悦悦下来去捏糖吃，“唉，听你的，对了，你刚才说这些东西没花钱？”
“嗯。”
温可昕解开围巾，把供销社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
陆玉珍听完高兴的合不拢嘴，“这要是在供销社上班，一个月就多了三十斤粮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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