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鸥坐在靠窗的那桌，身子靠在椅背上，翘二郎腿，眼睛看外面，神色冷漠又无情。
白狗推门进来，立即被冷气包裹，他梭巡一圈，看到常鸥后走到她跟前：“久等，喝点什么吗？”
常鸥收回目光，冲他一点头：“先坐。”
白狗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她略抬起下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白狗感到一阵杀气，“蹭”的又站起来。
凳子腿划过地面，发出“刺啦”的声响。
吧台的小店员看过来。
常鸥牵动嘴角，仰头与他对视：“怎么了？”同时对着小店员摆摆手，示意没事。
白狗有点不自在：“我去点单，你喝什么？”
常鸥：“什么都行。”
这女人不一般。
她的下巴到耳朵的那条轮廓线上，沾了一点淡红色的印。
根据他多年在道上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那是血迹没跑。
白狗僵硬着身子走到吧台前，用身子背对着常鸥，低着头假装看菜单，实则伸出手指在菜单上反复写“110”。
小店员没太看明白，皱眉望着他：“先生，您这是……”
白狗：“要一份这个，再来两杯柠檬水。”
吧台上有圆珠笔和那种写心愿贴墙的小卡片。
他抓起笔在纸制的菜单边缘写了两个字：报警。
小店员往常鸥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惊恐地望着白狗。
白狗使眼色：“怎么付款，你扫我我扫你？”
小店员点点头：“我扫您，一共四十二。”
白狗不动声色回了座位，常鸥还在侧头看窗外。
白狗问：“晚上吃甜品没事吧？”
常鸥：“没事。”
白狗“嗯”了声，大概是尴尬，他开始扯话题：“先说好，我们不干违法乱纪的事，就是卖点合法消息。”
常鸥挑起单边眉毛：“合法？”
白狗斟酌措辞：“不会太违反法律。”
常鸥“呵”了一声。
白狗觉得这气氛又冷下来了。
白天的时候，常鸥就联系了他。
报出了他的一切个人信息，甚至连长青堂的结构、运营方式都一清二楚。白狗知道她是个行家，可她看着也就十□□的模样，怎么会对这一行了解这么深？
他问过她：【祖上也是干这个的？】
常鸥：【不是。】然后给他转了一万块钱过来。
【帮我盯个人，虹远集团的公子哥，步远。】
白狗：【哪方面？】他没收那一万转账，既然要做生意，那就得按照长青堂的规矩来。
长青堂下属员工都是小消息，而四堂主管的是高端点的信息，涉及商业秘密。
常鸥：【要朱雀堂主，我想和他见见。】
白狗眉头越皱越深，这人真的很清楚长青堂。
常鸥：【这是一点给你的见面礼，帮我引荐，后续还会再付你牵线费。】
白狗：【我们堂主不是谁都能见。】
常鸥提到了一个人：【朱心橙】。
白狗迟疑。
朱心橙是“朱雀堂主”朱严的闺女，最近搅进了一点小麻烦里，好像涉及到一个医疗公司。朱雀堂主想把女儿捞出来，可能力有限，堂里也对这事一筹莫展。
常鸥：【你收下这钱，帮我带个话，我能解决朱心橙的问题，至于你们朱雀堂主愿不愿见我，都在他。】
白狗白天一直为这个事情奔走。
朱雀堂今天放假，朱严手机一直没人接，后来白狗连发了短信，又去他地盘上找接待传话，才让他勉强接了这个电话。
白狗原名叫胡志军。
朱严说：“志军，过来玩啊？”
白狗：“老朱啊，我有句话要带给你。”
朱严声音懒懒的，似乎还处在半梦半醒中：“什么话啊？等我上班再说也行，我正按摩呢，你来么？”
白狗：“有个人说能解决心橙的问题。”
朱严笑道：“这么厉害？谁啊？”
白狗语气严肃：“查不出来，是个女人，年纪不大，履历没有，她过去一片空白。”
朱严：“骗子吧？还能有我们查不到的？”
白狗点了根烟，边抽边说：“老朱，我不能和你说瞎话，这女人……还真可能不是骗子。”
…………
白狗的回忆被打断，小店员端着蛋糕和柠檬水过来。
东西放在桌上，她就转身走了，期间一直低着头，似乎很紧张。
常鸥对她的状态置若罔闻，随手拿起一杯柠檬水。
白狗一副谈生意的模样：“老板，上午您要查步远，刚才您又说陆一凡……”
陆一凡的资料手下的人已经发到他手机上了。
白狗看了两眼：“你怎么念个书，和这么多同学都有恩怨啊？”
常鸥停下喝柠檬水，和白狗说：“先不管陆一凡，你先说步远值多少钱？”
白狗：“得按照我们的规矩来，定金两千，我们去搜集你想知道的，你听过后按照内容付款，三到五万都有。”
常鸥思考了几秒，她卡上就九万多块钱。
她淡淡“嗯”了声，换了条腿翘二郎腿。
白狗问：“怎么？价格不合适？”
常鸥突然问：“你联系到朱严了吗？”
白狗一惊。她连长青堂的朱雀堂主叫朱严都知道。
那朱心橙那事……
常鸥看白狗那个震惊的模样：“你查过我了吧？”
她笑了笑：“是不是什么都没查到？”
白狗望着她，实诚地点点头。
常鸥又拿起柠檬水喝了口：“真不是骗你。不瞒你说，朱心橙卷进的这个事情很麻烦，如果不处理好，很可能会丧命。”顿了顿，“最多一年多点，后年的三月份，她就要出事。”
——朱心橙也是312伤人事件的受害者。
常鸥：“我知道长青堂做的都是消息买卖，从不涉及人命。但你和我都是活生生的人，突然有一天没了也很正常。”
白狗：“……”
有点瘆得慌。
常鸥又说回朱心橙：“你别觉得这事是天方夜谭，老天定的命数，谁说得好呢？再说父母都担心孩子，朱严那么宝贝朱心橙，这话他会信的。”
她觊着白狗的表情，继续循循善诱：“防患于未然嘛，就算是假的他又没什么损失。”
白狗一个头两个大。
常鸥：“我知道你本事大，在你们那说得上话，朱严又欠你点恩情，我想着能说的动他的只有你。”
然后强调：“钱不是问题。”
白狗提醒她：“你微信上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来不来见你在他。”
常鸥抄起手机又给他转账：【转账七万】。
她下了血本，拿着手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白狗被她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你……”
常鸥：“说动朱严，钱就是你的，我保证朱严最后得感谢你。”
白狗：“你为什么对朱家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因为……”常鸥垂下眼，“我想用这事抵了盯着步远的钱。”
这话和她刚才潇洒给钱的做派可不一样，白狗不是很理解：“你缺钱？”
常鸥：“有点，步远我打算长期跟他，那他就是个无底洞，我想在这件事上享受你们终身免费的恩情。思来想去，也就朱心橙能让朱严给我这个特权了。”
白狗愣愣望着她，这女人太神秘，眼神、做派和她这个年龄不符合，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未卜先知的笃定，明明像个江湖骗子，可他就是迟迟不想开口拒绝她。
他直觉告诉他这女人说的都是准的。
常鸥笑，做最后的总结：“父爱如山。你仔细考虑考虑，我就在这等你想清楚，最好快点考虑。”说完就端起桌上的甜品蛋糕吃。
白狗看着她一口一口地食用甜品，想起朱严给他的忠告：“志军，拿不准就报警，听你的描述，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她这人本身都挺危险的。不行就将她交给公家，你我不适合操心这样连背景都查不出的女人。”
大概是新一轮按摩又开始了，朱严的声音又变懒了：“懂我意思吧？”
白狗回忆着朱严的这番忠告，手不自觉拿起桌面的柠檬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偏头看吧台的小店员，看她冲自己重重点了几下头。
白狗站起身：“你先吃着，我去个卫生间。”
常鸥头都没抬：“嗯，去吧。”
这草莓慕斯还挺好吃。
白狗走到吧台前，拿起圆珠笔走向洗手间的方向。大概五分钟后，一对折好的餐巾纸放到吧台上，小店员看到封面上写着：把这个交给警察。
白狗回到座位上，常鸥那块蛋糕已经吃的见底。
白狗掏出烟盒：“抽烟吗？”
常鸥摇头。
白狗：“那我出去抽一根，这里头禁烟。”
常鸥抬起眼：“抽完烟能告诉我结果么？”
白狗说：“能。”
他起身离开，常鸥没注意到他出了门后，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常鸥没再等到他回来，反倒是等到了警察。
小店员看到警察，如获大赦，赶紧指着常鸥说：“就是她。客人让我报警，说她有问题。”
警察：“是她？”
小店员点点头，她看向常鸥，立即又心虚地低头：“是……是刚才和她一块来的客人让我报警的，我、我也不知道……”
常鸥外形太不像能犯事的，小店员也犹豫，但客人举报又马虎不得。
“真是客人举报的，你们看这个。”
她把白狗留下的纸巾递给了警察。
警察粗略阅读一番，然后走近常鸥近前，的确，脸颊侧边有血渍。
常鸥略抬起脸，漆黑的眼眸里反射着一点白圈，是灯光。
虽然她表面镇定，但内心已经将白狗骂了好几遍。
狗东西。
警察指着常鸥：“跟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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