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打破沉寂的群山。
“你小子昨晚和乐问做贼去了？一个两个咳得不行，”司徒泉扛着半人高的沙袋跃上台阶，语气里带着些许揶揄。
李慕白忍不住又咳了两声，无力地摆了摆手，继而解释道：“意外意外。”
“啧啧，”司徒泉明显不相信。
“药，”
李慕白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怀里的白玉瓶，继而补充道：“一人一瓶，用的时候往清水里倒一滴就好。”
司徒泉面色一喜，连忙放下肩头的沙袋，旋即乐呵呵得接过药瓶：“一晚上就好了？”
接着又有些狐疑地开口：“这药液滴在水里就行了？那为什么去珍宝阁兑换的时候不直接给我们药液，还要让我们扛着浴桶回来？”
李慕白懒散抬眼，答道：“能做的不做呗”。
“啥？”他皱了皱眉。
这事不适合在这详细说明，他只短短说了一句，道：“珍宝阁的锻体/液由门中学徒炼制。”
司徒泉虽是一副虎背熊腰、傻大个的模样，但实际心细如发，偷了那么多次仙鹤还能平安无事的人怎么可能脑子愚笨，他眉头紧锁，开裂的嘴唇开开合合，欲言又止，最后只将药瓶揣入怀中。
李慕白摇了摇头，便要再继续攀爬。
灵域千万道，修士择其一而修，无论何道皆需先入门，丹修也不例外，丹道的学徒刚开始学习炼丹便是熟悉草药，将属性不同的草药按顺序交融化为有利于修炼的药水，剑修弟子每日所兑换的药液就是那些入门弟子所偏置出来的最低级的药水，更进一步便是药水化为浓缩的精华药液，一滴便抵一盆，再然后才是成丹。
李慕白不赞同地撇了撇嘴，怪不得剑修穷呢，辛辛苦苦攒下的灵力兑换的却是才摸到门槛的弟子用来练习的药水……
虽然这药水是承影宗专属，确实有加强体魄、扩宽经脉、加快修炼的效果，但也太黑了吧，半点灵力就可以买到的药材练成最低级的药水以后就可以翻倍卖出，顺倒还能培养弟子……
已经往前跨了数十阶的司徒泉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接着几步跳到少年身边。
还没有等李慕白疑惑发问，便郑重开口问道：“慕白师弟，炼制这锻□□废功夫吗？”
废什么功夫？对于自己不就是片刻的事情吗？
李慕白忍不住地咳嗽几声，接着含糊回应道：“普通药液罢了。”
他缓缓说道：“如果是所有剑修弟子的锻体/液呢？”
“欸？”李慕白诧异地望向他。
“丹修压制我剑修弟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司徒泉眼底闪过几分阴翳，转而爽朗笑道：“师兄不会亏待你的。”
他思索一番，斟酌着开口道：“我去和其他师兄弟协商一番，之后大家只在你这里兑换锻□□……这价格定在十六灵力如何？”
许是觉得不好意思，语气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为难：“咱们剑修弟子都挺穷的……
前段时间闻人的剑缺了个口，还是和他师傅借了两百灵力才兑换到了一小块星辰铁来修补。”
“行”，李慕白开口直接答应。
还有一堆话没出口的司徒泉止不住呆愣在原地：“这就答应了？”
接着语气一转，严肃道：“慕白师弟，你明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
司徒泉望着这个平常挺聪明的师弟，怎么这下就傻了呢？他沉声解释：“这代表咱们和那群丹修站在对立面……”
“哦……”李慕白垂下眼睑，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慕白师弟，”司徒泉急得直拍大腿，觉得他还是不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
所有剑修弟子皆不再兑换珍宝阁的锻□□，或许没有对丹修造出什么实际意义的损失，但实际上却像一巴掌打在自视清高的丹修脸上，你丹修的药液有什么好？我剑修弟子不仅练剑还能制药呢！
承影宗内本就岌岌可危的丹、剑修关系，恐怕就此彻底对立。
“你……”
“我知道，”李慕白无奈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他们会的我都会，我怕他们作甚？”
“欸？”司徒泉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突然不认识这个小师弟了，转念一想，那么狂的语气，非我剑修莫属，于是大手往他肩头一拍，乐道：“不愧是我师弟，师兄虽然不会炼丹，但这烧烤的技术不敢说天下第一，但也肯定榜上有名，以后师兄变着法地请你开荤。”
李慕白想起那滋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确实有好几天没有吃过肉了……
“咳咳！师兄你们在说什么肉”，刚爬到他们身后的梁乐问只听见最后那句话，强压着咳嗽喊道。
旁边的许时依目光炯炯。
司徒泉回过头，爽朗笑道：“放心吧，少不了你们三小只的。”
接着又拍了拍旁边的李慕白，低声道：“我先去和其他师兄弟说一声，这事越快越好。”
李慕白刚刚点头，他就大步离开。
“咳咳，师兄怎么就走了？”梁乐问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看着那逐渐缩小的背影问道。
李慕白也跟着咳起来。
许时依眼神越发狐疑，眼珠子转来转去地看着这两人，问道：“你们昨晚干嘛去了？”
“种土豆，”李慕白强忍咳嗽开口，刚停下又听见梁乐问的咳嗽声，随之又发出一阵咳嗽。
“种个土豆能感冒？”许时依震惊：“你两好歹都是修士，这体质怎么比凡人还差。”
旁边的梁乐问摆了摆手，咳得眼泪汪汪，忍不住控诉道：“哪里是种一个土豆，是一大片土豆！光着膀子又挖土又埋土还要浇水，半夜弄得满身都是泥，我两就去河里洗了个澡。”
李慕白虚脱抬手，后悔莫及道：“那还不是你说要把衣服脱了，不然沾泥以后难洗，我就是听了你的话，才……咳咳咳。”
“那去河边洗澡是不是你说的，”
看着一直咳嗽还互不相让的两人，许时依大感无语，语气不善道：“你们两这是怕身体太好？”
两个少年纷纷嘘声，许时依斜眼瞧着他们，心里已经把他们当做五六岁的孩子看待。
“快走快走，今天爬一趟就行了，”
“啥？今天又没什么事……”
“没事？你们两个大傻子都给本公主去躺床上喝药去！”
—
夜色入户，月光皎洁。
李慕白抱着慎沉踏入书阁。
一如既往倚着木窗看书的江道颜闻身抬头，朝他扬唇轻笑。
“道颜师妹，”李慕白点了点头，喊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江道颜将书抱在怀中。
李慕白眉梢一挑，无奈道：“十一来过了？”
江道颜含笑回道：“她说有两个二傻子大半夜不睡觉，光着膀子去种土豆还跑去打水仗，一整天都在咳嗽。”
他揉了揉鼻子，讪笑道：“是十一的语气。”
“师姐让我再看见某人大晚上不睡觉就把他赶出去。”
李慕白慌忙喊道：“哎哎哎，这可不行，我真有事情。”
江道颜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真的有事，”李慕白急忙重复：“我喝了药以后好多了。”
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许时依说的那么严重后，才微微阖首：“你要找什么？找到就赶紧回去睡觉。”
“关于丹修的，”李慕白松了口气，连忙说道。
“那你只能自己找了，”她耸肩回道，关于丹修的书，她看得很少。
“行，道颜师妹不赶我走就行，”对方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李慕白点了点头，并不怎么失望。
旋即，走向放满丹修的书架边上，拧紧眉头，继续寻找。
半个时辰后，
还好没记错……
李慕白捧着书，松开眉头，直接将书从中间翻开，找到自己所需的那一页，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江道颜放不下心，看见他找到书以后就一直看着他，像是无声的提示。
被注视着的李慕白头都不抬，便笑着说道：“师妹怎么天天晚上都待在书阁里，我等虽是修士也要懂得休息。”
依靠在木窗前的少女神色一变，语气淡淡道：“睡不着罢了。”
低着头的李慕白自然没看见她的奇怪表情，再加上心思有一半都在书上，对此简直一无所知，甚至还笑着打趣：“小小年纪就睡不着了？”
江道颜没理他，捧起怀里的书，再一次翻看起来。
书阁再一次恢复寂静，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
李慕白全身心地投入到书中，半响之后，缓缓将书合上，闭上眼又将那内容在脑中回溯了一遍，才抬起头。
脚步缓缓靠近。
江道颜再抬眼，少年已经走到面前，她声音略微冷淡地开口：“看完就快回去。”
李慕白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拿出一包牛皮纸包裹的桂花糕出来。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气了？吃点桂花糕？”
江道颜眼神一瞥，似笑非笑道：“十一师姐的桂花糕？”
“欸？”李慕白眨了眨眼。
“师姐来的时候，给了我一包。”
少年挠了挠头，将桂花糕塞入她手里：“师姐给的是师姐给的，师兄的是师兄的，拿着拿着……”
好不容易绷起脸的江道颜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
“我不知道你为何睡不着，但一个人待在这冷冷清清的书阁里，难免孤寂，吃点甜食也好，”少年笑容赤忱，眉眼如清风拂过般清朗。
“行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要是十一来查房，小爷我肯定得完蛋，”接着不自在地说道，转头离开。
江道颜望着那不断缩小的削瘦背影，手中的桂花糕还带着微热的体温，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微弱的叹息声在空荡的木阁中落下。
夜风吹过，一切痕迹都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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