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枞慕在长公主身边待得久,也有些恃宠生骄。
他心里有点在意长公主跟春桥提的“三少爷”,他还以为,长公主同伯府里的所有人关系都不好呢。
什么样的人,能让长公主就算不在伯府,也时刻惦念着?
周枞慕吃味道:“长公主,‘三少爷’是谁啊?”
长公主转过头,她伸出手指细细摩挲周枞慕的脸,动作很是轻柔,脸色却是淡淡:“不该你问的事情就不要问。”
周枞慕登时脸色都白了,他也不知道问一句“三少爷”哪里犯了长公主的忌讳,只能喏喏应是,不敢再多言。
前方提灯的丫头脚步一顿,“伯爷。”
长公主抬头看去,发现盛怀宁等在前面。
盛怀宁是特意来寻长公主的,他冷冷瞧了一眼周枞慕,又对长公主说道:“你的宜兰苑都打扫过了,今晚可以宿在那。”
周枞慕刚刚惹了长公主生气,此时也不敢再作妖,就老老实实地去了客房睡下。
院子里灯火昏昏地亮着,盛怀宁接过丫鬟手中的脚盆,格外冷肃:“下去吧,我端进去就好。”
丫鬟知道伯爷又是要亲自给长公主洗脚了,长公主在的时候,伯爷总是事事亲力亲为。
伯爷对长公主这样好,长公主却不领情,她垂着头,心里觉得伯爷可怜,却没有再多言,行礼缓步退下。
盛怀宁抓着长公主的脚仔细揉洗着,长公主心不在焉地盯着盛怀宁棱角分明的侧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他就是这般固执的性子,从前她困了,只想快快洗完缩回被窝里,盛怀宁却偏要洗完再敷一层护肤的花露,一切都结束了才让她去睡觉。
刚嫁给他的时候,还觉得这男人很宠爱自己,后来长公主发现他只是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一板一眼,不解风情。
也不是爱她,只是皇帝赐婚,他就尽职尽责地做到驸马都尉的职责。
不管换了谁做他妻子,他大概都会这般用心。
“容儿的事情,你可想好了?”盛怀宁突然出声,长公主与他只有一个孩子,只要长公主还念着这个孩子,他便也肯记挂在心上。
“曹景轩不近人情,太后说话也不好用,”长公主双手撑在柔软的床榻上,看着天花,慢条斯理地说道,“赵太师听说后已经上折子了。”
最近参长公主的奏章多了些,盛春容犯得又是大事,她也不便出面包庇。
“你有主意就好,”盛怀宁又拿出巾帕为长公主擦净脚上的水。
长公主缩了一下脚,盛怀宁紧紧攥着她的脚踝,沉声道:“还要抹玫瑰膏。”
盛怀宁低垂的眉眼在经过岁月沉淀后,愈发成熟俊朗。
长公主无声沉默,突然抓住盛怀宁的手,满不在乎道:“我们和离吧。”
盛怀宁拿着帕子的手青筋乍现。
“为什么?”他隐忍道,几乎是忍气吞声的平静。
“我有喜欢的人了,”昏黄色的烛火下,长公主的侧脸轮廓柔美,她低下头亲了一口盛怀宁,笑着说,“而且我腻了。”
盛怀宁自然没有同意,两人又是不欢而散。
......
任凭外头风云起伏,兰溪居里还是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日天光蒙蒙亮,明澄澄的初阳在天边抹开一层霞色。
灿灿的朝晖落在青瓦上,清晨的冷霜消融在冰凉的雾气中。
今日书堂放休,春桥便睡了个回笼觉,起来的时候乌黑的长发垂在身侧,被澜娘挽住,正轻轻梳着。
“这是我们姑娘的房间!”
“你不能进去!”
“快回去!”
外头传来的声音闹哄哄的,春桥还未睡醒,在打着盹,她被吵得睁开了眼,疑惑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澜娘推开门,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有个人撞开丫头们狂奔进屋里。
春桥看清来人是谁,她的羽睫微微颤了下,白里透粉的巴掌小脸上神情怔愣。
狼卫目光越过春桥未施粉黛的脸,直勾勾落在她身后的糕点上。
“我饿了,”他一脸严肃,眼神还有些委屈,好像在控诉春桥不让他吃饱饭是天大的罪过。
澜娘过来,训斥道:“没有规矩,得等主子用完膳下人才能吃饭。”
狼卫不说话,只是盯着糕点不停地咽口水。
春桥揉了揉头,叹气道:“没事,如果你爱吃这糕点,我就送给你吃吧。”
她主动将糕点递过来。
狼卫看着春桥却没有动,他的主人端坐在梳妆桌前,脊背挺拔,乌发轻挽,微风拂起青丝,露出雪白发腻的脖颈,看着他的时候,眼下泪痣娇艳欲滴。
搭在碟子上的手指也纤弱,软软的,香香的,比这易碎的瓷器还要白到发光。
“乱看什么!”澜娘挡住了狼卫的视线。
狼卫低下头,接过春桥手中的糕点就走。
澜娘见他走远了,才小声抱怨道:“长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非要送个男人来姑娘院子里。”
春桥撑着头,有些困倦,“给我梳洗吧,我还要陪祖母用早膳呢。”
轮到选首饰的时候,春桥随手指了一根素簪子,“就它吧。”
澜娘有些犹豫,她拿起另一根镂玉的珠钗,小声提着意见:“我觉得这个更适合姑娘。”
那珠钗确实好看,珠花圆润,白玉潋滟,也不失华贵。
谁知春桥只是看了一眼,就摇头,“我还是低调些吧。”
两人正商量着,松风院那边却派人来了,说是盛老太太病情反复,今日起不来床,这几日表小姐就好好休息,不要去盛老太太跟前晃。
春桥怔忪片刻,她犹豫道:“那我去看看祖母,可以吗?”
“表小姐,听奴婢一句劝,”来人怜悯地看了一眼春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哪一边没了,盛老太太心里都是极难受的。”
因为盛春容的事情,祖母连自己都不想见了......
春桥心里难过,她眼神都黯淡下来,只是讷讷应道:“好。”
松风院的人走后,春桥想了想,又去了修竹居。
春桥脑子里乱成一团,越来越分不清盛秋潮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其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不管周加藤的死和盛秋潮有没有关系,她总要问个清楚。
杀孽太多,戾气太重,是会反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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