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绯长到五岁的时候,孟无说允许她出去放风一次。
也就是以“人”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形态出去。
五岁之前,她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呆在房子里,其余时间会出去走走,但因为没人看得见她,她只能自己玩。
孟无某一天带点忧虑问:“你会得自闭症吗?”
“白痴,自闭症不是我这么得的。”
孟无放心了:“还能骂脏话,看来你很健康。”
时绯:。
一个人健不健康,原来是从能不能骂脏话来体现的。
孟无育儿手册真不错。
“今天准备去哪里?”孟无又问,他总是无处不在,却又从不出现在时绯面前。
五年来,他们没有见过一次面。
时绯想了想:“去看看时凛。”
她的时间过了五年,但距离真正的时绯苏醒,已经过了十年。
十年前的夜晚,孟无用“起死回生”唤醒真正的时绯,同一时间牧延的身体失去生机,没了呼吸,等到懵懂的“时绯”醒来,时凛他们皆以为是牧延的死亡对她打击过大,导致她忘掉了一切。
忘了也好,起码不会一直伤心,时凛欣然接受,随后开始享受娇娇女天天撒娇。
醒来后的“时绯”软软糯糯,撒娇技能满点,即便生理年龄已经三十二岁,看着和大学生没什么区别,撒娇并不违和。
时绯远远看着,说不出什么感受,她迈着小短腿好不容易过来。
孟无安慰她:“如果你想要个爸爸妈妈——”
时绯:“滚蛋,别想做我爸爸。”
其实她也没有很想念时家父母啦。
那边,时凛带着女儿吃完饭从时绯身边路过——他们此时在一家餐厅里——时绯埋下头拿起勺子和盘子里的肉作斗争,忽然察觉时凛停在她身边。
时绯复又抬起头,时凛正慈爱望着她。
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饭,爸爸妈妈呢?”
时绯利落打掉时凛的手:“孤儿,没爸没妈。”
时凛拧起眉,时绯穿戴整齐漂亮,可不像孤儿一般,应该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顽皮孩子。
阿绯小时候也顽皮啊。
时凛心里叹口气,缓下声音:“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时绯断然拒绝:“不用了爷爷。”
时凛一噎,“时绯”在旁边笑出声。
时绯唰地看向“时绯”,双眼瞪着对方。
“好可爱。”女人感叹,弯下身,“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换时绯噎住,严格来说,“绯”是时凛给女儿的名字。
可她已经不是时凛女儿了。
时绯头偏向一边:“不告诉你。”
“好吧。”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隔了两秒,时凛和“时绯”离开了。
时绯松口气,盘算着接下来怎么去见其他人。
服务生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是一小盒冰淇淋:“这位小小姐,刚才一位先生点给您的。”
时绯看一眼,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抹茶草莓双色冰淇淋。
从餐厅出来,时绯问孟无为什么要过了五年才安排她苏醒:“你让我陪你,却忍了五年才复活我?”
孟无就事论事:“我首先是世界意志,好吧,半个世界意志,另外半个世界意志只想把你踢出这颗星球。”
“那五年间有新的剧情要上演,你在的话,我怕你搞鬼。等到剧情走的差不多了,我才让你醒来。”
“哦,我谢谢你。”时绯迈着短腿吭哧吭哧走着,路过中心公园时进去坐了坐。
她走不动了。
现在是春天,中心公园很多放风筝的,孟无问时绯要不要风筝:“我可以让你的风筝飞得最高。”
这不就是作弊吗,时绯仰起包子脸看了看天上的风筝,掏钱买了一个。
不出意外,她的风筝一飞起来就是最高的那个,没有丝毫难度。
“快看她的风筝!”
“好高啊那只蝴蝶。”
“妈妈我也要。”
……
时绯跑着晃动几步,围观她的小孩子挺多的,她有些无奈。
孟无插话:“我们小时候也放过风筝。”
对,助理清场,一整块后山,漫山遍野的鲜花,只有她和孟无两个人。
风筝怎么飞都飞不起来。
她当时还生气吼了孟无,孟无难得有点不知所措。
时绯笑出声,无意间扭头——
有个小男孩站在她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
微卷的头发,精致得像洋娃娃,就这样傻愣愣看着她,眼都不眨。
原来还是会遇到。
时绯想着,这个男孩和牧延唯一相似的地方,是眼睛,眼睛特别像。
她一眼认定这就是牧延。
她以为牧延已经十岁了,原来和她一般大。
“孟无,是不是你这个老狗安排的,我遇到牧延了。”
“遇到了又怎么样。”孟无倒是不屑,“他不记得你,他现在就是个五岁小屁孩。”
也对,时绯按捺住激动的心,把手里的风筝递给牧延:“拿去玩。”
牧延安安静静站着,时绯给他就接,一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时绯。
时绯一高兴:“你的风筝一定是飞的最高的。”
牧延歪头,糯叽叽问:“真的吗?”
“那当然。”时绯一把夸下海口,心里狂call孟无,“让他的风筝飞最高!”
孟无:??
这种妻子外出包.养小白脸嫌钱不够光明正大问他要的既视感怎么回事。
孟无咬牙切齿:“你做梦。”
牧延的风筝不光飞不高,摔下来时还破了个洞。
牧延水汪汪的眼睛立马变得湿漉漉。
时绯尴尬,她不会安慰小孩:“我再给你买一个风筝?”
牧延摇头,小心伸出右手:“我想和你一起玩。”
阿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连风雨!”有个打扮潮流的妇人朝牧延走来,肆无忌惮捏捏牧延的脸,“怎么到处乱跑,找不到你我差点报警,你倒好,跑这里放风筝来了。”
连樱不满地嘀咕:“不就是要你学滑板,有这么难吗,酷girl养的小孩怎么可以不酷。”
说话间,注意到牧延手里的风筝破了,拿起风筝一看,牧延对面还站着一个小女孩,瞬间凶巴巴:“连风雨,你自己说,是不是把人风筝弄坏了?”
时绯回过神刚想说没事,她没想到收养牧延的人竟然是连樱,然而不等她开口,牧延立马接过连樱的话,他点点头:
“嗯嗯,我把她的风筝弄坏了,妈妈,把我赔给她吧。”
时绯:?
连樱:?
孟无恨得牙痒痒:“我就应该把他变成智障。”
连樱惊讶过后拍着牧延脑袋:“可以啊小子,比你爸有出息。”
五岁就会追女孩了。
“不过不行,你还没长大。”连樱义正言辞拒绝,竖起一根手指,“等你长大再把自己赔给人家,现在,我们要去跟时绯阿姨汇合了。”
“小子,和妹妹说再见。”
妹妹,也就是时绯安静等着牧延离去。原来连樱和“时绯”的关系保留下来了,“时绯”刚醒单纯如白纸,连樱是个热心肠,会好好照顾时绯。
“时绯”在这个世上,有了第一个真心的朋友。
挺好。
时绯感叹,牧延还赖着不走:“你的名字是什么?”
和时凛一样,时绯答不上来。
牧延自顾自说着,已经被等不及的连樱一把抱起:“下次再一起玩。”
牧延努力伸出手:“我叫连风雨。”
为你,风雨兼程。
时绯内心一动。
直到牧延离开,被连樱撸在腰间,都还眼巴巴望着时绯。
时绯摸摸胸口。
该死。
“别期盼。”孟无突然说道,毫不留情打碎时绯的希望,“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下次’。下次,你没有实体,你看得见他,他看不见你。”
时绯怅然若失。
再见到牧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牧延沉睡后,他们甚至没有好好告别。
原来生活最暖不过下次见。
这次过后,时绯又恢复到隐身状态,孟无大概真受牧延刺激了,时绯不过睡了一觉,再起床就直接到了国外。
孟无:“北城呆久了,换个地方玩吧。”
一开门,被兜头浇了一脸风雪的时绯:......
跟着孟无这段时间,她自闭的时间多了,骂脏话的时间也多了。
“行,换个地方玩。”时绯搬了个板凳坐到门前,“这一年我们就看雪吧。”
孟无没有言语,一开始,他真的觉得每天就这样坐着看雪很不错。
时绯不说话,周围只有落雪的声音,他处理事务累了,回来时绯身边,两个“人”就这样看着白茫茫大地。
时间久了,孟无有一种错觉,普通人的老年生活,是否就是这样的。
然而时间再久一点——
“说话。”孟无说道。
没有声音,时绯往门前一坐就成了哑巴。
孟无问:“你是在反抗我吗?”
依然没有回应,孟无心一狠,心想不说就不说,看谁先忍不住。
一年过去,两年过去,外界的风雪没有变化,这座房子却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孟无先认输。
“我不禁锢你了,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给你自由。”孟无妥协道,“和我说句话吧,大小姐。”
时绯心里的气一松,终于等到今天,它喵的她都要忍不住了。
只是一张口,没有声音。
孟无狐疑:“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
时绯眼含两包泪:两年没开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孟无:我慢慢的听雪落下的声音~
时绯:哔——
牧延:55555把我赔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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