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石头撞击的沉闷声响还刺激着耳膜,让人感觉下一刻石子就能打破罩子把里面的人刺成一个一个的血窟窿,但是透明的光罩始终坚韧。
“这是什么东西呀?”许镜清抱着剑,看着因为石子密集而比寻常还要低沉的天色。
“这是石头,”云初霁沉吟半晌,然后一本正经:“小清看不出来吗。”
“……公子!”许镜清幽幽看了云初霁一眼,她家公子大多数时候都是正经可靠的,少有的玩笑往往都是在这样的时刻,实在是有点,不合时宜。
“咳嗯!”云初霁咳了一声,倒也没什么不自在,还是语气柔缓:“这是乱石阵,应该是小清刚刚捡的那块石头,触动了阵法,才会发作。”
“啊!”想到自己捡了一块石头气冲冲的扔落深秋,许镜清闷不吭声的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落深秋眼角斜斜的瞥到有个人难得沮丧的模样,偏过头不露痕迹:“触动阵法的石头不止这一个,如果不是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这是有人特意设在此处,避不开的。”
许镜清抬头,有点吃惊的看他一眼,落球儿这是在替她说话吗!
这一幕又伤到了夏棋脆弱的心灵,手上的伤口血倒是止住了,心里的伤却漏了一个大窟窿,呼呼的吹着寒风。
“这能叫无事,”夏棋把手臂举起来,凑到落深秋跟前:“兄弟你看看这伤口再说话。”
夏棋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就是要找茬,就是要犯贱:“这还能叫无妨,那你怎么不说早晚死都是死,大家趁早交代在这里岂不是更好。”
许镜清把头埋的更低:“对不起,你,你没事吧。”
夏棋别扭的把手收回来:“没,没事,也没啥大事。”
落深秋冷冷的看着他,把许镜清拉到自己身后来,朝着结界外一扬下巴:“那你先交代在此。”
“……”夏棋捂着手臂的手无声的挪到胸口,他有口血真的很想吐出来。
夏棋:“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落深秋无声看了光罩外砰砰乱跳的石子半晌,无谓道:“我一个一个的护着出去,总能出去。”
打破石壁一个一个护着出去,凭着落深秋的身法,未必不成。
“……”
夏棋噎了一噎,这些人就是天生来克他的,他在夏家做自己耀武扬威的夏棋师兄有什么不好,非要来这么个鬼地方,还没被清溪州的人打死,就先被身边的人堵死。
“他看着好像快哭了,”许镜清扯了扯落深秋得袖子,小声说:“但是我觉得他……该。”
落深秋深有同感的点头。
一声轻笑,云初霁偏过头,脸上是一惯的温软,他方才一直在看着结界外密集石子的缝隙,最终锁定一点,看了许久,这才收回目光。
可怜的夏棋,总是看不清状况,和以前一样,云初霁在心里可怜了他一会。
夏棋还捂着胸口,可怜巴巴的看他一眼,这眼神什么意思,没懂。
“少爷,”许镜清蹭到他身边,门主也不喊了,一双眼亮晶晶的:“你看出什么来了?”
“那儿,小清看见了吗?”云初霁指着前方。
许镜清顺着云初霁示意的地方看去,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不停往上冲的石子,透露出外界零星的缝隙一闪而过。
“嗯,”许镜清摸着下巴,假意沉吟:“那地方确实有问题,果然少爷也看出来了。”
“所以,那地方是什么?”落深秋问。
许镜清:“……”
小姑娘转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落深秋:“少爷,那地方是什么?”
“阵眼。”云初霁笑的轻轻的:“把阵眼毁掉我们就能脱困了。”
“唔,那我们这么过去呢?”
这外面石子碰撞碎开,到处都是,一出去就会变成血糊糊。
“走过去,”云初霁看了夏时安一眼:“能走吧?”
夏时安点头:“能走。”
那得怎么走过去?许镜清茫然,这结界还能移不成。
许镜清恍恍惚惚的这么想,就见着夏时安拉着云初霁的手腕往前走了一步,落深秋也拉着许镜清跟着往前走,没人疼没人爱的夏棋乖觉的自己跟上。
那结界也随着夏时安的走动一步一挪,就像是在水面滑行的小船,两旁是破壁的石子,最终停在云初霁说的阵眼前。
许镜清:还真能走!
一柱香之后,他们已经离破石阵那个地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因为刚刚犯了错,许镜清自觉的连话都很少,安静的跟在落深秋后面,其他人也没有话聊。
几人沿着崎岖山路行了两个时辰,初时还鸟语花香,绿意葱茏,随着行到山里深处,路旁杂草野花渐渐少了,到了后面,只剩下一丛一丛枯黄的野草,快到目的地时,竟是枯黄野草都不见,天色暗沉,寒风呼啸,荒凉破败的模样与清溪州城镇精致繁华的景象相去甚远。
“好冷,”许镜清抓住落深秋的袖子就往自己手臂上裹,苦着脸皱着眉:“为什么我们不御剑,为什么!这个剑只是抱着好玩的吗?”
推开许镜清,落深秋把外袍脱下盖到她头上:“你不仅可以飞,还能打洞。”
“落球儿!”许镜清挣扎着把脑袋冒出来,那厚重的外袍被她拿到了手上,咬着牙就想对着落深秋的脸扔过去,衣服都被她揉成一团举过头顶了,许镜清却突然停住了,瞪他一眼把衣服罩到自己身上:“冻不死你!”
落深秋里面是一件窄袖,衬的身形越发挺拔,冷冷哼了一声:“也就这点出息。”
“御剑太过招摇,难免引出不必要的麻烦,”云初霁指尖冰凉,笑意依旧柔和:“小清坚持一下,快到了。”
许镜清脸上被冻得红扑扑的,乖巧的答应了声好。
这一路有生机的树木花草不多,道路两旁的枯树黄枝倒是不少,一个个四通八达的旁逸斜出,像是张来双翼俯瞰卑微蝼蚁的魔物。
夏时安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云初霁身旁,瞧见有的树枝长得矮挡着路的,就伸手替云初霁折了,云初霁心里不自在却还是由他。
这会他又折了一个树枝子扔到一边,不动声色的揽过云初霁的肩,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这路实在难走;“小心些。”
云初霁一愣,随即就想挣开,但肩上的那只手用了点巧劲,云初霁一时半刻的竟也挣脱不开。
再挣扎未免矫情,云初霁垂下眼,淡声道:“少主,我自己会走。”
不自觉的收拢五指,夏时安轻轻皱眉,太瘦了。
他轻轻拍了拍云初霁的肩:“我不会走,这一路甚为艰难,劳烦小初受累,带我一程。”
陡峭的悬崖都走过来了,现在是平地……
云初霁抬眼怔忡,这人怎么,没脸没皮的。
云初霁还没想好要怎样反驳,许镜清就两眼发光的想蹭过来,走到一半被落深秋提着后领子提溜回去了,小姑娘像个王八似的被迫缩着脖子,手脚一起划拉:“少主客气了,我们门主最心善,你放心大胆的搂,我们门主会帮……唔,嗷!!!落深秋,我的腰!”
可怜的许镜清,怀着一颗赤城热情的心,却被落深秋捂着嘴一手将她抱起夹在臂下向前走远了。
潇潇寒风中,她深情的呼喊还依稀可辨:“你尽管搂,我们门主会帮你的~~~~”
“……”夏时安袖袍大,云初霁大半个身子都被他罩住了,他微微勾起嘴角:“你家这个小姑娘若是到我柏州门来,一定大有作为。”
“呵!”云初霁僵着嘴角,冷冷的抽了抽。
见他如此,夏时安倒是心情颇好的揽着云初霁往前走:“心善的门主忍耐一下,就快到了。”
这话听得云初霁又用眼瞪他,这分明是他方才说来哄小清的话。
“怎么这么看着我,你在想什么?”
夏时安眉目舒展,忍不住笑了,十分好看,一时间让云初霁恍了神。
他看着夏时安,也忍不住软了眼角:“我在想夏公子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以前秉节持重的一个人变得这样油腔滑调,也不知是和谁学的。”
周遭一片阴冷,二人挨得近了,倒也没有那么冷,反倒是心底里渗出一股一股的暖意,融入四肢百骸,从骨子里热了起来。
夏时安笑出了声,以往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人可是面前这个俊秀斯文的小公子,学,也是和他学了一两分。
此时时机正好,夏时安想多说几句,在心底里想着措辞,说什么才会讨云初霁开心,他本就寡言,往往都是别人说他点头或是简短的说几个字,遇上云初霁话才多点,少有这样找谈天的由头这样的事。
可夏时安并不觉得眼下这个场景艰难,心里倒是很高兴,就是找话也没什么难的,只要小初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
夏时安正想着要说什么才能逗的云初霁再笑笑,那走在前方的许镜清却突然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啊!!!”
云初霁立即收敛了神色,推开夏时安快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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