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便是孟凭澜的姨母程双蕴。
当年先帝病危,几名皇子争位,二死一伤,最终先帝驾崩,平嘉帝继位,孟凭澜不得不奉旨远避汝阳,程双蕴毅然和夫家和离,护着孟凭澜一起到了汝阳。
这五年来,孟凭澜能迅速收服汝阳一众文武官员、外拓封地名扬南疆,少不了程双蕴在背后的鼎力支持。
汝阳稳定后,程双蕴便不再过问封地的军政事务,安心在王府操持内务。
对这位姨母,孟凭澜很是敬重。
既然程双蕴发了话,孟凭澜只好恋恋不舍地告别了顾宝儿。
回到王府已经晚了,他匆匆赶到程双蕴居住的双林苑,被告知夫人已经睡下,请他明天一早再来。
翌日正值休沐,孟凭澜没什么事,一清早起来练拳舞剑了一番,用罢早膳,神清气爽再次来到了双林苑。
程双蕴一身短打,正在院子里舞两把短剑,短剑上的红缨翻飞,剑尖寒芒闪动,化作一道道光影,将飒爽的身姿笼罩其中。
眼角的余光瞥见孟凭澜,程双蕴最后耍了一个剑花,收了短剑。
“姨母,你英姿不减当年啊。”孟凭澜赞叹道。
程双蕴今年也就不过三十出头,五官英气,和孟凭澜有三四分相似,她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脸,打趣道:“凭澜,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可要去军府守株待兔了。”
“这几日军务繁忙,所以没来向姨母请安,昨夜来得太晚姨母又睡了,是我的错,”孟凭澜讪笑了两声,“我向姨母赔个不是。”
程双蕴笑着道:“好了,我知道你忙,但我这事也要紧,走,我们去里面说。”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进了正厅。
在罗汉榻上坐下,程双蕴让人取过来了一叠画像和资料,放在了孟凭澜手侧的桌几上:“这是我这阵子让人搜罗来的,大宁所有我看得上眼的世家贵女,都在这里了。我知道你心存高远,不愿让儿女之情拖了后腿,以前我让你选个王妃把亲事办了,你嫌这个嫌那个,我也不强求,但你现在及冠已过一载,再不办我就没办法向你的母妃交代了。”
果然不出所料,又是选王妃的事情。
这两年程双蕴因为这事经常旁敲侧击,孟凭澜则使用拖字诀,避而不谈,今天程双蕴终于按捺不住挑明了。
姨母抬出了已经仙去的母妃,这面子总要给的,孟凭澜意兴索然地拿起了画像,一张张翻了起来:“有什么新的吗?要还是以前那些就免提了,我一个都看不上。”
程双蕴就气他这副傲慢的模样,就好像天底下就他最厉害,无人能与他相配似的。
“我连京城的适龄贵女都搜罗了画像过来,这你要是还看不上,打一辈子光棍吧,”程双蕴没好气地道,“这是郑太傅的孙女郑蕙予,有沉鱼落雁之容,一手古琴弹得出神入化,你若去求亲,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郑合贺这个老狐狸,要是能用一个孙女拉拢我,还不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孟凭澜轻哼了一声,“我还嫌老狐狸太阴险了呢。还有,这姑娘长得倒还不错,但眼睛略长了一点,看起来有点手段,只怕日后会家宅不宁。”
“这也能看得出来?你倒是可以去看相了,”程双蕴挖苦道,“我觉得不错,可以作为备选之一。”
“好好好,姨母喜欢便好。”孟凭澜也不在意,往下翻了一张。
“这是北仁王罗敏思的女儿罗芷蓝,容貌也是上乘,听说性格爽朗大度,骑马射箭无一不精,倒是和你挺相配的。”程双蕴笑着道,“要是她嫁进来,我倒是不怕寂寞了。”
“罗敏思的女儿?”孟凭澜诧异地问,“姨母,他一直对我占了榆州心怀嫉妒,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哪天我们两家兵戎相见都说不定,他女儿敢嫁来汝阳?”
“北仁王妃从前和我是旧识,这两年和我通过几封信,我听她言下之意,罗芷蓝很是仰慕你,也想带着女儿过来和我叙叙旧。”程双蕴也有些犹豫,“你若不介意她那个爹的话,倒也可以考虑。”
“备着吧。”孟凭澜可有可无地翻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张画像稍显逊色,程双蕴见他没什么兴趣,忽然想了起来:“哦对了,明珏今年已经二八了,她打小便倾慕于你,知根知底、温柔娴淑,才情样貌都属上乘,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哪个明珏?”孟凭澜诧异地问。
程双蕴心中喟叹,这姑娘的一腔深情只怕要付诸流水了,孟凭澜居然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秦明珏啊,秦刺史之女,和若婷是闺中密友,经常到府里来玩的。”
孟凭澜隐隐有些印象:“是她啊,你若喜欢,那也备着吧。”
程双蕴无语:“是你选王妃,我喜欢又有什么用?你用点心吧,这可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王妃,你母妃从前一直盼着你成家立业,和心爱之人琴瑟和鸣,你却如此轻率……”
“好好好,我认真挑。”孟凭澜只好收了那份惫懒的姿态,凝神细看了几张,忽然,他的手顿住了:“这是谁?”
程双蕴赶紧探头过去一看,笑着道:“这是顾尚书顾南漳的女儿顾琋,定国公乔威的外孙女,要细论起辈分来,她还要叫你一声舅舅呢,你还记得吗?”
孟凭澜磨了磨牙,忽然大笑了起来:“我当然记得,不就是顾非灏的妹妹吗?她怎么长得比她那几个哥哥难看了那么多?脸上还长了这么大的一颗痣。”
程双蕴愕然,仔细又看了看画像,一时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看到的难道和孟凭澜眼里的不是同一个人?
画里的顾琋虽然没有前两个那么明艳动人,可也娇俏可爱,眼下一颗泪痣还平添了几分妩媚,怎么也说不上难看啊。
“怎么,她得罪过你吗?”程双蕴纳闷地问。
“她倒没有,她那个双胞胎哥哥得罪过我,”孟凭澜的眼神森冷了起来,“三年前我差点被困在京城,就是她哥引来的羽林卫。”
程双蕴怔了一下,立刻去抽那张画像,歉然道:“我不知道这事,就听说顾琋是京城第一美人,便让人搜罗了画像过来瞧瞧她的模样,若是你喜欢的话也好多个选择。不过,顾家向来视我们如同洪水猛兽,这个选择不要也罢。”
孟凭澜按住了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这便是京城第一美人?我看真的是徒有虚名。姨母,听说她很得顾南漳的宠爱,她那三个哥哥也对她有求必应,我倒是很想看看,顾南漳要是知道我向他求娶最心爱的女儿,会是什么表情。”
“你什么意思?”程双蕴恼火地问,“我是让你选你的王妃,不是让你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的。”
“你就托人去探个口风,反正顾南漳又不会真的同意女儿嫁给我,让他们一家人惴惴不安几日也好。”孟凭澜浑不在意地道。
程双蕴头疼:“你这孩子,那万一他同意了呢?”
“不可能,这几年顾南漳和顾非灏他们三番五次在陛下面前进言,力主削弱汝阳军备,甚至恳请陛下召我进京以绝后患,他怎么敢把女儿送到我手上?”孟凭澜阴恻恻地一笑,“再说了,要是他同意,我就不能反悔?我又不是傻了,在身边放个朝廷的细作,就算我娶阿猫阿狗都不会娶她顾琋。”
“你知道就好,”程双蕴恼火地道,“所以,这几个你到底最中意哪个?我是正经给你挑王妃,不是让你来算计什么顾家、郑家的。”
孟凭澜装模作样地拿着画像又翻了一遍,忽然脑中掠过顾宝儿的脸庞。
“王爷,你说我是你的女人,那你是要娶我吗?”
那迎向他的目光带着希冀,呼吸都暂时屏住了,等待着一个他的回答。
如果顾宝儿换成其中任何一个的家世,那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就把顾宝儿的画像拿出来,选定她了。
可惜,没有如果。
他定了定神,将画像放在了桌几上,正色道:“姨母,这几个不相上下,我难以抉择,姨母帮我决断即可,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的王妃要温柔娴淑,有容人的雅量。”
程双蕴狐疑地看着他:“凭澜,你这话里有话的,难道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是,”孟凭澜一脸的坦然,“蒲草别院里有个姑娘,名叫顾宝儿,她身世可怜,又因为阴差阳错和我有了一晌贪欢,我想把她接进府里给她个名分,也不想她受委屈,日后还请姨母护佑她在府中安稳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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