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侑墨的卧室有一个漂亮的圆形玻璃穹顶。
穹顶中心的正下方,是一张白色的,架着轻纱床帘的圆形床。
如果不是梁侑墨亲自带她来的,她甚至会以为这是一个女孩的卧室。
这一夜,白纱轻晃,天山雪融,春水飘摇。
迷蒙间,她看到玻璃穹顶上有樱花颤颤巍巍地抖落,然后被湿漉漉的雨水割碎成片片绝色。
那副没完成的设计稿,她在心底绘完了最后一笔。
着实收获不小。
和灵感缪斯进行深入交流,之于目前的她来说,稳赚不赔。
但是……
凌晨醒来,倪喃只觉得全身仿佛被车碾过了一样疼。
明明看起来是个清冷精瘦的人,为什么一关灯就像变成了吃人的野兽,体力充沛花样繁多。
居然在去浴室清洗的时候也不知餍足,让倪喃完全招架不住,任由他牵着走。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男人紧紧地攥着。
又是这样。
倪喃自觉她的手并不是特别漂亮,甚至在两手的食指指节上还长了两颗对称的小痣,并非无暇。
可他似乎对她的手情有独钟,哪怕在那种事上,也是从指尖开始吻起。
忆起被他吻过指尖的画面,倪喃又觉得浑身卷过一片酥麻。
她动作轻缓地把手给拿出来,想要下床,却又因为腿软一个趔趄就要扑倒。
腰间蓦地伸过来一只胳膊,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又被梁侑墨按在了身前,“干什么?”
他浓黑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明明是刚醒,却清明异常。
此刻禁锢的姿态,让倪喃恍然生出一种,她是落入他陷阱的猎物一般的错觉。
她错开眼睛,“生物钟,该起来晨练了。”
从事艺术是要天赋,但她也从不疏于练习。
每天清晨一幅写生,是她坚持了十多年的事情。
梁侑墨看了眼挂钟,也差不多到了他起床看书的时间了。
他惯常极其少眠,自律的可怕。这夜竟睡了超过四个小时。
他淡淡地嗯了声,没再做什么,就起身往浴室走去。
“那个梁……”在称呼上,倪喃迟疑了一下,“老板?有纸笔吗?”
梁侑墨转过身,浴衣松散地系着,露出里边紧实的肌肉。隔着晦涩的光线,他遥遥看了倪喃两秒,“床头抽屉里。”
倪喃道谢,却又听他道,“叫我先生。”
男人的声音脆脆冷冷,一字一字地敲击着倪喃的心房。
她乖顺地点点头,但却没立刻叫出来。
对于她不赞同的事情,她很少会提出异议,只是鲜少遵循。
这是不会引起争执,她惯用的温和的拒绝方式。
倪喃打开抽屉,发现里边有一排万宝龙大班。
一支是她一个月的兼职工资,也是她父亲攒了很久才够买给她的成年礼物。
在梁侑墨家,却像普通铅笔一样放着一整排。
浴室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倪喃瞧着磨砂玻璃门上倒影挺拔的身型,迅速在纸上草绘出她想了一夜的作品。
天山雪再动人,她也清楚地知道不会为她降临。
她这个专业,很多人都会为了灵感和美不顾一切,有些人身心皆付。
但她不会,她想要感受想要触碰,但不会沦陷。
因为她自小就明白,上帝的每一件礼物都是明码标价。
等价交换是她坚持的原则。
梁侑墨不会无故救她。
她也不是沉迷美色的人。
各取所需。
请梁侑墨做灵感模特的费用她付不起。
但是……
看着纸面上那个衬衫凌乱,眼神微眯,染了欲色的冷美人,倪喃满意地合上钢笔盖子。
等梁侑墨洗完出来的时候,卧室里早已空无一人。
圆形的玻璃穹顶漏了曦光进来,像是一个空落落的鸟笼,里边的金丝雀已经飞走。
他捻起床头的画,长眸微微眯起。
看来,好像有人误会了什么。
白色的羽绒被里卷了一条红绳腰链,是昨夜他亲手从少女细腰上扯下来的。
他勾起腰链,和那张画一起封锁进了书房的保险柜里。
天光渐亮,他接过管家递来的西装外套,淡声嘱咐,“去s大。”
落入他笼中的雀儿,没有再飞走的道理。
——
六点半,倪喃拖着疲惫身体回了学校。
不过她没回宿舍,先是回了画室,把她在心里描摹了无数遍稿子给落到纸上。
等一切完善好了,她这才拿着画板回了宿舍。
室友耿漾听到动静,小声嘟囔了一腔,“喃喃,怎么才回来?”
“啊……有事回家了一趟。”
倪喃不善于撒谎,但是她不想关心她的人担心,只能红着耳尖扯了个谎。
还好耿漾没睡醒,没多追问。
倪喃松了口气,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在床上昏死了过去。
直到九点钟的时候,倪喃才被耿漾的电话call醒。
她急呼呼的在电话那边说,“喃喃,江湖救急!我忘了今天的建筑学概论课要收综述小论文,可我这会还在面试脱不开身,球球你帮我去交一下!”
“这门课是全院一起上的大课,老师不会记得我的!球球了!”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倪喃按了按眉心,耐心地记下小论文存放的文件夹,和上课的教室。
紧赶慢赶,等她赶到北区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两分钟了。
她悄悄从后门进去,刚好听到教授在点名。
“耿漾。”
“……”
“耿漾来了吗?”
在问第二遍的时候,倪喃没多想就举手喊了个,“到……?”
一个字的发音还没完成,她抬头,不期然地就又遇见了那抹天山雪。
讲台上的男人今日一身暗纹浅灰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内敛优雅风度翩翩。
他单手捏着点名册,看了眼点名册,又眯起眼看了眼倪喃,“耿漾?”
这一刻,倪喃只觉得呼吸都被夺走了。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在男人打量的视线下,咬唇点了点头。
梁侑墨没有为难她,扫视了一下教室,就又继续往后点。
可倪喃此刻只觉得如坐针毡。
她想过会和梁侑墨再相遇,但是没想过会这么快,甚至还是以这样的身份。
昨晚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倪喃破天荒地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就在她想把小论文让旁边的同学转交的时候,讲台上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又开口了。
“这门课的陈老师有事,所以由我来代课一节,”梁侑墨收起点名册,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后门的位置上,“陈老师特别交待,他布置的小论文本节课收齐,需要各位同学一人一份下课亲自交到我这里。”
一人一份,亲自……
这话直接绝了倪喃落跑的心。
“这位女同学,你是唯一一个不往前排挤的女生。”
身侧的男生突然开了口。
倪喃侧目,疑惑地看他。
“嗐,你上节课没来吗?梁老师是这门课学校校企合作的企方单位,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但是负责企业那边的教培。已经带了我们两节课了!”男生说着,一脸幽怨地看向前排,“他一来,全系的女生都挤破头往前排坐,连我女神也跟着起哄……”
哦……
不是老师。
这个结论让倪喃心里吊着的那把断头刀就这么凭空消失。
她不自觉地柔和了眉眼,轻快地应和了一声,“是吗……”
“嗐,又气又无能为力……”
“好的,那么这个问题就找人回答一下。”
梁侑墨话音落,前排的女生都踊跃地举起了手。
他漆黑的目光扫过一片兴奋的女生,最终落在最后一排的位置。
倪喃身侧的男生突然坐直,并拿胳膊肘推了他一下。
倪喃后背一凉,一抬头,蓦地对上梁侑墨幽深的视线,“那么,就请最后一排的女孩子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耿漾?”
刚刚在跑神,倪喃一点也没听到他在讲什么。
现下被点名,只能不知所措地起身,隔着整个教室和他对视。
男人站在多媒体主控台旁,一手随意搭在台上,一手握着一卷书,斯文隽雅。
金丝眼镜折射微光,那双漆黑的长眸让人辨不清情绪。
眸光噼里啪啦地在空中交接,怼出一阵火花。
最终还是倪喃败下阵来。
她垂下脑袋,藏在黑发下的耳朵露出出来,耳尖似红透的虾米。
“看来这位同学没有认真听讲,那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梁侑墨勾了勾唇角,似是笑了一下,“先请坐,把书翻到199页,我们来回顾一下……”
一整节课,倪喃都如坐针毡,生怕这男人再提问,被迫听着不是本专业的课程。
不过意外的是,她竟然觉得梁侑墨讲的通俗易懂,让枯燥的专业知识也变得有趣了起来。
下课铃响,在梁侑墨宣布结束后,她如蒙大赦般弹了起来,想趁人多交了论文就走。
可等她挤过百十号的人,准备拿名册划名字的时候,放在腰侧的另一只手突然被人握住。
人群涌动,没有人注意到,拥挤的人影中,有一个人肆意地对他的猎物发动了攻击。
偏生众目睽睽之下,猎物不敢妄动,只能乖乖地任由他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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