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萧翊失踪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只是……王贵妃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目光复杂地看痢
萧翊失踪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只是……
王贵妃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身边正弯腰喂鱼的容妙。
她的神色淡然,全然不知此刻萧翊早已生死不明。
王贵妃的视线下移,隐晦地落在她仍平坦的肚子上,王贵妃的眸光微闪。
碧水牢牢地抓着容妙的手臂,防止她一不小心栽进池中。
容妙将手中的鱼食都洒了出去,随后直起身擦了擦手。
“这不是贵妃姐姐吗?”
身后突然传出一道女声。
丽嫔看向站在护栏旁的贵妃,直到王贵妃皱着眉看过来,她才慢吞吞地行了一个礼。
姿态敷衍极了。
王贵妃的脸色微微一沉。
“参见贵妃。”丽嫔身前的常妃得体地福身行礼。
王贵妃的眸光微滞,“起来吧。”
站在她身侧的容妙也转过身看向两人,从来人的首饰衣裳来看,应该也是宫妃。
容妙屈膝朝她们行礼。
常妃的视线从贵妃身上划过,落在她的身上,她温和地道:“不必多礼。”
“妾与丽嫔从凤鸾宫请安回来,路经这里正好想来赏鱼,不曾想贵妃娘娘与这位姑娘竟也在这儿。”常妃语气和善说道,“这位,应当就是容姑娘吧。”
容妙轻轻地点了点头,“是。”
王贵妃冷眼瞧着她,惯是会装模做样。
“贵妃姐姐怀上龙嗣,皇上怕您劳累,特意免了您的请安。常妃姐姐与嫔妾正想着去未央宫探望呢,没想到这会儿这么巧在这儿遇见姐姐了。”丽嫔笑道,“嫔妾听闻贵妃姐姐前段时间受了惊吓,还一直担心着呢,今日瞧着这气色白里透红,嫔妾就放心了。”
容妙闻言抬眼飞快地瞥了丽嫔和常妃一眼,原来这就是之前晋王口中的常妃。她垂下眼睫安静不语。
王贵妃将手放在肚子上,“有劳丽嫔关心了,本宫前些日是受了些惊吓,不过如今已无大碍了。太医说让本宫常出来走动走动,对腹中龙嗣也好。”
丽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意味深长地道:“确实如此,嫔妾先前怀大公主的时候太医也是这般嘱咐的。不过姐姐初次有孕还是得小心些好,毕竟上次——”
王贵妃神色渐冷。
“丽嫔。”常妃低声制止道。
常妃望向贵妃,放缓了语气道:“丽嫔向来口无遮拦,不过她也是关心娘娘,请娘娘切莫怪罪。”
“是是是,嫔妾说错话了,还望姐姐千万别计较。”丽嫔笑意盈盈地道。
丽嫔看着贵妃微沉的脸色,眼中精光一闪,“对了,听说最近太后娘娘又病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如今凤体如何。贵妃姐姐您是太后她的亲侄女,想必知道她老人家的近况,太后身体究竟如何了?”
王贵妃的神情顿时僵了僵,冷冷地看着丽嫔。
“这段时间本宫都在未央宫养胎,还未去过永寿宫,不甚清楚。”
丽嫔掩唇惊讶道:“贵妃姐姐前些日子常去永寿宫探望太后娘娘,嫔妾还以为您清楚呢。”
在王贵妃的脸完全黑下来之前,常妃立刻加重了音量呵斥道:“好了丽嫔,少说两句。贵妃娘娘受了惊吓自然得好好养胎,但是娘娘心中必定也挂念着太后的凤体。”
丽嫔撇了撇嘴,嘀咕了句:“我瞧着倒是康健的很。”
以往王贵妃仗着王家和太后的势,没少在她们面前摆谱,就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如今晋王造反事发,太后又病倒了,这会儿倒是开始忙着撇清关系了。
丽嫔暗暗地瞪了眼王贵妃隆起的腹部。
“既然贵妃娘娘与容姑娘再次赏鱼,我们就不打扰了。”
“对了。”常妃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她看向容妙,“我初次见容姑娘,没备什么见面礼。”
“正好我这只镯子也戴了很多年了,是上好的羊脂玉做的。若是容姑娘不嫌弃,我就将它作为见面礼送给你。”说着常妃就将手腕上的白玉手镯摘了下来。
容妙见状有些惶恐地道:“常妃娘娘,这、这使不得。”
“不过是个镯子罢了。”
常妃走上前来,拉过容妙的手,将手镯套到她的手腕上。
她的视线下移,落在容妙的小腹上,叹道:“这也算是给你腹中孩儿的见面礼吧,毕竟如今镇国公府也指着他了——”
容妙的黛眉下意识皱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常妃。
常妃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眼神,将手镯套在容妙的手上后,朝贵妃福了福身便带着丽嫔离开了。
容妙的长睫快速地扇动几下,她抿了抿嘴唇,转眸看向身旁的贵妃,迟疑地道:“姐姐,方才、方才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萧翊出什么事了?”
王贵妃刚才被丽嫔明里暗里挤兑得厉害,这会儿正怒火中烧呢。突然听到容妙这一句话,胸中怒气顿时戛然而止。
容妙此刻紧抿着嘴唇,眉眼写满了紧张不安。
王贵妃迎着她急切的目光,踌躇了片刻。
容妙瞧着她犹豫不决的神色就知道了,她的杏眸下意识地睁大了,她的身形微微摇晃了下。
碧水立刻扶住了她。
王贵妃见状就知道她已经猜到了,她试图安慰地道:“萧翊那儿如今确实出了问题,但是你也不用太担心。陛下已经下旨增派援军去找他了,而且吉人自有天相,萧翊不会出事的。”
找他?
萧翊出了什么事,需要派人去找他,难道他消失了不成?
王贵妃在心中轻叹了声,“如今你怀着身孕呢,情绪不能太过激动。就算你担心萧翊,也要为腹中的孩子着想啊。”
她之前就是因为担心容妙无法承受这个坏消息,才没将萧翊失踪的消息告知给她,没想到她还是察觉到了。
……
“李卫人呢?”
清心阁中,容妙向来温柔的眉眼此刻冰冷极了。
屋内的气温一下降到了冰点。
这会儿就连碧水都不敢开口说话了,她顿了顿,“在外头呢。”
容妙冷声道:“让他进来。”
“……好。”
容妙抬起眼眸直直地看向李卫,面无表情地道:“萧翊失踪了对不对?”
目光如锥子般锋利,仿佛能刺穿他的身体。
李卫心里猛地咯噔一声,他低下头沉默着。
“你早就知道却不告诉我。”容妙下意识攥紧了桌角,忍不住拔高了声线。
她的脸上终于染上了怒气,质问道:“萧翊让你留在我身边,不是让你欺骗我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卫低着头,脸上愧色愈深。
他确实早就知道了世子失踪的消息,但是如今容姑娘怀有身孕,担心她因此动了胎气。陛下也特意暗中嘱咐过他,暂时不要让容姑娘知晓此事。
要不然宫中本就与前朝诸多关联,消息更是灵通。若不是陛下下令,容妙也不会迟迟还不知道这件事。
毕竟,若是萧翊真的出了意外,容妙腹中这孩子就是萧翊唯一的子嗣了。
“……是属下失职,还请容姑娘责罚。”
容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眸光愈寒,“我这会儿没工夫罚你。”
“萧翊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卫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晋阳城军与胡人勾结,当日晋阳诈降,诱骗世子至晋阳城下。随后与胡人里外包夹,世子……也因此下落不明。”
容妙的呼吸一滞,“可是我听说这次派去晋阳的人马不少,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被包夹了呢?”
“晋军长时间龟缩城中不肯出城,胡人又多番骚扰劫掠外围城镇导致流民激增。世子留下三万人围困晋阳府城,余下的分别安置流民和震慑草原各部。”李卫顿了顿,“三万人本是足够的,即便面对晋军也有七八成胜算。但是这胡人军队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了监视,抵达晋阳城下。”
容妙咬紧了下唇,右手紧紧地攥着,指尖深深地陷进掌心,指骨分明。
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试图将紧攥的右手张开,手指却发麻得根本不听使唤,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容妙艰涩地道:“萧翊什么时候失踪的?”
“十天前。”
十天。
十天的时间,萧翊却始终没有消息……
容妙的长睫不断地颤动着,心脏似乎都被人拧了起来。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压迫着她的神经,脑袋一抽一抽地疼,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失色了。
耳边寂静,听不到半点声响。
她张了张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姑娘!姑娘!”
碧水轻轻地摇着她的小臂,着急地呼唤道。
过了好久,容妙才回过神来。
萧翊不是莽撞的人,他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之前还答应过等晋阳稍微安全下来就接她过去。
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失踪了呢。
就算胡人与晋阳府城勾结,但是晋阳封城多日,又有军队包围监视,怎么会知道萧翊的军队驻扎在哪里。
容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喉咙都有些发涩。
“李卫,你知不知道萧翊留下暗卫如何联系?”
第82章 “你要见永明郡主?”王贵妃诧异地看着她。先前永明郡主三番五次找她的麻烦,容妙……
“你要见永明郡主?”
王贵妃诧异地看着她。
先前永明郡主三番五次找她的麻烦,容妙今日还怎么突然和她说要见永明郡主。
容妙绞着手中的锦帕,“先前郡主对我多有误会,许是我之前哪里不小心冒犯了她,所以我想找她谈谈道个歉。”
“再怎么说永明郡主也是世子打小的玩伴,之前又时常看望萧老夫人,我也不想为此闹得不愉快。”
容妙的话极其隐晦,但是王贵妃却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今萧翊生死未卜,大概率是无法生还了。再怎么说容妙肚子里还有萧翊的遗腹子,让她进门也是迟早的事。
但是进门是一回事,进门后过得如何又是另一回事。若是想在镇国公府过得舒坦,这萧老夫人便是不可避免的人。
萧老夫人曾经属意永明郡主做她的孙媳妇,结果被容妙半路横插一脚,难免对她心生不满。
容妙借着向永明郡主道歉的由头和她缓和一下关系,也好借此来向萧老夫人示好。
王贵妃沉吟一声:“那好吧,本宫帮你下请帖约见永明。”
容妙脸上浮出喜色,杏眸里闪烁着亮光,“多谢姐姐。”
……
贵妃亲自下帖邀约,即便永明再不情愿,还是被安庆大长公主押着进宫了。
帖子上是约在曲荷园,随着盛夏慢慢过去,池中的荷花荷叶也逐渐枯败了下来。曲荷园也不复之前那般熙熙攘攘,冷清了不少。
永明郡主走在池边,远远地便瞧见了亭子中似乎站着人。湖水折射着日光,波光粼粼晃了人眼,亭中的人也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应当是王贵妃。
也不知道她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
永明郡主走到亭中,“王贵妃”背对着她站在亭中。
永明郡主看着她的背影,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王贵妃什么时候喜欢穿月白色的衣裙了。
前方的人转过身来,视线触及到她的面容,永明瞬间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你!?”永明郡主惊道。
容妙看向站在她面前的永明郡主,垂下长睫颤了颤,轻声道:“是我拜托贵妃娘娘帮我邀请郡主过来的。”
永明郡主冷着一张脸,“呵,你想做什么?”
容妙倏然屈膝,她咬着唇道:“我知道先前对郡主多有冒犯,是我行事不周,还请郡主原谅。”
永明郡主嗤笑一声:“怎么?之前狗仗人势,如今怎么突然服软了?”
她的眼中满是蔑视与轻贱,语气中也饱含嘲弄。
容妙眉心微微蹙起,平添几分脆弱之感,叫人怜惜。
“这时候还装什么可怜?如今萧翊都失踪了,你做这副样子又打算给谁看?”
容妙收紧了手。
宝蓝站在一旁看着永明郡主趾高气昂地嘲讽着容妙,容妙垂眼隐忍着的模样。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出声说道:“永明郡主,容姑娘是诚心向您道歉,还望您不要计较前事。”
永明这时才注意到了身旁的宝蓝。
一个奴婢居然敢在这时打断她,并且话里话外都是指责之意。
迎着永明郡主不悦的目光,宝蓝却怡然不惧,“容姑娘毕竟是我家娘娘的救命恩人,还请郡主看在我家娘娘的面上,与容姑娘化干戈为玉帛。”
原来是贵妃的人,难怪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替容妙出头。
纵然永明再厌恶容妙,也知道开罪王贵妃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若是这时候原谅容妙,岂非显得她失了面子。
永明的脸色微僵。
容妙似乎察觉到了,她转眸看向宝蓝,温声道:“宝蓝姐姐,郡主对我有怨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我知道贵妃娘娘想让你帮忙从中斡旋,但是毕竟这只是我与郡主之间的事,劳烦贵妃娘娘本就有些过分了,还麻烦你也跟着跑一趟。”
“不过,我想和郡主单独聊两句可以吗?”
宝蓝触到她目光中的隐隐恳求之色,犹豫了片刻,才答应道:“好,但是容姑娘如今身子贵重,可要注意些。”
她压低了声音嘱咐道。
容妙感激地点了点头,“好。”
直到宝蓝消失在视野中,容妙收回视线。
“难怪方才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还是处心积虑啊!”永明恼怒道,“你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容妙方才示弱分明就是给贵妃身边的宝蓝看的。
容妙抬眼直直地望向永明郡主,眉眼不复怯懦,甚至就连一贯的温和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然。
对上这双浅褐色眼眸,永明郡主竟无端生了几分寒意。
“晋阳的情报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
永明的心头一跳,她鼓足勇气挺起胸膛瞪视回去,“你胡说什么!什么晋阳情报,我又怎么会泄露!”
容妙缓缓朝她走去,声线愈发冰冷,“之前,你特意找上我说什么你得不到的,我也别想得到。萧翊失踪是不是你害的?”
“呵,你今日特意让贵妃叫我进宫就是想诬陷我?萧翊失踪跟我有什么干系?”
这容妙装腔作势,还真当自己怕她不成。
永明郡主不无恶意地说道:“我明白了,是你立足的依仗消失了,所以狗急跳墙看见谁都想咬一口?不过也是,如今萧翊失踪了,你也该滚回属于你的地方了。”
“毕竟卑贱就是卑贱,青楼才是你该待!”
容妙的目光愈寒。
须臾,她倏地弯起了唇角,眼中却不含一丝一毫的笑意,只见她缓缓抬起手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永明郡主看着她的动作,瞳孔不可置信地猛地一缩。
“只可惜不能如郡主所愿了。”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我已经怀上萧翊的孩子了。”
永明的瞳仁缩成针尖般大小,震惊地看向容妙的小腹。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前踏了一步,抬起了手。
容妙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来人。”
还没等永明继续动作,仿佛凭空出现了三四个人,迅速地将她和她的婢女制住。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开本郡主!”
第83章 永明郡主被牢牢抵在柱子上。脸上惊惧交加,不断地扭动着身躯却无法挣脱。她这……
永明郡主被牢牢抵在柱子上。
脸上惊惧交加,不断地扭动着身躯却无法挣脱。
她这会儿终于无法维持傲慢鄙夷的姿态了,她抬起眼睛看向容妙,她惊怒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警告你,我可是圣上亲封的郡主,若是你敢对我怎么样,我母亲一定会将你碎尸万端!”
容妙静静地看着永明郡主,将永明郡主的神情尽收眼底,任凭她咒骂呼救。
突然,她抬起手将自己发髻间的金钗抽了出来。
绸缎般的长发也随之摆动,发尾摇曳出优美的弧线。
这时容妙抬步朝她走来,走到与她相隔仅仅一步的距离时才停下了脚步。
永明郡主又惊又怒地瞪视着面前的容妙,“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
只见容妙盯着她的脸的视线缓缓下移,下一刻冰冷的触感就贴在她的脖颈上。
纯金制成的发钗耀眼夺目,熠熠生辉。钗尖却狠狠地抵在永明郡主脆弱的颈项上,被磨过的钗尖锋利极了。
她脖颈处的嫩肉也随着钗尖往里陷,似乎下一秒就要扎穿皮肉。
永明郡主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拼命地想要往后退,却被身后的柱子顶在前方。身体被暗卫钳制,丝毫动弹不得。
直到此刻,永明才发现容妙的危险性。
“容妙!你放开我!”
她努力地扭动着四肢,脸上的神情堪称得上是惊恐。
“你要是敢伤我,我母亲绝不会放过你的!谋害郡主,就算是贵妃也护不住你!”
容妙神色平静地看着她,面对她的威胁眼中甚至没有起丝毫波澜,就好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表演。
清浅的杏眸此刻深邃晦暗,抵在她脖子上的力度却不曾减弱半分。
她纤长卷翘的眼睫缓缓眨动了两下,勾起了唇角轻笑了声,“郡主说的是,谋害宗亲,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
她抵着永明动脉的手稍稍一松,还没等永明郡主松一口气。
容妙握着钗头的手往上移,尖锐的钗尖悬在她白净的脸颊上。
永明感受到冰冷的钗尖犹如一条毒蛇在她的脸上游移着,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跟着起来了,她的声线都忍不住抖了抖,“你想要做什么!?”
“这不是郡主说的吗?谋害郡主是碎尸万端的死罪,但——”容妙的语气一转,“若是只在郡主的脸上轻轻划上一道。”
说着,她的手就往下微微一抵,锋锐的钗头立刻扎破永明细嫩的脸皮,沁出血珠来。
“啊!”永明惊叫出声,眼中满是惊恐之色,脸上传来的刺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
对于永明而言,让她毁容甚至比丧命都可怖。
“你敢!容妙!”永明奋力地挣扎着,声音中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哭腔,“你若是伤了本郡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永明口不择言地咒骂威胁着。
容妙握着钗头的手愈发用力,钗尖一点点地往下陷。容妙眼带寒霜,一字一顿地说道:“究竟是不是你泄露了情报?”
“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永明咬牙坚持道。
容妙短促地轻呵了一声,眼中戾气愈发深重,动作倏地停顿了下来,只见她扭过了头,冷声吩咐道:“碧水,将铜镜拿来。”
面对此时的容妙,饶是碧水也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迅速地点了点头,将备好的铜镜拿了过来,直接放在永明郡主的面前。
她就是要永明亲眼看着自己的脸是怎么被毁的。
粘腻温热的液体顺着永明的脸颊慢慢往下滑,猩红的血液深深刺激着她的眼睛。
“如今曲荷园这里只有我们两个的人,我身边只有碧水和宝蓝,如今宝蓝不在,只有碧水在我身边。而你——”容妙错开了眼睛瞥了眼被制住的侍从,“你带了四个侍从。”
“你说出去今日是我将你的脸毁了,会有人信吗?”
容妙微微挑起了眉梢,神色从容不迫。
“郡主你不也说了吗,我不过是个卑贱的女昌女支罢了,又怎么敢伤害郡主呢。”容妙语气轻柔,却无端让人心中生寒,“再者说了大长公主都要为您另觅佳婿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郡主坚称是我毁了你的脸。但我如今怀了萧翊的孩子,托郡主的福,这孩子说不准还是遗腹子呢。贵妃的确护不住我,但若是以陛下对萧翊的情谊,还有镇国公府呢。”
永明郡主看着面前完全褪去温软伪装的容妙,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喉咙愈发滞涩,瞳孔都在微微颤抖。镜中的自己,鲜血蜿蜒在俏丽的小脸上,被戳破的那块还在慢慢地往外渗出血珠。
容妙重新将钗尖抵在她的脸颊上,甚至这次不由分说地狠狠地戳了下去,尖锐的钗尖一下子没进去一小部分。
“啊——”
容妙的眼中折射着冰冷的光泽,温柔如水的眉眼此刻已经凝结成了坚冰,化作具有十足攻击性的冰锥。
“既然郡主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
容妙的语气十分客气,手下却丝毫不留情。
“只是不知道郡主的脸上多了这么长的一道疤,那位宣宁侯府家的小公子还愿不愿意娶你。”
“嗯,听说郡主并不满意这个卢公子,不过今后见到这样可怖的一张脸,别说这卢公子了,估计就连旁的世家公子也不会愿意求娶了吧。还有今后郡主都要顶着这样的脸去面对相识的贵女们,只怕是会惹出不少流言吧。”
永明能够清晰地看到容妙脸上的狠厉果决,钗尖缓缓没入,脸上灼烧的刺痛感加剧,心中的恐惧感也随之成倍增加。
心里筑造的防线正在一寸一寸地倒塌。
“你放开我——”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来。
“我说……”
“我说,你快放开我,是傅宣朗让我这么做的,我只是想给萧翊和你一点教训,我真的没想杀他!”
永明的声线颤抖着,甚至脸色的疼痛都远不及心中即将被毁容生出的恐惧感。
第84章 金钗熠熠,稳稳地插在发髻之中。碧水扶着容妙两人走出曲荷园。曲荷园外一个人薄
金钗熠熠,稳稳地插在发髻之中。
碧水扶着容妙两人走出曲荷园。
曲荷园外一个人背对着大门的方向,他的身量颀长,双手背在身后,穿着一身竹青色的长衫。
不远处还站着随行的宫人。
容妙的脚步一顿,眸光稍滞,片刻后她又迈腿向前走去。
站在园外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视线没有丝毫偏移落在了容妙的身上。
他的神态平静从容,目光却带着浓浓的探究之色。
二人四目相对,容妙停住了脚步。
傅宣恒深深地看着容妙,沉声道:“刺伤威胁当朝郡主,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呢?”
容妙迎着他的目光,抬起长睫直直地望了过去,精致的眉眼却没有半分慌乱,一向澄澈的杏眸在此刻显得冷静异常。
“陛下若是当真看重这个郡主,又为何不在刚才就制止我呢?”她语气淡淡地道,“因为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在他面前干脆利落地彻底撕去温柔面具的容妙,反而让他挑了挑眉。
既然傅宣恒都已经看到了,容妙也就无所畏惧了。
“陛下与其计较我对永明郡主做了什么,不妨去找找她口中说的那个人。”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晋阳的情况和萧翊的下落。
傅宣恒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温润的脸庞此刻也稍稍冷了下来,“不劳提醒,那个人朕已经抓到了。”
“陛下知道是谁?”
容妙有些错愕地道。
只见傅宣朗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恐怕容姑娘也认识这个人。”
容妙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
容妙随着傅宣恒走进诏狱之中,阴森潮湿的环境莫名让人不适,无力的呜咽呻吟声从四周传来。
诏狱里弥漫着的血腥味和潮湿的霉气,容妙不禁抬手掩住了鼻子,浓郁的血腥味叫她胃里不由得翻江倒海。
傅宣恒走在前方面色如常,步伐稳健,半点都没有被这阴冷的气氛所影响。
过了一炷香,傅宣恒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容妙抬眼望着他的背影,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到了。”
容妙顺着他的目光朝左侧的方向望去,狱卒将铁门的锁打开,傅宣恒又重新迈开了步子朝里面走去。
容妙迟疑了一瞬,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房间里并不逼仄,但甚至没有一张床铺。青石铺的地板上浮着灰尘,房间上方有一个极小的窗子通风,借着这扇窗户隐约可以看到大致的轮廓。
里面血腥味几乎浓郁得要化作实质,让人几欲作呕。
阳光穿过小窗投到地面上,并不明亮的光线下容妙微微眯起了眼睛。地上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乱发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身上的囚服被鲜血浸染,已经干涸成深褐色。
容妙进了房间后才发现,里头不只有血腥味还有一股浓重的药味。
恐怕是怕这人受不住刑死了,才会在用刑后又特意派人医治他。
那男人倚靠着墙壁,双手无力地垂下身侧,可怖的是手上的指甲都已经没了,手背上更是布满了细细密密的伤口。
他的头颅耷拉下来,要不是胸膛处还有微弱的起伏,容妙真的会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傅宣恒朝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上前,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粗着嗓子道:“起来了。”
那人的身子摇晃着,直到那侍卫叫了好几声,他才迟钝地抬起头来。
容妙倏然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人露出的脸。
怎么会是他——
那男人布满红血丝的混沌眼睛迟缓地落在站在他面前的傅宣恒身上。
傅宣恒站在原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他才勾了勾唇,侧过身转头说道:“容姑娘看看到底眼不眼熟。”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容妙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来。
熟悉的眉眼让原本已经备受折磨逐渐麻木的王弘译一怔,瞳孔急剧地收缩。
他干涩到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如同一潭死水般的眼睛也终于起了波澜。
“……”
傅宣恒观察着两人的神色,琥珀色的眼眸一深,“看来是认识。”
容妙抿了抿唇,眉眼也逐渐冷了下来,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傅宣恒,“陛下今日让我恐怕不只是为了让我认人吧。”
傅宣恒轻啧了一声,无奈地道:“朕还是觉着你先前那副模样更惹人喜爱。”
现在这副模样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容妙轻呵了声没有接话,重新将视线移到王弘译的身上。
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永明郡主口中的那个人会是他。
永明郡主只提起,那人的眉心处有一道疤,长相清俊眼神却十分阴翳。
原先永明郡主为了讨好萧老夫人便常去镇国公府做客,为了更好的得到萧翊的消息,她甚至借由萧家三房四房的手往镇国公府安插人手。
她那日将王弘译带进镇国公府,设计让人支开镇国公书房的人好窃取情报。
虽然王弘译得到了情报却无法顺利将消息传递出去,便让永明郡主联系了太后。
容妙沉默着垂下长睫,瞥了眼一旁的傅宣恒,走出了牢房。
“陛下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她没有回头,却能够确认傅宣恒会跟出来。
傅宣恒盯着她的身影,“朕要你撬开他的嘴。”
“陛下的诏狱与刑具如此厉害,都没办法让他开口吗?”
“他是傅宣朗留的后手,晋阳的情报也是他泄露出去的。如今萧翊生死未卜,晋阳那边胡人同晋军大肆作乱,导致百姓民不聊生,流民激增。草原各部族已经准备入关了,这样下去不止是晋阳,其他的地方都要沦陷。”
晋阳本就是军事关隘,因其地势成为抵抗胡人的屏障。
可如今晋阳城早与胡人勾结,晋阳交通发达更有水运。
容妙的檀口微张,即便她并不接触军事,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她沉默了半晌,“那萧翊那边呢?”
傅宣恒顿了顿,“……朕已经派人搜寻萧翊的下落了。”
过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萧翊,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容妙的鼻腔中仍是难闻的气味在蔓延,诏狱里阴冷的气温仿佛沁入肺腑之中,她几度张开了口却始终没能说些什么。
“我知道了。”
……
王弘译身上带着沉重的手铐脚镣,之前匀称的身躯此刻瘦骨嶙峋。
他倚着墙壁,后背简单处理过的伤口触到冰冷的温度疼得他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他进诏狱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他受尽了各种刑罚拷打,却始终没能撬开他的嘴。
此刻,他原先明亮的眼睛此刻灰暗极了,死死地盯着房门的方向,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狰狞极了。
容妙终于再度出现了,她停在了门前。
她缓缓抬起眼望向佝偻着身躯的王弘译,目光复杂晦涩,过了会儿才再次往里走去。
王弘译倚着墙壁试图直起腰来,浑身的疼痛刺得他脑门冒出冷汗,他紧紧地咬着后槽牙慢慢地站直了身。
容妙走到距离他五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许是之前见过他意气风发的姿态,容妙望着他此刻落魄阴翳的样子,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容、妙。”王弘译咬着字眼说道,“真是好久不见啊。”
第85章 浮尘在空气中缓缓流动,他背靠着墙壁,紧紧咬牙忍着疼痛,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容妙。……
浮尘在空气中缓缓流动,他背靠着墙壁,紧紧咬牙忍着疼痛,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容妙。
容妙站在光下静静地看着墙角阴影处的王弘译,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黑暗之中。
“……好久不见。”容妙过了好久才开口回道,“我还以为——”
她的话下意识收住了。
王弘译闻言,低低嗤笑,“以为什么?以为我早就被晋王的人杀死了?”
那日萧翊押送平昌侯与他们王家一同入京,在京郊遭到晋王私下派来的人伪装成山匪劫杀。萧翊等人只顾着护送平昌侯与陈运杰离开,至于剩下其他人的性命自然没这么重要了。
眉心处的那个疤也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
容妙看着他眉宇间充斥的阴沉戾气,与曾经那个斯文俊秀的王公子截然不同。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王家其他的人呢?”
王弘译听到这句话后,倚靠在墙上的身体微微摇晃起来,他眼中狰狞的红血丝愈发多了,喉咙间传出几声粗哑难听的声音。
“呵……”
“拜你们所赐,除了我之外,王家的人都死了。”
他的语气平平,垂下的眉眼愈发阴郁,重新佝偻下来的腰仿佛压着极大的痛苦仇恨。
倘若不是当初那日他去了芙蓉馆认识了容妙,或许王家就不会遭此灭顶之灾。
王弘译抬起眼眸。
从小窗透进的阳光恰好落在容妙站的位置,午后光线给她染上了金色的朦胧光晕。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显得愈发不真实,青丝也被镀上了金色,如蝶翼般的长睫微微翕动。
容妙穿着一贯的月白色云纹长裙,裙裾不染丝毫尘埃,在昏暗的诏狱中格格不入。
漂亮精致的脸庞一如往昔。
王弘译看向容妙的眼睛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阴翳而又冰冷。
容妙藏在袖间的手暗暗捏紧,她闭了闭眼,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王弘译说道:“那日是晋王派人劫杀的,如今晋王已经被捕了,你又何必为了他隐瞒呢?”
“晋王?”王弘译的目光阴冷,“若不是萧翊带人抄了王家,就算晋王没有派人截杀,我王家入京难道还有活路吗。”
“萧翊死了,也算是为我王家偿命了。”
容妙看着他近乎癫狂的眼神,心中发冷。
她很快平复了心情,冷静地道:“如今萧翊死了你的大仇确实报了,那晋王呢?就算你们王家人进京也是死路一条,但是他们最终还是死在晋王的手里。”
“说到底,傅宣朗也是你的仇人。”
“是啊,但是他已经被捕了,成王败寇,难道圣上还会仁慈到留他一条命吗?”
造成王家断绝之人,如今终也受到了报应。
无论是萧翊,还是晋王。
“那你又为何还为晋王保守秘密?”
他曾意气风发时想着参加科举高中,能够施展抱负一展拳脚。如今却落得家破人亡,一切都毁于一旦。
王家被抄后,王弘译亲眼见证最敬爱的祖父死在面前,亲眷族人们也纷纷殒命。他曾无数次地懊恼悔恨,却已经无法挽回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王家的命运一步步地被推向了这个结局。
“至于我为什么要为他保守秘密?”王弘译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你觉得呢?”
容妙蹙着黛眉,望着他直视自己的目光,心中无端有些异样。
她迟疑了一瞬,将这股莫名的异样感压了下去。
“你通过永明郡主窃取镇国公书房的情报,再经过太后将情报传递出去。”容妙不解地道,“但是太后早就被软禁在永寿宫中了,永寿宫周围都有陛下的人手看管。就算你把情报交给太后,太后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递到千里之外的晋阳?”
王弘译的身子往后一靠,一不小心扯到身上的伤口,他将痛呼压了下去,从喉咙中溢出一声闷哼,神色却显得十分轻松。
永明郡主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她虽然有头衔却毫无实权,能够协助王弘译潜进镇国公府已经是她能力范畴内最大的帮助了。
太后“称病”后,永寿宫也被监视起来。
除非还有另外的人,能够在京城天子脚下与胡人互通信息。
但是当时永明郡主和她说的是王弘译借由太后的手将情报传递出去,她的表情却不似作伪。
容妙的神情些许凝重。
王弘译双手垂在身侧,腕间沉重的铁链泠泠作响,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容妙,眸光幽深。
“晋王在京城中除了你还有后手?”
王弘译勾了勾唇角,低笑道:“当初在江宁府时,你也算是萧翊的帮凶吧。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他的脸上满是嘲讽。
容妙平静地道:“你想要什么?”
她的语气冷静理智,全然看不出往昔那副温柔羞赧的模样。
王弘译的身躯微微紧绷起来,片刻后松弛了下来,好似觉得容妙这句话极其可笑,“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王家死去的人复活,我想要萧翊在来江宁府前就暴毙——”
铁链拖在地上,在寂静的室内发出刺耳的声响。
王弘译朝她一步步靠近,在距离她三步的距离时,铁链已然绷成一道直线,无法再继续往前。
这个距离下,容妙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戾气怒火。
“你能做到吗?”
他的吐息喷薄在她的脸上,挟着浓重的血腥气。
容妙仰起头,浅褐色的杏眸倒映着他的身影,王弘译下意识地别开了眼。
容妙的眸光微动。
王弘译垂下眼眸,垂眄着布满灰尘的地面和自己沾染污垢泥土的双脚,他讽刺道:“倒是有一件事你能做得到——”
他的语气怨毒极了,“只要你愿意去死,我可以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
“如何?”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容妙的眼中充满了嘲弄戏谑。
……
“他说了吗?”
傅宣恒见容妙出来,出声问道。
容妙抿了抿红唇,她微微摇头道:“没有。”
傅宣恒虽然有些失望,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诏狱中,王弘译生生受了三天三夜的刑罚,却始终没能撬开他的嘴,要知道一般的人只要进了这里一个时辰都受不了了。
容妙的长睫垂下,遮掩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
傅宣恒瞥了她一眼,突然说道:“今日麻烦你跑这一趟,虽然王弘译没招,不过朕一向是投桃报李的人。”
傅宣恒转眸看向另一侧,抬了抬下颔,“如何处置,由你做主。”
容妙顺着他的视线,疑惑地看向另一侧的牢房。
狱卒已经将门打开了。
她迟疑了片刻,迈步朝那间牢房走去。
容妙的眼睛微微睁大,脚步顿时停住。
牢房里如同一滩烂泥瘫倒在地上的俨然就是清梦。
她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是傅宣朗派人将她买回来的,我还以为什么时候傅宣朗也开始学萧翊的做派了。”傅宣恒站在她的身后,有些遗憾地道,“只可惜除了关于你的事迹,她什么都不知道。”
容妙转过头看向傅宣恒。
傅宣恒接收到她的视线,耸了耸肩,往后退了几步。
容妙才重新迈开脚步往里走去,她顺手将牢房的门关上。
她慢慢走到清梦的身边,半蹲了下来。
她低头打量着灰头土脸的清梦,她的模样比起王弘译的好上许多。不过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也有不少伤口,应当也受了不少刑。
过了半晌,容妙伸手推了推她。
清梦从混沌中醒来,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几乎是瞬间,清梦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她想要立刻直起身来,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艳丽的脸庞拧成一团。
清梦看着面前锦衣华服的容妙,下意识伸手将脸庞的碎发拢在耳后。
她的目光顿时警惕起来,脸上满是敌意,“你怎么在这儿?你想要做什么?”
容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站直了身来,淡淡地道:“没打算做什么。”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清梦却半点都不相信她的话。
容妙却没心思应付她的质问。
她开门见山地道:“你来到京城后都做了什么?和晋王和诏狱里的人都说了什么?”
清梦闻言怔了怔,旋即嗤笑了一声,“我当你是来做什么的,原来是害怕我将你之前做的那些腌臜事儿抖落出来啊。”
她抬起了头,眼底藏着妒意,“听闻那镇国公世子是当今圣上的表弟,我说当初你怎么和那个萧翊那么亲近,原来你当时说想要进平昌侯府只是个幌子,其实你早就知道了萧翊的身份,一开始盯上的目标就是他。”
“不过可惜我早就将你做过的那些事告诉他们了,等他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你的盘算都得落空了。”
她快意地道。
容妙居高临下地看着清梦脸上畅快的神情,看来她并不知道萧翊已经失踪了。
难怪刚才傅宣恒会那么随意地说由她处置,因为清梦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自恃手中握有容妙所谓的把柄。
第86章 “聊完了?”傅宣恒环臂站在门边,见容妙终于从房间出来,挑了挑眉。容妙瞥了他……
“聊完了?”
傅宣恒环臂站在门边,见容妙终于从房间出来,挑了挑眉。
容妙瞥了他一眼,“嗯。”
傅宣恒抬了抬下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里面那人,你决定如何处置?”
容妙抬眸看向他的眼神不加丝毫掩饰,语气肯定:“陛下既将此人交由我处置,就是知道了我们二人的恩怨。”
傅宣恒双手抱胸,凝视了她片刻,矜贵地点了点头。
“要不是她,朕也不知道容姑娘竟如此——”傅宣恒顿了顿,“不同凡响?”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他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成功让容妙的面容稍稍冷了下来。
过了会儿,容妙启唇缓缓道:“说起不同凡响,陛下不也是如此吗?无论是先前表现出来的仁厚儒雅,还是背地里的隐忍蛰伏。想必陛下从一开始就从未相信过我吧,才在长乐宫后殿屡次试探。”
他们本就是同类人。
傅宣恒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意味不明地道:“你就不怕朕知道了你的真面目处置了你吗?”
“陛下不会的。”容妙的语气十分笃定。
纵然傅宣恒对她曾起过疑心,但是他与萧翊的兄弟情是真的。如今萧翊生死未卜,她还揣着一个护身符。哪怕是看在萧翊的面上,傅宣恒都不会对她怎么样。
这才是她笃信傅宣恒不会动她的原因。
傅宣恒眸色渐深,轻笑了声,“容姑娘倒是很有自信。”
容妙垂眸勾了勾唇角,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肚子,“我与她的事是陈年旧怨了,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那就让它过去吧。至于这些恩怨,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
“陛下以为如何呢?”
傅宣恒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他放开了抱臂的双手。
窗缝中艰难挤进来的光线投在他的后背,在身前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保守秘密的方式有很多种。”傅宣恒审视着容妙,慢腾腾地道,“容姑娘想要哪一种呢?”
容妙沉默了片刻,声线没有半点起伏,“就将她从哪儿来,便送回哪儿去吧。”
傅宣恒显然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没想到容姑娘居然会如此心软。”
“我还以为你会说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地将秘密烂在肚子里。”傅宣恒缓缓地说道。
容妙的眉心重重一跳,“那陛下真是高估我了。”
尽管斩草除根的确是个好方法,这样确实能够解决她部分问题。但是如今知道关于她的事的可不止清梦,面前的这个人同样也知道了。
单单解决一个清梦,也不能让她毫无后顾之忧。
毕竟她总不可能弑君吧。
更何况……
容妙浅褐色的眸子浮起复杂的情绪。
方才见到清梦那副模样,明明虚弱得都瘫软在地上却偏偏还要在她面前维持着颜面逞强。
或许她真的有些心软了。
“我原以为容姑娘是位杀伐果决的人,现在看来又好像并非如此了。”傅宣恒的话锋一转,“只不过有时候心软却并非能带来好的结果。”
他背对着光,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清隽的脸庞此时格外冷硬。
“你怀了萧翊的孩子,那他的生母便不能有丝毫的污点。”
傅宣恒冰冷地道:“这个人,朕会帮你处置了。”
“不过,也请容姑娘以后谨慎行事,别做一些出格之事。”
容妙下意识拧眉。
其实他说的是最佳选择,容妙也无法反驳。
她的长睫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替清梦求情。
过了会儿,容妙想了想道:“王弘译还是不肯开口,陛下想要如何查清此事?”
傅宣恒的脸色果不其然地沉了下来,“现在他不肯说,那便从永明和太后那儿下手。希望他的骨头够硬,能够撑到刑罚之后开口。”
容妙抬眸望了眼不远处的牢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有一个方法。”
……
天空碧蓝,阵阵清风轻柔拂过,茂盛的野草没过了小腿。
萧翊顶着刺眼的光线,站在一处小山丘上俯瞰着下方。
经过这几日的风吹雨打,但却无法遮掩住他的深邃的轮廓和剑眉星目。
他的眼角下留下的一道细小疤痕反而更添几分凛冽。
那日他们在晋阳城下遭到了晋阳城军和草原部族的袭击,尽管拼命抵抗却还是无法挽救溃败的局势。
当时他率领一支小队冲阵,不知不觉地竟深入了草原境内。
“将军——”
侍卫从远处走来,“前方刚刚探到应该是虎王巴尔思的营帐,里面的人数大致有两千人。”
而他们需要越过巴尔思的地盘,一路向南才能返回。
萧翊皱了皱眉,“能绕开吗?”
“若是绕路的话,恐怕要多花费三天的时间。可是我们中有三个人伤势不轻,只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
萧翊的心情有些沉重。
如今他们只剩下十八人,还有不少伤员。贸然这样穿行,十分凶险。要是被发现了,根本无法与几千人抗衡。但是那几人受了重伤,碍于条件只能简单地处理。若是不尽早就医,只怕是性命难保。
萧翊回头望了眼身后的队伍。
“那便只能穿过去了。”
“让他们准备一下,等到亥时我们再动身。”
萧翊沉声道。
……
夜幕笼罩大地,明月毫不吝啬地将清辉洒向大地。
四下寂静,周遭只有呜呜的风声。
靠着树干的萧翊站起了身,他扶着树干,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闪过锐利的光芒。
“准备出发。”
草原散布着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有的部落人数很少只有一两百人,有的部落十分庞大有十万之多。
而巴尔思的部落就属于中型部落,整个部落大致有一万多人。萧翊之前剿灭劫掠的胡人队伍时,与他部落里的人有过接触,也得知了不少关于草原各部的消息。
这两千人恐怕只是部分,是为了抵抗朝廷军队特意驻扎在这儿的。
营帐中。
巴尔思狠狠地一拍桌面,桌子重重地震动了一下,桌上的酒壶发出泠泠的声响。
“北王那群人简直是欺人太甚!”巴尔思怒气冲冲地道,“他们倒是进城里吃香喝辣了,留我们在外头警惕朝廷的军队。之前埋伏的时候也故意让我们这些人冲在前头,他倒是没什么事,我们却足足损伤了上千人!”
想到这儿,巴尔思的心都在流血。
部落人数的多寡,有的时候往往就是部落的底气。他们总共也才一万多人,一下子没了十分之一元气大伤,换谁都不好受。
更何况草原各部间并非也是和气一团,也时常有吞并倾轧之事。
“凭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我们干了,他们倒是舒舒服服。”
巴尔思愈发不忿,脸上的络腮胡都气得颤抖了起来。
他本想着打完这一场虽然损耗了不少人手,但至少进城能够收获不少,结果北王他们居然下令让他驻扎在外观察朝廷军队的动向,在他表露了不愿意的想法后,这些人居然还隐隐威胁他。
要不是担心北王那群老家伙的报复,他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他转眸看向身旁麾下最得力的大将,狐疑地道:“那海,你说那群老头该不会是想自己独吞好处吧。”
北王他们四个草原最大的部落的军队都进了城,哪怕他们吃了肉,至少也给其余的人留些汤啊。
现下他们得到的只有之前去劫掠村庄得到的财物,但是这些地方都是穷乡僻壤,又怎么能和富裕的府城相比。
他们甚至还为此被萧翊的军队剿灭了不少小队,预计收获的财物还比不上他们消耗的人手。
那海的面色也有些犹豫。
“王,应该不至于吧,这次我们出力不少。更何况北王他们不是还说要一路打下去吗。”
总不可能这么早就撕破脸面。
尽管那海心里也觉得北王他们行事太过专横。
巴尔思眼中寒芒尽显,冷哼道:“我看他们就是这个心思,让我们为他们冲锋陷阵,自己却稳坐后方。我们和阿勒坦、西日莫他们的部落这次都损伤不少,不修养个三年五载都无法恢复元气,而他们却只伤了皮毛。”
恐怕不只是打着进攻朝廷的主意,还想要削弱他们这些中型部落吧。
那海也沉默了下来。
但是虽然巴尔思等人对他们的做法十分不忿,却也只能背地里发发牢骚。现在若是敢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北王那群人肯定会拿他们开刀。
巴尔思郁闷地举起杯子痛饮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滑。
砰的一声,酒杯又被重重地放到桌上。
第87章 “什么人!?”巴尔思警惕地朝门外看去,那海也下意识地放下了酒杯,将手放在藏在腰肌
“什么人!?”
巴尔思警惕地朝门外看去,那海也下意识地放下了酒杯,将手放在藏在腰间的匕首上。
“王,我们抓到了入侵者!”
巴尔思两人的面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萧翊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架在颈侧的大刀。
身后同样被挟持了的侍卫脸色灰败极了,这次是真的必死无疑了。要不是因为他们伤势太重,拖累了队伍才会被胡人发现。
巴尔思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把掀开营帐的帘子。
他定睛看去,果然是中原人的长相。
巴尔思目露凶光,右手握着腰间的刀柄蠢蠢欲动,“你们是何人?偷闯本王军营意欲何为?”
萧翊的黑眸微微闪烁。
这个巴尔思居然不认得他。
“我们是晋王殿下手下的将领,一时误闯大王营帐,还请大王恕罪!”萧翊突然语气惶恐地说道。
巴尔思狐疑地道:“晋王手下的将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晋王的人这会儿居然不在晋阳城中,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巴尔思怀疑地扫视了一眼这几个人,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柄,丝毫都没放松警惕。
只见萧翊犹犹豫豫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叫巴尔思顿时眯起了眼睛。
难不成是晋阳城里出了什么事了?
巴尔思眼中精光一闪,他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将他们押到营帐里拷问!”
萧翊一行人被推搡着走进了营帐中。
巴尔思大刀阔斧地坐在椅子上,椅子上垫着张虎皮彰显着他的威势。
萧翊安静地走了进来,低垂的眉眼显得格外顺从,他状作慌乱地抬眼大致打量了一下周遭。
巴尔思半信半疑地道:“你们既然说是晋王的人,可有证据?”
“回禀大王,我们身上虽没有证据,但是我们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萧翊猛地抬起了头说道。
“哦?你们怎么证明?”
巴尔思的手指搭在刀柄上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神色看起来放松了不少,但身躯却一直紧绷着从未松懈。
他的眼眸与鹰隼般锐利。
只见萧翊的喉结滚动了下,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不瞒大王,其实我们是从晋阳城中逃出来的。”
巴尔思的动作一顿,与身侧的那海对视了一眼,上身也跟着往前倾去。
“逃出来的?”
“是。”萧翊苦笑地道,“本来我们殿下与北王几位私下商定,草原各部帮助晋阳剿灭朝廷派来的军队,晋阳则帮助草原进入中原——”
他的话顿了顿,抬起眼帘瞥了眼巴尔思的神色。
见巴尔思的神色无异,萧翊心中松了口气,自己猜对了。
“但是没想到北王等人入城后,反而在晋阳城里到处掠夺、搜刮财物。”萧翊有些艰涩地继续说道。
“晋王府邸中的上百万两白银和几十万两黄金都被搜刮一空……”
“你说什么!?”巴尔思瞪大了眼睛问道。
他的虎目顿时瞪得如铜铃般大小。
上百万两白银和几十万两黄金?
这么庞大的数目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萧翊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是,大王也知道,我们殿下的老丈人平昌侯曾是管辖江南织造业的,江南向来都极为丰裕富饶。再加上这次河南大旱,江南的织造厂更是借此赚了一大笔,这几年平昌侯暗中支援的银钱加上晋王手中的就已经有上百万了。”
巴尔思的嘴巴都不由自主地张开了。
这么多钱!?
他们这些人愿意和北王一起合作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钱财和资源吗。
不说中原的资源了,单单晋阳府城里的钱财都足以让人眼馋心动了。
结果他们为北王他们冲锋陷阵,北王他们却连口汤都不肯分给他们,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那海对于萧翊等人的身份仍然存疑,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口中说的几百万两白银黄金确实十分吸引人。
果然,巴尔思扭头与那海交换了个眼神。
他转头重新看向萧翊,沉声道:“呵,你这家伙莫不是故意想要挑拨离间吧。”
萧翊连连摆手,慌乱地道:“我们怎么敢挑拨离间各位大王!”
“如今我们殿下被困在京城,多半是……”萧翊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我们这些弟兄本来都想着投奔各位大王,替殿下报仇。这些钱财也是想着献给几位大王,只是没想到北王他们还没等我们将钱财献上——”
巴尔思心念一动。
他冷哼了一声,“反正都是要献给我们的,又何必做出这副模样。”
萧翊垂下了头,小声地道:“是……”
巴尔思突然开口问道:“你确定北王他们将晋王的钱财都拿到了?”
萧翊低垂的眼帘遮掩住一闪而逝的锋芒。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迟疑,被巴尔思迅速地捕捉到了。
巴尔思站起身来走到萧翊的身边,伸手缓缓地将架在他颈侧的大刀拨开。
“怎么说我们草原与晋王也合作多年了,说起来也是老交情了。大家都是兄弟,许是有什么误会,北王他们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巴尔思故作姿态地道,“不说北王他们,本王也绝不可能损害兄弟的利益。”
“本王也很想为晋王报仇,得知他被困京城,本王也是担心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呐。”巴尔思叹道。
巴尔思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不知道,那日那萧翊的军队围困晋阳城,我们部落二话不说就出兵解围,为此还牺牲了不少兄弟。”
萧翊抬起头看向他,脸上莫名闪过几分动容,“那日我随军出战,险些被敌人杀死,还是大王杀了那人救了我一命。大王援救之恩,没齿难忘。”
巴尔思茫然了一瞬。
不过那日战况激烈,他不记得也是正常。
那萧翊的军队实在是太过顽强了,连他都险些栽了跟头。杀到最后,简直就是十分惨烈。
巴尔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是兄弟,就不提这些了。不知这个兄弟叫什么?”
萧翊不露声色地道:“不敢与大王称兄道弟,卑职名唤左峰。”
“左峰兄弟不必如此拘谨。今日天色已经晚了,不妨暂时在这儿住下来吧。来人,给左峰兄弟他们安排住处,让这几位好好休息。”
巴尔思扬声吩咐道。
萧翊见状,只得十分感激地应下了。
巴尔思笑吟吟地目送着萧翊等人离开营帐,随后他沉下了脸转眸看向那海,“那海,你怎么看?”
“大王,这人身份尚且存疑,他说的话也不能尽信。”
巴尔思点了点头,“不过,若是真如他所说,北王他们抢先侵吞财物,那我们岂不是——”
财帛动人心。
更何况是那样一笔巨额财富。
而且方才他问北王等人是否将晋王留下的财物全部瓜分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
是时候和北王他们谈谈了,这么大的一笔钱,要是一点都不肯分给他们,实在是说不过去。
“那海,你派人联系阿勒坦和西日莫他们。”巴尔思冷声道。
但凭他一个人,北王他们或许不肯,但若是几个部落联合起来,他们也得掂量掂量了。
“另外那几个人也得看紧了。”
……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侍卫小心翼翼地瞟了眼营帐外的人影,压低了声音说道。
如今他们被困在敌人的地盘中,要不是方才将军骗过了他们,只怕这会儿早就人头分离了。
萧翊盘腿坐在床上,轮廓分明的五官更显深邃,他压低了眉,平静的黑眸下藏着凛冽锋利的光芒。
经过方才的交谈,萧翊也从中察觉到了一些信息。
看来草原各部族也并非是铁板一块,至少在利益分割方面不是。
各部恐怕也在互相猜忌,东南西北四王分别是草原上最大的势力,其中数北王的部落最为庞大,而北王麾下的白狼军也是极为骁勇善战。
而这个虎王巴尔思、金王阿勒坦与铁王西日莫等七人的部落虽不如这四位的部落壮大,但若是拧在一块儿也是不可小觑的势力,还有其他的小部落。
“巴尔思现在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不过好在我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只能见机行事了。
……
“你与永明之间……”王贵妃的话顿了顿,“本宫都听宝蓝说了。”
“不过永明郡主实在是太过分了,真当谁都治不了她。”王贵妃替容妙打抱不平地道,“要不是听说她染上了风寒,本宫定要为你出一口气。”
“永明郡主生病了?”容妙诧异地道。
“嗯。”王贵妃点了点头,“安庆大长公主昨天派人连夜进宫请了太医,说是突然染上了风寒,这病来得突然,病得也不轻,听说永明郡主到现在也没有好转。”
没想到她前脚才折辱了容妙,后脚就遭报应了。
王贵妃只能说是报应不爽啊。
容妙的眸光一凝。
恐怕不仅仅只是意外得病这么简单吧。
此时,一名婢女低着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安静地将托盘上刚从膳房拿来的几碟茶点放到了桌上。
容妙顺势将手中打了一半的络子放下。
突然,她的鼻尖轻轻耸了耸。
容妙的眼皮微微一跳,她抬起眼将视线落在这名宫婢身上。
王贵妃出声打断了她,“这是膳房那儿新出的点心,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你这也太瘦了,你如今有孕,可得多吃些。”
王贵妃看向容妙仍旧纤细的腰肢的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欣羡,她如今的身量已经开始慢慢臃肿了起来。
容妙收回了视线,弯了弯唇轻声应道:“好。”
她伸手拿起一块玫瑰酥,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第88章 “你有什么方法?”容妙抬眼望着诏狱的大门。里面漆黑一片,仿佛一只庞然巨兽张开了础
“你有什么方法?”
容妙抬眼望着诏狱的大门。
里面漆黑一片,仿佛一只庞然巨兽张开了大口,将光都尽数吞没。
她迈开脚步缓缓走进黑暗之中。
狱卒帮她将牢房的门打开便退到一边去,潮湿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牢房中的王弘译侧躺在地上,裸露出来的肌肤又添了新伤。
容妙的眼眸微动。
过了一会儿容妙才抬起脚朝他走去。
一直走到与他一步之遥的距离,才停下了脚步。
她的裙裾微微摇曳,不经意地扫过王弘译放在一侧的右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照在他脸上的光线一暗,王弘译恍惚地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
王弘译先是一怔,旋即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立刻撑着地面想要坐起来,浑身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的手不得不收了力,他重重地砸回地面。
他的五官拧成一团,冷汗涔涔,他紧咬着牙关不发出痛呼。
容妙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她弯下了腰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却被他反应极大地推开。
容妙往后踉跄了一下,堪堪稳住了脚步。
王弘译的手臂下意识地抬起,随后不由自主地绷紧了。手掌撑着地面,屈起膝盖十分艰难地站了起来。
过程中,他的双腿甚至还在微微打颤。
“你怎么又来了。”王弘译冷声道。
他的脸仿佛结上了一层冰霜。
容妙收了手,她抬头看向他,低声道:“我只是给你送些东西。”
王弘译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门口放着一个大篮子。
初秋的天气,诏狱里却如同寒冬。篮子里慢慢升腾起白色的雾气,甚至还飘来食物的香味。
王弘译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我不需要。”
容妙抿了抿红唇,折返回去将篮子提了过来。看得出来篮子很重,她提得十分费劲。
她将篮子提到王弘译身前,提起裙裾蹲下身去,将篮子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王弘译加重了语气说道:“我说了我不需要——”
“怎么,容姑娘这是在可怜我这个将死之人吗?”王弘译讥讽地道,“如果是指望这些小恩小惠就想让我招供,还是省省吧。”
“我说过了,除非你能做到那三件事,否则我是不会将情报说出来的。”
容妙的手一顿,随后她继续从篮子里取出一个瓷瓶。
“这是金疮药。”容妙仿佛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话,平静地说道,“里面还有不少药,上面写了标签。”
王弘译不虞地拧起了眉头。
他语气不耐地道:“你是不是没有听懂?我不需要你的施舍!送药有什么用?让我活得长些,之后能更好地受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容妙握着瓷瓶的手抖了抖,“我只是想让你不那么痛苦。”
啪——
清脆的破裂声。
容妙白皙的手背瞬间泛起了红色,手中的药瓶已经摔裂在地,瓷片碎成一块块。
“不那么痛苦?”王弘译一把拍掉她的手,怒极反笑,“那你认为造成我痛苦的源头是谁呢?”
容妙的手悬在半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抬起了头直视着王弘译,“造成这个结果不是我,也不是萧翊,是王家自己。”
“你说什么!?”
王弘译听到她的话顿时怒不可遏,一下就卡住了她脆弱的脖子。
容妙的头被迫仰起,眼中却没有丝毫退让。
王弘译对上她浅褐色的眼眸,他的眼底猩红一片,不由自主地慢慢收紧了手。
她的黛眉痛苦地拢了起来,却始终不肯挪开目光。肺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白净的小脸都红了起来。
“咳咳——”
容妙躬下身捂着喉咙,大口呼吸着空气,眼中都不自觉泛起了泪花。
“十年前,王知府为了政绩掩盖江宁府灾情真相,致无数百姓家破人亡,饿殍遍野,更有甚者易子相食。之后王知府为了一己之私贪污受贿,隐瞒平昌侯敛财谋反,知情不报。”容妙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的三叔借由王知府职务之便侵占民田,甚至打死农户。你的堂弟王秉更是欺男霸女、草菅人命,还有王家众人的桩桩件件。”
“难道你身为王知府的嫡孙都一概不知吗!?”
容妙仰颈直直地看向他。
王弘译怔了怔,他随后别开了眼冷笑道:“所以你今日来这里是为了来问罪的?”
容妙顿了顿,“我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
“如今你将晋王的事说出来,也算是将功补过。”
“将功补过?”王弘译咬着字眼,只觉得荒唐可笑,“如今王家除了我之外已经再无活人了,我要什么功?又补什么过?”
“就算王家不存,但你也是燕国的人。如今胡人入侵国将动荡,难道你就真的眼睁睁看着百姓都流离失所吗?”容妙问道,“你之前的那些抱负,难道也只是为了保住王家的荣华富贵吗!?”
王弘译神色大变,胸腔里怒气翻滚,低吼道:“你懂什么!一个女昌女支罢了,也妄谈朝政抱负?”
他愤愤不平地扭过头,却对上容妙难以置信的双眼。
容妙的长睫颤了颤,眼底涌动的陌生情绪叫他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过了会儿,容妙垂下眼帘,哑声道:“或许我是不如你懂朝政,但是我却明白什么叫做家国大义。”
“粥还热着,趁早吃。”
容妙低声说道。
她转过身去,缓缓朝门的方向走去。
王弘译下意识地追寻着她的背影。
容妙走到门前停了下来,王弘译立刻挪开了目光,盯着一侧空荡荡的墙壁。
容妙一手扶着门把,扭过了头望着他。
“所以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的脊背挺拔,纤细脆弱的颈间浮起一圈红,神色却十分平静。
王弘译疑惑地看向她。
容妙静静地道:“只要我做到那三件事中其中一件,你就愿意将情报说出来。”
王弘译一时有些怔愣,没有出声。
容妙浅褐色的杏眸微动,似乎是将王弘译的沉默当作默认,她轻声道:“我知道了。”
……
“和他谈得怎么样?”
傅宣恒背对着容妙,正抬手逗着下面进贡上来的鹦鹉。
容妙敛眸望了眼手中的瓷瓶,淡淡地道:“谈得差不多了。”
傅宣恒勾起唇角,将手中的棒子放下,转过身看向容妙。
“说实话,要不是你是个女子,朕都想招揽你到手下做事了。”傅宣恒颇为惋惜地道。
容妙弯了弯唇没有接话,笑意却不达眼底。
“永明郡主急病——”容妙抬眸看他,“是陛下做的?”
傅宣恒的神色冷沉了下来,上扬的唇线都压了下来,“做了错事就得付出代价,这只不过是收的一点小利息。”
“对了,朕记得你与永明可积怨不浅,想去看看吗?”
……
容妙看着傅宣恒如入无人之地一般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大长公主府,她不由得挑了挑眉。
“安庆大长公主呢?”容妙跟在他的身后,疑惑地问道。
傅宣恒闲庭信步地走在路上,周遭竟没有一个大长公主府的下人路过。
“驸马今日才刚爆出在外面蓄养了一个外室,安庆大长公主正忙着去处理此事呢。”他气定神闲地道。
容妙不得不多看了他一眼。
这位陛下心可真够黑的啊。
“到了。”
傅宣恒停下了脚步,正好停在一处院落的大门前。
光是站在门外,都能听见屋里的哭闹尖叫声。
旋即傅宣恒重新迈开了脚步,容妙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走了进去。
屋门大敞,永明尖锐的声音顿时刺进了耳中。
如此中气十足的声音,可一点都不像生了病的人。
傅宣恒并没有带着容妙进屋,而是转到一处窗前。
窗户半开,正好能够看到屋中的景象。
容妙顿时睁大了眼睛。
永明她的脸——
容妙下意识地朝身边的傅宣恒看去,眼中写满了惊诧。
“这么惊讶做什么?”傅宣恒轻声道,“还是你给朕的启发。”
可她当时只是刺伤了永明的脸,伤口并不大,是可以完全痊愈的。
可如今——
永明的脸完全溃烂了,脸上坑坑洼洼的,完全没有一块好肉,看起来简直就是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忍不住起来了。
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永明原来的样貌了。
傅宣恒目光沉静而幽冷地望着永明,甚至没有丝毫波澜。
他居然还轻笑了声,“朕算不算是也为了你出了一口气?”
容妙收起了震惊的神情,暗暗撇了撇嘴,脸上扬起一个虚伪的笑容,声线毫无起伏,“那我多谢陛下了。”
比起这位的心狠手辣,她还是略逊一筹啊。
傅宣恒欣然地接受了容妙的谢意,他甚至还大言不惭地回道:“不客气。”
“那陛下是打算从太后那儿下手吗?”
傅宣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永明这儿已经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陛下素有‘孝顺’的贤名,又打算如何处理太后?”容妙好奇地道。
总不能对堂堂太后也用刑吧,只怕传出去会引得无数骂名。
傅宣恒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又有主意了?”
“主意没有,浅见倒是有一个,我听说太后娘娘只有晋王一个儿子?”容妙淡淡地道,“陛下应该还没将他折腾死吧?”
傅宣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轻啧了声,“啧,朕可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
永寿宫。
容妙伫立在朱红的大门前,没有挪动。
傅宣恒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不走了?”
容妙皮笑肉不笑地推辞道:“陛下,妾身现在有孕在身,见不得血光。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开玩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然太后现在已经被软禁起来了,但她可不想因此被太后盯上。
而傅宣恒对此报以呵呵一笑,压根不容容妙拒绝,直接将她领进了门。
他甚至还恬不知耻地叹道:“太后虽然不是朕的生母,但也算是朕的继母。作为儿子的,对母亲着实不好下手。”
容妙咬着牙道:“那陛下大可以找旁人来。”
傅宣恒耸了耸肩,“容姑娘难道不想为萧翊出份力吗。”
还真没旁人了。
虽然容妙在他看来确实有些心术不正,但至少两个人目的是一致的,甚至还有把柄在他手中,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容妙会泄露信息。
永寿宫的宫人都已经被傅宣恒的人带到后殿去了,如今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径直地走进了正殿中。
太后已经站在那儿了,她怒目圆瞪着傅宣恒,“傅宣恒,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将她软禁了还不够,这次居然将永寿宫的宫人都支开是想要做什么!
跟在傅宣恒身后的容妙甫一进殿,眉头就微微地皱了起来。
第89章 容妙将视线落在面前的太后身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当朝太后,所以察觉不出她的变化,只看得场
容妙将视线落在面前的太后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当朝太后,所以察觉不出她的变化,只看得出她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而傅宣恒反而更能看出太后如今的变化。
看来这段时间太后过得不太好,精致保养的面容都憔悴了,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不止,眼角的细纹和鬓边的白发都多了许多。
傅宣恒迎着太后敌视的目光。
他气定神闲地笑道:“母后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朕不过是来看看母后的近况。”
这端得好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
让容妙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真是脸皮厚。
太后收紧了手,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锦帕,锦帕上已经生生捏出了褶皱,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现。脸部肌肉也随之收紧了,唇线绷得笔直,眼中满是警惕。
“呵,怕不是来看哀家死了没吧?”
傅宣恒无奈地笑了笑,“母后不必如此生气,怎么说母后也是堂堂燕国太后。”
太后冷嗤一声。
“你将哀家软禁在宫中,哀家如今哪还有什么太后的样子。”
“怎么会——”傅宣恒稳若泰山地道,“只要燕国尚存,母后依旧会是母仪天下的太后。”
太后的眸光微闪。
容妙下意识瞟了眼身前的傅宣恒,旋即垂眸不语。
“是吗。”太后意味不明地道。
她的脸上写满了怀疑,态度却稍稍和缓了下来。
傅宣恒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当然。”
傅宣恒走上前去,扶着太后的手臂。太后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又缓缓放松了下来。
只见他搀着太后缓缓走到了座椅前。
太后跟着他的动作慢慢坐了下来,只是看向傅宣恒的目光依旧充斥着狐疑。
这傅宣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傅宣恒搀着太后坐下后,转眸看向站在原地的容妙,他抬了抬下颔,随意地道:“你也寻个位置坐下吧,免得说朕苛待了萧翊的孩子。”
萧翊的孩子?
这时太后才注意到站在那儿的容妙。
容妙没有推辞,从善如流地寻了个位置坐下。
太后暗暗地皱了皱眉。
想必这就是萧翊的那个外室吧,搅得满城风云。还使得安庆大长公主为此焦头烂额,前段时间常常往永寿宫跑,就是为了永明的婚事。
没想到居然怀上了萧翊的孩子。
不过难怪是青楼出身,居然这般没规矩,甚至不曾向她这个太后行礼。
傅宣恒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投向太后身上。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她的身侧,所以傅宣恒只是微微垂着头注视着太后,温润的脸庞上还留着几分和煦的笑意。
“母后,听闻之前您与永明郡主有过联系?”
太后心头猛地一跳,却不显分毫,她面露疑惑地道:“永明?”
“哀家先前确实与安庆大长公主见过几面——”太后迟疑地朝容妙那个方向瞥了一眼,隐晦地道,“毕竟安庆大长公主一直在着急永明的婚事,陛下也是清楚的。”
这属于躺着也中枪了。
容妙理着裙裾的动作一顿。
傅宣恒脸上的笑意稍淡,他的眸色渐深。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母后,您这般真是让朕难办。”
“傅宣朗派人伪装山匪劫杀萧翊押送平昌侯的车队无果,反倒劫走了江宁府知府的孙儿王弘译。永明与傅宣朗暗中勾结,甚至在他被捕后,协助傅宣朗留下的暗桩王弘译窃取镇国公府的情报。”傅宣恒一字一顿地质问道,“母后当真不知道?”
太后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我当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原来是来审问哀家的!”
“什么永明什么王弘译——”太后怒气冲冲地道,“宣朗一时脑子糊涂犯下滔天大罪,如今种种也是他咎由自取,哀家身为他的母亲,却没有教导好他,是哀家的过失。这段时间将哀家软禁在永寿宫中,大门还有侍卫看守,哀家也就忍了。但是陛下疑心哀家与永明暗通款曲,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傅宣恒的眼睛微眯,将她气愤的神情尽收眼底。
容妙知道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
“太后娘娘。”容妙抬起头看向太后,“并非是陛下太疑心,是民女亲口听永明郡主说的。如今萧翊下落不明,民女也为此成日担忧不安……”
傅宣恒见容妙开口,施施然站直了身,朝容妙看去。
太后的目光像是淬了冰,“什么时候哀家与皇上说话,轮到一个不明不白的人插嘴了!就算永明说的,也保不齐是为了故意减轻自己的罪名信口雌黄,栽赃给哀家!”
“太后也不必冲着我发火。”容妙面不改色地道,“是与不是,今日之后自有定论。”
说完她抬起眼,与不远处的傅宣恒对视了一眼。
傅宣恒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把人带进来——”
话音刚落,殿外立刻将人押了进来。
那人蓬头垢面浑身浴血,白色的囚衣都被染成了血衣,几乎是被人架进来的。
架着他的人将手松开后,他立刻瘫倒在地上,全然看不出以往的矜贵模样。
浓郁的血腥味和臭味顿时在殿中弥漫,身上的鲜血就像小溪潺潺流着,地上铺着的地毯立刻被血色浸染。
太后将不适的感觉咽了回去,她定睛一看。
瞳仁猛地缩成针尖大小。
“宣朗——”她失声道。
太后瞪大了眼睛,已经顾不得其他了,跌跌撞撞地朝他扑过去。
尽管她不在意傅宣朗身上的脏污,可面对他满身的累累伤痕,她的双手僵在半空中,却心疼地不知道从何下手。
她的眼眶顿时红了,甚至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宣朗……”太后扭头怒吼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容妙隐晦地瞥了身旁的傅宣恒一眼,随后半蹲了下来,她平视着太后,眉眼也冷沉了下来。
“陛下仁厚,碍于情面不愿逼迫太后娘娘,也不愿落下个弑弟的罪名。”容妙冷声道,“但是如今我腹中孩儿的父亲生死未卜,我顾不得这些了。”
太后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目眦欲裂,“你敢!”
“娘娘不妨试试?”容妙寒着声,“傅宣朗犯上作乱,本就是死罪难逃。就算我今日杀了他,陛下看在我腹中萧翊的遗腹子的面上,也不会怪罪。”
“母、母后……”
虚弱的声音从傅宣朗的嘴中断断续续地溢出。
容妙冷眼看着这对母子,伸手将发髻上的金钗摘了下来,“太后不如猜猜,当日我是如何从永明郡主的口中探听到这事的。”
钗尖寒光森森,锋利无比。
太后下意识将傅宣朗护在身后,急促地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她抬起头看向作壁上观的傅宣恒,急急地道:“宣朗再怎么不对,他也是你的亲弟弟!你纵着这个女人杀害你的弟弟,你就不怕以后有何颜面见先帝吗!?”
傅宣恒摊了摊手,无奈地道:“宣朗的确是朕的亲弟弟,但是萧翊同样也是朕血浓于水的亲表弟。”
“母、母后,别、别信他们的鬼话……”
傅宣朗艰难地抬起手勾住她的衣袖。
他忍着疼痛仰起头望着容妙和傅宣恒,即便额上的鲜血流进了眼中也没有闭上眼睛。
他低笑出声引起腹腔的震动而产生撕裂的疼痛也无法掩盖住他脸上的快意。
“呵、呵呵,有种就杀、杀了我——”
口中不断地溢出鲜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倏地身子如同虾一般弓了起来。
第90章 容妙半蹲在地上,冷眼看着紧紧抱着傅宣朗的太后。她侧过脸,用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傅宣恒。太……
容妙半蹲在地上,冷眼看着紧紧抱着傅宣朗的太后。
她侧过脸,用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傅宣恒。
太后的态度有所松动,但没想到受了刑的傅宣朗的骨头居然还这么硬。
傅宣朗沾满血污的手攥住太后的手指,他仰着脖颈,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你们这是狗急跳墙?咳、咳咳……”
通过神经传递的刺痛愈发强烈,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深了。
容妙的眸色一冷,“把她拉开。”
傅宣恒怔了怔,旋即微微地点了点头,示意侍卫将太后拉开。
太后死命地抱着傅宣朗,死死不肯松手,可双拳难敌四脚。
太后挣扎间无意触碰到他的伤口,傅宣朗脸上顿时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放肆!”她怒道,“哀家是太后,你们敢!”
容妙站起身来,她无视太后的破口大骂,径直走到了傅宣朗身旁。
她才提起裙裾,缓缓地俯下身去。
傅宣朗缓慢地将视线移到她的身上,容妙冷若寒霜的眉眼让他勾了勾唇,“你怀孕了?那本王算不算是帮了你一把?”
他的脸上充满了得色与恶意,让容妙攥着金钗的手不由得收紧。
容妙轻呵一声,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王爷有心情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如今的处境。如今晋王府所有人都身陷囹圄,王爷倒还有闲情逸致。”
傅宣朗冷嗤道:“呵,成王败寇,皆是如此,又有什么好说的。”
“王爷对亲眷子嗣这般不以为然,只可惜——”容妙抬起了头望向被制住的太后,“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否也是如此。”
话音刚落,她一把将钗子狠狠地扎进他的手臂之中。
“啊——”
猝不及防间,钗尖深深地扎进了皮肉之中。
傅宣朗的冷汗涔涔,手臂肌肉骤然缩紧。
“宣朗!”太后失声惊叫道,“混账!哀家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断!”
傅宣恒抱臂,眉头微微挑起。
面对太后的威胁,容妙却没有半分手软,一贯平和的神情轮廓此刻都显得冷峻了起来。
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快准狠地又补上了第二下。
钗尖直接没入一半,几滴鲜血飞溅到她白皙的手背上,十分刺眼。
血珠顺着雪白的肌肤蜿蜒下来,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
傅宣朗痛哼一声,双目猩红,双手双脚也被束缚在镣铐之中,脖颈的青筋暴起。
“宣朗!”
太后奋力挣扎,全然不顾及此时的形象了。可左右牢牢擒着她的臂膀,叫她挣脱不得。
“你们放开我!”
“宣朗——”
容妙缓缓地将钗子拔了出来,血色在尖锐的钗尖汇聚成一股,一滴一滴地滴落。
啪嗒啪嗒地在月白色的衣袍晕开。
容妙强忍着胃中的不适,就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她慢慢地抬起睫羽,望向几欲吃人的太后。
“娘娘还不准备说吗?”
“混账!你这个贱人!”
太后面目狰狞,喘着粗气大声怒吼道。
容妙扯了扯唇,垂下眼帘,手中的金钗熠熠生辉,温热粘腻的血液粘在手上,颜色浓重极了。
容妙的手腕上移,将钗尖悬在他的颈间。
“宣朗!你放开宣朗!”
“那就要看太后娘娘的诚意了。”容妙平静地道,“只要娘娘肯说,方才陛下所说的,也不会食言。”
“对吧?”
傅宣恒配合地点了点头。
“母后,朕说过,只要燕国尚存,母后依旧是尊贵雍容的一朝太后。”
傅宣朗忍耐着疼痛,竭力地喊道:“母后!”
如今他太过虚弱,容妙不过一只手就能将他努力想要抬起的头按下去。
容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警告道:“晋王殿下,太后娘娘深明大义,也顾念亲情。不忍看到你、看到燕国遭受大难,你作为子女的,这会儿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傅宣朗恨恨地看着容妙。
要不是此刻他力不能逮,他一定……
太后的神色有些动摇,方才挣扎用力太多,被擒着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她艰难地咽了口水,朝地上的傅宣朗望去。
锋利的金钗还悬在他的颈侧,叫人心中生寒。
傅宣朗努力地别过头去看太后,太后动摇的神色叫他着急不已。
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
恐怕母后撑不了多久了。
傅宣朗的手臂被戳出的两个窟窿还在潺潺地流着血,他却仍紧紧地攥紧着拳头,脖颈旁的青筋和细汗愈发显眼。
他的眼眸变深,眸光骤然一变。
就在几人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太后身上的时候,他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突然猛地推开身边的容妙。
傅宣恒应声望去,面色一紧,一个箭步上前稳住了容妙的身形。
铁链沉重的声响倏然响起。
随着一声重重的砰声。
鲜血四溅,在朱色的柱子上留下了狰狞的斑斑点点。
容妙惊诧地拽着傅宣恒的袖角。
只见傅宣朗的身躯软软地倒了下来,身上拴着的沉重镣铐砸在地上发出了一道闷响。
谁也没想到傅宣朗这时居然撞柱自尽了。
……
因为傅宣朗的死,他们终究还是没能从太后的口中得到情报。
“所以……”容妙轻叹了声,“还是得从王弘译那儿下手。”
她垂下长睫,目光复杂地看着手中的小瓷瓶。
诏狱中王弘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傅宣恒将温热的牛乳递给她。
容妙问道:“这几日王弘译如何了?”
“你上次去诏狱探望他之后,这几日没让人再提审他,他在牢里好着呢。”傅宣恒端起热茶喝了口。
容妙点了点头。
“那晋阳那边呢?”
这会儿轮到傅宣恒叹了口气,他放下茶盏,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晋阳那边的情况不太好,晋军开城迎胡人进城,据说晋阳一带都被草原各部族扫荡了一遍,流民数量每日都在激增。”
萧家军当时驻扎在草原和晋阳城的中间地带,胡人已经入城和晋军里应外合,无奈之下只能撤军到较为安全的地带。
容妙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我想去晋阳。”
她抬起了头,“等到王弘译说出情报后,还请陛下允我前往晋阳。”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