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探蝶恋花。
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这次陆青遥和岳无疆是骑将军府的马去的。
将军府的马与其他凡马不同,每匹都是千挑万选出来,临危不惧的烈种。
棕红的大马戴得是刺有“定北”烫金字的鞍,每一匹马的蹄铁都有专属编号,驰骋在中州大道上,好不威风。
既然岳无盛邀约了,按陆青遥的意思,那必定是要摆足了架子。
陆青遥骑得是兄长的那匹,岳无疆骑得则是给他梳头的那位军爷的。
陆青遥见城内商贩都驻足打量他们,她神采飞扬道:“可惜我自己那匹还在北境,当年离家没能骑出来。不然,定叫你们洛阳人看看,什么才是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
岳无疆笑而不语,觉得这女魔头是不是有点飘了。
属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们□□这两匹好马,已并非凡品,临行前,岳无疆能看出陆青远和那个军爷小兄弟多有不舍,眼睁睁看着陆青遥牵出来,也不敢做声。
陆青遥这个过河拆桥的,骑了人家的马,还说没自己那匹好。
岳无疆俯身捋了捋马鬃毛,夹在马腹的左脚脚蹬轻微晃了一下。
没想到这么细微的动作却被陆青遥尽收眼底,陆青遥倏地放慢了马速:“你腿伤又裂了?”
岳无疆闻声愣了愣,随即吊儿郎当一仰身:“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药吧。”
所谓医毒不分家,岳无疆腿上的药是他从三堂带来的,且宝贝着呢。
陆青遥皱皱眉:“我看你那药也不是很灵,不然怎得不见好?”
岳无疆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是个人,不是神仙。□□凡胎,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
陆青遥扫了眼他的腿,再次露出那种眼神:“北境将士......”
“北境将士是北境将士。”岳无疆就知道她又要说北境将士如何勇猛不凡了,忙打断她,作破罐破摔状:“我等就是京城二世祖,比不上北境的钢筋铁骨。”
堵得陆青遥是哑口无言。
陆青遥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只好委屈了□□想要撒欢良驹,一步拆成三步走。
岳无疆:“......”
闭眼!收回那种眼神!
说到京城二世祖,这不眼前就又有一个。
不远处,王凤仙手里提着鸟笼,八仙椅摆在了路中间,家丁打扮的下人将商铺外的空地全占上了,也不知在忙什么。
王凤仙倚在椅背上,一旁有下人给递着茶。
岳无疆见缝插针,给自己找面子:“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京城二世祖,我起码没养鸟,没让喜乐当街给梳头。”
“五十步笑百步。”陆青遥一言难尽,觉得跟这群京城人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某人是没养鸟,他是直接把花鸟虫鱼都搬进了三堂。
他们行近后,前面的路被王凤仙的人堵上了。
只见王凤仙正趾高气扬地吩咐下人们换牌匾,陆青遥一侧目,见那牌匾上写得是“凤仙王”三个大字。
“......”
陆青遥牙碜地闭了闭眼。
岳无疆噗嗤一声:“二堂主金口玉言,一语成箴啊。”
没想到王凤仙动作这么快,就把凤仙膏的铺子给开起来了,还起了这么个......人如其名的名字。
“王公子。”岳无疆高声唤。
那厢王凤仙闻声看过来。
一见是陆青遥,忙从椅子里站出来:“郡主,穆小兄弟。”
他的下人们哪见过主子跟谁客气,忙不迭跟着行礼。
“行了,免礼。”陆青遥不喜欢京城繁文缛节这一套,抬了抬手,直言道:“王公子开张就开张,挡着路作甚?往来百姓都要绕道。”
王凤仙喊着金汤匙出生,自幼纨绔高调,可能是从来没想过考虑这些。他不禁一愣,然后抬手拍在脑门上:“啊,是是。”
他一挥手,吩咐道:“动作麻利点,别堵着路。”
王凤仙将鸟笼塞给家丁,向前一步,仰面朝马上的陆青遥拱了拱手:“是王某疏忽,郡主见谅。郡主和穆小兄弟这是要出城去?”
陆青遥正要答话,岳无疆心思一动,抢先道:“我家郡主受岳府大公子邀约,去蝶恋花山庄游玩赏景。”
这话说得漂亮。
当着众商铺与市井行人的面,既然是邀约,那他二人单枪匹马前去,安危自然是岳无盛负全责。
还模棱两可点出了岳无盛在山庄里,是可以随意请人“游玩”的高位身份。
陆青遥赞许的点头:“走吧,赶路要紧。”
谁知王凤仙却不干了。
王凤仙好生委屈:“郡主昨日不还应了我的邀约,要过两日再去赏玩的吗?”
嘶,兄弟,你这属于自爆啊......岳无疆想跳下马堵他的嘴,已是来不及了。
按理说,蝶恋花山庄不合理的等级制度,是老百姓们心照不宣装作不知的,好像总要避讳什么。
李姐提及这个的时候,是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见。
王凤仙倒好,别人不问,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本事拿到花牌。
不知王丞相是怎么把这个坑爹玩意养大的,生怕有心之人不去查王丞相的账是吗!
岳无疆汗颜:“王公子既然也想去,择日不如撞日,一同应了岳大公子邀约就是。”
陆青遥:“?”
她瞥向岳无疆。
岳无疆给陆青遥使了个眼色。
王凤仙大喜:“可以吗?王某可与郡主同游?”
说着眼巴巴瞧向陆青遥。
陆青遥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这个王凤仙下了什么迷魂汤了,每回这般求她,她都会念及这人赤诚,不忍相拒。
王凤仙颇像她儿时在北境的玩伴,也是个笨头笨脑的小胖子。
可惜那小胖子......生错了地方,不该上战场。
陆青遥无奈:“王公子可有马匹?”
王凤仙大手一挥,吩咐下人道:“去,回府备车。”
“备车倒不必了,车马赶路不便,王公子与在下同骑吧。”岳无疆提议。
王凤仙先是看了看陆青遥,陆青遥点头允了。
他才笨手笨脚被人扶上了马,坐岳无疆背后。
陆青遥有点心疼那匹马儿,承受了生命不该承受之重。
小厮垫着脚把鸟笼递给王凤仙,陆青遥睨了一眼:“同游可以,不许带这只破鸟。”
好提议。
岳无疆心里直呼附议。
王凤仙只好缩回了手,吩咐道:“给我伺候好它,回来见掉根毛,我要你脑袋!”
小厮忙欠身:“是是,公子。”
三人上路,说话就要避讳了,陆青遥与岳无疆又变成了以“郡主”“穆江”相称。
走出一段上坡路时,陆青遥见他二人□□的马儿不似刚出门时欢实了。
一个身宽体胖,一个修长健硕,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匹马上驰骋山路,就是在世汗血马,也顶不住啊......
陆青遥只好道:“不如王公子来与我同骑。”
岳无疆古怪地看了看陆青遥,又扭头扫了一眼王凤仙。
王凤仙也不知是哪根筋突然搭对了,福至心灵道:“在下不累,郡主千金之躯,我与穆小兄弟都是男人,挤一挤也无妨。”
陆青遥:“......你们是不累,我北境的马儿遭殃。”
“啊,那。”王凤仙无措地动了动屁股。
岳无疆背上一僵:“别......乱动,王公子。”
这可不兴动啊!
看王凤仙实在扭捏,岳无疆叹了口气,道:“我与郡主同骑吧。”
他看了眼王凤仙那无辜的胖脸。
真是,机会送到面前了不知道接着。
吾辈楷模啊,岳无疆在心里给王凤仙竖了个拇指。
岳无疆跳下马,推进蹒跚的爬上陆青遥的马。
陆青遥无法,只得往前坐了坐,挺直了腰背。
虽是同骑,中间却隔开了道天堑。
岳无疆在陆青遥背后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揶揄道:“二堂主一片芳心给了个木头,可怜呐。”
陆青遥愣了愣。
“什么玩意?”
岳无疆满含深意扫了眼,一侧正埋头哄马的王凤仙。
他悠悠道:“两次三番对他与常人有别,破例手软,这不是巧合吧?怎么样,今日我可是帮了你,让你能跟王公子一同赏玩。”
陆青遥:“?”
岳无疆继续阴阳怪气:“不过我是没想到,二堂主的眼光......啧啧啧。”
“你没病吧?”陆青遥没忍住叫了出来。
一旁王凤仙一惊,回头愣道:“没......没有啊,王某身体好的很。”
陆青遥:“......不是说你。”
岳无疆憋笑。
陆青遥觉得岳无疆八成是有脑疾,扭身警告道:“穆江,你敢上我的马,今日就叫你看看,我二堂为何叫饮马堂。”
话音刚落,只听马鞭隔空打了个脆响。
陆青遥洋洋洒洒一挥鞭:“驾——”
座下宝驹撒欢似的一扬蹄,冲了出去——
“哎?”王凤仙傻了傻,“怎么突然——等等我啊郡主!!!”
他赶忙收拾好一身膘,奋起急追。
彼时山花遍野,马蹄过处,郁郁葱葱的枝丫被留在身后。
飞鸿踏花泥,香屑荡尘埃。
陆青遥放肆的提了提嘴角,马尾毫不留情飞扬起来,甩了岳无疆一脸。
岳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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