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声惊醒了客栈里的其他客人。


    因为彩墨杀手的事,鲛市来了不少江湖人。这些人刀头舔血,下手没轻重,池渊怕乱起来伤人,直接从二楼窗户跳到了外面。


    刚一落地,就引来一群鲛族人的围攻。按照计划,白蹊拦住敌人,池渊带着俩孩子趁机逃跑。


    三四十个鲛族人,各个手里拿着刀。白蹊赤手空拳扎入敌方阵营,却是身法敏捷,游刃有余。池渊心底暗暗赞许,心道有机会得找这小少爷切磋一番。


    月夜寂静,在白蹊的掩护下,池渊带着初一丢丢绕开村落,逃至后山。


    丢丢苏醒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环境。池渊抱着他,一边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一边安抚他情绪。


    三人等了一个多时辰,不见白蹊前来汇合,池渊不禁担忧起来。莫不是被抓住了吧?但是看他刚才那几招,虽然攻击力弱了点,但招式变化还挺灵活,应该不会轻易被抓吧。


    他又等了一会儿,直到东方现出微弱的天光,白蹊依旧没有找来。难不成引路蛊出问题了?他抬起头,看了眼半空中飞旋的红色蝴蝶,坐不住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白蹊,于是叮嘱俩小孩,哪里也不许去,等他回来。


    初一不干,要和他一起去。池渊无奈,好说歹说才让他不甘愿地点了头。


    天渐渐亮起来,村子里传来鸡鸣声。丢丢靠在初一身上,肚子咕咕叫起来:“师哥,爹爹怎么还不回来,我饿了。”


    不止人饿了,兔子也饿了。初一低头看一旁的草丛,红红正趴在那里吃草。


    忽然,兔子耳朵竖起,站了起来,鼻子一翕一翕的,仿佛嗅到什么,下一刻,竟蹦跳着跑开了。


    “红红!”


    初一想去追,丢丢拦住他说:“爹爹不让我们动。”


    初一犹豫一下,还是追了去。


    天尚未彻底亮起,朦胧的夜色让丢丢慌了神儿。他追了几步,想起爹爹的话,又退回来,坐在树下,抱成一团。


    后山树多,初一不知跑了多久,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山洞前。


    洞里传来一阵“吱吱吱”的叫声。他听出是兔子的叫声,迈开步子,朝洞内走去。


    洞不深,走了没一会儿,头顶的岩石不见了,形成一个露天的大洞。朝阳初升,天光下,一株巨大的藤蔓呈现在眼前,粗如巨蛇,顶端向下垂着海草般的枝条。


    “红红!”


    只见藤蔓中心,一只雪白的兔子被柔软枝条捆绑住,并且还在收紧,随着尖叫声渐弱,那兔子的身体开始软化成一滩绿色的汁水。


    初一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巨大的植物仿佛有意识般“看”到了他,无数触手朝他伸过来……


    与此同时,客栈外一片混乱。


    池渊在白蹊的掩护下脱逃。


    月光下,白色身影和一群鲛族人缠斗在一起。


    刀光剑影,破开夜色。打头的青年指着远处喝道:“你们几个去追带小孩的那个人,族长有令,统统杀了,一个不留。”


    “是。”


    几人领了命令,正要去追,刚迈出一条腿,眼前蓝光一闪,还来不及反应,喉咙一凉,下一刻便如散了架的木偶,倒在地上。


    夜色静谧。白蹊背对众人,手中弯刀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他转过身,缓缓抬头,冰冷的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打头的青年对上他的视线,只觉眼前人犹如一把没有感情的冷铁利刃,下意识生出一股逃生的欲望,却被对方的气场震慑住,软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喊道:“愣着干嘛,还不杀了他!”


    这些人都是鲛族人,常年生活在鲮鱼山,思想闭塞,眼界短浅,不过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唬唬普通人还可以,哪里见过这等一刃封喉的高手,都吓傻了,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白蹊面容冷峻,白衣飞扬,如被烈风吹起,下一瞬,快如闪电地逼至青年人面前。


    他抓着青年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拖起来,用力往墙上一撞:“是族长派你们来的?”


    青年人当下被撞得吐出一口血,嘴角颤抖,半天没说出一个字。白蹊神情一沉,右手弯刀出鞘,猛然一刺,扎入男人一侧肩膀,又往外一挑,斩下男人一臂。


    “啊——”青年吃痛,大叫出声。


    白蹊不耐烦,弯刀抵在脖子上:“闭嘴!”


    惨叫声戛然而止。


    “回答我的问题。”白蹊音色淡淡,弥漫在凉夜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青年忍着剧痛,颤声道:“对,是族长让我们来杀你……你身边那女人和那俩小孩。”


    “原因?”


    “因为你们知道了我们这里的秘密。”


    白蹊眉头一皱:“什么秘密?”


    青年大概没想到这伙人居然真的不知道他们的秘密,顿时一愣,想着要不要随便编个故事糊弄过去。白蹊看出他心思,弯刀再出,插入他另一侧肩膀,毫不犹豫地斩下他另一条手臂:“说实话。”


    青年失了两条胳膊,被白蹊拎到半空,压着胸口按在墙上,却是连大口呼吸都不敢,只痛得咬牙:“我说实话……”


    如传说所言,鲛族是上古山海时代的鲛人和人类结合产生的后裔,其后代皆为男性,因不适应陆地环境,天生病弱,很少有活过成年的,所以很多鲛族人早已灭绝,而他们这支之所以能延续至今,是因为许多年前,他们的祖先发现了一种叫做宛童的植物。


    这种植物能够捕捉过路的动物,杀死他们并吸收他们的尸体,腐化成种子。种子落入动物腹中,在其体内生根发芽,成熟后,便破腹而出,果实模样和被吸收掉的动物尸体一般无二。


    若将这种果实喂给十月怀胎的孕妇,那么,孕育出的胎儿便可获得一种寄生力量,即使在孩子出生后,仍能寄生于母体,从母体身上源源不断地吸食生命力,直到将母体吸食干净,而母体也会因此虚弱而死。于是,鲮鱼山上鲛族人便是利用这个方法,让新出生的婴儿从母亲身上获得生命力,从而改变了鲛族人天生体弱的特质。


    换句话说,鲮鱼山上的鲛族人须得母亲以命换命,方能换得其孩子平安成长;再换句话说,嫁给鲛族人的女子其实相当于送死。


    可是,世上哪有这般傻的女子,愿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为鲛族人延续子嗣?所以,鲛族人无奈,为了后代繁衍,只得以各种不正当的方式将无辜女子或诱骗或强抢到鲮鱼山上,再逼她们吃下宛童果实,诞下孩子。


    鲮鱼山周围设有法阵,没有鲛族人的指引,她们根本逃不出去,只会枉送了性命。所以,她们无路可逃,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所幸,出于母亲的职责和天性,很多女人在有了孩子后都安分下来,哪怕明知会死,也心甘情愿。


    “我知道的都说了,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不想死……”青年人说完,泪流满面地哭诉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蓝色弯刀便从他喉间深深划过,随即抵着他胸口的白皙手掌一松,那青年的尸体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余下众人见此情形,眼中骇然,慌乱中,刀兵落地,有的跌坐在地,有的转身就跑。


    白蹊没有回头,更没有去追,负手而立,眼角一压,沉声道:“南涔、北淮。”


    话音刚落,只见两名身穿武袍之人从天而降,落在那群落荒而逃的鲛族人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名白衣人身量差不多,都比白蹊矮了半头,穿着一样的白色武袍,领口处绣着浅蓝色水纹,脸上戴着白银面具,面具皆上雕刻着精致的神兽花纹,一个是四角鹿夫诸,另一个是鸟翼鱼身的赢鱼。


    两人没有说话,一左一右,朝人群中横剑便是一扫,随即才收剑入鞘,抱拳躬身,齐齐道了声:“阁主。”


    白蹊转过身,扫一眼地上死去的鲛族人尸体,仿佛不记得片刻前他们还是一群活生生的人,神情淡淡道:“彩墨那边如何了?”


    戴夫诸面具的人答道:“回阁主,鲮鱼山上已经聚集了各路杀手,鲛市闭市在即,大家都盯着鲛影,想抓住最后的机会,抢这杯羹。”这人声音不急不缓,沉稳持重,听起来要比白蹊大一些。


    “鲛影那边你继续盯着,不要出乱子,按照和雇主的约定,届时由我动手杀他。”白蹊道,“另外,我去找鲛族族长算笔账,北淮,你去追池渊大夫,务必护他安全,我处理完手头的事便过去。”


    戴嬴鱼面具的人答道:“是。”这声音却是清朗,听起来像十六七岁的少年。


    白蹊听完,纵身一跃,跳上房顶,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池渊放下初一和丢丢后,沿原路返回客栈,早已没了鲛族人和白蹊的踪迹。


    他在附近转了转,发现墙上有一滩血迹,还没被风干,应是不久前留下的,心头“咯噔”一下,担心白蹊出事,当下朝族中公堂奔去。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