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总，这份文件要你签一下字。”
宋瑜然已经完全适应秘书的工作，她将一份文件放在办公桌上，想的却是该怎么溜掉下午的体检。
据赵安野说，体检结果机构会统一发送给人事部，想要无故缺席显然不太现实。
霍清之拿起笔，在签名处签下一个漂亮的签名字体，又把文件递给她。
“等等。”霍清之叫住她，“人事那边招聘得怎么样？”
宋瑜然停下脚步，转身，如实回道：“不太理想。”
她也不知道霍清之怎么想的，忽然想扩充设计部，可一时间哪里能招到合适的设计师。
稍有名气的设计师瞧不上华森这样的小公司，更愿意去大集团当凤尾。
而小设计师，也达不到霍清之的招聘要求。
“怎么说？”霍清之问。
宋瑜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照实说吧她怕老板生气，可又不太好糊弄，有些为难。
霍清之放下手中的笔，双手交叉在一起，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但说无妨。”
“霍总，你的要求是有从业八年以上的相关经验，还得要有拿的出手的作品。”宋瑜然顿了顿，代入自己作为设计师的角度，不加掩饰道：“说实话，有这样经验的设计师若真想跳槽，比起我们公司，他们更愿意选择名气更大些的品牌。”
说完，她见霍清之沉默了，看着桌面不语。
宋瑜然拿不准对方在想什么，以为是自己说的太直白让对方动气，无意识挠了挠头，讪笑道：“这只是我外行人不负责任的看法，霍总你别往心里去哈。”
霍清之摇摇头，“是我想当然了，没有考虑好。”
按照一般情况下，这个话题也就过去了，可现在霍清之略微抬眼，目光落在宋瑜然身上，经过半分钟的考虑和犹豫后。
她主动问：“那你觉得，有什么更好的想法。”
“我不知道。”宋瑜然下意识逃避老板的问话，可在看到对方平静的双眸里似有期待的神色，垂在身侧的手，手指不自觉弹了下。
“我不知道霍总为什么会想要招设计师。”回过神时圆场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按我们公司的规模，设计部的人已经不少了。”
霍清之短暂犹豫后，说：“我接管公司到现在是三年，你知道设计部交上来的设计稿，总废弃率高达多少吗？”
宋瑜然试探性说：“50%？”
“是90%。”霍清之说。
“？？？”宋瑜然震惊了，就算是她练手作品也到不了这么高的废弃率，都说三个臭皮匠顶过诸葛亮，可华森这么多个臭皮匠竟连给诸葛亮擦鞋都不配。
霍清之偏头从抽屉里随便抽出一个装有设计稿的文件夹，打开后从里面随便拿出几张稿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你可以试着看看，这些图有什么问题。”
宋瑜然接过那几张图，看到第一张图下意识说：“嗯，这个人体比例一看就是赶时间随便画的，太潦草了。”
霍清之：“……”
哦，重点不是人体。
宋瑜然将几张设计稿逐一看过，有些又气又好笑，单独看每张不觉得有什么，可放在一起看，每件衣服都有一定程度相似，就像是一整件衣服分成好几个碎片，每个碎片又单独衍生出新的。
像极了现代的糊弄学，只是这糊弄要更明目张胆，这真的不怕被炒鱿鱼吗？
见宋瑜然看出其中的端倪，霍清之轻叹一口气，说：“每个月拿那么多的工资，交上来的图却是这样的质量，也只能换人了。”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工资保密条例，宋瑜然在“不经意”间听过设计部的工资情况，现在再结合这糊弄事儿的工作态度，让她眼红到滴血。
宋瑜然能从设计稿里看出几分专业功底，可交出这样没质量的稿子，她不知道是设计师们浑水摸鱼过得太舒服，还是有人私底下授意的。
她想了想，笑得像狐狸一样狡黠，“霍总，你知道什么是内卷吗？”
霍清之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以目前的情况，我认为就算重新招一批人进来，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与其换血，还不如另辟蹊径，从现有的人员着手。”
霍清之：“说说你的想法。”
“设计师不管设计稿如何，都是拿固定工资，只要按时交设计稿就行，对吧？”
霍清之点点头。
“人在没有触及自己的利益线时就会很无所谓，想要改变他们现在消极的工作态度很简单，把他们面前的大蛋糕端走，再分成几小块就可以了。”
霍清之似乎来了兴趣，调整了坐姿，双手抵着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有个词语叫多劳多得，只要把他们的设计和工资挂钩，他们就会比任何人都想要自己的设计被采用，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会更用心。再推出晋级制度，有竞争就会有进步。”
“按照你的说法，会出现有的人拿到手的工资不一，这会引起其他人心里不平衡。”霍清之说。
“这很简单，让他们签保密协议，不能和同事谈论工资，确保每个人工资不外泄，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霍清之皱了一下眉头，似有疑虑。
宋瑜然补充道：“当然，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愿意签，这时候只需要抛出足够丰富的诱饵，他们不签也得签。”
“这就是刚才提到的设计和工资挂钩。”宋瑜然顿了下，“像做销售一样，设计出的新款，拿单品销售额的提成。”
“假设我原本工资一万，只要我设计出来的服装被公司采用，卖出的每一件都有我的提成，卖的越多我赚得越多。可以是奖金也可以是分成，那我想到的就是“我要想出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而不是“今天拿什么交差”。”
霍清之沉吟片刻，说：“据我所知，我们行业还没有这样的薪资规则。”
宋瑜然想着，自己的想法在现代世界是非常普遍的，可放在这里，是完全极端的改革，就算霍清之觉得可笑也很正常。
“我就是随便说说，霍总你就随便一听。”宋瑜然干笑了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想先出去了。”
“不，仔细一想你说的有道理。”霍清之花了两秒钟下决策，“让人事部经理和设计部经理来我办公室一趟，我要和他们开会讨论一下。”
从办公室出来，宋瑜然不自觉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终有一天也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
设计部何经理先到了，他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在秘书室向宋瑜然探口风。
“宋秘书，里面就只有霍总在吗？”
“对，她在里面。”宋瑜然瞥了眼办公室的方向，笑道：“还有人事部的秦总马上到。”
何经理一听，一脸的惊讶和不解，“秦总也来？那我等她一起进去吧。”他顿了顿，试探性说：“宋秘书，你知道霍总找我们什么事吗？”
宋瑜然本想说你进去就知道了，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突然提出设计部薪资改革，一定会引来设计部的抗议，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先入为主，为了让霍清之接下来开会顺利。
她朝何经理挤挤眼，笑道：“放心吧何总，是好事，霍总准备改善员工福利，优先关照设计部。”
何经理一听，心顿时放了下去，轻松地笑了出来，“这样啊，那谢谢宋秘书了，我还是先进去。”
这会开得还挺长，直到中午下班，办公室的门仍紧闭着。
宋瑜然也不在意，到点她就下班了，午饭是心血来潮做的便当，有蛋饺和大虾，再配一个小青菜。
没等微波炉叮好，空气中就飘着食物的香气。
咔哒——
紧闭的门传来些许声响，她抬眼就看到那扇门从里面打开，紧接着两位经理走出来，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大概还算顺利。
目送两人离开，宋瑜然拿出叮好的便当，坐回到位置上，刚把餐盒打开，办公室的门又开了。
这回霍清之从办公室出来。
霍清之显然也是闻到空气中食物的香气，一偏头就与她对上目光。
明明是午饭的点，被霍清之这么看着，她竟有种在偷吃的错觉。
为了缓解气氛，她讪笑了下，“霍总，去吃饭啊？”
“嗯。”霍清之点了下头，脚步一转，走到她的工位前，“忘记点外卖了。”
宋瑜然看了看霍清之，又看着自己面前的便当，脑子里想的是，当你的老板在你吃饭时出现，你该说点什么……
“你的午饭很丰盛。”霍清之这么说，她也听不出是真心实意，还是礼貌性客套。
“那……”宋瑜然礼尚往来客套道：“吃点儿？”
“好啊。”
“………………”
宋瑜然发誓，她真的只是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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