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疾驰,林荫夹道,官道两边春花烂漫,正是春风轻软的初春时节。
李轻婵托腮看着车窗外,想起去年与冯梦皎分别的情景,那时她身边尽是荀氏的人,身若飞蓬,无依无靠地上京求助。
时隔半年,现在想起恍然如隔世,只是如今她算是求得庇护了吗?
李轻婵原本是这么觉得的,毕竟平阳公主虽说话难听,但对她是真的好,钟慕期更是与她心生情愫,百般照顾。
——直到冯梦皎的到来,将她从虚幻的美好中拉出来。
“誉恩侯世子不是什么好人,他从一开始就对你心怀不轨。”冯梦皎神色急切,抓得李轻婵手臂剧痛,“你马上跟我走!”
李轻婵不愿意相信,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她冯梦皎才是对的。
先是她身上出现的蜘蛛咬过的痕迹,接着是秋云被送出京城,她身边没有了自己人……再后来,冯梦皎甫一入京就被限制了行动,刚一提要让她搬出公主府,秦升就出了事。
种种迹象都将幕后黑手指向钟慕期,由不得李轻婵不信。
“他现在有事不在京城,正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听我说,马上跟我回泰州去。”
冯梦皎做好了打算,如今李轻婵病情稳定,身上随身带着药,可以先回泰州去避难。
那毕竟不是京城,便是钟慕期追了过去,冯意也是能护得住李轻婵的,再请大夫按照李轻婵身上的药重新配制,总比在京城被人当做玩物的好。
只是李轻婵若要离开,她与秦升留在京城只会成为活靶,须得一起离开,至于秦升的科考……性命能不能保全都尚未可知,哪有功夫考虑别的?
事有轻重缓急,犹豫不了了。
李轻婵听完她的话恍惚了半日,将前因后果想通后,吓出了一身冷汗……再看着昏迷不醒的秦升,几乎要被愧疚击垮。
冯梦皎提前来京城是为了她,秦升出事也是因为她,她不能无视这两人的付出,固执的等钟慕期回来与她解释。若当真如冯梦皎所说,届时她或许没事,冯梦皎二人可就惨了。
“我、我跟你走。”
李轻婵有家回不了,只能与冯梦皎一起去泰州。
然而钟慕期虽不在京城,却还有一个平阳公主,仍是不许李轻婵随意离京的。
李轻婵对平阳公主感激的同时很有自知之明,平阳公主或许对她好,但若是她与钟慕期起了争执,平阳公主肯定是要护着钟慕期的,毕竟那是亲儿子。
李轻婵按冯梦皎说的暂时回了公主府,与平阳公主周旋了近一个月,放松了她的警惕,才得了机会逃出京城。
只是为了躲避公主府的侍卫,他们一行人东藏西躲,过了大半个月,才到沧州一带。
临近傍晚时,一行人住进了客栈,刚安顿好,冯梦皎就让人去请了大夫。
在京城时她也有让人去请大夫,京城里的大夫都说秦升只是水土不服,冯梦皎不信,她觉得大夫全都被钟慕期收买了,此时一离了京城,立即找人来给秦升看病。
李轻婵原本想去陪着冯梦皎的,可是她身体弱,这段时间下来有些撑不住了,被送回房间歇息。
说是歇息,可是她完全睡不着,想着秦升那莫名其妙的病,想着这几个月来与钟慕期相处的点点滴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钟慕期是骗她的。
李轻婵辗转反侧,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才昏睡过去。
大概是日有所思的缘故,她又梦见了钟慕期,梦见那日大雪纷飞,她站在窗口朝钟慕期扔了个雪球,被他从窗台偷出去看病。
那天她穿得很厚,外面还裹着厚厚的披风,被抱出来时脚尖不小心踢到了一旁的梅树,晃落了簌簌雪花。
怎么就不是真心的呢?怎么……怎么一定要伤害她身边的人呢?
李轻婵眼角湿润,慢慢陷入沉睡,不知过了多久,她朦胧间听见了嘈杂声,可身体疲惫,眼皮有万钧重一样让她睁不开眼。
她只有片刻的清醒,很快脑袋一重,什么都听不见、感受不到了。
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紧锁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暴力推开。
钟慕期面色阴冷,带着侵略气息大步而入,趁着房门口的火光看见了床榻上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他脸色愈加难看,走近床榻边俯身,粗鲁地捏着李轻婵的下巴狠狠一别,道:“你信冯梦皎不信我?”
从破门而入到说出这句话,钟慕期不管是脚步声还是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一丝的收敛,手上的动作更是毫不怜惜,可李轻婵只是细眉微蹙,依旧睡得不省人事。
钟慕期跟着皱起了眉,这才发现她面色苍白,他手一僵,松开了李轻婵,接着一把掀开被褥摸上了李轻婵的手。
入手柔滑,像是一块上好的白玉,连那凉丝丝的触觉都一样。
钟慕期又向着床尾摸去,手掌从李轻婵双脚移动到小腿肚,果然一样没什么温度。
初春的夜还是冷的。
他这几下动作同样没能将李轻婵惊醒,这不对劲,钟慕期周身气息倏变,朝外面高声道:“孟梯。”
外面和侍卫一起守着孟梯撇了撇嘴,裹着披风不甘心地走进来,坐在床边给熟睡的李轻婵把起了脉。
半晌,他收手,道:“她底子快被那毒掏空了,思虑过重又累着了才会陷入昏睡,不碍事,明日起喝几贴药,再好好养着就没事了。”
见钟慕期面色缓和,孟梯十分不理解地问:“你这表妹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非要折腾自己干什么?”
钟慕期也想知道,明明先前说的好好的,等李铭致到了京城就成亲,怎么他才离了京,李轻婵就跟着冯梦皎走了?
但他与李轻婵之间的事不许别人多嘴,把李轻婵手盖住,吩咐道:“去熬药,顺便给秦升看看。”
“是——”孟梯不情不愿地应声,完了又低声抱怨着,“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表妹一家子都有毛病,说了是水土不服,偏偏不信,咋滴,不被人害不舒服是不是?得亏世子你跟人家没有血缘关系,不然也正常不了……”
孟梯被赶了出去。
钟慕期对着李轻婵的睡颜看了会儿,起身到了门口,外面被侍卫守得密不透风,闲杂人等一个也看不见。
吹了会儿冷风,等情绪稳定下来,他道:“把冯梦皎那几人看好了,一个都不准放走,但也别伤了他们。”
吩咐完侍卫,钟慕期感觉怒火平息了些,才重新回了房间。
客栈里的被褥单薄,李轻婵似乎是觉得冷,蜷缩着身子,鬓发微乱搭在脸颊上,看着柔弱可怜。
钟慕期收到她消失不见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连夜追踪到这里,恨不得把李轻婵拆开了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而一看李轻婵这样子,只能把满腔怒火咽回去。
他忍了又忍,想着她冰冷的手脚,最后扯开外衣跟着上了床。
次日,李轻婵感觉全身暖烘烘的,身旁跟有火炉煨着一样,十分舒适,这与前几日完全不同。
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但夜里还是有些冷的,李轻婵身子比别人弱,别人没觉得冷,她却手脚都是凉的,想着赶路劳累,她忍一忍就能过去了,便谁也没说。
唯有昨夜这一觉睡得很沉很舒服,现在醒来也是懒洋洋的,完全不想动。
但是他们要快点赶回泰州,不能在路上耽搁时间,不想起也得起。
李轻婵闭着眼叹了口气,摸索着想要掀开被子,然而手才动了一下,就被一股强硬的力道往后拉扯,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扣着腰翻了个身。
李轻婵身上一重,这才发觉床上还有别人,她下意识地睁眼,正好看见一张她万分熟悉、昨夜还梦到的俊脸朝着她压了下来。
“……唔……”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才看清人,口唇就被堵住了,双手也被按压在枕边。
蛮横的吻弄得她嘴巴疼,李轻婵挣扎了几下,手腕上的力气反而更大,攥得她手腕要断了一样。
直到后来没忍住哭了起来,双手才被放开。
然而她的手获得了自由,对方也同样可以有别的动作了,那只大手不讲理地抬高了她的下巴,手上力道粗蛮无礼。
李轻婵猛地战栗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浸湿了粉嫩面颊。
可即便这样也没有丁点儿作用,还是没有得到自由,被人无情压迫着。
被放开时,她呼吸急促,已哭红了眼,浑身是汗,碎发被汗水与泪水打湿黏在脸颊,一副被暴雨打过的狼狈模样。
钟慕期扳着她下巴逼她看着自己,压着怒气问:“信冯梦皎不信我?”
李轻婵红了的手腕抓住他的手,闭着眼不肯看他。
一睁眼他就出现在自己房间里,不用想,外面肯定都是他的人了。
“不愿意与我说话?”钟慕期冷笑,“行,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就让人把冯梦皎杀了,省得她再来蛊惑你。”
“不行……”李轻婵嗓子干哑,泪眼看他,带着哭声喊道,“你不能动我表姐和姐夫!”
“一提到冯梦皎你就肯与我说话了?”钟慕期越说声音越平静,可眼神却越发阴沉,看着像是想要把人拆了骨头一样可怕。
李轻婵打了个哆嗦,撇开脸扒拉着散开的衣襟,想要将露出的肌肤遮住。
她的手才把皱巴巴的衣襟往上提了一下,立刻就被拽了下来,那连理枝绣纹的小衣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
“遮什么?我让人做的,我还看不得吗?”钟慕期说着,毫不客气地重新将手掌覆了上去。
这触碰让李轻婵瞬间咬紧了唇,她哭着抬手去推,“你果然与荀翰是一样的人,你一直在骗我,还这样对我,我不嫁你了!我要回家去!”
“你把我和荀翰比?”钟慕期手掌一收,李轻婵顿时紧绷着身子呜咽了一声,“还宁愿回那个家都不肯与我在一起?”
“……我就是不信你!”李轻婵泣不成声,“你放开我,我把欠你的全部还你,从此以后两不相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好。”钟慕期咬牙,目光一垂,凶狠道,“那先把身上这件衣裳还了我。”
绸布撕裂声伴着细弱的尖叫声响起,外面候着的侍女心里凉飕飕的,想起平阳公主的吩咐,视死如归地敲响了房门,“世子,公主说要快些将阿婵小姐带回去。”
“滚。”
侍女心里发毛,听见了压抑的哭声,定了定神,又壮着胆子道:“小姐的药快要好了,可要现在端过来?”
这次隔了会儿才有回答,“等一会儿。”
侍女心一松,赶紧去后厨端药去了。
而房间里李轻婵泪水花了眼,口不择言道:“你根本就是见色起意,你不是喜欢我……”
“不是你自己说要把我的东西全部还给我?”怕真的失了控,钟慕期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李轻婵身上,冷声道,“我拿回我的东西,哪里不对了?”
李轻婵哽住,她身上小衣的确是钟慕期找人给她做的,是他的东西没错。
她说不过钟慕期,紧紧拽着被子,抽噎着又不说话了。
“要还我的东西?那我与你算算。你先前欠我七千两银子……”
“我马上就还你!”李轻婵心里难受极了,既是因为他今日的态度,也是因为还了银子两人真就毫无关系了。
她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都这样了,怎么还留恋着他?
“别急,我还没算完。”钟慕期道,“解毒用药大概还花了我十万两……”
李轻婵瞬间睁大了眼,“你骗人!怎么可能这么贵?”
“你要耍赖?”
“我……”李轻婵想反驳又停住,她身上是毒不是病,那么多大夫都没能看出来,一定是很严重的毒,花费这么多银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垂眸想着,哭红了的双眼水润润的,被亲得殷红的唇也微微嘟起,惹人怜爱。
李轻婵想通后,认命地抬头,刚要说话,见钟慕期眼神着了火一样盯着她的唇,害怕地往里缩了下身子。
“我还你就是了!”
钟慕期缓缓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声音冰凉道:“又要用冯梦皎的银子?”
李轻婵不答。
“好,除却银子,还有你身上别的衣裳……”
李轻婵窘迫道:“会还你的!等梦皎给我送了别的衣裳过来,我立马就还你!”
“我现在就要。”钟慕期眯起眼眸,低声道,“你给,还是我自己来取?”
李轻婵被逼得脸上起了潮红,她抓紧了身上裹着的被子,恼怒道:“还你就还你!”
被子蠕动几下,然后她朝着钟慕期踢出了寝裤,怒道:“你滚出去!”
钟慕期接住了衣裳却不动弹,又问:“你要与冯梦皎回泰州?去哪里做什么?”
“去嫁人!”此时李轻婵身上一件衣裳也没有,先前被他掐过的地方还疼着,她搂着自己半坐起来往床榻里面挪,啜泣道,“我舅舅给我做主,让我嫁人!”
“你都与我这样了……”钟慕期手动了动,挑出那片被他撕坏了的轻薄小衣,递到李轻婵眼前时还揉了一下,成功让她耻辱地闭上了眼,“去和别人成亲?”
李轻婵完全是胡编的,她早就被钟慕期亲亲抱抱过了,更甚者,可能还被做了更过分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
她也根本就没想过再嫁别人,这会儿是故意气钟慕期的。
她下唇咬得发白,不肯服输,胡乱道:“总有人不嫌弃我的,舅舅都给我说好了,他隔壁的尚家公子……”
“他死了。”钟慕期打断她,冰冷道,“等你到了泰州,他人就已经死了。”
听着他话里的寒意,李轻婵咽了咽口水,又抿了下唇,磕巴道:“那、那我要嫁荀翰!”
“你想得美。”钟慕期朝着李轻婵伸出了手。
后者将自己裹成了蝉蛹,没有丝毫反抗能力,被拖拽到了钟慕期怀中。
钟慕期将她牢牢制住,冷笑道:“要与我划清界限,还想借我的手杀了荀翰?你想的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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