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黎非凡凑巧救了予南。”迟靳居然还真的再次说了一遍,接着道:“所以他来医院看看也没什么不对,至于以前那些恩怨,就没必要再提了吧。”
迟靳说这话倒是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当初成予南和黎非凡起冲突,说到底为的也是书奕轻。
作为好友,看着成予南三番两次不求回报帮他,他只是觉得他傻。
但是这次连命都差点没了,书奕轻还这个态度,多少让迟靳有些不高兴。
书奕轻也并非没有听清,他只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看着黎非凡:“所以也是你报的警?”
黎非凡:“是,怎么?”
“怎么?”书奕轻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他瞪着黎非凡说:“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找来警察,我很早就找到人回来救予南哥了。怎么就那么凑巧,你到酒吧门口刚好撞见我,知道我哥在后街然后报警抓了他,一切都是你故意的吧。黎非凡你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黎非凡皱眉看着他。
像看着一个精神病人。
但他语气很平静,“你还记得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你哥在后街吗?”
“另外我报警跟你哥可没关系,是因为成予南要死了。”
重点是梦里成予南尸体都凉在巷子里了,天亮也没见着你找人回来救人啊。
“狡辩,都是因为你!”
书奕轻说着疯了一样上来拉拽他。
黎非凡被一只手带得往后一个趔趄,霍韫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握着黎非凡的手腕用半个身体挡在前面,看着书奕轻皱眉说:“疯够没有?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二哥!”书奕轻眼皮红肿。
他指着站在后面的黎非凡大声说:“他就是有问题!”
“够、了!”成予南突然出声。
他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神情有些难堪。
闭了闭眼睛才说:“你想保你哥我当你重视亲情,我帮你我不后悔,但是你就这么公然把一切责任推给黎非凡,奕轻,你忘了当时先离开的人是你自己吗?”
书奕轻又转头回到床边去抓成予南的手。
“予南哥我真的没想不管你,当时……当时他们要回来,我就是太紧张。我真的、真的……”
成予南缓缓把自己的手从书奕轻手里抽出来。
他动作缓慢地侧过头,开口说:“我信你害怕,也信你是真的想要回来救我,我更不会因为这个怪你。”
“但是奕轻,人要长大的,没有人会一直留在原地。”
“你也是。”
成予南这个在主角面前一向温柔的性子到此刻都一如既往。
但黎非凡猜测这些话对书奕轻这个性格来说,绝对称得上一次灭顶般的打击。
成予南对曾经的书奕轻而言,存在感绝对没有霍韫启这个正牌主角包括强取豪夺的秦那般强,他甚至在某些方面上连霍七都不如。
但他就像耳边的风,指尖的水。
你知道他一直在,不论何时何地,刮风下雨。
只要书奕轻一有事,成予南绝对是第一个冲在前的。
但是现在,这样一个人说,你要长大。
即使我从未怪过你,但是未来也不会继续陪着你了。
书奕轻心里的失落可能比霍韫启亲口说不喜欢他都要来得更严重。
书奕轻像是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没有回旋的可能。
他在原地站了起码有五分钟。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究竟想了些什么,然后他转身,挺着脊背一步步走了出去。
等人都不见了,迟靳才低声骂了一句。
然后他用简直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成予南说:“你话里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说,当时书奕轻他们并不是被人追着跑的,是他明知道你伤重还是撇下你自己跑了是吗?”
成予南闭着眼睛不说话。
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经历了人生大坎之后的倦怠气息。
迟靳不好再说他,转头和霍韫启吐槽:“书奕轻以前可不这样,如果不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这事儿今天换任何一个人上门我都想打死他。”
霍韫启此时已经松开了黎非凡。
淡淡开口,“他以前过得太一帆风顺了。”
太顺利的确会让一个人看起来干净纯澈,就像一面镜子,乍一看光洁入面,但一但遭到外力打击就会如水中捞月,不是四分五裂就是空空如也。
打破书奕轻这面镜子的变数就站在这里。
霍韫启看向黎非凡。
黎非凡直视回去,“怎么了?”
霍韫启看着那双眼睛,过了两秒才勾唇说,“没什么。”
只要细想,一直以来在黎非凡身上就有很多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最初那个看起来像是伪装过的黎非凡,他前后言行完全不同,懂得的东西不管深度和内容也和身份并不相符。
资料显示,在他住进玉京园之前从来没有突发过心悸,更没有任何心脏病史。
还有就是,梦境。
他整个人的存在像一面反向镜子。
让一切看起来像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想想又很有问题的地方一点点都暴露在光线底下。今天书奕轻的过分偏执,让霍韫启窥见了某个扭曲又充满规则的世界的冰山一角。
他猜这只狐狸还有不少东西瞒着自己。
从医院出来,黎非凡就感觉不对劲。
他觉得霍韫启偶尔看来目光像是看着砧板上的一块肉,或者说实验室的小白鼠。
他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刀更合适。
黎非凡碰到五次这种眼神后都不自觉开始摸自己脸了,对着霍韫启说:“我说二爷,从进医院到出来没有超过两个小时,请问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吗?”
霍韫启气定神闲坐着,划过手上的平板,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看起来想把我解剖了。”
“是你自己心虚才觉得我看你的目光有问题。”
黎非凡:“……你这根本就是倒打一耙。”
他想到之前和他说了梦境的事,当时没反应,不会今天见了成予南又突然想起来?
黎非凡开始后悔,他说:“咱不兴秋后算账那套啊。做梦这事儿我又不能自己控制,而且真假难辨,就说之前饭庄爆炸那回,事实上你啥事没有对吧。成予南这边是出事了,但是我也不知道前因后果自己还为此受了伤,说到底我才是那个受害者,我不想两眼一黑蒙头到天亮吗?我要是哪天神经衰弱没找你们要精神赔偿都是好的了好吧。”
霍韫启看了他一眼说:“你这总是擅长自我总结的习惯倒也不错,从头到尾我有说什么吗?你自己跟倒豆子都说了想让我说什么?”
黎非凡:“那你能别看我吗?从上车你看了我好几眼,我又不是木头没感觉。”
霍韫启干脆勾手示意他过来。
黎非凡迟疑,凑近,“干嘛?”
“现在看出什么了?”霍韫启盯着他眼睛问。
黎非凡:“你睫毛其实还挺浓的。”
霍韫启手里的平板磕他脑门上,“我看你就是无聊没话找话,好好坐着,半个小时后的会议你记笔记,好好准备。”
黎非凡:“我能辞职吗?”
“不能。”
“高升为什么还不回来?”
“那边很忙,还有段时间。”
“那我要涨工资。”
“可以。”
这么干脆?
黎非凡最终选择闭嘴。
接下来的半个月是黎非凡从穿进这本书过得心情最复杂的半个月。
因为没有任何剧情线的产生,书奕轻既没有辞职也没再来上班,黎非凡更没有再做过梦。
他升职加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都没触发心悸,让他一度怀疑之前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祝老的药就是有奇效。
大佬小情人切身社畜,在别人眼里是霍韫启事事倚重,在黎非凡看来如果不是自己还没有攒够养老钱,他分分钟把辞职信扔霍韫启脸上。
“上午九点是跟至诚公司的签约仪式,十一点有一场杂志访谈。下午一点有视频会议,三点和黄董见面,晚上六点有一场寿宴。”
女秘书匆匆跟在霍韫启身边说着一整天的行程。
黎非凡最近被同化,跟在霍韫启身边的时候整个人一张严肃脸。
主要是事儿太多,不冷脸压不住。
霍韫启脚下一顿,“寿宴?”
女秘书立马道:“蒋家老爷子八十岁的大寿,您一个星期前就让预留出时间。”
“知道了。”霍韫启转头和旁边的黎非凡说:“晚上和我一起去。”
“我也去?”黎非凡齐头和他往里走。
霍韫启:“你晚上有事?”
黎非凡倒也没瞒。
“原本约了齐锐投资的领导吃饭。”
这人脉其实也是从霍韫启这里来的,跟在他身边别的好处或许没有,但绝对不缺资源。黎非凡没有算过自己究竟从中赚了多少,但终归是霍韫启默许的。
霍韫启勾了勾嘴角说:“齐锐那个副总可不好打发,推了吧,蒋家和霍家是老交情,晚上的寿宴我妈也去,指明让你过去的。”
“这样。”黎非凡点点头,“那行,肯定还是婆婆重要。”
他这话一出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一溜串人交流的目光。
里面涵盖的信息量之广。
他们平常都是在下面工作的,很少有机会去到都是大新闻。
等到他和霍韫启乘坐电梯上楼了,身后这群人才八卦开。
“天呐,我听说霍家夫人那可是位特别厉害的女人,黎助理都是这么叫的吗?居然是婆婆我的妈呀。”
“什么霍家夫人,现在霍二爷当家,应该叫老夫人了。”
“这又不是重点,重点难道不是黎助理已经受到了霍家家族的认可吗?”
“家族认可应该难,但我觉得霍总也不在意这个。听说霍总和他母亲以前在霍家并不容易,当初霍家易主这个黎非凡就参与其中,算开国功臣吧,和霍总母亲关系好有什么奇怪的。”
其中不看好人的也有不少。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霍家这种家族怎么可能真的承认一个男人,再说他一开始本来就是霍二爷养在外的,说出去于家族名声也不好听啊,只是他自己有能力坐到了今天的位置而已,真想上位我看难如登天。而且霍家当家人最后肯定也需要继承人。”
“也对啊,霍家毕竟家大业大。”
又有人悄悄说:“但我听上边的人说,最近这位助理每天中午都在霍总的办公室休息,这家里腻歪了不算,连在公司也这样,是真的很恩爱了。”
“就凭他能吊得二爷这处处离不开他的本事,不愧是让霍总看重的男人。”
“我赌这个黎非凡应该是棵长青藤,就算将来霍总结婚生子他也未必就过得差,毕竟霍总喜欢。”
“有才有貌换我我也喜欢啊。”
“做梦去吧你,敢肖想霍总的男人你怕是活腻了。”
黎非凡不知道最近每天早上集团上下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但他每天中午在霍韫启办公室睡觉这事儿也不算假。
只是恩爱肯定是没有的。
霍韫启的办公室有一间私人的休息间。
空间很大,床也很大。
黎非凡就躺在上面。
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那种蓝色护目镜的年轻男人例行从黎非凡的胳膊上抽走一小管血,然后收拾好旁边的仪器一边转头对着站在边上的霍韫启说:“霍先生,样本够了明天我就不过来了,有结果后我们这边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辛苦。”霍韫启点点头让人离开。
黎非凡从床上坐起来,放下自己的袖子说:“我觉得我需要吃猪肝。”
“家里不是每天都有。”霍韫启把他衣服给他。
黎非凡套上衣服抬头问他,“你找来的这个到底靠不靠谱?我之前说你想把我解剖了我觉得自己还真没说错,我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小白鼠。”
霍韫启:“人和技术自然是靠得住的,数据分析结果出来要是有问题那问题也是出在你身上。”
这是他告诉霍韫启自己做梦后霍韫启采取的方式。
就是根据科学手段研究,经过一系列人体在不同状态下的样本数据分析,最终将得出结论。
说白了就是分析他心悸到底和梦境是不是因果关系。
霍韫启做这事儿是征得了他的同意的。
因为他自己也想知道。
但他最近并没有再做梦,药也坚持在吃。
所以他还是对这个检测持怀疑态度的,说:“自从我告诉你之后我就什么也没梦着,心悸也没出现,抽我两星期血真能得出结果?”
“他们有他们的分析方式,这个你不用操心。”
黎非凡看着眼前这个每天自己还要忙上不少,但是每天这个时候都准时守在这里等他监测结束的人。
黎非凡从床上站起来,他走到霍韫启身前停下。
“二爷。”黎非凡抬眼说:“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吗?”
霍韫启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为了给你治病。”
黎非凡怔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霍韫启:“不然?你真当做了个什么预知梦就能把你送进实验室?”
“你这意思还是我不配吗?”
霍韫启觑了他一眼,“有了这个监测结论,就能知道到底要从哪里下手。”
黎非凡都不好意思告诉霍韫启,真要证实了其实也没多大用处。
无非就是证明他就是个倒霉催的。
不然还能让他穿回去吗?
但霍韫启做这事儿的初衷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的。
黎非凡:“不管怎么样,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动不动就说你不爱我了。”
“是吗?”霍韫启睨他一眼。
黎非凡举手:“我发誓。”
一个小时后午休结束,他一个人从休息室的床上坐起来。
看着门口的霍韫启。
大概是睡懵了,开口就是:“你怎么在我门口?”
反应了一下这是人家的地盘,“午休闹铃每天都卡得这么准,你果然不爱我。”
霍韫启:“还记得你因为错过时间,从我休息间出来被人撞见过几次了吗?”
“不要每次让我提醒你,醒来又翻脸不认人。”
他转身,“起来了,别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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